重返黄昏边界—— by燃秋夜
燃秋夜  发于:2024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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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怎么这么冲动呀?有话还是要好好讲的。”
谢淑梅说完,黄矛惭愧地低下头:“是,阿姨,我也后悔,本来没啥大事儿,愣是给整大了,打着打着收不住了。”
“我朋友一掏刀周围人都害怕,我也是好不容易把刀抢回来的,这不现在说我们俩寻衅滋事,在这拷着,说那边要赔偿,吃的也得赔,腰撞在三轮车上医药费也得赔,还有受到惊吓也得赔。”
“我一听得赔钱,还需要联系家属来领,在这江淮也不认识第二个人,就只有盛寻了。”
他看向穿着利落长款羽绒服的盛寻,看衣服裁剪和材质就知道不便宜,身长背直,面色红润,惊觉他早就不是那个坐火车的时候连车厢都找不到,跟在自己身后的傻乎乎穷小子。
再开口,带着点难自抑的忧愁。
“盛寻,你知道,我以前的工资都打回家里,最近出来摆摊,是攒的俩月工资,都投这烧烤摊里了,别说几千,就是五百块钱我都掏不出来,现在兜儿比脸干净,要是有啥需要钱的地方....”
“有我呢。”盛寻没让他说下去,又添一句,“你就放心吧。”
冲突的起源就是菜卷里的虫子,鉴定来鉴定去,还真的是菜卷里有的,那人也并不是什么讹钱专业户。
听到这,黄矛一声叹息。
“不可能!”光头也醒来,情绪激动,“那菜恨不得一叶一叶洗,我不信还会有虫子。”
黄矛劝他:“哥们儿,咱就认了吧,该赔啥赔啥,该道歉道歉吧。”
“凭什么认?!那他还打我了呢!凭什么不给我钱。”
暴躁的喊声钻进耳朵里震荡,让谢淑梅眉头一皱,没有理他,再次看黄矛:“那人说,赔两千块钱,这事儿就了了,你看怎么样?”
黄矛立刻坐直点:“我觉得行。”
盛寻犹豫:“那这钱...你们俩得一人一半吧?你们一起打的,这钱也该分摊。”
“你以为你是谁啊?”光头显然还在气头上,火气降不下来,“凭什么帮老子认下来这事儿?爱谁掏谁掏,我不掏,有能耐就把我关进去。”
“哎。”黄矛艰难用单手去扯他袖子,“你别这么说,他是我朋友。”
“我就说!少管老子闲事儿,是房东咋的,不惯着你。”
谢淑梅头都不回,雄赳赳气昂昂走出去,交了黄矛那一半赔款和罚款,很快,黄矛就抻着衣服,灰头土脸走出派出所。
夕阳西斜,他那黑黄掺半的头发更像枯草了。
门口停着的车摁喇叭,他抬头一看,仅是迟疑就向那边小步跑。
车窗降下一半,是盛寻的笑脸。
“坐后面。”
他忐忑拉开车门,刚上来就听盛寻说:“今晚来我家住吧,正好休息一下。”
“好。”
他除了啥也没有的出租屋,也没地方可去,没地方能有一口热饭可以吃,他在后座搓搓手。
“阿姨,我听说你替我垫了一千五,真的谢谢,我肯定快点还你。”
谢淑梅应声,随后问:“以后什么打算,烧烤摊还能开吗?”
“开不下去了吧。”他苦笑一下,“光头打算硬刚到底,就不赔钱,我寻思着不行把我们俩买的那些个机器、桌子都卖了,给他把罚款交了得了。”
“也行,那个小孩不适合做生意,太直,认死理,脾气还差,自己错了也不肯承认,你跟这样的人合伙还不如自己干。”
“是。”黄矛点点头。
路上谢淑梅又给黄矛讲创业,给他举例子说明为什么人挣不到自己认知以外的钱,黄矛听进去多少不知道,盛寻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晚饭回家的荀自强看到黄矛脸色不太好,但也没讲什么,倒是荀铮对他们俩以前的事儿很感兴趣。
黄矛就趁着吃饭的时间跟大家讲以前的盛寻。
“我第一次见他就是在清河的火车站,他背一个旧书包,穿厚棉服,围着黑围巾,一张小脸白生生的。”
桌上人都笑起来。
“那时候盛寻好看的呀,走在路上都有人回头瞅他,还有一堆女孩叽叽喳喳地指着他,跑来跟他讲话,小麻雀似的。”
荀铮笑够了,又纠正他:“他现在不叫盛寻了。”
听到这,黄矛立刻改口:“是,荀钰。”
“动不动还要被女生惹得不耐烦,我们电子厂一周就放一天假,都出去玩,就他不去,在寝室里打扫卫生,洗衣服洗被罩。”
饭后回到盛寻卧室,黄矛紧绷的神经才放松点,挺着的肩膀颓下来,连拖鞋都不愿意抬,摔进盛寻的椅子里,不断咋舌。
“挺不错,一看就是花了很多心思装修。”
“嗯,我爸妈装的。”
“想不到哇,你居然能有这么离奇经历。”黄矛打趣,“还是亲爸妈好吧?”
“当然了。”盛寻扔给他一条毛巾,“你用这个吧,新的,快去洗澡,浴室里有洗澡穿的拖鞋。”
黄矛伸手接住,临开浴室门前,又忐忑讲:“盛寻,我刚才都没敢提你对象,你跟你对象....”
“我们好着呢。”盛寻没好气,一副不用你操心的语气。
黄矛这才开心起来,露出一排牙:“那就行。”
“你小子,还是这么香的沐浴露。”
黄矛一身水汽,肩膀搭着毛巾,盛寻想起来:“等一下啊,我给你找一套睡衣穿。”
拉开衣柜门回忆:“我记得我有一套穿得有点大的睡衣...”
“不用,”黄矛大咧咧,“我穿里面衣服睡就行。”
盛寻一脸严肃:“这不是你可以凑合,而是我不行。”
“哎呦,硬气不少呢。”
他佯装愤怒踢一脚,被黄矛灵活躲过去,晚上一人一个被子,盛寻一直举着手机噼里啪啦打字,键盘冒火星。
“跟你那个漂亮小对象聊天呢?”
盛寻白皙的手指将手机收拢一些,纠正:“是报备,报备我今天的行程。”
“我还以为你硬气了呢,在你小对象面前地位还是这么低啊。”
“你不懂。”
看着他乐在其中的神情,黄矛转脸,看向卧室的天花板,开始感慨:“小胖子跟女朋友回家结婚,竹竿也回老家了,说是在老家找了个老婆,人各有命啊。”
“你认吗?”
“有点吧。”
随着表情变幻,黄矛颓得瞬间苍老十岁,语速都趋同于街边晒太阳的老人。
“那时候在厂里,你不参与花里胡哨的,我后来实在无聊,也跟着去混,去玩。”
“说实在的,迷了一阵,有时候醒过来,都想不起来自己咋来的。”
“后来你一走,我就寻思,这样糊糊涂涂的活着,有什么用?出去玩咋的都要花钱,我是为了给我妈挣钱,给我妹挣学费出来的,要是一个月比一个月打得少,那我还出来干啥呢?”
“所以我也不去了,再说也没劲,就那样吧。”
说着缓慢眨眨眼:“现在这烧烤摊也干不下去喽,不知道能干点啥,我咋就不能是有钱人呢。”
盛寻噼里啪啦打字,完全没受干扰,似乎是黄矛这番苦水一丁点也没听进耳朵里,两人之间寂静几分钟,他突然说。
“圆圆建议你去做房屋中介。”
“中介?我租房子时候给咱们牵线那个?”他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哪是能穿白衬衫的人。”
“这有什么?圆圆说,你性格开朗,跟谁都能聊得来,这就是优点。做房屋中介的话,近几年买卖房子和租房的需求都很高,这个行业会很赚钱,不拘什么学历。”
黄矛将被子往下拽拽。
“能行吗?”
“她说,只要你认真,尽职尽责,一定能赚到钱。”盛寻看屏幕复述。
“那...我试试?”黄矛熄灭一点的精神气又闪亮起来。
盛寻再次拿起手机发短信:“我问问那个中介,他们店里还缺不缺人,缺的话你去应聘试试。”
“行,试试呗,大不了再当一次无业游民。”
盛寻看看手机又继续念:“圆圆说了,你要先把你头上的黄毛染成纯黑的,这样比较稳重,会让人更信任一些。”
“行,等我卖完烧烤摊的。”
“我可以先借你。”
“不用,我都欠你一千五了,不能再花你的,再说明天就月末,我这下个月的房租也还没给你呢。”
黄矛嘬牙花:“不知道光头还能不能跟我合租了,不过你放心,要是他不跟我合租,那我自己租,一个人住两室一厅还不爽歪歪。”
“他要是不租了你就告诉我,你想住多久都没事儿。”
黄矛没应答这件事,反而打趣他。
“快睡美容觉吧,明天不还得起早回清河见对象去吗?我明天也出去,把我那些破烂儿收拾了。”
看他的表情更像是迫不及待迎接新生活。
盛寻翻个身,声音懒懒的:“那你存上我哥的手机号,我不在家的这些天你要是需要帮忙,就给我哥打电话。”
近些日子,如做梦一般,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话,万事都带着点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悠然。
盛寻怀着无比雀跃的心情跟妈妈一起踏上去见余照的旅程,恨不得按照每一分每一秒来规划这宝贵的十天怎么度过。
一点也不要浪费,一点也不能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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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圆,我在你家小区门外,能出来见个面吗?】
余照一惊,下意识去照镜子,扒拉扒拉自己披散着的长发,还好,是上午洗的,于是使劲抿了下嘴唇,希望它能有点血色。
【行,你等我一下。】
她快速往身上套冬季厚重装备,听到此时手机又一声清脆叮咚。
【外面很冷,一定要多穿。】
鬼鬼祟祟拉开卧室门,林美珍正在厨房分刚买的肉,耐心分装在小塑料袋里,边剁肉边念叨:“这牛腩不新鲜,有点老了。”
余照将门虚虚合上,深呼吸后,调整好脸上的淡然,走出门去直接穿鞋。
“妈,我下楼扔垃圾,然后去超市,你买什么吗?”
林美珍抬起头从厨房的窗户望出去,白茫一片。
“外面还下雪呢,大冷的天你这么勤快干什么?明天早晨再扔吧。”
“没事儿,我正好想买东西。”
她语气发虚,提溜上自己的雪地靴拽起垃圾袋飞奔下楼,一步也不停,隔着几步远将垃圾投篮,听到它哐啷坠进垃圾桶里,头也不回地往小区外面跑。
阴沉的天下着飞飞扬扬小雪,空气冷冽,路面湿滑,这冻人的温度钻进肺里几乎把肺也冰住,几乎不见行人的身影。
她一出门,就看到了翘首以盼等待着的人,他穿着合身的黑色长羽绒服,双腿修长纤细,下巴缩在围巾里取暖。
站在暖黄路灯下,注视着这里。
视飘落的雪如无物,即使落在眉睫,也恍若未觉,只是盯着大门,仿佛站在那里很久了。
灯光给他笼罩一层柔和的光影,见到裹成小圆球的余照,立刻扬起脸来快步走向她,脚步越来越快,甚至是飞奔起来。
离得近,余照反倒不知道胳膊该放哪儿,在对方下意识抬起双臂时后退一步。
“我待不了很久,借口说要去超市才出来的。”
感觉自己的毛绒帽子被轻轻揉一下,她佯装恼怒地去拍盛寻的手,随后指指右边,示意往这边拐。
盛寻则是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明天什么时候上课?”
说话间口腔里温热的气都变成淡淡烟雾,他小孩子一样抬起下巴轻轻吹出一口气,看白色烟雾从他柔软的嘴里凝实到消散,满脸的天真烂漫。
“有点像吐烟圈。”
余照仰脸瞧他:“你抽烟?!”
“没有没有,我就是联想。”
“抽烟我真的打死你。”她威胁似的用胳膊肘怼盛寻的腰,“把你腿打折。”
两个人都穿着厚重冬季衣物,这一拐自然没什么威胁,盛寻笑嘻嘻躲都不躲。
“那快点吧。”他都不怎么看路,一直歪头瞧余照,“然后我就天天赖着你,住在你家,24小时跟你待在一起。”
“想得美。”余照不自觉柔和嗓音,“我八点半上课,上午结束是十一点半,下午是四点。”
“那每天中午我都在外面等你吃午饭,下午送你回家。”他摇头晃脑美滋滋,像是感慨这什么神仙日子,“一天可以见你两次哎。”
谈起补课班每周一天的假期,盛寻询问:“那天咱们去哪儿玩?都听你的。”
北方年前反倒是最冷的时节,余照将手缩在羽绒服兜里,仰脸瞧他。
“你约我玩还是我约你玩?”
“我约你啊。”盛寻停驻,站在原地举起手指放在白嫩脸颊边,一脸认真,“青天大老爷,天地良心,我是真的想跟你出去玩...”
说着说着自己都在憋笑。
余照踮起脚在他发誓的手指上拍一下,冰冷的体温相触,让她心头颤抖,出声嗔怪。
“有毛病。”
她轻轻跺脚将雪地靴鞋尖的雪抖落:“既然是你约我出去玩,就不要问我想去玩什么,你要自己做好计划,想一起玩就不许当甩手掌柜。”
“明白。”盛寻连连点头。“我大概有点想法。”
余照嘟囔:“不过现在是冬天嘛,也没什么好玩的。”
说话间超市已经到达,盛寻利落地掏出钱包付钱,在余照伸手想去拎东西的时候自然拦住了她的手,轻声说。
“我拿,冷。”
于是余照的手缩回去,回家路上揶揄:“你刚才掏钱的样子好帅。”
“真的假的?”
“嗯。”她接着逗盛寻玩,“盛寻,以后你努力挣钱行不行?”
“好。”一副我认真我努力的正经脸。
“然后呢,工资都交上来,一毛都不许私藏。”她开始快乐胡说八道,“你就在外面好好工作挣钱,只许晚上回家睡觉。”
盛寻被逗笑,沉吟几秒。
“只能晚上回家吗?周末怎么办?”
“还用说吗?”余照耸肩。
“行,那我周末出去住桥洞,坚决不在白天回家。”
“不是,是你周末也找个兼职,不许停下来,一直挣钱。”
盛寻一脸探究:“青天大老爷,你也太黑心了吧,让人一直工作?”
余照将脸埋在围巾里偷笑,又听他问:“那挣多少钱才能不去住桥洞,而是跟你一起在家待着呢?每天能看到你24小时那种。”
温度一路从心口窜到脸颊,余照感觉围巾传递回来的呼吸都烫了几分,小声开口:“三亿五亿的吧,我听说一个亿存在银行里每年的利息能有150万左右呢,好几个亿的话,躺平,立刻躺平。”
盛寻瘪瘪嘴:“这个目标好像有点悬...”
“那是有点悬吗?那是不可能。”
余照笑起来的声音清脆可爱,让盛寻一直瞧她的笑脸,心被融化。
“那你得从元谋人就开始打工,光打工不行,积累够了存款还得抓住时代浪潮去创业,然后经济不好继续打工,接着再跟我....”
她及时收起话头。
“元谋人。”盛寻没忍住心痒,捏捏她帽子上的小毛球,“小小的脑袋好多想法。”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两个人凑在一起笑点奇低,余照觉得自己肚子里灌进一堆凉气。
“明天放学我想去吃关东煮。”
“好。”
看着到小区门口,盛寻将手里的塑料袋递给她,将她从头看到脚,确认头发丝都在该在的位置,有点舍不得但还是给余照轻轻拉紧羽绒服领口的拉链。
“回去吧,明天见。”
“盛寻,我喜欢你跟我说明天见。”
盛寻垂眼瞧她,她眼睛里满是认真和柔软,睫毛上的雪被体温融化,湿润清亮。
“你看过那个电影吗?”余照后退一步,用一种奇异仿佛诗朗诵的腔调,“明天会持续多久?”
随后笑眯眯自问自答:“比永远多一天。”[1]
进门前抖抖雪,余照将羽绒服挂在玄关,家里的暖气热度十足,扑面而来,混着厨房的饭香味,是幸福化成实质。
妈妈坐在餐桌边沏茶,慢条斯理往茶壶里倒热水,看到她进门,瞟一眼塑料袋。
“又喝饮料。”
余照换上拖鞋,舒展身体往冰箱边走。
“这无糖。”
“再无糖里面也有添加剂,那对身体能好吗?天天念叨你也不听。”
“是是是,你说得对。”
余照把雪糕一股脑倒进去。
“最近钱够不够?”林美珍捏着茶杯问。
余照立刻两眼放光:“给点吧,妈妈。”
盛寻这个笨蛋在自己生日送的礼物,让她一下子搭进去七千块,着实肉痛,想起来就牙根痒,想跳起来捶他膝盖。
“哇。”她语气夸张,看妈妈抽出五张粉红纸币,“太大气了吧。”
“一天两顿都在外面吃,你注意点那些店里的卫生。”
“嗯。”她快乐点头,摊开手心,迫不及待去接钱。
“少吃垃圾油炸食品,对胃不好,对皮肤也不好,吃点正经的饭。”
“嗯嗯。”
“花完了再跟我要吧。”
“谢谢老板。”
林美珍作势要打她,看余照溜回卧室又叮嘱:“补课的时候上点心啊,你别花着钱去溜神儿,下半年你要是数学还不提分,我就把你挂小区门上。”
补课班就在昌平街派出所的隔壁,一个二层小商铺。
洁净玻璃隔绝室内外,阳光普照时,室内温暖明亮,伴随着老师朗朗授课声,一派生机,导致余照最近都觉得自己阳光不少。
她揉揉眼睛,慢吞吞从公交上下来,往补课班的方向走。
上课完全不敢走神,对付不擅长的科目就像是攻克堡垒一般只能选择艰难匍匐前进,还好旁边还有个比她摆烂的队友王梓,爬着爬着还要歇一歇,让她心里安慰不少。
同是咸鱼难翻身。
注意到有人影凑近,她迷茫抬脸去看,有点微微的呆愣。
是盛寻。
他将手里捏着的保温杯贴在余照的脸上,她被保温杯外壳冰得缩脖子,不由得埋怨:“干嘛?你怎么早晨也来?”
“不知道,醒得好早,所以早晨也想看见你,我就想为什么一天不能是48小时呢?”
余照半睁眼睛:“有毛病快点去治。”
“外面好冷,快进去吧。”
她气血不足,每天早晨都困得大脑停摆,直流眼泪:“那你去哪儿啊?”
“我先回去,等你快下课了再来。”
数学补习班上下午是不同的老师,在教师的岗位上奋斗半辈子,都还保留着任课时的威严,使余照心里又敬又畏,比在教室里坐着时还认真几分。
察觉到自己还是困,她拧开保温杯准备喝点水精神一下。
刚刚拧开,里面居然是...咖啡,温热香醇,甚至是加了糖的。
所以盛寻到底是几点起床的?
中午是久违的水土不服小组,括号,缺顾江帆版,她家在清河下辖的县域,每到假期都很难见面。
盛寻抽张纸垫在手心里示意余照往他手里吐骨头,余照含着骨头含糊不清让他放桌子上,他就面不改色把纸巾往余照面前一铺,继续跟王梓聊天。
余照听着听着,突然将手指放在盛寻的脸前吸引他的注意力。
“nonono,repeat after me ,please.”
盛寻憋笑点头。
余照清嗓:“席——格玛。”
王梓反应过来连忙往下咽:“是呢,盛寻怎么方言味儿都没了,读什么西格玛,那是席格玛。”
他补充:“倍儿塔,谈进特,噶嘛,伊普西隆。”
余照一本正经:“我最近有点近视嘛,那天出门看到C*B的柜台,我还想这家卖什么的,怎么叫fai?走近一看,哦,我该配眼镜了。”
三个人开始新一轮的笑声,盛寻笑得缺氧,眼角都渗出眼泪来,捂着额头狂笑。
看到余照放下筷子,他也跟着放下,看向王梓:“顾江帆生日你准备送她什么啊?”
“我也想呢,已经2月了,距离24号越来越近,我也不知道送点什么好。”王梓一张微圆的脸也纠结起来,放寒假在家伙食好让他又胖了点。
余照认真:“你要是邮过去的话一定要提前邮,她家那边的快递很慢,而且不送到家里,得自己去取呢,特别麻烦。”
“那我给她买点不需要邮寄的东西?”王梓的眼睛亮起来,“我知道了,给她充一年的会员怎么样?”
余照一脸不赞同,看她的表情盛寻也跟着摇头:“不行,我发现顾江帆不怎么上线,你这会员对她来说也不实用啊。”
“可是一年会员哪!很快就能升级到太阳,还有年费图标,多炫酷啊。”
“它再炫酷也就是个图案,你花这钱还不如给江帆红包实在呢。”余照无语。
“关键我也搞不明白她喜欢啥....你们俩送什么了?”
余照耸肩,含含糊糊敷衍:“我再说吧。”
她未必会送,顾江帆也未必会收。
后来提几个建议都被王梓否决,觉得自己送顾江帆的生日礼物应该更有纪念意义一些,余照的建议都太过实用,余照一看接连不被采纳,干脆不提了。
“我总算是知道你输在哪儿了。”
晚饭只有她跟盛寻,发现余照爱吃萝卜,盛寻将两串萝卜放在她面前。
“这里的负一层是超市,咱们等会儿去逛逛?”
“也行,那每人的限额是二十块钱。”
盛寻似懂非懂:“只能买二十块钱以下的东西?”
“对,你二十,我二十。”余照答疑,“防止出现19.9加9.9加...等于300块的场景。”
两个人进门从家居类慢慢逛起,余照真的很喜欢大型商超的氛围,地面干净,货物排列整齐,有种馨香味,超市里有暖风,两个人的羽绒服都塞在购物车车筐里,盛寻穿着黑色卫衣,眼神里满是好奇和轻松写意。
跟她一起步伐缓慢漫步这里的人是盛寻这件事,比此刻的氛围还让她心软。
两个人的脚步不约而同在儿童玩具的位置停下来,余照抬脸去看盛寻,发现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只嫩黄的长颈鹿玩偶。
他伸手将自己有点歪的卫衣帽子拽一拽,蹲在了货架前。
余照干脆也蹲下去,看他眼睛里的迷茫与怅然若失,轻声询问他在想什么。
他舔舔下唇,勉勉强强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难说。”
余照捶捶自己酸痛的膝盖:“喜欢就买一个吧。”
他定定看几秒,乖巧摇摇头:“你不是说了吗?不能超过20块钱。”
“没关系,可以破例。”
他还是摇头:“我也不是很想要,就是觉得它好可爱,吃不吃小蛋糕啊?”
“去看看。”
只是快走近,盛寻突然奇奇怪怪地将她拉到身边,带着她看似没目标的闲逛,实则就是绕来绕去,建议道:“要不别吃了吧,我突然不想吃了。”
“嗯?”她纳闷,“可我想去看看。”
很快她就觉得自己该把配眼镜提上日程,加红加粗,两个人跟柜台里戴着小蜜蜂,穿着促销明黄马甲的姜远尴尬对视。
大概是近一段时间睡得好,姜远的黑眼圈通通消失,原本晦涩无光的眼睛明亮许多,对着盛寻笑了一下。
“顾客,来点什么?”
余照凑近盛寻,小小声:“你挑...我不买了。”
没想到是姜远先发制人:“余照,你害羞什么呢?”
害羞你二舅姥爷。
余照只能尴尬地从盛寻背后出来,依旧紧捏着他的衣服袖子,僵硬牵嘴角。
“没想到你在这兼职啊,哈哈,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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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1998年西奥·安哲罗普洛斯执导的《永恒和一日》。 注:长颈鹿玩偶在第三章 出现过,甜甜抱着玩的,证明盛寻将自己小时候想要却没人给买的玩偶买给了自己的孩子。 -------------------------------------------------------------------------------------------------------------------- 温馨剧情阶段即将告罄 (左肩)(右肩)(额头)(胸口)(双手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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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照捏着小叉子慢吞吞地割,割下来方方正正的一小块,放在嘴里抿,奶油融化开,也没能甜到心里去。
“这一块要是都吃完了,那我得多胖啊。”
“不胖,吃吧。”
余照摆烂:“好吧,实际上是我吃不下去了。”
“那带回家去?”
“你吃了吧,我不想拎着。”
余照只吃掉了小小三角芒果千层的前端,盛寻低头:“圆圆,你信不信我能一口把后面的吃掉。”
为了活跃余照的心情,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是等着余照说不信,然后给她展示一口吞。
“我信。”余照没好气,“别人我不信,你的嘴里能放下三室一厅。”
他对于余照不按套路出牌的回答噘噘嘴,环顾一下奶茶店还有其他客人,委委屈屈:“那我分成三口吧。”
冬季的黑夜来临总是那么早。
余照刚出门就被冷风灌进后脖颈,连忙缩脖子伸出手掌去接雪,缓慢仰头望天,沉浸在雪景里。
路面覆盖一层厚厚的雪,踩上去松软的上层绵雪塌陷,就会留下一个泥泞的脚印。
盛寻伸手把余照羽绒服的帽子拉紧,自己走到路边去拦出租车。
“别坐公交了,打车回去。”
余照回头看来路,他们两个的脚印在这雪夜里分外清晰。
由分开到趋近,两条线在此刻的她脚下汇合交叉,盛寻的那一条已经独自向前走了,她还停在原地,没来由的,她觉得这是个很不好的兆头。
两条线交叉后,就要各自越走越远。
她连忙伸出自己的雪地靴将两个人脚下的交叉点抹掉,甚至带着点愤怒,不会跟盛寻分开的,已经走到了今天,没有什么能分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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