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黄昏边界—— by燃秋夜
燃秋夜  发于:2024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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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寻,你病得不轻。”
他清嗓子,坐近一点,一脸认真关切。
“那余大夫,您看我这病怎么办呢?”
“嗯...你这个病吧,不是说不好治。”余照因为憋笑,声线都抖出小波浪,“但是呢,治起来它有一定的难度,你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有准备,那您具体说说怎么治啊?我都配合。”
余照手抖着拧上瓶盖:“脑子切了吧。”
“那我还是等等再治吧,我这脑子还得再用两年呢。”
这莫名其妙开始的角色扮演,也莫名其妙结束,冬季的天空高远,一丝云彩也无,是纯粹的湛蓝。
“我最近想了想,大学去学计算机吧。”
余照的目光幽幽从他的脸挪到了头发上,让他发际线一凉,下意识询问。
“怎么了?”
“没事儿,你头发看起来挺多的。”
他摸摸脑袋,不解:“跟头发有什么关系?”
“所以你以后想当程序员?”
“暂时是这个打算,我哥说比较挣钱的行业前两个就是医疗和法律,这两个我的成绩都不行,所以准备试试他说的IT行业。”
“也行吧。”余照一脸复杂,“盛寻,如果你做程序员,那我给你描绘一下你30岁的样子。”
他两眼放光,满脸期待。
“你发际线退成阿哥,戴着黑框厚眼镜,因为熬夜久坐,常年不运动,所以脸也会变胖,肚子上两圈葫芦型的肥肉。”
盛寻的眉头拧起来。
“然后你会穿着格子衬衫,牛仔裤,背着双肩包。”
他笑着看余照,有种不知道怎么说的表情:“你在哪儿联想的?”
她细长的手指晃了晃:“不不不,这不是我的联想,这是刻板印象。”
“那有没有例外啊?”
“不知道。”余照摇摇头,“那你现在就得保护好你的头发了,别熬夜,多运动。”
说起职业规划的事儿,余照想起来:“你哥打算学什么?学法?”
“你怎么知道?”
“就是感觉他很合适。”余照微微一笑,“你哥会像小说里的精英男主,每天穿西装,腰细腿长,带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遇到不开心的事儿会冷漠地推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一丝温度都没有,干练凌厉,只有遇到喜欢的人眼神才会温和。”
盛寻:.....
“然后他会被阳光开朗的女孩吸引,觉得她跟别人不一样,好特别。”
盛寻捏捏她的脸:“圆圆,很久之前我就想说了,少看点小说吧,说得跟见过似的。”
“你不懂。”余照嫌弃晃晃脑袋,“你不懂浪漫,罗曼蒂克。”
她用手遮住嘴,神神秘秘。
“我跟你说,我最喜欢的桥段还是穿着白衬衫蒙住眼睛,把手绑在床头。”
盛寻本来附耳倾听,听完一脸奇妙地回过身体,跟着复述三要素。
“白衬衫,蒙眼睛,绑床头?”
“嗯嗯嗯。”她一直点头。
“你这个小小的脑袋里每天都在想什么啊?”
“你不懂,”余照一副我跟你讲不到一块儿去的语气,“那种漂亮的场面,你这种一根筋的人,哼。”
她用手戳盛寻的额头,他夸张地往后一仰头,伴随着故意软乎乎的惊诧叫声。
余照抱着胳膊,看他还想怎么演。
“余大夫!快帮我瞧瞧脖子是不是骨折了?”
“是吗?”余照阴恻恻撸袖子,“那我来给你妙手回春一下,让你回春回到发芽,直接原地转世。”
盛寻立刻恢复正常瞧她,用手抚自己的脖颈:“余大夫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我还没碰到你呢?”
“余大夫医术了得,隔空治好了我的脖子,太佩服了,明天我就把锦旗献上。”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那般近,却谁也没有挪开,有种暧昧的亲昵,彼此心知肚明,彼此心照不宣,只是盛寻咽口水的声音实在不能忽视。
“余大夫...”
“这个情节过不去了是不是?”
他拍拍余照的胳膊,示意不要生气:“你想不想检查一下我最近锻炼的成果。”
“什么?”
“其实已经有雏形了。”他咬住下唇,又害羞问,“摸摸吗?”
“你邀请我摸腹肌自己还害羞是什么意思?”余照微微后仰,“我是正经人。”
她双手在胸前交叉,将自己的手紧紧禁锢住,又重复:“正经人,懂不懂?”
“懂,”他点点头,顺势对答,“跟余大夫一比我真的自惭形秽,我实在是太不正经了。”
他的目光好像被什么吸引,一直黏在余照没什么血色的淡色嘴唇上。
柔软的,会微微颤抖的,会发出好听喘息的唇瓣,会因为缺氧和害羞变得粉粉嫩嫩的带着少女绒毛的脸颊,会带来酥酥麻麻纠缠和亢进占有欲的人。
“盛寻,你知不知道,如果一个人一直盯着另一个人的嘴,那就是想亲她。”
他被拆穿龌龊的小心思,面皮发烫,直直望着余照眼底的戏谑不讲话,代替的,是好大一声吞咽口水的咕咚声,把余照逗笑了,胳膊交叉,铁壁防御。
“禁止腻腻歪歪!”
小橘边吃边美到打呼噜,小白没有挤上去一起吃,只是蹲在旁边伸头闻了闻,盛寻边拉开罐头的盖子,边跟它讲:“还有呢,这个给你。”
小白埋下脸去,敷衍舔了两口。
盛寻莫名其妙:“你干什么?这么贵你居然不吃?”
隔一会儿,才发现它只是更喜欢边角料,老婆吃完的罐头被它洗得干净。
“这两天我没回来我哥来喂你们了吧?”
“听说你们俩很聪明,闻出来不是我,等他走了才出来吃。”
他顺手慢吞吞抚摸橘猫的肚子:“你是不是快生了?”
想到这他哈哈一笑:“你姐姐叫你车座子呢,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车座子?就是自行车上的。”
橘猫的尾巴不耐烦甩了甩,今日的人类很亢奋,一直碎碎念,看在他是衣食父母的份上,才没有躲开他温柔的触碰。
“我想了想,她说得对,必须得给你们俩绝育啊,不然以后一胎好几个,你们俩自己都难养。”
他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点点橘猫的额头:“不能天天想那些腻腻歪歪的事情,知不知道?”
白猫露出牙齿尖利的口腔张大嘴打哈欠,看盛寻时眯成一条缝的瞳仁,在看橘猫后,慢慢变宽,最终变成圆圆眼,凑到小橘面前夹着嗓子边蹭边喵喵叫。
春梦无痕,早起脸颊水肿,他慢吞吞爬下床趿拉着拖鞋,困倦打着哈欠钻进浴室里,叼着牙刷慢吞吞刷牙。
前几天晚饭像是谈判现场,关于他寒假去清河的问题全家参与辩论,爸爸妈妈温言相劝希望他在家里补课,他不退步提出自己至少想待20天。
谢淑梅没辙,干脆拿出手机:“你把余照的手机号给我,我问问她同不同意你去20天,她同意我二话不说让你去。”
“不行。”
他立刻拒绝,余照的态度根本不用问,肯定会让他老老实实在家补课,问了余照那可是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余照向来对他上课和成绩的事儿有种奇怪的执拗,他哪敢去踩雷啊。
最终在哥哥的助攻下,他不情不愿地答应了爸妈提出来的十天,由妈妈陪他去。
哈欠连天,牙膏泡沫不小心流出来蔓延到下巴,他急急忙忙去洗手池扑水洗脸,水流哗哗响着,也隐约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响起。
“喂?对,我是,这么快?”
父母今年处理一套旧房,置换成两个房子给两个儿子一人一个,面对摆在桌上让他们自己选的信息,盛寻选了位置偏僻但面积大一些的,想着根本不会去住,干脆自己找中介把房子租出去了。
电话那边中介礼貌介绍,因为房子还有需要修缮的地方,所以需要来当面商讨一下,还有签租房合同。
他看看卧室的时间:“下午五点以后行吗?”
下楼正赶上荀自强拎着钥匙换鞋去工作,他扶着楼梯扶手略带紧张开口。
“爸。”
“哎,儿子。”
“那个...你晚上有时间吗?五点以后。”
“怎么?”他爸用鞋拔子搂上皮鞋。
“我不是把房子往外租吗?中介说有两个人想租,有的地方得修一修,让我五点以后去看看。”
他爸沉吟几秒:“什么样的两个人哪,没问问?”
他挠挠头,有点局促:“没问。”
他爸的笑容里满是小孩儿就是不懂。
“行,那到了再看吧,今晚我早点回家接你,你补完课咱们就出发。”
“好。”他扬起笑脸。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刚进门就被租客一个飞扑拥抱,向后踉跄。
“盛寻!”
他将租客推远点,也同样惊喜:“黄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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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2010年的开始,盛寻偏离轨道又进入新站台的生活步入正轨,他真正开始像余照说的那样,不遗余力去生活。
把事情做到极致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
比如坐在教室里沉浸学习,比如回家跟余照说那些永远说不完的废话,比如睡前痛痛快快冲澡,然后心满意足躺在被子里期待明天的到来。
“这次我的化学考了72分。”
他手指捏着卷子的一角,将鲜红的数字展示给余照细瞧,摇头晃脑的,发出舒适长叹。
余照皮肤细腻的手掌轻轻贴合:“好厉害。”
“真心的?”再次确认余照的称赞,他像是开屏孔雀,嘴角咧到耳朵,张扬得不知道怎么办好,“这感觉真上头啊。”
“是吧?学习有瘾,虽然你也很努力,但你这成绩也是靠叔叔阿姨的钱堆出来的,你在家里听话点。”
他撒娇一样皱皱鼻子:“我已经很听话了,我妈说月末就可以陪我回去,待十天,我本来说待二十天呢,但他们不同意。”
余照沉吟:“十天就够了,我也得去上补课班,所以咱们也就中午一起吃个午饭吧。”
盛寻倒是要求不高:“可以一起吃午饭就很好了,我还可以去接你下课。”
“你来这边车座子怎么办?”
盛寻边憋笑边凑近屏幕,给她一个卧蚕都柔和的眼睛特写:“有我哥呢,让我哥替我喂,就怕我不在家的时候小橘生了,那我照顾不到,上周我已经把小白绝育了。”
他吸一口气,甩甩脑袋,似乎是想将脑子里的画面甩出去。
“好凶残啊。”
余照挑眉头:“怎么,感同身受?”
“嘶...就是感觉凉嗖嗖的。”盛寻讲起来又有点好笑,“你知道吗?小白跟我不亲近,我的手一往它的方向伸它就躲,没法抓到它,所以我借了宠物店的笼子,把小橘先抱进去,它立刻急了自己跳进来的。”
然后不厚道地评价:这孩子感觉智商堪忧。”
“你当着人家老婆的面把人家绝育了?它会不会恨你啊?”
盛寻摇头:应该不会吧?虽然它打麻醉前一直骂骂咧咧的,但是手术后有一点点粘人,见到我也没有咬我。”
他脸上一片纯真烂漫,跟余照绘声绘色讲述等待的时间是如何捂住小橘耳朵的,猜测小橘应该是没听见,余照歪歪头。
“好家伙,掩耳盗铃。”
盛寻笑得直咬自己的嘴。
“你这个成语用得还真是...怎么说,一语双关?不愧是文科生。”
“顺带着我还给小橘看了看肚子,医生说它这一胎是5个宝宝。”盛寻牙疼似的,“5个...我每个月又要在猫粮上添好多钱...”
白白软软的脸颊鼓起来,鼓出一个圆润的弧度,被余照评价可以在万圣节本色出演吝啬鬼。
盛寻切换敢怒不敢言的神情。
“可能是我真的穷惯了,我有时候抠门得自己意识到都想笑。”
“节约也不是坏事啊。”余照安慰,“不过你最近是不是太迷网购?咱们学校的门卫大爷都记住我名字了,总有我的快递,少买东西。”
“那不一样,给你花钱我觉得特别满足,有一种....”他绞尽脑汁想措辞,最终失败,“就是很奇妙,比花在我自己身上快乐多了。”
余照伸出手指在自己的太阳穴旁边转圈,示意你脑壳有问题。
“姜远回来上课了。”
盛寻的表情没变,对这件事丝毫不意外。
“感觉他状态比前段时间好多了,那时候他看起来特别累,满脸都是烦躁,很久没睡过觉似的,现在皮肤蓬起来一点,没那么干瘪。”
醋坛子黏黏糊糊:“好了就行,你不用关注他,也不要跟他讲话。”
聊到余照打哈欠,他们笑着跟对方约定明天见,盛寻幸福地转一圈学习椅,鼠标在关机图标上犹豫一阵,抿着嘴慢吞吞在聊天框里搜索清河一中的贴吧。
没想到他想找的帖子就飘在最上方。
【101L:大家看我主页,发了当天的监控视频。】
【102L:楼上是真的,虽然看不清脸,但确实是咱们学校的校服。】
【103L:把我看得手脚冰凉。】
【104L:这后面冲出来的哥们儿真帅啊,学拳击的?】
【105L:这不就是英雄救美,好浪漫。】
【106L:拳击哥好高,至少一米八。】
【107L:拳击哥哪个班的?】
他鼠标快速往下滑,大家讨论的重点基本上都是英雄救美和拳击哥挺帅,他回到101层去看层主的名字。
【橘子糖。】
视频只有四分半,但他沉默看了好几遍,视线一直盯着被放开后好像是脚软了,靠在墙上借力去打电话的余照。
她就是这样的,即使怕到了极点,也知道该做什么,很少崩溃。
小小的脑袋里像是有什么规则运行程序,喜欢秩序,喜欢按照规则生活,遵从规则对于她来说,相比跳出规则之外更自由。
视频里姜远一拳拳往下砸,他心里那股对李云峰的怨气也被激发出来,连忙关掉帖子瞪窗外的星星,几分钟后,才动作利落地合上电脑,与今天说晚安。
开始放寒假,能视频的次数就多了起来,上完补课班一天的余照蔫头蔫脑的,用笔撑着下巴,双眼无神看卷子,无措抓了抓头发。
盛寻好奇地凑近点屏幕,下意识夸赞:“圆圆,你头发支楞八翘[1]的,好可爱。”
余照抬眼睛,生无可恋:“阁下萌点清奇。”
随即崩溃:“为什么听老师讲一遍觉得悟了,到自己做还是不会啊!好抓狂!”
她手腕翻出花来,把卷子翻过去盖住,眼不见心不烦,快速摆烂:“休息一会儿,半个小时以后我再做,不会的话你教我,你也不会的话去请教你的家教老师。”
“好。”
“顾江帆是不是要过生日了?”
“哼。”
“哼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余照绷着脸,寒假前她将衣柜里两人珍藏的小说杂志细心分好,分了三天才搬完,放在顾江帆桌面,她也默契地照单全收,两人一言不发完成“财产分割”。
“她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听别人聊天,最近都喜欢特别大的玩偶,要不要给她买一个?”
余照听了直摆手:“千万别,别送这么占地方的东西,你这礼物邮到她家,不好拿也不好存放。”
“那送点什么....”
“你准备买多少钱的礼物啊?”
“一个月的房租吧。”
因为是熟人黄矛,租房过程异常和谐顺畅,约定好房租三个月付一次,打给他的银行卡。
“八百?太多了,这样你过生日她怎么回礼物啊?会有负担。”
“你说得对,我欠考虑。”盛寻抿抿嘴,“我不是想着讨好你的朋友嘛,把她贿赂好了,以后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说不定她会帮我呢?我连陈欣雨的好友都有。”
一脸的看我聪明吧快夸夸我。
“想多了你。”
余照的表情落寞些,盯着键盘发呆。
“给她买个行李箱吧,你要是挑不好,我来挑给你发链接,别买深色的,越粉越好。”
盛寻虽然不懂她这样要求的原因,但向来指哪打哪,随后话题转移到了黄矛身上。
他单手拄脸:“我走了以后,黄矛被调去做焊锡,挺伤身体的,干脆就跟室友攒攒钱出来创业了。”
“创业?干什么?”
“在夜市开烧烤摊吧,我爸好像不太喜欢他,上次看完房子就跟我说少去,不过我家到他们那里开车需要40分钟呢,我本来也没机会去。”
“他什么朋友,靠不靠谱?”
盛寻摇摇头:“我也不认识,是一个光头,那天看着还行吧。”
后天就是可以出发的31号,时间越接近,盛寻越兴奋,每天都打鸡血般精神百倍,惹得荀铮笑他天天捡钱似的。
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盛寻干脆裹着被子眼睛亮晶晶地打开手机相册,去看余照的照片。
她笑起来好漂亮。
很少会露齿大笑,都是嘴唇弯出柔和弧度的淡淡笑容,但是双眼那般有生机,睫毛浓密,自带眼线似的,让她的眼尾被加重强调,柔美秀丽。
相册见底,他用粉色舌尖舔了舔犬齿,心猿意马地看着天花板发呆,脸颊越来越红,说不上是源于被子裹紧太热,还是脑海中难以言说的野火燎原景象。
于是他翻个身,食指曲起紧紧咬着自己的手指关节,用疼痛找回理智,每次都是去浴室的,在水汽蒸腾里视线朦胧,脑海里的余照反而会变得那样清晰。
幻想里,她甚至带有体温,温热的皮肤柔滑细腻,会用湿漉漉的眼睛一直瞧他,交换缠绵的吻。
长发碍事,她会随意地折几下,绑成一个竖着的蝴蝶结,如同曾在她家里见过的模样,引人遐思的美。
呼出的气都是颤抖的。
哪怕卧室门反锁,也有点害臊地将被子拉高,整个人埋进去,半张脸陷进枕头里狠狠咬自己的下嘴唇,这样的后果就是喘息声愈发粗重和难以掩饰。
不够,根本不够。
干脆放任自己全身心沉浸在雾气里,张开唇缝,水汽里的余照给他一个轻柔如羽毛的亲吻,似施舍,似邀请。
直到热度退散,他掀开被子,看自己的手指呆愣愣,只有柔软的,透着健康粉色的手心,指骨修长的匀净手指。
可那感觉太真实了,余照不高兴的咕咕哝哝尤在耳边,瓷砖厚实的触感也尤在眼前,水流经过手指的湿润感受,还有灼人热度,都随着他握拳重新拢回手心。
口干舌燥,盛寻胳膊肘发力,撑起胳膊去瞧书桌,寻找自己的杯子。
两秒后。
他的脸蹭地烧起来,后知后觉自己刚才多冒犯余照,毫不犹豫给自己一巴掌,浑身的血液都被燃烧到了极点,无法收场,只能用胳膊挡住滚烫的脸不出声。
第二天拍全家福,妈妈看他眼下淡淡的黑眼圈觉得好笑,笑着对化妆师请求。
“麻烦给他的眼睛下面多拍点粉。”
化妆师憋着笑向谢淑梅感慨:“您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两个高中生的妈妈,保养得真好,儿子也都好看,平时一定省心吧?”
“也不省心,养孩子嘛,避免不了的需要操心,再乖也不行。”
“我有个朋友生二胎,天天跟我哭诉,小的离不开人,大的也得时刻瞧着,生怕磕到碰到,您这双胞胎,从小肯定是双倍的关注,比我的朋友那种情况还累。”
盛寻瞧瞧镜子里微微失落的谢淑梅,他明白,谢淑梅对错过他成长的这件事自责和心痛,他不忍心看妈妈露出这样的失落眼神。
于是看化妆师:“我妈养两个孩子不显老是因为天生丽质。”
“您瞧瞧,多贴心的孩子。”
说话间荀铮已经拉开换衣间的门,西装革履皮鞋锃亮,头发都利落抓到头顶,只有脸还稚嫩,就连表情都带着淡淡的凌厉,盛寻瞧着他好像差点什么。
“我觉得.....”
哥哥浅灰西装合身,腰细腿长,慢吞吞系袖口的扣子,听到他的声音抬眼瞧他。
“你戴眼镜吗?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缺副眼镜?”
“我不近视。”
他哥收拾完自己,拿起搭在他椅背上的领带,站凳子后面往他瘦削挺直的肩膀上一扔。
“快点吧少爷,全家福就等你了。”
闪光灯刺眼,他站在爸爸身后,有点紧张地捏住爸爸的靠背。
“左边黑西装的孩子可以笑得再开一些哦。”
摄像师这样说完他好像更紧张了,一只同样指骨修长的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手,体温传递过来让他心头一暖,抬起眼睛看镜头,没有再犹豫开怀大笑。
荀自强和谢淑梅并排坐在沙发上,一个端正一个温柔,身后的荀铮微微抬着下巴,满脸清贵高傲。
盛寻看看自己,笑得露出一排牙,头发短没法做造型,像个小小刺猬,配上傻兮兮的笑容,尤其是再被旁边的荀铮一对比。
“我好丑啊。”
“确实有点憨。”荀铮说完,父母都是一脸你会不会说话,连忙安慰。
“没有呀,寻寻也好看的。”
余照倒是没安慰他,但余照说了最实用的一句话:“你傻呀,别人问你就说看着帅的那个是你,反正你和荀铮一模一样,光看照片谁能分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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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支楞八翘。方言,大意为凌乱不齐,不平整。 ------------------------------------------------------------------------------ (播放音乐)(点起香薰)(举起双手)(开始转圈)(疯狂转圈)(横马步)(运气)(收回手)(拿起收藏喷雾)(喷喷喷喷喷喷喷喷喷喷喷喷)(手放肚脐)(安详躺平)

吃过饭,爸爸和荀铮出去打球,他跟妈妈在家里收拾出行物品。
妈妈一边叠衣服,一边叮嘱:“咱们可说好了,2月10号,必须回家,不可以找借口拖延,今年过年你必须在家里。”
“知道。”
他放下棉袜,在自己兜里摸索震动的手机。
“你再说一遍你怎么了?”
他面露难色,瞧瞧妈妈卷起牛仔裤,塞进行李箱的缝隙,迟疑。
“我行吗?那..那我问问我妈有没有时间,你别着急啊。”
迎着妈妈不解的眼神,他期期艾艾讲了黄矛打电话的来意。
“就是带着一个人租你房子的朋友?”
盛寻点头,绕过满床衣物,走到妈妈的身边,诚挚恳求:“帮帮他吧,他以前真的很照顾我。”
第一次见妈妈开车,他坐在副驾上拘谨握着安全带,看妈妈心情极好似的,在等红灯的间隙,随着车载音乐的节奏用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
“妈,谢谢你。”
谢淑梅听到这,侧头瞧他一眼。
“傻儿子,跟自己的亲妈有什么好谢的。”
他摇头:“余照以前说,哪怕是一家人,感谢也要经常表达,不说出来别人是不会知道的。”
“余照说,余照说。”谢淑梅复述,“余照说的话是真理吗?”
“不全是,”他抿嘴微笑,“但大部分是。”
妈妈打趣:“还真像你哥说的,晴雨都看余照脸色,她是晴天你也有太阳,她要是下雨,哪怕你是艳阳天也要聚起乌云来。”
“没有吧....”但他这话说得极轻,显然是自己都不太相信。
“还没有?最近你们俩没吵架,余照是不是心情不错?所以你连带着在家里都爱笑,甚至还能跟我和爸爸提点小要求,那天你说想吃草莓,我们俩都受宠若惊的。”
谢淑梅微微抬下巴看路:“你刚回家的时候,太客气了,干什么都小心翼翼,一直看我们的脸色,我看了就难受得不行。”
“这是你家呀,你可以自在一点,任性一点,我们又不是想要一个客套有礼貌的房客,你是我们的孩子。”
“我记住了,妈。”
“以后也要保持这样,有事儿就跟我们说,我们作为你的父母,肯定会希望你需要我们。”
盛寻垂眸咬咬嘴唇:“妈,我喜欢咱们家,也喜欢我现在的生活,你们对我来说..都重要。”
下一个红灯,沉默良久的谢淑梅突然伸手过来呼噜他的头发,把盛寻惊得眼睛圆圆,没有动地方,任妈妈像是摸狗一样喜爱地抚摸他。
“我的傻儿子。”
路况不好,他们比预计得晚一些到达派出所,天边昏黄光线早已朦胧。
到了那乱糟糟的走廊里,不再需要指引,一眼就看到萎靡不振的黄矛被拷在走廊的栏杆上,衣服皱巴巴,嘴角也破了,旁边一个光头后腰滑到塑料蓝凳子的边缘,两腿敞开,正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呼呼大睡。
谢淑梅挎着包,小心翼翼绕过光头的腿,站在黄矛身前,示意盛寻叫醒他。
他试探着伸出手推推:“黄矛。”
“哎。”他立刻惊醒,眼神迷蒙,坐直了抹抹嘴,带着点不好意思看谢淑梅,“阿姨。”
“你好,第一次见,我是荀钰的妈妈。”
“阿姨好。”
她环顾一下四周,被拷在这里的人都分帮结派地坐在一起,很明显黄矛和光头是一个阵营的。
“所以你这是....”
“有人来我们摊上闹事儿,非说菜里有虫要赔钱,我们俩也不能信哪,刚开始干十来天,精细着呢。”
“天天早晨四点就起来腌肉,穿串,觉都睡不够,特别在意卫生,就害怕吃出事儿来,怎么可能有虫子?”
旁边光头听到说话声动了动,谢淑梅条件反射去拉盛寻的手,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拽一步。
“那人不依不饶的,我这朋友也实在是脾气急,就把他拎起来怼我们的三轮车上了,然后这不就打起来了,我一看不帮忙也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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