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黄昏边界—— by燃秋夜
燃秋夜  发于:2024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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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余照将吸管扎进去,“好贴心。”
“对了,王梓给你的饮料你可千万别喝。”
“啊?为什么?”
她顺手掏出在书包里一上午没碰的手机,翻开后发现里面躺着一条彩信,疑惑眨眨眼,居然是凌晨两点发给她的,广告吧,点开才发现是来自荀钰的短信。
“我后来发现那饮料是酒精汽水。”
“是么。”
她点开下载,眼睛看着手机屏幕边顺势低下头去吸热乎乎的香醇豆奶。
还没咽下去下一秒就狼狈地呛了出来,急忙扭头用手捂嘴咳嗽,紧闭双眼对抗鼻子里进水的痛苦感觉。
“怎么啦?”朋友立刻抽纸递给她,“没事儿吧?”
她一言不发接过交叠在一起的纸巾,微微摇头。
“你看到什么啦?”
她立刻做贼心虚地把手机攥回自己手里,向朋友解释:“没事,我就是刚才喝了口水突然想说话,所以就呛到了。”
“哈哈,”顾江帆开朗地笑,“你着什么急啊?”
她将手机拿到桌子下面,眼神复杂地又看了一遍。
应该是对着浴室的镜子用后置摄像头拍的。照片里荀钰低垂着眉眼,用嘴咬着自己黑色卫衣下摆掀开衣服,角度有点怪,他是两只手一起握着手机基本上跟肩膀平行拍的。
至于为什么没看镜头,给余照的观感好像是他害羞,满脸的含羞带怯。一截细腰带着隐约的肌肉纹路,皮肤紧致好像一点赘肉也没有,柔韧有力。
余照脸热到耳朵后,尴尬地挠了挠,以为他又是那种故意激怒她找骂的套路。
【你犯病是不是?干嘛给我发这种照片!!】
【你说你喜欢的,你怎么翻脸不认人。】
余照心虚,这真是自己干出来的?倒也不是没可能。
【暂时没有腹肌,你等我练练,我今天问我哥了,他说体脂率低的话练三四个月就差不多。】
【谁要看腹肌啊,我没有兴趣。】
【你啊,圆圆,你亲口说的。】
【少污蔑我。】
【好,不污蔑你,我自己想练,到时候请你赏脸看,行吧?】
她恼羞成怒的不回复了。
【你说话得算话,是你说的看过腹肌就不跟我发脾气,还说没有腹肌看腰也是一样的。】
【谁说的你去找谁,反正不是我。】
【看过了就不认账是不是?】
这句话怎么跟提裤子不认人这么类似?余照往嘴里送了一口饭,又写:【我觉得一定是你发错了,你可以当我没看。】
【看了就要负责。】
余照扭头看看窗外,准备组织语言反驳他,只是她很快思维就跑偏了,暖气的热浪扑在她的脸上,让她困倦。
她重新看手机写:【不要随便给别人发这样的照片,发了也不要露出你自己的脸,不然以后遇到坏人可能会泄露出去,对你不好。】
【我明白,只不过我相信你,你不会害我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听没听过?你要对别人有防备心。】
【多谢你的建议,但我现在是个死渣男,只有别人防备我的份,我暂时用不到。】
怎么感觉他这话说得怪怪的。
余照放下手机,夹起餐盒里的炸鸡排,跟顾江帆闲聊:“为什么他们吃炸鸡排都这么爱放番茄酱啊?”
顾江帆瞧瞧自己的白色酱汁:“我还是觉得鸡排放沙拉酱比较好吃,我是沙拉派。”
余照摇头:“我不爱把酱挤在上面,我只想吃原汁原味的,最多来一点蜂蜜芥末酱。”
顾江帆笑嘻嘻:“不是,你这个口味更奇怪吧?”
饭后两个人对坐着边闲聊边消食,余照想起来有一阵没看手机了,低头看他的新消息。
【圆圆,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你没有安全感了,你信我,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很快她就知道荀钰所谓的安全感是指什么。
【十一月月考的成绩出来还不错,我求我妈把电脑还给我,以后可以看到你的脸了,开心。】
在他强硬的要视频后,余照不情不愿地点了同意,立刻被对方那边惊呆了,他把头发剪成了寸头,短到...几乎是劳改犯的程度。
余照震惊地微张嘴唇,没有讲话。
荀钰反倒泰然处之,一脸笑容:“怎么样?”
“不怎么样。”
长相清秀的人并不适合很短的头发,会很突兀,尤其是她看微微偏分的发型看习惯,突然这样“清爽”很是怪异,从一个清俊可爱的男生,变成了那个男的。
没想到他微微一笑:“那就行了,我就要丑的。”
“为什么啊?”
“丑了就不会有人喜欢我了。”荀钰说完邀功似的继续讲,“我跟班主任说我想换座位,所以她给我安排到另一边的单人座,以后我就不坐在陈雪附近了。”
余照挠挠发际线,将自己两边的细碎刘海捋到耳后掖住,眨了眨眼。
“你所谓的...给我安全感就是把自己贬低到尘埃里吗?”
“有吗?我只是想,我要是变丑了就不会再有人跟我有牵扯。”
他眨巴眼睛,真诚闪亮地瞧她。
“你...”余照的眉头拧起来,“你这样想就是在钻牛角尖你懂不懂?我不需要你贬低自己。”
“嗯,”他应答一声没再继续说这个,“还有阮思月的事儿,你告诉我,谁跟你说我们没关系你才信呢?你说我去办。”
“我好像不认识你了。”余照喃喃道,“你有点魔怔。”
“放心吧,我现在很正常。”
荀钰舔舔嘴,提起别的话题:“我们班最近风向又变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女生堆里都在孤立陈雪,说她是绿茶,绿茶是什么意思?”
“呃..就是喜欢装柔弱比较有心机吧。”
“哦,”荀钰点点头,“绿茶听起来倒是比甘蔗男好听多了。”
余照心虚挠挠脸:“我那天不小心喝了带酒精的饮料,说话是不过脑子的。”
“但你很诚实,说出了对我最深刻的印象,这也算是优点吧。”
“你跟我阴阳怪气?”余照不开心了,“我还在生气呢!”
荀钰开怀大笑:“怎么生气还这么可爱啊?”
随即他敛了神色,凑近一点镜头,直直望着她,仿佛他们之间的距离和冰冷镜头都不存在似的。
让余照心里一颤,别开了眼睛。
“你先不要想着扔掉我,我会给你更多安全感的,也会证明我不会喜欢别人。”
他纤长的睫毛扑闪:“我是你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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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总结:什么锅配什么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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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江帆单手握拳,放在余照的嘴边佯装记者:“请用四个字形容今天的天气——”
余照装模作样整理头发,摆出严肃脸:“嗯...妖风四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女孩嘻嘻哈哈地拎着零食袋,街边的小吃摊烟火旺盛,满满的蒜香味扑面而来。
“肯定是生蚝。”顾江帆抽抽鼻子,“吃不吃烤冷面?”
然而两人凑近,才发现那摊位卖的是烤猪蹄,最终没有抵抗住诱惑,一人一半烤猪蹄往回走。
顾江帆一边用袖子挡灰,一边埋头啃一口筋道猪蹄,抬起头来神色莫名。
“真好吃,我小时候在家里没吃过猪蹄,第一次吃好像还是亲戚结婚的宴席上。”
“啊?”
“我妈说,女孩不能吃猪蹄,会把好缘分叉走的,所以不能吃。”
余照不高兴:“这什么逻辑啊?从来没听过,离谱。”
顾江帆摊手:“谁知道呢,然后就给我弟吃了。”
“偏心还得找借口。”余照害怕迎风吃东西肚子疼,一直将塑料袋好好拎着,“父母没得选,但你长大以后可以从家里脱离出来。”
“也不是说真的断联系,等高考结束以后,你可以去个离家远些的城市,远离父母,开始自己的新生活,肯定会很轻松很快乐。”
“会吗?”
“肯定呀。”余照笃定,“那就是自由,江帆,超级自由。”
她不由得开始畅想:“以后咱们就一起考汇江的大学,然后周末出去吃吃喝喝,玩遍汇江,等老了就一起住养老院,咱们俩住隔壁,天天去研究帅老头,跳广场舞,怎么样?”
“哈哈哈哈哈哈,”顾江帆一阵爆笑,“听着就很快乐。”
盛寻倚在窗沿,浑身写满懒散随意,垂眼瞧自己的运动鞋。
打扮得体不再是他生活里的难题,妈妈喜欢逛街的时候给他带两件,哥哥也总是不忘他的一份,导致他衣柜都要撑满,偶尔他看着衣架紧密相贴的场景,也会想起两个纸箱就能装完全部衣物的日子。
从微不足道的日常里,他逐渐拥有自己有家的实感。
“嗯,其他的你都先别想,一个月以后再说吧。”言语是安慰,脸上却没什么关切的波动,“你自己注意点。”
余光瞟到荀铮往这走,他轻声:“那就先不说了,有事儿给我发短信吧。”
“跟谁打电话呢!”
哥哥离两步远就蹦过来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勾得一个趔趄。
“我们班同学最开始跟我说你弟像个劳改犯,我还以为是骂我呢,直到我回家看到你的头发。”
两个人勾肩搭背往前走。
“嚯~我才知道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
盛寻抬手摸摸自己扎手的短发茬:“现在大家都能分得清你和我了。”
荀铮满口笃定:“不过你倒是让我坚定一个信念,那就是我这辈子也不要剪短寸,真的不合适。”
“大家都觉得丑我就放心了。”
荀铮定定瞧他几秒,看出他真心这么想,没有开玩笑,才斟酌开口:“你...是不是受刺激了?爸妈最近都看出你心情不好,让我多开导你。”
“我能受什么刺激?我挺正常的。”他推开食堂的玻璃门,用手给身后的哥哥撑着。
“你是不是跟余照闹矛盾还没好呢?”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看食堂橱窗的菜色,盛寻干脆点头承认:“她生气是应该的,怪我说话不算话,我答应的事自己没做到,活该。”
“不过今天已经是12月15号了,再过两个星期,我就能当面求原谅去,负荆请罪。”
荀铮一顿:“你以后要是结婚,百分百是个妻管严。”
“怎么了,不好吗?我巴不得管着我。”
两个人端着餐盘落座,盛寻又想起来:“你知不知道阮思月那天具体跟我说什么了?”
他懊恼地用勺子柄蹭蹭眉心:“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也没点开聊天框看看,直接就把她删掉了,我感觉圆圆挺在意的。”
盛寻向来不怎么注重吃相,只图一个快速解决战斗加饱腹,此刻脸颊鼓鼓囊囊像个松鼠。
“我问问她,然后告诉你。”
瞧见哥哥神色黯淡些,他知道荀铮在愁阮思月的事儿,据说是她妈妈压力太大挺不住了,想要带她去别的城市生活。
盛寻重新将脸埋在餐盘里,不讲话了。
带着猫粮和矿泉水瓶去光远寺后门喂猫,俨然成了他的日常生活,抠门如他,自然不会每天给猫猫买瓶装矿泉水,都是在家里的大桶饮水机灌的。
清晨温度寒凉,两只猫挤在一起取暖,盛寻左右瞧瞧,出声询问。
“你们俩的家在哪儿啊?”
但是两只毛绒绒见到他就像是见到食堂阿姨,根本不在意他的疑问,围着他喵喵叫,催促开饭。
“好吧,下次我给你们俩带个小毯子吧?真的好冷。”
盛寻捂着自己的棉服看吃完猫粮喜爱蹭他裤脚的小橘猫,跟它商量。
“我给你拍张照行吗?”
“把你介绍给你的姐姐认识,你肯定会喜欢她的,她特别可爱。”
他掏出手机,轻轻用手托起小橘猫的脸。
没想到它突然凑近镜头,照片拍成猫眼视角,粉色鼻子占据了小半张屏幕,眼睛因为角度的问题还有点对眼。
盛寻露出小白牙:“行,这也挺可爱的。”
而另一边的白猫全程专心洗碗,一个眼神都不给盛寻。
如果余照喜欢写日记,那么关于2009年12月20号这天,她一定可以洋洋洒洒写满三页,真情实感。
并不是因为二十一世纪的初个十年即将到达尾声,而是她与顾江帆之间的友谊迎来落幕,以一种她们谁也没想到的方式退场。
或许一切都怪那天降下的大雪。
大雪飞扬里,余照摘手套朝手心呵气,回过身想跟顾江帆说自己手冻僵了,但是下一秒,她愕然地看向推着大雪铲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盛庭竹。
他戴着黑色耳包,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一条深棕棉线织成的,针法还很稚嫩的围巾。
一切似乎都清晰起来,那些曾被她忽略的小细节。
晚课时的顾江帆说:“他高高壮壮的,很爱笑,笑点很低,跟盛寻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
体育课时的顾江帆说:“别看他眼睛小,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一条缝,温柔硬汉的感觉,挺可爱的。”
“可是为什么?”这件事出乎她的意料,“为什么是盛庭竹啊?我以为是王梓。”
“为什么不能是盛庭竹?”
顾江帆抱着胳膊,倚在自己座位边的大理石窗沿,半张脸藏匿在模糊不清的阴影里。
“就因为你们讨厌他,我就不能喜欢他?凭什么?”
“你干嘛这么大的火气?我又没说什么,我就是觉得挺意外的。”
“你的语气可不像是意外,余照,我知道,你讨厌盛庭竹,因为他跟盛寻...”
余照伸手制止:“这跟盛寻没关系。”
“说这话你信吗?自从我知道盛庭竹跟盛寻的关系,就死死瞒着我自己的事,谁都不敢说。”
她眼底隐隐的泪光让余照心口堵得慌,被误解的感觉并不好过,因为激动脸颊发烫。
“我是不太喜欢跟盛庭竹接触,但我没排斥他啊,我就把他当一个正常的同学,谁说你不能喜欢他?谁说过什么有他没我的话吗?”
看顾江帆偏过头去,她继续问:“你是不是把我想的太小肚鸡肠?”
“嗬,我还不知道你,盛寻大过天。”
这句话嘲讽的意味太浓,余照深吸一口气站起来,直视眼前兀自陷进思维怪圈的朋友,两个人身高差不多,在安静的教室里对峙。
“那我只能说,你不了解我,你也想太多。”
“盛寻的事儿,对不起他的也只有他爸妈,跟别人没关系。”
“可你们影响到别人了!”
“我们影响谁了?”
“盛庭竹啊。”
顾江帆的表情凌厉:“盛寻的养父是盛庭竹的亲叔叔,他被判刑说不定要影响盛庭竹以后工作呢。”
“可他坐牢是因为他犯错了!”
“我直到现在,都觉得你跟盛寻在这件事上心太狠了...你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表情吧,提起盛寻你心疼坏了。”
余照摇摇头:“我只觉得你...”
“盛寻什么都有。”顾江帆激动地在自己座位间转圈,“找到亲生父母了,那么有钱,家庭条件那么好,一辈子不会缺钱,拥有这么多,这么幸福,就非要让别人也不幸吗?难道就不能放别人一马?得饶人处且饶人。”
余照短促地呼出一口气,心脏跳得快要冲破皮肤,她紧紧攥拳才能遏制发抖的手,眼眶发烫。
“所以你在替盛庭竹鸣不平,是吗?”
“有件事我一直没说,我觉得说出来咱们俩就没法做朋友了。”
余照凄凉笑一下,她主动提起,看样子是要揭秘谜底。
“那时候他们一家人满世界找盛寻,想要盛寻出谅解书,是我告诉的盛庭竹他当时住在哪儿,可惜没要到。”
“你知道我不会防备你,所以从我这套话,告诉盛庭竹?”
“是。”
“你真行啊。”
余照背过身去,努力平复情绪,顾江帆泄露盛寻的住址这种小事儿,她根本不在意,清河就这么大,就算她不说都有偶遇的可能性,她更心寒的是,朋友的态度。
在爱情和友情的天平中,将砝码加注在爱情里,将谎言与欺骗留在友情这边。
“我早就想到有这一天了,余照,你知道我喜欢的是盛庭竹,咱们的朋友就当到头了。”
她的语气那么笃定。
余照捏捏鼻梁,余光瞄见有同学进教室,缓慢坐回自己的位置里,只给她留下一句:“你真让我寒心。”
她们之间开始漫长冷战,期末考试前一天,余照吃完晚饭回到座位,翻开桌面上的书,呼吸一窒,半截半截的大头贴从书页缝隙里落下。
是她们俩的合照,只是被细心裁剪开,将属于她的那一半归还。
余照拢好自己孤独的笑脸放在笔袋里,呼吸颤抖,目不斜视走到垃圾桶旁边,带着愤怒将熬夜写的信撕得粉碎,她想解释,她想说自己不是朋友想的那样。
但一切都不必说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你以为错过的是普通瞬间,实际上错过的却是挽回的最后时机,从此命运会推着你们向前走,无法回头,誓言溃散,成为连寒暄都欠妥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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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寻倚在门框,看荀铮对着镜子捣鼓好久,每一根发丝都精心捻过,悉数捋到头顶露出光洁额头,只有几缕碎发随意又自然地飘在额角。
忙碌一清晨的荀师傅把自己打造成精致帅哥,为在校庆时做主持人展现良好面貌。
盛寻嗓子像是有蚂蚁在爬,先是咳嗽两声才瓮声瓮气:“挺好看的,下去吃饭吧。”
“再等等。”
荀铮又凑近镜子,换个角度端详自己,随口问:“你腹肌练得怎么样了?”
这么一想也该跟圆圆汇报一下练的进度,盛寻眼里迸发笑意,整个人的表情鲜活生动不少。
想想她的反应就觉得有意思,会炸毛一样骂骂咧咧,又没什么实际上的攻击性,嘴上不饶人罢了,佯装恼羞成怒,伸爪子挠人。
“阿嚏——”
“还行吧。”
他一向身体好,今年入冬反倒感冒,简直是奇事,陷在被子里一觉接一觉,因为高烧晕晕乎乎。
谢淑梅掖好被子,用湿润毛巾给他擦汗涔涔的额头,盛寻整个人像是刚从热水里捞出来,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水汽将他的思维唤醒些,扯扯干裂的嘴唇向妈妈微笑。
“以前这种时候,都是谁照顾你?”
“我以前不生病。”
谢淑梅闻言叹口气:“最近一段时间,看着你我就憋闷,又是发疯做卷子,又是剪头换座位,你说天底下哪个妈妈愿意看见孩子被折磨成这样?”
“可我不敢多说什么,我怕你压力更大。”
他摇摇头:“我没什么压力。”
谢淑梅没对这句话评价,只是注视着他书架上的小摆件,似是自言自语。
“你现在还小,所以把爱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等你长大你就明白了,没有多少人是能跟喜欢的人有结果的,尤其是初恋。多得是看顺眼了就随随便便结婚,糊里糊涂过一辈子。长大了也就不追求喜欢还是不喜欢,合适就行,过得下去不觉得厌烦就行。”
“说不定以后,你回头看看这段时间,你都不会理解自己,会想我当年怎么会那么夸张啊?为了一个女孩整天发疯,除了她看不到别人一样,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
她边说盛寻边不赞同地微微摇头,对她的话连标点符号都不认可的样子,语气里满是斩钉截铁,毫不动摇的坚决。
“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等我们都成为成熟的大人,会走得很远。”
“我不明白。”这孩子气的话惹谢淑梅忧心忡忡地望着他,“也只是相处了一年,就到这种非她不可的地步了吗?”
“我就是遇见她,才知道什么叫活着,人过不好的时候,尊严这种东西可有可无,我过一天算一天,不怎么跟别人讲话,走路也不抬头,什么都不参与,觉得自己跟下水道里的老鼠没区别。”
“后来我开始有盼头了,我有想要紧紧抓住的东西。”
“我知道快乐大笑是什么感觉,开始有朋友,那种跟别人的心离得好近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兴奋了,我再也不是自己活着了,简直就是,活生生把我拽进了人的世界里。”
瞧谢淑梅触动,他连忙从感慨里抽身,安慰妈妈。
“这都是我以前睡不着的时候想的,因为以前很闲,现在我很少想这些了,因为我现在很幸福,生活幸福的人是不会去探究那么多事情背后的意义的,他们只是..只是每天都快乐。”
谢淑梅摸摸他的脸:“以后也会的,好好休息吧。”
“妈,我元旦想回去。”他突然坐直,舔舔干燥起皮的嘴唇,眼神发亮,“我们都放三天假,中间的那天就可以见面了。”
“去去去。”谢淑梅嗔怪地瞧他一眼,“快把被子盖好,别着凉。”
盛寻露出一点小孩子得到糖的喜悦神情,美滋滋躺回被子里。
谢淑梅步履沉重下了楼,迎上丈夫询问的眼神,开口答复:“休息两天应该就好了。”
她坐在餐桌边,给自己倒杯水,还没喝到嘴又闹心一样放下:“没救了,你儿子没救了,荀自强。”
“这话怎么说?”荀自强立刻觉出来,“要不给余照打个电话?”
“千万不要。”
“咱们说点什么不合适的,余照再不高兴,你儿子得气疯了。”谢淑梅头疼,“还没看明白吗?晴雨都是瞧余照的脸色。”
“当初回家,余照要是说一句让他留下,咱们现在估计都看不到他的影子,铮铮说得真对,咱们家的纯爱战神。”
她随即疑惑:“哪儿来的大情种基因哪!”
12月末尾。
盛寻在台灯下将自己的月考成绩单从头看到尾,物理化学双双窜上60分那一档,生物已经可喜可贺地达到了71分。
除了目前49分缓慢增长的英语,其他都拔高一层,他满意地抿嘴,将纸单塞进抽屉里,抓起书包往外掏东西。
给圆圆的礼物、文件袋、证件、换洗衣物。
一切准备就绪,确认明天可以直接出发后,钻进浴室里洗个通体舒畅的澡。
他还记得余照叮嘱的拍照不露脸。
将棉被向下推拦在腰胯,他慢吞吞解开睡衣扣子,垂眸看自己更凝实的腹肌纹路,试探着用手机拍一张。
图片里好像看不出什么效果。
依旧是一截白生生的细腰,两边柔软布料垂坠在侧,带着点,莫名其妙的邀请意味。
他摇摇头,对这效果不满意,选择删掉不发送,鼓着脸颊绞尽脑汁正想着今天怎么逗逗她,卧室门被人打开,拖鞋的脚步声刚进来就后退,卧室门飞速关上。
?????
对方撤回了一个哥哥。
他莫名其妙地坐起来将自己的睡衣扣子系好。
“刚才找我干什么?”
“啊...哈哈,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我就是....”哥哥局促地摸下后脑,“有点事儿跟你说。”
“打扰我什么了?”
哥哥瞧他懵懵的神情,立刻反应过来:“嗨,我误会了。”
盛寻的脸微微热了一下,舔舔嘴:“你不会以为我在...”
“主要你那个样子乍一眼看,实在是很难不让人想歪....不说了。”
荀铮挥挥手,又一本正经瞧他:“我刚才想叫你是因为这事,你过来。”
哥哥把他摁在自己的电脑椅里,伸手划鼠标示意他看帖子:“我有点在意这个帖子,想让你瞧瞧,你之前是不是跟我说你们有个朋友叫顾江帆?”
【1L:大家听说了吗?咱们学校这个月的八卦,高二一个男生被退学是因为对隔壁班女生犯罪了。】
【2L:什么犯罪?】
【3L:不多说了,你懂得,一个男生对一个女生能犯什么罪啊。】
盛寻的表情从好奇这是什么到逐渐阴云密布,嘴巴抿成一条平直的直线,眼神随着视线挪移一层层往下看,温度越来越冷。
直到鼠标滑到最末端的新评论,就是这条评论把这个尘封的帖子顶上来的。
【87L:李云峰能做出来这种事儿真的不稀奇,我就是跟他一个班的,我们班女生都特别讨厌他,属癞皮狗的,打他骂他他反倒还兴奋,之前还跟我们班女生要没洗的内衣,超级恶心。】
他沉默着将帖子又从头看到尾。
“什么时候的事儿?”
夜晚的风湿润寒凉,吹在脸上让人有种想哭的错觉,他举着手机一脸怨气。
“所以你们就没有一个人跟我说吗?”
“可我在乎啊,王梓,我现在觉得...就像有人把我心掏出来没塞回去似的。”
细长的手指捏捏眉心,他闭着眼睛回复:“我明晚到,不用接我,我有点别的事儿。”
“后天看情况吧。”
满腔的忐忑,期待,喜悦,通通消失。
想起十一之前,余照拒绝他回去,他居然还有情绪,惩罚地往自己脸上拍一下,他沉默着钻回被子里,为自己错过余照异常反应的信号难过。
真该死啊。
盛寻拢拢书包带,在黑车司机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里,连连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搭车。
“去哪儿老弟?我们这马上人就够了,上车就走。”
他摇头:“不拼车。”
“那你要去哪儿啊?”
在几个黑车司机的注视下,他走到路边随手招一辆出租钻进后座,没什么表情地看出租司机。
“去三院。”
晚上十点,他才见到自己今晚约的人,姜远。
两人隔着医院小侧门的铁丝网对视,脸上都是同样的冷冷淡淡,沉默伫立。
盛寻开门见山:“什么时候能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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