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黄昏边界—— by燃秋夜
燃秋夜  发于:2024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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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据说是生孩子的时候,她老公在产房外发了一条朋友圈,就两个字,七斤。”
余照不解,瞧荀钰明明是给她讲趣事,还没出口就自己偷笑的模样,忍不住催促。
“快说呀。”
“然后他老公的朋友圈底下都问:在哪儿钓的?她气得不行,非要给孩子起名叫七斤。”
“那你呢?”
“什么?”
“我生孩子的时候,你发什么朋友圈了?”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具象的笑容消失,他眼里的笑意褪尽,快速舔舔嘴唇,艰难开口:“我没发。”
“为什么?”
“因为...因为...”
她了然地打断:“因为我家人都不知道咱们未婚先孕是不是?”
“不是。”荀钰头摇得像拨浪鼓,抬眼瞧她,无比认真,“你不记得,咱们已经领证了。”
“所以你之前说,咱们是被现实分开的,到底是什么原因才离婚的?”
荀钰挠挠锁骨,手指下的皮肤立刻红了,瞧他沉默,余照心里突然一咯噔。
“没离婚。”
“啊?没离婚?”
他吞了下口水:“没离婚,我说咱们被现实分开的意思是,谁也没有做错什么,我们却不得不分开。”
余照深吸一口气,两眼发直。
总的来说,现状一层比一层恐怖,她跟荀钰的婚姻还在存续,而他们俩的孩子已经一岁多了,最顶层是她爸妈完全不知道。
“我爸妈为什么不知道这些?”
他手伸进发缝里,揪住了头发。
“都怪我,你和我都很害怕,那时候叔叔阿姨不喜欢我,咱们俩做了很多努力还是没能让他们同意,所以后来....”
已经不必再说下去了,余照了解自己,她一定会阳奉阴违,表面跟荀钰分手,实际上谈地下恋。
“咱们过得一点都不开心,小心翼翼瞒着所有人,不能见光,咱们后悔得不行,每天醒过来都想去跟叔叔阿姨认错,一直拖着,直到你..把我忘了。”
一阵寒意顺着她的脊背向上窜。
想不到后面的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爸妈如此排斥他,更想不到,什么样的情况才会使自己背叛爸妈。
她也发愁地揪住发根,现在回家滑跪还来得及吗?
自己疯了吧?偷偷跟他结婚就算了,还偷偷生了孩子。
荀钰见状小心翼翼将她搂在怀里,轻轻顺她的背。
“你别愁,给我点时间,我会想办法解决的,相信我。”
为了一扫阴霾现状,吃了午饭无所事事的两个人决定玩游戏,余照提议几个都被否决,噘起嘴不说话。
“玩点简单的吧,石头剪刀布怎么样?”
“那有什么好玩的?”
“咱们定个有意思的彩头。”
余照忍不住回忆,小学时候跟壮壮哥玩,定的惩罚是输了喝凉水,两个人都有点犟种,一人灌一肚子水也不肯认输,最后是被林美珍和大姨强行物理分开,才解决了纷争。
“输了贴纸条?”
荀钰对这个提议不置可否,隔着桌子凑近点,双眸璀璨。
“圆圆,输了脱衣服,玩吗?”
她憋住一口气。
“谁怕谁?你输了不许哭。”
“我不哭。”
“那我得先去准备一下,你也快回家准备。”
余照钻进卧室,胜负欲一燃起来可不是那么好熄灭的,先是三层半袖,然后是三件毛衣,衣服一层又一层,紧紧糊着脖子让她有些喘不上气,她费力地拽拽领口,倔强又套了一层宽松的卫衣,最后捂上冬季羽绒服。
像只企鹅一样摇摆着身体晃荡出去,一眼就看到门边抱着胳膊等她的荀钰。
气人的是,他还是那件薄薄的棉t恤。
“什么意思?”
他挑了下眉毛:“怕你不赢。”
穿得太厚了,余照尴尬地发现她没法坐进凳子里,且闷得呼吸都不太顺畅,在荀钰的建议下,去有空调的他家玩。
看他将制冷的温度降到19,余照费力地摸下额头。
“等会儿,我怎么觉得...这彩头这么奇怪?那什么情况算彻底输啊?”
“谁先忍不住害羞,谁就输。”
“我后悔,我不想玩了。”余照耍赖。
“可这是你的主意哎。”荀钰坐在床边,两只胳膊撑在背后,“你以前非要跟我玩的,都给我输哭了。”
“真的假的?反正我也不记得,你就随口胡说蒙我。”
“真不玩?不玩就把羽绒服脱了吧,你都要冒汗了。”
但余照转念又不厚道地想,她穿了八层啊,换言之,八个护盾,瞧瞧盛寻那薄薄布料,也没什么好怕的。
她走过去往他的对面一坐,想撸起袖子却失败,于是松快一下领子。
“来!谁怕谁啊。”
冷白与暖白的手在空中交锋。
盛寻是石头,她是剪刀。
她二话不说将羽绒服拽下来甩到身边,轻松不少,只是第二局她又输了,藏在心底的争强好胜冒出头,她咬咬牙蓄力。
第三局,她的剪刀又是败给了石头,余照难掩哀怨,幽幽瞧对面胸有成竹的盛寻。
他将拳头掩在嘴边轻轻咳一声,阻止笑意:“还玩吗?”
“当然了,谁玩不起谁是狗。”
他的眼睛弯成月牙:“那来吧。”
第四局,她终于扳回一局,余照满脸喜色,统计战况,自己还剩五层护盾,而对方...一点犹豫都没有地拽住后颈的布料,将t恤拽了下来。
她挠挠脸,眼神游移。
“你不认输吗?”
“为什么要认输啊,我不是还有衣服吗?”
余光里,他骨肉匀称,肩背较少年时宽阔不少,余照气愤地扭着脸:“那不叫衣服,那叫裤子。”
“你还有两次打败我的机会了,圆圆。”
这游戏从头到尾就不公平,她正准备掀桌不玩了,手就被一只体温熨帖的手掌握住。
“我认识的余照,一诺千金,从来不干翻脸不认人的事儿。”
“继续。”
她逼自己直视盛寻的眼睛,才发现他此刻的眼神雾蒙蒙的,忍不住缩一下肩膀抵抗涌上来的酥酥麻麻。
他又输了。
余照捂住眼睛,听运动裤抽绳的声音连呼吸都在抖,干脆命令他进被子里。
“快点,不然你太变态了。”
直到她坐着的被子被拽一拽,余照才放下手。
接下来她连输三局,只剩下两层半袖,每次被衣领刮过脸颊,再睁开眼时都能瞧到盛寻灼热的眼神。
“我以前真的会提议玩这种...东西吗?”
“嗯,真的。”盛寻抱紧点被子,“不信我也没办法,毕竟我现在没证据。”
她发觉到了这游戏的尽头是什么。
但是,但是。
但是她还不太能接受,毕竟在她的记忆里,他们连手都没牵过,这跨越的夸张程度不亚于见过纸飞机却要登上载人火箭。
“我不玩了。”
“别走。”
她的腰被眼疾手快地揽住,隔着两层衣服,温度却清晰传了过来,是他迷恋的在她后背蹭自己脸颊。
“你不想我吗?”
呼吸好烫。
余照攥紧拳头,半推半就被捞回了被子里,心脏跳得几乎要冲破皮肤。
“我也不算变态吧?咱们是合法夫妻。”
濡湿的吻,温柔又眷恋地落在她额头,随后撬开唇缝,珍惜又温柔地□□唇瓣,他在唇齿间喃喃低语。
“讨厌吗?”
余照紧紧闭着眼睛不说话,只是下一秒,她受惊地往后退,不断摇头。
盛寻收回手,用大拇指摩挲自己的食指指腹,似是贪恋她的温度。
“等我一下。”
瞧见他走出去,余照裹着被子扭过红彤彤的脸不说话。
几分钟后,薄荷牙膏裹挟着青柚漱口水的清新香气迷得余照放在他肩上的手都软了几分,盛寻急切地在她下巴啄吻两下,看到余照露出一丝慌张,笑着哄她。
“不怕,不会做那种事。”
白净的手拽着被子撑起来,死死盖住两个人,将帮帮你融化在他的呢喃之中。
好可怕的被子怪物。
重获自由,余照额角渗出细汗,惬意地用脸颊蹭蹭枕头,歪着头准备陷入美好的下午觉。
她被劲瘦有力的胳膊揽住往怀里拖拖:“喜欢吗?”
“还行吧,你可不能骄傲自满,你还得练。”余照睁开眼睛,在他怀里抵住他的眉心笑嘻嘻,“从现在开始不许亲我。”
这么一说,盛寻反倒凑近点,余照连忙蹬脚:“不行不行,我要生气了。”
盛寻清亮的眼睛盯着她瞧,神色里是难以言喻的愉悦。
“嫌弃自己?”
余照皱鼻子:“嫌弃你。”
“可惜我不嫌弃你,既然领导都发话了,那我最近就多练练...”
“胡说八道。”
令她稍微意外的是,盛寻还真的老老实实贴过来,安宁闭上眼睛,打算入睡了。
“按照小说里,你现在这个时候要去浴室待一个小时了。”
“一小时?”盛寻反应了一下,无奈地笑笑。
“少信小说,一个小时你会难受的。”他眼尾含着困倦的眼泪,柔声说,“睡吧,在你身边我总是很困,等会儿睡醒了一起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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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寻(意味深长微笑):至于为什么我没我老婆聪明却能连赢好几次石头剪刀布,那是因为她每次都喜欢按照剪刀-石头-剪刀这样的顺序出,我能赢纯粹是真题刷多了。

2019年8月10日,周六。
余照推开约好的串串香店门,被热辣鲜香的椒麻汤底味儿笼了一脸,随即握紧手机,对迎面来招呼她的热情服务员说:“我知道位置。”
她原本欢快的脚步越来越慢,因为除了壮壮哥外,3号桌还有一个人,穿着件紫色polo衫,卡其色工装裤,中规中矩的白色板鞋,正一边紧张地搓手一边跟壮壮哥低声说着什么。
短寸头,黑框眼镜,将理工男三个字写在脸上。
“圆圆!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学校新来的生物老师,丁老师。”
“你好,我是丁扬。”
她偶然间看过一种说法,自我介绍的时候,用“我是”这个句型的人代表着他自我认同的程度很高,是有自信的人。
“你好。”
余照一边坐下,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壮壮哥这是唱的哪一出,不会是想给自己介绍男朋友吧?
她将包放在光滑长凳的内侧,假装没看到对方审视的视线从自己脸上滑过去,泰然自若拆起自己面前的餐具。
“听秦主任说你们经常来吃这家涮串,味道特别好。”
壮壮哥,大名秦思博,以三十三岁的“小小年纪”在汇江九中当教导主任。
余照牵起嘴角勉强笑了一下算是给反应,专注认真地往杯子里倒开水,盛寻不在,没人帮自己烫餐具还有些不习惯。
壮壮哥活跃气氛:“丁老师,你要是爱吃辣,以后你也常来。”
泛着金属光泽的铜锅里,汤底浓郁,辣椒碎末随着水泡不断翻滚,三个人轮流去取菜,余照调蘸料的时候看到花生碎,下意识跳了过去,转而去舀芝麻酱。
转回身却不小心给了身后路过的人一胳膊肘,她连忙道歉。
那客人染了一头乍眼蓝发,像是会在阴暗小胡同里挑衅主角,最后却被抡一砖头反杀的动漫反派角色,一看就不好惹,令余照意外的是,他出口的语调却极为和缓,眼神诡异地目送自己回3号桌。
“没事儿。”
丁老师很是健谈,正在跟壮壮哥谈论他们之间的亲属关系。
“我姥姥生了两个女儿,我妈和我小姨,圆圆是我小姨家的孩子,在我眼里,这就是我亲妹妹。”
“可不是嘛。”
她客气假笑,捏起几串牛肉粒泡进热辣汤底。
丁扬将话题挪到了她身上:“小余现在是做什么工作?”
“会计助理。”
“跟会计差不多呗。”
“不是,我就是帮她打下手,平时开发票,打文件,贴凭证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由我来做,她负责录凭证和报税。”
“这么琐碎的工作,工资不能低吧?”
“三千五,勉强够自己花,我现在这能力挣三千五都是我赚到了。”
“哈哈,小余真幽默。”
余照没接话,气氛暂停几秒,壮壮哥连忙招呼丁老师吃。
“丁老师是汇江师大的研究生呢,一直埋头学习,都没交过女朋友,老家是汇江下面....”
按理来说,店里的声音很繁杂,背影音应该模糊成一片的,但某个瞬间,有道声音穿透模糊世界,无比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5号桌在哪儿?”
她下意识侧头去瞧,迎面撞上荀钰凉飕飕的视线,灿烂夏日,她瞬间出了一身冷汗,而5号桌就在3号旁边,仅隔过道,刚才撞到的蓝发鬼火少年正支着脸瞧她,察觉到她的视线笑嘻嘻的。
服务员随着荀钰走近询问:“两位人全了吗?咱们这桌还没点锅底。”
蓝发男生开口:“有没有酸味儿的?”
店员疑惑:“呃,我们店里没有这个味道的,除了麻辣就是番茄、菌汤、骨汤.....”
【余照:你怎么来了?】
【荀钰:没看过别人相亲,太好奇了,来瞧瞧。】
她无语地将手机扣到桌面上,这动作让隔壁桌的黑脸怪瞬间拧起眉头。
“三千五也不少了,咱们省这啥经济水平啊?一天不如一天,动不动就周转不过来了,今天工资延缓发,明天奖金延缓发,没个痛快打钱的日子。”
丁扬说着说着意识到重点跑偏,连忙拉回来:“小余是女生,还是独生女,肯定也没买房买车的压力,自己够花就行,不像我们当老师,苦哈哈挣那点钱,但优点是啥呢,稳定,还有寒暑假.....”
她开始走神,声音左耳进右耳出,中转站大脑完全不会处理相关的信息,没头没脑想,如果丁老师上课也是这风格,恐怕抓不住学生的注意力吧。
牛肉卷着泡椒,经过麻辣汤底浸泡,想必泡椒里都是辣油,双重辣度,荀钰怎么一口全塞嘴里了?傻子吧。
“圆圆?”
“啊?”
壮壮哥给余照倒了杯冰镇酸梅汤,微笑:“丁老师问你知不知道红梅街。”
“我不太..知道。”
“那下次带你去玩,红梅街附近建了个五层的购物广场呢,附近的房价立刻就带起来了,该说不说我这眼光可以哈。”
余照附和:“丁老师都买房子了?”
“不大,一室一厅,但买的合适啊,地段好,那年正好有低首付的政策,我就想汇江明珠那小平层虽然买不起,但我好歹也在汇江有个家了。”
“我妈就总说,让我也找个有编制的女朋友,这样两个人的公积金一起养房子,生活压力也小,我都打算好了,等我找到女朋友结婚,就把这一居室卖了,买个三居,让我妈也来住,等以后有了孩子,还能帮我带带。”
丁扬摆摆手:“嗨,有没有编制我不那么在意,我就是想找个合眼缘的,就小余这种文文静静的女生就挺好。”
荀钰干脆将筷子一拍不吃了,背靠椅背,嘴巴绷成一条直线,对面端着几盘白千层回来的小蓝瞬间放轻脚步,安静坐回座位,翘着兰花指涮白千层,尽量降低存在感。
【荀钰:还不走?】
余照面带真诚微笑打断侃侃而谈就没停过嘴的丁扬:“真不好意思啊,丁老师,壮壮哥,我突然得回去加班,你们俩先吃吧。”
丁扬懵住了:“那咱们加个微信?下次一起出来玩。”
“我有点着急,下次吧。”
她捞起包就急匆匆往外走,注意到身后缀着怨气冲天的荀钰,有点好笑,走出几十米远,才回身瞧他。
看他一点点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走近后牵起余照的手,将她塞进车里,眼睛里哀怨几乎能淌出来。
“你为什么跟我撒谎?”
“我没撒谎。”
“没有?”他搓搓脸,“你跟我说,你跟你哥去吃饭,结果呢?”
“我也没想到他会带不认识的人来。”
“不认识也能聊得那么欢?朝他笑了好几次,他还夸你漂亮。”
“没有啊,他没夸我漂亮。”
他不敢相信似的,语速极快:“余照,话里话外就是在夸你漂亮啊,听不出来吗?都说你合眼缘了,再不走等会儿聊什么?是不是该选三居室的婚房了?”
“我承认,我开始就发现这是变相的相亲,但是别人没有明确说出意图之前,你总不能劈头盖脸上去就说我走了吧?那我哥以后在单位怎么跟丁老师相处啊?我本来就打算吃一会儿找借口先走。”
“所以真的,我没法理解你哥,突然...”
“你埋怨我哥干什么?”
这下你气你的,我气我的,谁也不看谁,余照静止几秒,去摸门把手的瞬间,车门被眼疾手快的人上了锁。
她干脆在胸前抱住胳膊:“我哥是有问题,他应该提前跟我说一下,这样我才能想办法拒绝,但归根结底,难道不是因为我家里人都不知道咱们的事儿吗?”
“在我哥眼里,我就没有男朋友,所以他没什么顾忌,你更好笑,你上来就问我为什么撒谎?”
荀钰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像是缓解心累。
“我没有不信你,我就是生气所以口不择言,我要是真不信你,我刚才进去就把你拽走了。”
“说得好听。”
“我怎么就说得好听了?我老老实实坐在旁边听你们聊半个小时的天,还不够吗?还得怎么信你?”
她避而不谈:“我要下车。”
“我送你回家。”
瞧他现在的脸色,感觉他会在半路上突发路怒症,狂按喇叭,降下车窗和其他车主对骂,但令余照意外的是,他全程沉静,驶进地下停车场依旧没有将车门解锁,两个人静默不动。
不想说话,却也不想放她走,宁可这样耗着。
【壮壮哥:语音8秒。】
地下车库信号不好,点了转文字,消息不停地转,手机荧幕的光在仅能看清轮廓的车厢里无比显眼,惹得荀钰立刻转头来,余照将手机一收,直直盯着他。
下一秒,她就被拦腰抱到驾驶座,背硌在方向盘边缘,跟他近得呼吸相闻。
“我想亲你。”对方温热的脸颊贴过来,在她的侧脸摩挲。
余照眯眯眼睛,往后仰脸:“你给我滚远点,刚才还跟我吵架,你精神分裂啊?”
“我错了。”
余照不理他,将手机挡在他们俩的脸中央,看消息始终没法转成文字,心一横干脆点了播放。
“圆圆,咋样?丁老师挺喜欢你的,下次一起出去玩啊?”
她的手机被夺走,对方一条胳膊就能将她压在方向盘上没法动弹,垂着眼睛回复完,将手机扔到了副驾上。
“盛寻!”
擅自抢手机回消息,这下她真的生气了,被有力臂膀搂回怀里,温柔细密的吻落在唇角,随后小心翼翼地吮她的唇瓣,她板着脸一点回应也没有。
“圆圆,我知道,你现在...根本就不爱我了,对吧?”
“什么?”
他疲惫地将额头贴到余照的肩上,喃喃自语。
“我都明白,你不记得,所以你没那么爱我了,你根本就不在意我会不会难受,你不在意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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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雨水丰沛,导致汇江这座内陆城市迎来难得的湿润空气。
余照接到房东电话,对方歉意表示等会儿有中介带着买家上门看房,希望她从旁协助说说房子优点。
挂了电话她将手里厚厚的税法教材合上,cpa每一科的成绩保留五年,也就是说,五年内,她不将剩余三科都通过的话,曾在第一年合格的会计与财管成绩就会作废,接下来遭殃的是第二年通过的审计。
而今年4月报名期,她认为自己没法通过考试,干脆没报名,这样明年的考试压力会比较大,最好一次过三科,为了不让心血白费,不得不从现在开始准备明年9月的考试。
拽出宽松卫衣,她随便套了条棕色格子半身裙,将头发随手拢起汇集在头顶扎成丸子,在家里绕一绕,挺整洁的,没必要再收拾什么,只把门口的一袋垃圾扔掉就好。
楼道里的窗敞开着,裹挟着水汽的风迎面扑来,让她舒心地吸一口气。
准备按电梯按键的手停在原地,她看着不断上升的电梯,不知道为什么,直觉这是到15楼的。
果然,电梯门开,露出荀钰那张失落的脸。
四目相对,他下意识将手里拎的喜庆大红色礼盒往身后藏藏,瞧余照手里的垃圾袋,努力扬起笑脸:“去扔垃圾?”
“嗯。”
他们之间诡异的尴尬来源于边界感的参差。
对于荀钰来说,自己是他谈了多年恋爱随后组建家庭的爱人,他们之间没有隔阂,没有秘密,每一寸身心都交付于对方,是忠诚爱人,是热烈交融,所以不必再伪装成陌生人,他也压抑不住本能,显露出强烈的占有欲,以及对亲密接触的渴望。
只要和她单独在一起,就总想肌肤相贴,哪怕只是紧紧抱在一起不说话,也会给他带来安全感。
但她不是。
她记忆中的2009年,爱情只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是含蓄表达。
以她为圆心,不断划出一个个圆圈来限制边界,将她认识的所有人划分好,待在圆圈限制里,不可以做越界的事情,比如说,最外圈的人仅仅是互通姓名的程度,那么他是不该做出踏进自己家门行为的,这就叫越界。
荀钰花了十年的时间走到圆心,只用了一瞬间,就被独自扔在了留白里,于是他想方设法地再次跳进圆圈向着圆心奔跑,难以避免的,他在余照抵触时,会感觉到伤心。
在余照的心里,她喜欢的人叫盛寻。
盛寻害羞,内敛,像一只夜色里安静缩在灌木丛,观察来往路人的小白猫。
荀钰对她来说太陌生了,连名字都陌生,可她心底清楚,这就是盛寻,所以她在尽力包容对方的越界行为,在自己到达能接受的极限时,适时开口拒绝。
她无法勉强此刻的自己完全敞开心魂与他相处,在爱情里迷失自我。
余照看着他拉开黑色外套,将尤带着体温的衣服披到她肩上。
“外面下小雨,别着凉了。”
“嗯。”
“等会儿来吃饭,中午隋阿姨要做糖醋排骨。”
“好。”
“看那人的神色我就知道,他肯定对这房子很满意。”
隋阿姨戴着隔热手套,将糖醋排骨放到隔热垫上:“那你岂不是不能租啦?”
余照在餐桌上捧着脸:“还不知道呢,他们接下来该谈价钱了吧?买房子期间价格谈不拢也是常有的事儿,估计我还能住一小段时间。”
“这房子不能便宜。”
“我看房东之前的报价是一百七十多万。”
“真贵啊,我年轻那阵,一百七十多万都能买三四套房子了。”
隋阿姨感慨完,想起自己还没拿电饭煲,转身去厨房发现荀钰已经端过来了,她走回来顺势拿起碗开始盛饭,而荀钰则是蹲在孩子的餐椅前面,给她的午饭扇风,怕把甜甜烫到。
“小荀这个房子是买的还是租的?”
“我也是租的。”
荀钰家的餐具都是不同颜色,防止混用,每人用特定一种颜色。
余照熟练地接过浅蓝色小圆碗,将下一个深蓝色小圆碗放在自己身边的空位置,隋阿姨盛完两个人的,才开始往自己玫粉色的碗里舀饭。
而家里的小孩,虽然不上桌吃饭,也有一套专属的活泼橙色餐具。
荀钰吃几口就会习惯性侧头瞧一眼甜甜,随后再将注意力挪回桌上,听隋阿姨和余照聊天。
“那要是真卖出去了,你咋打算?”
“那就再租个房子呗。”
余照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是租房住,总有没法长久住的心理,因此她没添置过大件物品,搬家对她来说不算特别麻烦,她甚至盘算干脆租个离公司近的小区,节省通勤时间。
荀钰抽出张棉柔巾,给啃排骨啃成小花猫的甜甜擦擦脸颊,小孩攥着油汪汪的空骨头往他手心里递:“没。”
“还吃吗?”
“嗯。”
瞧见荀钰端着碗进厨房,给孩子添专属版无佐料炖的软烂排骨,隋阿姨凑近点:“你搬走了小荀是不是也得搬啊?”
还真是,余照在水龙头下冲洗泡沫,突然又觉得搬家好麻烦,还是不搬更好,想着想着她自己都笑了,真有自信啊,默认他会跟着自己搬家。
隋阿姨已经开始陪着甜甜玩积木。
她就是那时候被拽进主卧的,这间卧室比隔壁的次卧大些,通天衣柜伫立在房间的右边角,占据中央的是一张床品都是暗色的双人木床,而木床边是个带护栏的婴儿床,层层软垫堆叠,不难想象出他夜晚时,在困倦和朦胧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哄孩子睡觉的模样。
余照的心软了一点,伸手拂去他床上的褶皱,瞧见荀钰打开衣柜上层,掏出一个小箱,在她面前摊开。
跟自己父母的习惯相同,将家里较为重要的纸质文件或者证件汇集到一个箱子里,随着他翻,余照还瞧见甜甜加了塑封的出生证明。
“我能瞧瞧那张出生证明吗?”
“当然了,你随便看。”
目光在甜甜的出生时间上多停了一会儿,随后快速看下来,2018年,她的年龄是26,荀钰的年龄是25。
“25岁当爸爸是什么感受?”
“嗯...很神奇。”他翻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捏着准备替换余照手里的出生证明,继续讲心路历程,“又小又软,第一次抱到她的时候,我的手甚至发抖,完全找不到不爱她的理由,我希望她能慢点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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