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他用最近摸鱼时学的玄学手段看了?一下谢混的红线,唯一的一条红线竟绵延几世。
转世了?数次,谢混都能与同一个人?在一起,这可真是宿世的情缘,可惜这一次红线才堪堪系上他人?就没了?。
不过?这缘分于谢混而?言更像是孽缘,也许错过?了?反倒是好的。
第?一世,自以为感化了?奸臣,没想到却是入了?人?家的局,惨死于狱中。
第?二世,在江湖仇杀中为爱人?挡剑而?死。
第?三世,明明已为所爱放弃了?立场,却一生都受她猜忌,在爱人?死后殉情而?亡。
这可真是个撞死在南墙也不回头的主儿啊。
“没想到你不过?才经?历三十多个世界便?能觉醒一半记忆,破了?咱们npc部门的记录。”陆沉笑道,“你果然与众不同,怪不得他们当时愿意给你安排一套姓名替换模板,这可是任务部的员工才会有的待遇,想必他们是看出了?你的潜力。”
谢混点了?点头以示回应。他虽没有在现代世界想起自己原本的记忆,但至少忆起了?自己作为朱庭瑄的过?往,正因?如此,他才没有错过?李正玉。
能在其他世界遇到她是他从未想过?的,无论她是为何能去往其他世界轮回,是成为了?其他部门的员工还?是通过?别的手段,这都意味着他与她相?遇的可能性大大提升了?。
陆沉已习惯了?谢混的少言寡语,见他陷入了?沉思,没有要?交谈的意思,笑了?笑,挥挥手转身?离去。
李正玉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她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昏睡过?去前?虽神志不清,记忆却保留了?下来,口中的血腥味似乎还?未曾散去。
谢混坐在她的床边,正摩挲着青虹剑,见李正玉眼神清明,显然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心?中的大石终于完全落了?下来。
他知道现在李正玉恐怕不想听他说别的话,因?而?温声道:“温如,我已切断了?我与青虹剑的神魂联系,现在将它?物归原主。”
李正玉从床上起身?,谢混见状忙去扶她,被她挥开了?手。
谢混愣了?片刻才收回手,见她起身?时动作很是利索,心?中的担忧去了?些许,忙将青虹递给她。
李正玉拔剑出鞘,架在了?谢混脖子上,冷声道:“自作多情,自我感动。你不是想死吗?我这就成全你。”
谢混缓缓闭上了?眼:“是我咎由自取。”
他原就是为了?她能毫无顾忌的杀他。
李正玉本想给谢混的喉咙来上一剑送他归西,见他脖颈处已露出森森白骨,便?只冷哼一声捅了?他的肩膀,将剑又?插回了?他手中的剑鞘,说道:
“等什么时候你的那一魄归位了?,再将剑还?我。把你的魂魄带在身?边,我觉得膈应。有伤不治,搞什么苦肉计?我不吃这一套。
“我早已斩去了?情丝,用不上你自己找死,我最讨厌别人?替我做选择。如果真的想死,你可以自戕。”
谢混没有躲闪,受了?一剑,闻言才想起自己脖子上的伤,可此时不是顾及这个的时候。
他怎么能想出那样离谱的办法,怎么能那样对他的温如?他真想一剑捅死当时的自己。
李正玉突然想起谢混是有前?科的,第?一个世界就自作主张要?让她当那什么劳什子皇后,只是当时他死得太惨太突然了?,又?是替她挡箭而?死,让她每每想起都莫名心?软,将他做的混事给忘了?。
她自认并没有不翻旧账的美德,将青虹剑从谢混手中剑鞘抽出,给他胸口又?来了?一剑。
谢混依旧没有躲闪,反握住剑锋,使其进?得更深。这原就是他该受的,他本心?是想给自己来上一剑的,但又?怕李正玉嫌他晦气造作。
“以后不要?叫我‘温如’,我不是你的‘温如’。”李正玉注视着他的动作,眼底没有丝毫波澜。
她将剑拔出,任由谢混的血溅在了?自己的脸上,懒得拿手去擦:“这些年你不知杀了?我魔道多少弟子,我手上亦直接或间接地沾染了?无数正道之人?的血,纵使我没有修无情道,这一世我们也是不可能的。”
青虹剑上的血不断滴落,谢混一时默然,他犯下那样大的错,即便?是被活剐了?也是他该得的,他倒宁可她把他捅成筛子,也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剖心?之痛他亦可等闲视之,她的话却实打实刺痛了?他。
李正玉见谢混脸色苍白,皱了?皱眉,声音更冷:“魔道魁首不是我的人?设,正魔两道弟子也不是我们play的一环,下面的人?打生打死,我们在这里谈情说爱,那成了?什么样子?谢混,我虽没有底线,但仍有羞耻之心?,不取你性命是看在我们两世的情分上,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温柔。”
谢混轻声道:“我不在乎,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我都是为你而?来的,我可以不做正道中人?。你且放心?,我绝不会阻碍你的道途。”
这狗东西简直油盐不进!
“一千多年。”李正玉眉眼染上寒意, “你在华清宗生活了一千多年?,做太上长老?七百年?,你我二人之间才度过了多少时间,两生两世, 加起?来?连百年?都没有。认清现实吧, 我们缘分尽了。”
谢混惨笑了一声?, 他的温如向来?心智坚定,她做的决定任谁都无法改变, 上辈子她的确接纳了他, 可那是她自己的选择,他能做的只有奉上一切、争取、期待。
如今……她直言他们已没有了可能。
明明他已下定决定不去阻她的道?途, 彻底消失在她世界中, 可听?到她这样决绝的话,他还是不由心如刀绞。
他似乎没了消失的必要, 她已完全对他断念了。
李正玉又将青虹剑抛给了谢混, 转身准备离开,谢混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和理由去阻拦她, 让他以正邪不两立为由去伤害她,他做不到。
她觉得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正魔之分,他从?未真正放在心上, 就连这个?世界本身,于他而言也近乎虚幻。
“不是两生两世,温如。”谢混轻声?呢喃,“一万三千多个?世界,我一直在等你。”
一万三千多个?世界, 他时?而浑浑噩噩,孤独一生, 时?而觉醒了记忆,满世界寻她。
在有记忆的修行世界,他曾无数次以身合道?,他尽量活得长远,因为不知李正玉何时?会来?。
在普通的世界中,他每每从?青葱少年?等到两鬓斑白,苍老?带给他无尽的绝望,他深知即便等到了她亦是无用,他早已配不上她,但能远远望上她一眼也是好的。
他舍不得放弃任何一次与李正玉相遇的机会,正因如此,他灵魂的磨损远比其他人更加剧烈,原想?着成全了她这一世的无情道?,于他而言也算是圆满。可彻底破碎之前,他终究还是割伤了她。
他撑不了多少世界了,他们的缘分……可能真的已经尽了。
谢混的呢喃声?太轻太轻,刚说出口便随风而逝,李正玉只听?到了“等你”。
她在洞府门口最后回望了谢混一眼:“收回你的魂魄,七日之内,还我一把干净的青虹。”
“温如。”谢混将枕边的问心镜拿起?来?,上前几步递给李正玉,“你将这问心镜随身带着吧,它?能清心凝神,保你神魂无碍。”
李正玉转过头加快了脚步,说道?:“我脑子清明得很,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谢混,我也不需要你这面镜子,你不必再等了。”
一面镜子永远等候她,可这一世,她不会再回到镜中常坐的地方。
李正玉走出洞府,问天?峰极高且并不寒冷,站在峰顶,半山腰的雾霭流云、苍翠树木尽数被她踩在脚下。
李正玉抬头望去,天?空澄明如镜,她的心亦如天?空一般沉静而明澈。
今日,才算是彻底斩断了尘缘,可能是因为情丝早已被灭尽的缘故,她心中并未有多少痛苦与遗憾。
“系统,谢混应该也是任务部的人,而且还是个?关系户,要不然就是他有什么别的机缘,所以我去哪里?,他便跟到哪里?。”李正玉说道?,“今生我与他的缘分虽然尽了,但来?世如何,犹未可知。”
她算是想?明白了,谢混分明就是追着她到处跑。
她已斩断了情丝,再感受不到对他的喜欢,但感情没了,认知还在,她曾经确实爱他。
她那被封存了的爱是否被他的所作所为消磨了,她现在并不清楚。
他们的缘分是否真的已经尽了,她此时?无法做出判断,便留待来?世吧。
系统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说得那么斩钉截铁啊,谢混刚才的表情我真是没眼看。”
李正玉收敛了笑容:“他才在我这里?发过一次癫,我就留下缓和的余地,那我岂不是成了泥捏的菩萨了?让他难过难过,长长记性?。”
她没有一剑将谢混捅死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她的爱建筑于信任之上,没了信任,爱便摇摇欲坠。他总是自认懂她,可要是真的懂她,便会明白她不愿让任何人替她做选择。
自己种下的即便是苦果,她也愿意咽下去。
系统自然觉得宿主做什么都是对的,谢混今日的行径确实过分,连忙小声?附和:“宿主,我懂的,你是被偏爱、被等待、被供奉的那个?,所以你可以有恃无恐。”
李正玉蹙眉,一时?间不知系统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她打量系统的电子眼睛,见它?的眼中写满真诚,不由心生无奈。
李正玉离开华清宗后并未直接回屠仙魔宗,一些巩固绝仙祭坛的材料只有她才有能力?去取,她戴上面具,先前往了乱星海。
她曾在乱星海深处漂泊了三十年?,对那里?的风土人情、遗迹宝地熟稔无比,更是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葬神花和转因石的所在,如今想?来?,那段经历带给她的也并非全然都是痛苦。
她外出时?向来?喜欢避开人群,仙舟也只用自己的,此次故地重?游,倒是难得有兴致乘坐乱星海百川盟的官方仙舟。
百川盟独立于正魔两道?各宗之外,是乱星海这一灰色地带的中立组织,正因如此,她当时?才能在乱星海躲那么多年?。
李正玉上了仙舟,便径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她衣着朴素、戴着面具又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存在感降至了最低,但还是察觉到了有一道?目光正隐晦地注视着她。
李正玉没有转身,而是用神识回望了过去。
是林夕瑶。
她手底下的人正大肆寻摸正道?宗门至今仍在外的漏网之鱼,这个?男女主的小师妹真是好大的胆子,修为低微,却敢在这个?时?候来?乱星海这种三不管地带,想?必身边应该跟着保护的人吧。
林夕瑶根本没有认出李正玉,她当时?虽然起?心动念,但两百多年?过去了,有关李正玉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更何况李正玉还戴着面具,她哪里?可能只通过背影就认出她。
她只是觉得这个?人有一种奇异的美感,莫名牵惹人心,因此才多看了几眼,且她看得很小心,不敢叫对方发现,以免引发什么不必要的纠纷。
若只有她一个?人,她确实不敢在这种正魔两道?关系极度紧张的时?候离开宗门,但此次她是与父亲一同?出来?见见世面的,如今父亲正在房中修炼,她出来?透透气,若是出了什么事,父亲可以迅速赶来?救她。
她的师姐聂雨亭快要晋升化神期了,但她的身体先天?不足,他们此次出来?便是为了寻找能炼制将她的身体尽可能补足的丹药的药材。
父亲待徒弟向来?如亲生一般,可也正因如此,他选择放弃追究大师兄之死才更令她不敢置信。
要知道?这么多年?来?,即便大师兄已经成了一个?修为再难寸进的废人,父亲也从?未想?过放弃他,不仅保留了他亲传弟子的身份,还将他牢牢地护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可惜她实力?低位,要是孤身一人寻根究底,与找死没有什么区别,她要暂且隐忍,等到晋升上三境之后,势必要让害死大师兄的人付出代价。
李正玉也曾有过为了一份机缘与人勾心斗角、打生打死的时?光,但现如今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宝物已能任她取用,不过几日,她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峡谷之中,李正玉脚踩着息龙的尸体,向已成一线的天?空望了一眼,其实她也很好奇上界的风光,但她舍不得救世的功德。
此外,她虽因过往的经历厌恶这弱肉强食的修仙界,但对凡间的的众生到底还是存了些许怜悯。
说厌恶其实是不准确的,她厌恶的不是弱肉强食,而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遇,她成了魔尊之后脑子和屁股相统一,很是享受众人匍匐在她的脚下。
但有些人有些事她实在是不愿回忆,离了这里?也好。
将葬神花收纳进了储物袋,李正玉沉声?道?:“你还要跟着我多久?”
身后的空间微微泛起?一丝波动,谢混现出了身形,他脸上的神情全然不似他们在这个?小世界初见时?那般冷峻,李正玉瞥了他一眼,冷哼道?:“什么表情?茶里?茶气的。”
谢混不敢反驳,亦不敢为自己辩解,他做下错事心中有愧,不知如何面对她,并非有意惺惺作态。
李正玉朝他伸出手,谢混那双黯淡的眼中倏忽间闪烁起?点点星光,他心间泛起?喜意,忙将李正玉的手握住,不敢使力?,怕握疼了她,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你可是在寻找修建祭坛的材料?你还需要什么?我去为你寻来?。”
李正玉皱起?眉头,一时?间有些忍无可忍,但看他那副不值钱的样子,到底是没有拔剑相对:“你伸手做什么?你的手是什么宝贝不成。把我的剑还我。东西我会自己找,用不上你。”
谢混这才反应过来?,他舍不得松开李正玉的手,便用左手去取悬在腰间的青虹剑,李正玉将他的手甩开,接过剑后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谢混不敢叫住李正玉,见她走得如此干脆,只能更加细致地掩饰自己的气息,默默跟在她身后。
谢混不清楚她是没有发现还是默许了,但既然李正玉没有出言将他骂走,那他哪怕多看她一眼都是赚的,直到李正玉进了屠仙魔宗,他才停住了脚步。
宗门的阵法的可以强闯,但势必会惊动整个?魔宗,他不愿让她为难。
他以前总觉得自己是为了李正玉的爱而活着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自己也不确定了,似乎只要能与她产生些许联结便是好的。
比如——
望向她的背影。
留在她的记忆里?。
李正玉其实并未察觉谢混依旧跟在她身后,但她推测他应该会这样做,本打算在路上再诈他一次,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眼不见,心不烦。
李正玉刚一回宗,魂殿殿主乔成荫便来?求见,李正玉召他进殿,斜睨他一眼道?:“有什么要紧事?让你这个?向来?有心的人都有些失了分寸。”
乔成荫冷汗直冒,立刻意识到他犯了忌讳,他卡点拜见,往大了说可是窥探宗主的行踪,立刻解释道?:“宗主,我一直在山脚下等着。”
李正玉声?音温和:“我不过是随口一句话罢了,这么紧张做什么?能被我提拔起?来?的都是我打心眼里?认可的自己人,成荫,你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心思太重?了。”
乔成荫立刻恭敬回道?:“宗主威严愈发深重?,我难免心中忐忑。我必会将您的提点铭记在心,好好提升自己,不负您的知遇之恩。”
李正玉微一颔首,用眼神示意他可以说正事了。
第64章 听说仙君……(完+番外)
乔成荫明明已经打好了腹稿, 但还是反复斟酌用词:“据探查,正道似乎有和?谈之心,也许不日便会有议和书送抵,不知宗主?意下如何?”
李正玉沉吟道:“先挑起战端的是正道宗门, 他们现在想要议和?未免有些太迟了。正道亡我之心不死, 他们议和?是?欲伺机而动, 我们若是?答应了,那便是?姑息与妥协。我本无一统修仙界之心, 但时势推着我走到这里了, 不得不再进一步。”
乔成荫闻言立刻躬身下拜:“宗主?千秋万代,一统天下, 我愿为宗主?马前卒, 为宗主?肝脑涂地、披荆斩棘、死而后已。”
李正玉的脸上浮现了一层极为浅淡的笑?意:“起?来吧,不要动不动就跪, 我这里不兴那一套。我将你视为左膀右臂, 用你是为了能让你跟着我大口?吃肉,用不着你肝脑涂地, 你只要尽心即可。成荫,不要让我失望。”
对待忠心的属下,她向来不缺大饼、红枣与温和?的态度。
乔成荫没有起?身?, 依旧跪伏于地,恭敬称是?。
仙元历两千五百八十年,屠仙魔宗吞并玄机圣教,至此魔道三宗正式一统,尽入无极魔尊一人?之麾下。
仙元历两千六百年, 屠仙魔宗攻入忘剑山山门,搜刮秘籍法宝无数, 捣毁宗门禁地,将忘剑山纳入附属宗门,强逼其称臣纳贡。
仙元历两千六百八十年,正道七大宗门与三大圣地尽数落败,修仙界几乎成了无极魔尊一人?之天下,正道中人?皆在其赫赫威势下苟延残喘……准确的说,是?权且忍耐,以待时机。
在这场耗时百年的正魔两道拉锯战中,有一个人?的名号成了正道各宗的禁忌,那就是?混元仙君,若不是?他倒戈,正道绝不会败得如此惨烈。
他早已不再是?备受推崇的正道未来魁首,比起?无极魔尊,正道中人?甚至更加憎恨他。
自无极魔尊一统修仙界后,他便没了踪迹。
仙元历两千七百年。
华清宗。
聂雨亭自洞府之中缓步而出,前去?参加峰主?集会,二十年前师父死后,她便以化神大圆满的修为成了问道峰的峰主?。
抬手拂过腰间的长剑,聂雨亭眸光沉冷,来到正殿之时,各峰峰主?已经集聚于此,玄光仙君坐于上首,默然垂首,不发一言,面上一片颓唐,早已没有了昔日的温和?与沉稳。
昔日的峰主?集会谋未来发展,如今的峰主?集会讨论如何更好地搜刮各峰弟子。
聂雨亭环视四周,她的气质早已不复往日那般温柔如水,见众人?皆是?一副不愿先开?口?说哪怕一句话的模样,她冷笑?了一声,毫不顾及上首宗主?的威严,沉声道:“怎么都不说话?忍辱负重应当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大家怎么摆出一副苟且偷生后羞愧难以自抑的模样来?”
各峰峰主?怜她没了师父,将她看作孩子,不愿与她争论。
“雨亭!”玄光仙君长叹了一声。
“还请宗主?快些与我们言明,屠仙魔宗又想让我们上缴什么东西,大家才好更加尽心竭力地侍奉,令魔尊大人?开?怀。”聂雨亭声音极冷。
玄光仙君道:“我发现了混元仙君的踪迹。”
他早已不再将谢混当做师叔了。
聂雨亭:“发现了又能怎样?这里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玄光仙君沉吟片刻道:“准确的说,不是?我发现了他,而是?他加入资源晓说峮八已寺扒椅六⑨六散不迷路来寻我。他告知了我一件事。诸位,我知道你们之中有许多人?对正道各宗未能与魔宗决一死战,而是?在败北之后称臣纳贡心怀愤懑,但请不要忘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修仙界是?一个比谁活得更久的地方?。”
玄光仙君见众人?仍旧低头不发一言,即便他已习惯了这死气沉沉的气氛,仍是?心中苦涩:“此时此刻,与魔宗的矛盾也许没你们想象的那么重要。”
这下即便是?其他峰的峰主?也听不下去?了,问仙峰峰主?叶武钦蹙眉道:“请宗主?慎言,我们与屠仙魔宗有着血海深仇,宗主?此言置牺牲的众多弟子于何地?”
他望了聂雨亭一眼,叹了一声,接着道:“置力竭而亡的林师兄于何地?”
聂雨亭指节轻颤。
玄光仙君闻言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他的声音浸染了些许强自忍耐着的悲痛:“我们会永远铭记牺牲的同门,我发誓,终有一天会为他们报仇。我不是?想让你们忘却与魔宗的仇恨,而是?事有轻重缓急……混元仙君只告知我四个字——‘魔渊异动’,你们应该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吧?”
众人?皆抬起?了头,神情惊惧。
在仙元历开?启之前,曾存在过一个堪称辉煌的修仙文明,比之今朝更胜一筹,上三境的修士多如繁星,每百年必有人?飞升上界。
直到魔渊异动、魔气丛生、魔渊中的生物倾巢而出,有形者?状如厉鬼异兽,茹毛饮血,生吞活人?,中三境与下三境的修行之人?不是?其一合之敌,体格庞大的甚至一吞就是?半座城池。
无形者?引动人?的心魔,使人?同类相残、倒戈相向,昔日挚友亲朋变作仇寇,无数人?死于自己人?剑下。
不过百余年,凡间凡人?的血脉几乎断绝,昔日辉煌的修仙文明毁于一旦,只有上三境的修士勉强存活,但也只是?苟且偷生罢了。
千年后,新的秩序才堪堪建立,仙元历自此始。
聂雨亭见众人?脸上浮现惊慌之色,不由有些想笑?,于是?也就真的笑?出了声:“大家在担忧什么?这不正是?报仇的好机会吗。魔尊再是?势大,在这天降的劫难之前也只有灰飞烟灭,我们应该高?兴才对。至于我们自己……大家不是?都说愿意为了报仇不惜此身?吗?大家难不成是?在担心这劫难不够大,灭不了李正玉。”
“雨亭!”玄光仙君长叹了一声,“你最是?聪慧、最是?冷静,所以大家推举你做这个峰主?,如今你是?怎么了?”
聂雨亭又笑?了几声,笑?声中隐隐带着些许癫狂:“宗主?,我冷静过、隐忍过,大师兄死后,小师妹数次来寻我,我不发一言,那时我自诩成熟,反笑?她天真。师父死后我想通了,我辈修仙为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像狗一样匍匐在李正玉脚下吗?”
聂雨亭的眸光冷冷扫视过在场众人?:“师父不愿意做狗,他死了,死得其所。我们已算不上是?人?了,现在死了,也没什么要紧。说什么权且忍耐、伺机而动,你们无非是?怕死罢了。这下好了,能和?仇人?、和?你们这些软蛋一起?死,当浮一大白!”
说罢,她掸了掸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身?扬长而去?。
聂雨亭走后,问情峰峰主?苏清绾摇了摇头,语气轻柔,对上首坐着的玄光仙君道:“师兄,你何必为了阻拦她找死在她身?上设下禁制?她既然觉得那是?死得其所,就让她去?找无极魔尊拼命吧,无非是?又多上那么一个枉死的怨鬼罢了。”
聂雨亭以前是?个很?温柔体贴的人?来着,她那时很?喜欢她的性情,曾在丹道上指点过她,现在虽也同情她的遭遇,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听聂雨亭骂自己软蛋。
毕竟她得承认,她确实是?个软蛋。
玄光仙君沉声道:“将此篇翻过吧,今天我唤你们来,主?要是?为了讨论魔渊异动一事。”
“此事既然是?混元仙君告诉你的,想必那一位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吧。”苏清绾的声音轻得像一朵云,落在人?耳畔亦如风携着云朵飘过,“不知她是?否有什么指示呢?如果有指示的话,应该是?想让我们去?做炮灰吧。这样想来,其实雨亭刚才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不太能活,那干脆死掉好了。”
玄光仙君闻言长叹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不管你们心中是?怎么想的,我要你们在此发誓,务必要与我齐心协力保住门下弟子。”
他难道不知道向无极魔尊称臣是?苟且偷生吗?他是?可?以舍生取义,但他要是?死了,华清宗的众弟子难道能指望眼前这几个不着调的人?吗?
他从前向来喜欢给门下弟子灌输要心向正义、心怀正道、与魔道中人?不共戴天的思想,但真的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他反倒希望他们能活下去?。
活下去?,无论在何种境遇下,以何种姿态。
李正玉坐在茶馆的隔间里低头品茗,说书先生正说着帝王将相与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都是?些老生常谈的故事,她已经听倦了。
传音符闪烁,李正玉输入灵力,谢混的声音传来:“你在哪里?我很?担心你。温如,我已经算不上正道中人?了。”
自从发现了魔渊异动,谢混便时常问候,有时李正玉恍惚之中都会觉得自己是?否并非魔尊,而是?个柔弱的凡人?,沾点儿魔气就会立刻死掉,需要他反复确认她还活着。
她不想见到他,可?他却总能以各种迂回?的方?式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魔渊异动是?这个世?上最不用担心的事了,天下苍生自会安然无恙。”李正玉轻声道。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准备,集正魔两道之力修建祭坛,如果还不能稳妥地将功德拿到手,那干脆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得了。
“温如,求你了,让我陪在你身?边吧,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谢混低声恳求,他已在魔宗外等了许久,“我已前往魔渊外界观察过数次,异变可?能就在这几日了。”
李正玉按灭了传音符,这百年来谢混求来求去?的,她已经习惯了,没有一次是?纵着他的。
他跟着她各个小世?界跑,他们之间不缺这一面两面。
出了茶馆,李正玉没有立刻回?宗门。
她走在路上,一对夫妇牵着孩子与她擦肩而过,那孩子脸蛋圆滚滚的,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她将糖葫芦举到妇人?嘴边:“娘,你吃。”
妇人?带着笑?摇头推拒,孩子鼓了鼓脸蛋,又把糖葫芦往父亲那边送去?,男人?开?怀地笑?了起?来,蹲下将那孩子抱在了怀里:“爹不爱吃这个,你吃吧。”
李正玉步履缓慢,行至湖畔,烟柳画桥,风景如画,有人?正折柳送别友人?,四目相对之下,泪满衣襟。
一对少年夫妻出门踏青,正从桥上走过,他们似出身?极富贵的人?家,携了仆从无数,男人?紧紧牵着妻子的手,女?子容色娇美,神情温和?恬静,头发上簪着一朵芍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