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时便把元神收回了,好险,元神再在那个寝殿里多待一秒都?会沾染上别的颜色。
可过了一阵子?,谢混间或抚摸鞭子?手柄的动作?和脸上的表情让她越想越气,李正玉冷笑?了一声,又把元神铺开?至寝殿,隔空挥动鞭子?在谢混身上狠狠来了几下。
谢混已自|渎了许久,本就到了零界点,没这几鞭亦会……可这几鞭下去,却是真的说不清了,连他自己在大脑一片空白的同时都?不禁有些自我怀疑。
半空中传来李正玉的冷笑?声:“放荡!”
谢混猝不及防之下听见她的声音,不知为?何,竟又……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有些羞耻地闭上了眼睛。
李正玉差点儿气笑?了,隔空给他打了一个净身决:“你要?是再敢把自己弄脏,休怪朕不客气。”
她就不信治不了这个坏东西了。
到了晚上,李正玉回了养心殿,打算把谢魂挪到侧殿的床上锁着,谢混见她走近,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察觉到谢混眸中的忐忑之色,李正玉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她走至屏风之后?,将常服换成寝衣。
谢混听见屏风后?悉悉索索的声响,不由屏住了呼吸,他瞥了一眼屏风上的影子?,然后?便像是被烫了眼睛一般把眸子?阖上了。
过了半晌,李正玉缓步走到了床边,又给谢混打了个净身决,紧接着便合衣躺下了,胳膊与谢混挨在了一处。
“你……你要?做什么?”谢混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她的胳膊怎么也那么软?
李正玉默不作?声,支起半边身子?注视了谢混片刻,一翻身躺在了他的身上。
谢混猝不及防把她拥了个满怀,双臂颤抖起来:“你快下去。”
李正玉依旧没有说话,伸出手臂把他环住了。
谢混想把身上的人?推下去,一时之间又有些动不了手,万一把她摔坏了怎么办?就连把两条胳膊放下来于他而言也是困难的,抱着她的感觉实在是令人?满足。
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在瓦达湖畔漫步的时候。
到了春天,瓦达湖畔总是盛开?着淡紫色的祈桑花,微风拂过,花朵便随着风轻轻摇摆。
无论?祈桑花是否在花期,他从来不在那附近纵马,祈桑花的花瓣非常柔软,用指尖轻触就像是碰到了一团云,让人?感到由衷的幸福,又觉得即便是隔着时间也可能会伤害到它。
祈桑花惯常内敛,可今日她伸出了枝叶轻抚过湖畔的方寸土地,她的动作?比微风还要?轻柔,姿态亦很动人?,轻而易举便将人?拉入了春光之中。
这花朵先前明明是那样羞涩,她自己的略显大胆的言论?都?会令她卷起花瓣,可就在谢混以为?这大抵是这腼腆的花朵的极限时,她以缓慢的速度将彼此之间的阻隔褪去了,用花蕊轻轻蹭了蹭他。
火焰霎时间蔓延,向上侵染了谢混的大脑,将他脑海中的所有思绪都?烧成了混沌的雾气,但他还是强行保持着一线清明。
谢混觉得自己的喉咙干得厉害,他嗓音滞涩道:“你……快点儿下去,做这种事,你会很疼的。”
与其说他是在竭力不使自己屈服,不如说他是在克制自己不做出伤害她的举动。
等等,他为?什么会不想伤害她?他们之间可是隔着国仇家恨的啊,虽然族人?们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乾国人?用法术制住手脚俘虏了,连皮都?没擦破,但他的国家确实是灭亡了。
他被锁在这里供她玩弄,脸也丢光了,要?是被族人?知道了,恐怕要?被他们笑?话死?了。
李正玉差点儿笑?了,她如今有炼虚期的修为?,一剑穿心于她而言都?是洒洒水,大战七天七夜都?不会累,失忆的谢混真是太可爱了。
“做哪种事?”李正玉附在谢混耳畔轻声道,“你不会觉得朕是什么大善人?,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奖励你吧?”
说罢,李正玉搂住谢混的脖子?,阖上眼睛不动了。
月色下,李正玉通体白得有些晃眼睛,如凝脂般光滑细腻,谢混实在是不知道自己的手应该放在哪里,只好虚虚环着她,他难受得几欲死?去,终于意识到了李正玉的险恶用心,却不好责怪她。
他明明已难耐到极点,却在这简单的拥抱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怀中的人?于他而言更像是美好与幸福本身,无需任何其他多余的动作?,仅仅存在着就足以让他登上极乐。
这实在是痛苦的极乐。
谢混垂下眸子?描摹怀中人?的眉眼,她呼吸平稳,面容静谧而柔和,眉眼间的冷肃散去了,冰雪消融了,睡眠就是有着这样的魔力,能让人?露出白日里隐藏着的另一面。
不知为?何,他有些舍不得闭上眼睛,能这样注视着她的时刻他一瞬也不愿错过。
李正玉躺在谢混怀里,时光骤然被拉长成了一根长长的细线,这是一根甜美的、将他们牢牢牵系在一处的线,谢混就是有着这样的魔力,在他身边的时候,她似乎总是能得到平静。
她心中的永不熄灭的野心与权欲的火焰,她将其视为?美德,谢混也纵容襄助其燃烧,可每当她需要?些许安宁的时候,他总能成为?他的港湾。
她不知这世上的其他船是怎样的,但她大抵需要?一个停靠之所,她十?几岁时在暴风雨中期冀着的,便是这样一处所在。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李正玉看?着谢混的黑眼圈,笑?道:“好可怜啊,不会是难受得一夜都?没睡吧。”
她是修行之人?,这辈子?不睡觉都?是可以的,但谢混如今不过是一个凡人?,不说通宵,单是熬夜便足以令他面色憔悴了。
李正玉坐起了身,谢混忙揽住她的腰,他于是乎便看?见怀中的花舒展了花瓣与枝叶,又坏心眼地用花蕊蹭了蹭他。
“一个晚上了,还没熄火啊?”李正玉眉眼冷淡,用最正经的语气轻声道,“如果你恳求朕的话,朕可以考虑给你,但是你一晚上没睡,说不定会猝死?。”
谢混扶着她的腰的手紧了紧:“我……”
李正玉道:“你是不会屈服的?”
谢混缓缓阖上了眸子?,半晌后?睁开?了眼:“我屈服。”
“那你求朕吧。”李正玉道。
“怎么求?”
“先道歉。说你不该死?,说你来晚了。”李正玉知道谢混又隔了二十?年才?追过来大概有苦衷,但她人?都?在他身上了,他还想让自己怎么体谅他?
速速给她道歉。
谢混有些难耐地动了一下身体:“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正玉在他胸前揪了一把:“你长本事了,你以前从来不问为?什么,照做就是。”
谢混复述了一遍,他明明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开?口时却有着十?成十?的真心,就像他真的在为?来晚了而自责一般。
话应刚落,身上的人?俯下身吻住了他的唇。
谢混的眼睛不由睁大了,他曾无数次用指尖触碰祈桑花的花瓣,却从未将他们置于唇边,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柔软而美妙之物,万千花朵都?远不及它,仅仅是片刻触碰便能让他感动到流下泪来。
谢混轻轻捧住了李正玉的脸,缓缓加深了这个吻,他明明没有任何经验,在令李正玉快乐这方面却似乎无师自通,他的手从她的脸侧抚至颈后?,一路游移。
怀中的人?不住地颤抖着,花瓣一面想要?伸展,一面又难耐地卷曲起来,花枝乱颤,泪盈于睫,她阖上眸子?掩去了眼中的泪意,眼尾的红晕由浅红化作?糜艳的深红,一路晕染至两颊。
谢混一时间难以自制,吻了吻她的眼尾。
李正玉本压抑着声音,可谢混太熟悉她了,每每令她破功,干脆便不再压抑了。
谢混看?见她的情状,听着她的声音,几乎要?克制不住,但还是竭力去安抚她,以期怀中的花儿稍后?感受到的是全然的愉悦。
谢混的手沿着花瓣的脉络来到……他轻轻抚弄了一阵子?,李正玉的泪水立时流了下来。
谢混看?见她的眼泪,脑海中骤然一阵轰鸣,就在他要?继续动作?时,李正玉挣扎着起来,抬手掐住了谢混的脖子?,冰凉的指节搭在了他的咽喉上。
“你可是朕的俘虏,俘虏怎么能比主?人?还快乐呢?那岂不是反了天了。”李正玉道,“接下来你得把自己管住了,只能用该用的地方,要?是那里蹭到朕一下,朕就来替你管管。”
谢混原以为?李正玉搂着他酣眠了一夜,搞得他不上不下,已经是她趣味的全部,没想到那只是个开?始,他嗓音沙哑道:“我快要?死?了。”
李正玉抬手捧住谢混的脸,指尖摩挲过他的眼睫:“死?倒是不至于,但好像快要?坏掉了,真可怜。”
今天她非得让谢混哭鼻子?不可。
谢混急促地喘息了几下:“饶了我吧。”
李正玉笑?了。
你也有今天。
每一个自愿沉沦于地狱的人, 大抵都将地?狱视作天堂。
谢混不知道其他人如何,但至少他自己是这?样。
但他想,他应当并不孤独,祁山一带口?耳相传的《阿史那史诗》曾记载, 盲眼的战神并非生来便是瞎子, 有一天, 阿史那在雪山上遇到了神女,他忘记了长辈们耳提面命的不可直视的神的告诫, 将炽热的目光投向了她, 神女的手拂过他的脸颊,带走了他一生的光明。
阿史那是天生的战神, 部?族中的大祭司曾言, 如果他能看得见,他的光辉将不仅仅局限于草原, 他的铁骑将踏破这世上每一处值得征伐之处, 将部?族的荣耀向?现世播撒。
无数人惋惜于他触怒了神女。
除了阿史那自己。
[黑暗在刹那间?席卷了他,但阿史那的心?中并无惊恐, 他依旧沉浸在神女那温柔的轻抚之中,当她的指尖拂过他的眼睑,他这?辈子第一次迎来了光明。]
[这?位战神临终时的最后一句话无关部?族的兴衰, 无关毕生的荣耀,他睁着黯淡的眼睛,双手伸向?了半空:“请原谅我的冒犯,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痴到了尽头,惩戒于他而言也成了奖赏。
在无数次痛苦到极致的时候, 谢混注视着李正玉那氤氲着绯红艳色的脸颊、那双波光潋滟似是在暗笑的眼睛,心?中想着的不是这?漫长的折磨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而是期冀时光能就此?定格。
当他注视着李正玉的时候,他切切实实身处天堂。
阿史那亦有遗憾于自己的盲眼的时候,不知?他内心?深处遗憾的究竟是原本唾手可得却终究难以为继付之东流的宏图霸业,还是若长生天回应了他的期盼,让他们再次相遇,他已无法再望向?他的神明。
谢混坐在床沿上,几个月过去了,他身上依旧穿着族中的服饰,衣服每次被?撕碎时,第二?天便会有宫人将新的送过来。
只有一套。
李正玉有意想让谢混陷入明天可能会没有衣服穿的恐慌之中,但谢混甚至没有发觉这?件事。
他只见她一个人,而她见过他的所有模样。
谢混的脖颈上依旧挂着铃铛,悬挂着铃铛的细线已替换成了皮质的项圈,他一开始是总是尽可能地?维持着动作的轻缓,可当发觉铃铛的声响能让李正玉眸中泛起笑意时,他开始故作不经意地?让铃铛声响起,然后在眼中显现讶异与羞耻。
李正玉因他忍受着耻辱而快乐,那么他就寻觅耻辱,她因他承受着折磨而愉悦,那么他就主动迎向?折磨。
她的快乐将他带至极乐,甚至于她施加在他身上的折磨本身,于他而言也是一种幸福,就仿佛他在过去的时光中追求的不过是与她产生联结。
无论怀着怎样的心?情,爱他也好,想看他痛苦也罢,他只想让她看向?他。
李正玉以为他苦苦忍耐着她的鞭打?、羞辱,但他唯一需要忍耐只有对她的如野火般燎原的爱意,他需要拼尽全力才能不将爱语付诸于口?,竭尽所能才能抑制住想要亲吻她额头的欲望。
如果神女知?道她的惩戒是阿史那期盼着的,那么她也许会瞥他一眼,冷淡地?走开。
于是谢混直视着自己的神明,眸中流露出淡淡的忧虑,似是在对即将到来的惩罚感到惊慌,但心?中却在想,她什么时候向?我走来,抬手拂过我的脸颊呢?
阿史那的神明是吝啬的,而他的神明是如此?的慷慨。
她抚过他身上每一寸。
脚步声响起,谢混双手攥紧了床沿,抬头看向?李正玉,目光极为复杂,在此?之前,他不知?道自己有着这?样的潜能,能用一个眼神将羞耻、恨意、隐忍尽数展现。
李正玉的眸中划过一丝笑意,她走到谢混面前,抬手拨弄了几下他脖颈上的铃铛,谢混的眼睛果然瞪大了,望向?她的眼神中满是怒火,像是想要冲上来咬死她。
无能狂怒,真可爱。
谢混捕捉到了李正玉眼中一闪而过的促狭,他知?道,他的反应让她满意了。
李正玉的指尖在谢混的脖颈上滑动了一下,将铃铛取了下来,轻轻碰了碰他的喉结,解开了他手腕和脚腕上的镣铐。
谢混喉结滚动,嗓音沙哑:“你又要做什么?”
她不会是要把他送回去吧,难道她已经玩腻了,不想再要他了吗?
李正玉微微一笑:“你伺候得让朕很满意,朕打?算给你一个名分。”
谢混侧过头避开她的视线,耳根有些泛红:“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奴隶吗?我不需要名分。”
他能待在她身边就够了。
“你不想做朕的皇后吗?”李正玉俯下身注视着谢混的眼睛,柔声道。
谢混心?跳如鼓,李正玉怎么突然这?么温柔?还说要让他当她的皇后,她是不是有一点儿喜欢他,他不会是在做梦吧,
他不过是一个俘虏罢了,哪里有资格做皇后,乾国有许多高贵的公子,不仅修为高绝、才华出众,连容貌也远远胜过他。
他甚至连大字都不识一个,坐在她身边只会给她丢人。
“怎么不说话?”李正玉在谢混的脸上轻拍了两下,好呆啊,她又拿出了留影时,她要把谢混现在的表情记录下来,等到时候他找回了记忆,她一定要好好嘲笑他。
她虽注视着眼前的谢混,却仿佛已经看到了有了记忆的谢混羞愤欲死、捶胸顿足的场景了。
谢混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按照他一直以来外?在的表现,他应当对她的话表现不屑一顾,可他努力了半晌,却说不出一个“不”字。
他想站到她身边去,想光明正大地?牵起她的手,想确认这?个看到他痛苦羞耻就愉悦的皇帝对他是有一点点爱的。
乾国的文字、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他现在不会,但他可以学?。
只有乾国人才可以感应到灵气,如果他嫁给了她,那他就可以修行了,总有一天他能有资格与她并肩而行。
李正玉似乎有些等得不耐烦了,她最后看了谢混一眼,转身准备离开:“既然你不想,那就当朕没有说过吧。”
“别走。”谢混拽住了她的衣袖,“我想。我想做你的皇后。”
李正玉勾了勾嘴角,她停住了脚步,回眸望向?谢混,轻声道:“想成为朕的皇后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你就先从才人做起吧。你要更加尽心?竭力的侍奉朕,以朕为纲,以朕为天,只要你让朕满意了,朕会酌情给你晋位的。”
“那我要如何才能让你满意呢?”谢混道,李正玉的奇思妙想每每让他招架不住,在当上皇后之前,他可能已经坏掉了。
李正玉捏了捏谢混的下巴:“先把你眼睛里的愤恨收一收,朕喜欢顺从的人。”
谢混沉默了,他的眼神明明让她很愉悦,他愈是摆出不屈服的模样,她眼中的笑意就更深。
“你手劲儿太大了,朕也不喜欢,知?道的以为你是在伺候,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在报仇呢,还有你的舌头,得好好保养保养,别跟长了倒刺一样,刮得人生疼。”李正玉声音极冷,脸悄悄红了。
谢混想,原来英明神武的乾国皇帝也会不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不会是在说反话,暗示他要阳奉阴违吧?
谢混极为大胆的搂住了李正玉的腰,他要试探一下,他得搞清楚如何才能让她满意,即便是被?打?个半死也在所不惜。
“放肆!”李正玉狠狠在谢混身上掐了一把。
谢混搂得更紧了,他不过是一个凡人,根本就不是李正玉的对手,她轻轻挥一下衣袖就能把他扇飞到九霄云外?去,但她居然只是掐了他一下。
思及此?处,他的动作愈发放肆起来。
李正玉狠狠掐住了谢混的脖子,将他掼倒在了床上,欺身而上。
一个时辰后,谢混确认了一件事,高高在上的皇帝确实不知?道她自己真正喜欢什么。
他要把她心?底里想要的给她。
与古往今来的其?他皇帝不同,当今圣上的寿命可能会长到人们无法预计,所以前朝的大臣们并不十分在意她什么时候会广纳后宫、绵延子嗣,这?数十年来的后宫空置让他们接受了陛下大抵无意于情爱的事实。
坊间?历来有皇帝对先皇后谢混情根深重的传言,但朝堂衮衮诸公向?来对这?样的流言嗤之以鼻,但凡他们曾见过陛下一面,便会知?道这?是一个超脱到几近断情绝爱的存在。
她不会爱任何人。
万分庆幸,她不会爱上任何人。
在众人的信誓旦旦之中,谢才人粉墨登场了,且不过短短两个月便晋升到了嫔位。
这?原不是什么大事,但已足够令他们暗中腹诽,据说这?个昭嫔不过是蛮族战败后由吕将军献给陛下的俘虏,才不惊人,貌也逊色,不过是一个粗俗的蛮夷罢了,何德何能得以成为陛下的妃嫔?
直到有一天,一些人知?道了昭嫔的名字,这?才恍然大悟,看来这?个北境的蛮夷是占了名字的便宜,原来坊间?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早知?如此?,他们可以改名啊!
可这?世上叫谢混的人不知?凡几,陛下为何就是看上了他?
不知?何时,坊间?又有了流言,独霸后宫的昭嫔不仅与先皇后姓名相同,连容貌也极为肖似,陛下深爱先皇后,无法接受先皇后已经薨逝的事实,将昭嫔当做了先皇后的转世。
转世之说历来毫无根据,陛下内心?深处大抵也是不信的,说得直白一些,昭嫔不过是先皇后的替身罢了。
原来这?个昭嫔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如果陛下非得爱着谁的话,那么爱一个死人总比爱活人强。
大臣们无论男女,一面对谢混故作不屑,一面恨他恨得牙痒痒。
不过是仗着一张脸罢了!
这?样的流言自然是传不到谢混的耳朵里的,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沉浸在与李正玉相处的幸福之中了。
他渐渐觉得李正玉是有一些爱他的,她教他修炼,留他在养心?殿同吃同住。
她虽把他的部?族划入了乾国的治下,却把他的族人们放归了草原,教授了他们修行之法。
她望向?他的目光并不永远都是冷淡的,有时潜藏着令人沉迷的温柔。
她平时叫他昭嫔,可情动之时,她会柔声喊他的名字,睫羽轻轻颤动一下,她的眼泪落了下来,为了这?一滴泪,他就算是死千万次也心?甘情愿。
他总能在日?常的相处之中找到李正玉对他有些许喜欢的蛛丝马迹,即便是自欺欺人,他也愿意怀抱着她总有一天会爱上他的希望沉沦下去。
可天不遂人愿,为什么他会在李正玉床边的柜子中看到那副画像呢?她将画像放得离他那样近,半点儿不遮掩,就像是完全不在意他可能会看见。
他的不在意比真相更伤他的心?。
他没有质问她的资格,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嫔罢了,她甚至从来都没有说过爱他,连骗都不愿意骗他。
李正玉百般折磨谢混,想用留影石记录下他流眼泪的画面,在他恢复记忆之后狠狠地?嘲笑他,谢混愿意满足她的所有愿望,但在这?一点上他总是维系着自己那仅有的自尊。
可将先皇后的画像捧在手上,他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一个月前,他从宫人那里得知?先皇后是一个文采风流,气度高华的人,是国朝第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郎,如果他还活着,不仅能做李正玉的爱人、知?己,还能与她君臣相得。
那时他心?中的嫉妒是难以言表的,但他安慰着自己,昭懿皇后虽是皇后,但李正玉未必真的喜欢他,就像是他如今是她后宫之中唯一的嫔妃,但并不算她的爱人一样。
而他们那完全相同的名字,大抵只是个巧合。
他欺骗了自己一个月,可上苍终究是没有善待他,在他面前揭露了这?血淋淋的真相。
谢混的泪水滴在了画像上,画像上的男人明明长着和他一样的脸,气质却那般出众,宽袍广袖,风姿俊逸,湛然若神。
李正玉画先皇后的时候,笔触是那样温柔,而她画他的时候只会冷冷地?让他把衣服都脱掉。
那时他觉得快乐的事,他珍藏在内心?深处的自以为美?好的回忆,现在都化作了痛苦的利刃刺向?他。
情动之时李正玉呼唤着的名字究竟是属于谁的?
答案似乎是显而易见的。他在她的心?里是一个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人,他只能是昭嫔,只有先皇后是她的谢混。
她说他喜欢他的顺从,这?应当是她的真心?话,因为一个俘虏、一个替身就应当是顺从的,她不自知?地?沉醉于他的放肆,大抵是因为在他的身上看见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李正玉从来都不是一个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君王,她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有他的昭懿皇后,她的状元郎。
他才是那个真正不自知?的人,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对皇帝的爱心?存妄想。
他如今不过是练气期,遇到李正玉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凡人,难道也会经历情劫吗?
长生天啊,这?一劫实在太难。
最可笑的是,即便是如今,他依旧希冀着她能快乐,只要她在快乐之余能施舍给他一点怜悯就足够了。
谢混擦干眼泪,唤来相熟的宫人,让他帮他做一件事,宫人遵从他的命令将崭新的衣物拿了过来,谢混生疏地?换着衣服,眼泪又一次落了下来。
李正玉很喜欢谢混穿蛮族衣服的模样,等他恢复了记忆,大抵便不会再穿了,因此?她从未强行让对方换上汉人的服饰。
但她今天一走进养心?殿,便看见谢混侧对着她坐着,宽衫大袖、褒衣博带,身上的衣服让人觉得很眼熟。
见到她进来了,谢混忙起身行礼,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他的眼眶似乎有些泛红。
李正玉立刻走到谢混的身前,把他按在了座位上,俯身观察他的眼睛,细细观察了一会儿,她不由笑了:“我们的草原硬汉掉小金豆子了,下次哭的时候记得传音给朕,这?么重要的场景不容错过。”
言讫,她掏出留影石把这?一幕照了下来。
如果她没有记错,谢混在现代小世界就流过一次眼泪,可惜她当时没有用相机把那一幕记录下来。
谢混本已止住了泪意,听到李正玉的话,心?中一痛,眼睛又酸涩了起来。
他于她而言,大抵只有取乐的价值,但即便是这?样低贱的价值,他也不愿失去,只要她眼中有他,他便安之如怡。
李正玉见他面色惨淡,跟没了老婆一样,轻声道:“你怎么想起来换衣服了?虽然你现在皮肤黑了一些,但穿这?一身还蛮好看的。”
一滴泪水从谢混的眼角滑落:“我现在是不是和他更像了?我以后永远都穿这?样的衣服,你会不会愿意多笑几次。”
能让李正玉展颜的事情,他都愿意去做,就连在她面前流泪,于他而言似乎也不是无法接受的事了,他也实在克制不住。
李正玉一时间?沉默了,谢混到底脑补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怎么自顾自地?在这?里恨海情天上了。
略一思量谢混方才的话,李正玉心?念电转,立时便想到了宫外?的流言,她的嘴角不由勾了勾,说道:“替身终究是替身,焉能与正主相提并论?”
言讫,她立刻将留影石对准了谢混的眼睛,立图近距离捕捉他泪水划落的瞬间?。
没想到谢混没有落泪,他垂下了眼帘,掩住了眸中的悲意,说道:“我没有想与他相提并论的意思,我知?道我在你心?里甚至比不上他的一根头发,我只是想让你快乐。”
李正玉那样思念先皇后,他想,自己爱着的人至少应该拥有一个可堪入眼的仿制品,而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只有外?貌与心?爱之人相似的草原蛮夷。
李正玉怔住了,指尖轻颤了一瞬,在修仙世界的那四?百年,她的脸上几乎从未有过笑容,而谢混追到这?个世界不过几个月,她已数不清自己到底笑过多少次了。
无论谢混有没有记忆,他对她的心?总是不变的。
李正玉对着谢混连打?了好几个清心?诀,捧起谢混的脸,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我都有些不好意思欺负你了,你还是快点把记忆找回来吧。”
就在李正玉要起身时,谢混若有所觉,搂住了她:“什么记忆?”
李正玉没有再自称“朕”了,且她说话时的语气实在是梦里才会有的。
李正玉笑道:“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昭懿皇后的事?你这?身衣服……你是看到了那幅画像吧。你未免有些太傻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名字和长相都一模一样的人。”
谢混心?中浮现了一个猜测,他放缓了自己的呼吸,不错目得注视着李正玉,他不敢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害怕得到否定的答案,这?样不知?幻梦是否为真的时刻于他而言也是可喜的。
“你和他原是一个人,其?实你已经是我的皇后了,要是哪一天我们都死了,自会埋在一处。”李正玉轻声道,“我和你说说过去的事吧,也许你听了就会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