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瞬息间?,李正玉高喝一声“闭嘴”,吓住了正要尖叫的王雪莹,又快速挪动脚步将曹管家的手?脚捆住,把抹布塞进了他的嘴里。
世界终于清静了,李正玉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轻声道:“惨叫声不就在这里吗?乖,别叫了。”
说罢,李正玉指挥着僵立在原地的王雪莹和她一起把软成一滩烂泥的曹管家拖进小黑屋里。
系统瑟瑟发抖:“宿主大人?,这不是在古代啊,您不是看了剧情吗?这里不能这么搞啊!”
“哦?是这样吗?”李正玉轻笑,“原身和她母亲的经历让我以为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区别呢。”
她俯下身,轻轻地拍了拍在黑暗中惊恐地睁大双眼的曹管家的脸颊,语气极其温柔:“不要怕,管家爷爷,我会好好招待你的。”
曹管家被捆住的两腿无?力地蹬踹着,疼痛与恐惧在黑暗之中席卷了他。这个人?绝对不是那个柔弱又自?闭的小姐!她一定?是被魔鬼附身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那个一直沉默寡言忍受着欺凌的小女孩,其实有着很多?人?都没?有的柔软和纯真。
而现在的李正玉,很显然?是这些形容词的绝缘体。王雪莹明?明?知?道李正玉应该不会伤害她,且他们?二人?现在是共犯了,但还是为她身上的戾气胆寒。
李正玉对王雪莹抬了抬手?,她不知?道李正玉是什么意?思,只能愣在原地。
“他的手?机。”李正玉说道。
王雪莹来到门外将曹管家的手?机捡起来,小跑过来递给李正玉。
手?机没?有锁屏,李正玉看到李源发过来的信息,语气中带着几分喜悦,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是无?机质的冰冷:“太好了,李源今晚居然?不留在外面过夜。管家爷爷,我知?道的,你这一生没?有子嗣,又看着李源长大,所以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看待。”
“他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开心吗?毕竟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啊。”
曹管家挣扎得更加厉害,他目呲欲裂,喉间?涌出呜咽声,但可惜,处于弱势的人?的挣扎往往只能增添笑料,
“我知?道你很愤怒。你把李源当亲人?,但他只把你当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仆人?。”李正玉语气诚恳,一副体察曹管家的心思的模样,“不用担心,我会为你报仇的。”
时间?还很长,咱们?慢慢玩。
十四年后。
一念阁是宣城几个著名的会所中风格最古典的一个, 今天是谢家?最爱附庸风雅的三房小少爷谢流云攒的局,他把地点定在了此处。
谢流云穿了一身素雅的唐装,手中摆弄着珠串,配合着他那不疾不徐的语调, 倒是有几分古韵。
可说到兴头上, 他是珠串也扔到一边了, 袖子也挽到胳膊上了,连珠炮似的输出还?夹杂着几句粗口, 一点儿都顾不上端着了。
大家?早已习惯了他这副装不了半小时就破功的样子, 都懒得?揶揄了。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我小叔根本就不关心娱乐圈里?的事, 为什么会对《乾元秘史》这部剧那么看重。”谢流云亲自给李九韶斟了茶, 说道,“兄弟, 我以茶代酒, 敬你一杯。你们公司的这个剧还?有多少缺口啊,我都投了。”
他和?李九韶是多少年的交情了, 自然知道对方在李家?的处境。
李九韶虽然是李家?三房正儿八经的少爷,但因为浪荡不着调的性子不得?家?主看重,这么多年来名下真正算得?上产业的只有一家?娱乐公司, 他投资这部剧,也能用谢家?的资源帮帮李九韶。
他是这样想的,因此也料定对方不会拒绝。
没想到李九韶把茶杯捧在手里?,脸上神情几度变换,过了好半晌才长叹一声?, 低声?道:“不是我不想让你投啊。”
李九韶说完这句话?便?神情颓丧地往靠背上一躺,按铃让服务员拿了几瓶酒进来, 二话?不说先吹了半瓶,酒意?上头了才继续说道:
“我快要三十的人了,活了这么久,真不知道这些年是在活个什么。我那个好大哥是家?主面前第一得?意?人,是她?心尖尖上的李家?麒麟儿,他吃的用的占的比我梦里?的都多,我是不能和?大哥比,但我真的有那么差吗?”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你们的差距,是真的很大啊。
霍知白?是他们这个小圈子里?年龄最大也是最沉稳的,跟李九锡的大哥李元辰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也有交集,他与李元辰算得?上熟识,自然知道对方的含金量,那样一个人能得?李家?“那一位”的看重,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李家?麒麟儿”这个名头能传出来也是有缘故的,据说是因为李元辰三年连升两级,风头一时无两,李正玉在一次小聚会上提起他时给出了这个评价。
其实李元辰那时风头正盛,是应该压一压的,但对真正寄予厚望的族人,那个人向来不吝啬赞美。
这其中也有几分傲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那是因为树的根扎的还?不够深。我们李家?人,优秀就是优秀,不用藏,担得?起。
一母同胞,大哥得?家?主看重、享资源倾斜,肉眼可见的前途一片光明,自己却只能抱着一个小娱乐公司过日子,李九锡心理不平衡实在是太?正常了。但这么多年都忍了,今天才爆发,肯定也有原因。
霍知白?思索片刻,先于有些愣神的谢流云开口问道:“最近发生什么事了?”
他不问还?好,他一问,李九锡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闷声?道:“家?主不让我参与公司决策了。”
即便?他绝对控股,但李正玉一发话?,他爹都不敢说个“不”字,他能怎么办?他这个小身板还?敢抗命吗?
谢流云一听?他这么惨,差点儿笑了,连忙把刚才扔在一旁的佛珠捡回来盘了起来,忍住、忍住,千万别笑,不然要掉功德了。
“你做什么了?又跑去赌了?”谢流云问道。其实他个人是觉得?以李九锡的水平,公司决策层少了他就如?同鱼少了自行车,但大家?到底是朋友,关心和?同情还?是必要的,更别提他还?有小叔派的任务呢。
“差不多吧。”李九锡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帮你,你还?是直接找任平吧,你过一遍我的门路,好事都要变成?坏事了,我觉得?家?主现在烦我烦得?要命。”
霍知白?对有关李正玉的事很有兴趣,问道:“她?教训你了?”
李九锡惨笑了一声?:“虽然那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她?的那几句话?你们总该听?过,没听?别人说过,总听?我说过吧?她?哪里?有闲心教训我,一句‘不要人教人,要让事教人’,这不是直接把我变成?无业游民了吗?”
“既然是自己做错了,那就不要怨,对你自己不好。”瞧着李九锡似乎有几分心怀怨愤的意?思,谢流云劝道。他这可是肺腑之言,他被小叔教训的时候从来都是态度端正、立正挨打。
李九锡摇了摇头,又是一声?长叹:“我哪里?敢。”
可能是因为提到了李正玉,场间的氛围都凝重了不少。
杨绮生偶尔会听?他们提起李家?家?主,但没有机会见到真人,似乎每次提到李正玉的时候,李九锡这个向来混不吝的人的态度都有些微妙,她?不由大为好奇。
“你们家?主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我在家?里?问我爸的时候,他一句‘小孩子不要问东问西的’就给我打发了。”
她?是圈子里?唯二的两个女孩子之一,物以稀为贵,她?说的每句话?基本上都能得?到重视,这次大家?却都讳莫如?深,少有回应。
她?不是娇蛮的性子,知道没人为她?解惑肯定是有缘故的,便?迅速闭嘴了,见场中气氛冷凝,还?笑着转移了话?题:“《乾元秘史》还?没有开机吧?听?说讲的是乾太?祖时期的事呢。”
话?说出口,她?又意?识到有些不对了,李九锡正是难过的时候,她?提起《乾元秘史》,岂不是又让对方想起伤心事了。
没想到李九锡收拾了一下心情,回道:“说起《乾元秘史》,不知道为什么,家?主也很在乎这部剧,连剧本都在她?的指示下改了一遍。这又不是什么正剧,只是一部戏说言情剧,你们懂什么叫戏说吧?”
大家?都点了点头,戏说虽然不是胡说,但距胡说的距离绝对比距正剧近。
“这部剧本来要赶耽美剧的风口的,新惠宗强取豪夺强制爱,乾太?祖忍辱负重最后反杀,在新惠宗死后才意?识到了原来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他,因此终身未娶,余生在思念中度过。”
即便?是杨绮生这个爱磕阴间cp的人,听?到这个狂飙突进的剧情走?向也忍不住一脸黑线,更不要提其他人了。
谢流云大为震撼,让小叔在意?得?不行的就是这么一个剧?戏说不是胡说,野史不是狗屎啊!他觉得?自己就算盘再多的珠子也换不回听?了这剧情之后掉的功德,无语道:
“别说乾太?祖是学者?们盖章认定的虽得?国不正但英明神武乾纲独断,就算只是一个普通的正常人,也不至于会像一个斯德哥尔摩患者?一样这就终生不娶了吧。”
“编剧说她?这么写是有依据的,还?有史料支撑。”李九锡似乎已经缓过劲儿来了,又回到了往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当时我们买这个剧本就是因为它虽然狗血,但真的能火啊。而且通篇看下来,其实违和?感没有梗概那么重。”
“这个世?界上由奇怪的情感推动的事情其实并不少,有时候现实比剧本还?不讲逻辑。算了,不洗了,我们就是觉得?这么劲爆市场肯定喜欢。”
“你知道被改过的剧本是什么样子的吗?”霍知白?问道。见李九锡摇了摇头,他接着说,“我可能知道那一位为什么看重这部剧还?要改剧本。”
顶着众人疑惑的目光,霍知白?笑道:“那一位和?乾太?祖重名了,估计有种惺惺相惜的意?味在里?面,不愿意?看到乾太?祖在剧里?英明不保。”
现实生活中很少有人会对古代皇帝的名字形成?条件反射,但开国皇帝的名字到底是不同的,他这么一提醒,大家?立刻意?识到乾太?祖的名字也叫“李正玉”。
可能当时李正玉的父母起名的时候忘记了这一茬吧,不然很少有人会让自己的孩子与历史上的皇帝重名的,霍知白?想到。
不过很显然,李正玉压住了。
“家?主会与乾太?祖惺惺相惜也在情理之中。很多事情,外面的人不知道,历史上的乾太?祖对待官员手段酷烈,可未必及得?上我们家?主啊。”李九锡一声?长叹,他是没多少能力不假,但他的放浪形骸又有几分是出于本性呢?
李家?的斗争太?残酷,也只有李正玉那样的人,能压得?众人都匍匐在她?的赫赫威势之下。
“我知道其他人都是怎么说李家?的。”李九锡将?酒瓶中的酒饮尽,摸出一根烟点燃,平日里?两个女孩子闻不得?烟味,这次居然也没有拦他,他一边把烟灰弹进瓶口里?,一边笑道:
“李家?总共才多少人啊,先是二伯母产后精神出了问题,没了,再是大伯母精神分裂,跳楼自杀了。再后来,大伯和?二伯又先后进了精神病院。人们提起谢家?,都说你们是一家?子君子。提起霍家?,顶多腹诽你们姿态大方行事阴险。”
“但他们怎么说李家?的?说我们一家?子全是疯子。”
其实他心中还?是有一些怨的,他对李正玉的感情实在是难以言喻,既敬畏、又倾慕,李正玉的重视在他看来不仅仅代表着家?族的看重和?资源的倾斜。
李九锡将?快要燃烧到指尖的烟扔进了瓶口,透过瓶身,依稀可见点点猩红跳动闪烁。
身边都是知根知底可以信任的人,他又刚喝了酒,甚至心中还?怀着几分就是想让李正玉知道的微妙心思,李九锡环视了一下四周,笑道:“其实真正疯的,只有那一位。”
第30章 听说家主爱慕我(三)
众人并未因李九锡的话表现出不可置信的样子, 对李家的事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那一位的精神状况确实?有待商榷。
她这个没有进精神病院的,确实?是李家最疯的。
谢流云将李九锡手中的酒瓶抽出来放在?一旁,说道:“别说别人了, 先看看自己吧, 你现在?这副模样可不多见。还说自己没有怨言呢, 我?看你意见大得很。听我?一句劝,烟灰能?扛得过台风吗?人家一口?气, 你就化作飞灰了。”
李九锡怔愣了半晌, 摇头失笑。
她哪里稀罕吹他?。
他?小时候曾见过李正玉几?次,但?真正开始对她有印象, 已经是他?十八岁时候的事了。
那时李正玉不过十四岁, 可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家主了。
李家老宅里,李正玉缓步行来, 身后?跟着?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佣人, 她明明穿着?款式时兴的白裙子,从花园的尽头走?来的时候, 身上?却仿佛裹挟着?旧时代的余晖,有种岁月流转的古韵。
这人间千种风情,万般春色, 她一人便占尽了。
随着?年?岁渐长,她容貌愈盛,要不是深居浅出,恐怕即便是执掌着?李家的权势,她也护不住她自己。
可哪怕是年?纪尚小的李正玉, 也足够令人倾倒,也许用?“倾倒”这个词是不恰当的, 但?与?她的初见,他?确实?此?生都难以忘怀。
李正玉走?到他?身边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打量了他?一会儿,语气温和道:“你就?是九锡吧,我?听你大哥说起过你。”
李正玉的气质和语气很容易便使人忽视了她的年?龄,李九锡记得当时自己谦恭中又有几?分忐忑:“见过少主。”
李正玉笑了,这一笑让李九锡看到满树繁花在?枝头徐徐绽放,一同绽放的还有他?心间的花朵。即便这个人的气质冷而沉,也压不住她那如珠玉般耀目的容貌。
“不要紧张。现在?已经是现代了,你们这些规矩未免有些太复古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李正玉回头望向她身后?的佣人。
那个佣人似乎与?她极为心有灵犀,立刻接道:“比古人还封建。”
李九锡也笑了起来,这种感觉真是奇妙,他?跟李正玉待在?一起时,半是忐忑,半是欢愉。
这个人,全然不是传言中那样。
那些人都叫她“疯子”、“魔鬼”,现在?看来,还是大哥描述得更?为精准,她明明是个仙人,想来是他?们想要亲近她却做不到,因此?才刻意污蔑她。
李正玉只是同他?打了个招呼便离去了,第二天,沈家的车子驶进了李家老宅。
老宅里没有游戏房,李九锡用?惯的电脑也没有带过来,百无聊赖之下便蹲在?门口?逗蛐蛐打发时间,心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着?李正玉现在?在?干些什么。
如果她准备出门,自己刚好可以陪她走?一段路。
沈家人进门时,刚好与?李九锡打了个照面,他?与?沈清石也算是认识,可从来没有见到对方的脸色像现在?这么阴沉过,往日里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都有些端不住了。
他?好奇沈家人的来意,心中其实?隐隐有了猜测。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 鹅裙依五而尔期无二吧椅这个猜测没多久便被证实?了,沈李两家退婚之事很快便公布了。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李正玉是李家少主,沈清石的父亲能?不能?在?沈家内部斗争中获胜却还犹未可知,如果婚约不取消,沈清石嫁过来反倒会更?合理一些。
每每想到这一茬,李九锡都觉得值得一笑。
似乎从那时起,李正玉那如仙人般的形象便在?他?的心中定格了,直到后?来……他?亲眼见证了她的另一面。
有人见李九锡晃神,冷不丁问道:“你大伯的葬礼,是真不准备办了吗?”
李九锡回过神来,本打算又点上?一根烟,但?思量了一下还是把抽出来一半的烟塞回去了,沉声道:“你们知道的,我?大伯那个人喜欢清静。不要葬礼、不要追悼、尘归尘、土归土,骨灰撒进大海里,这是他?的遗愿。”
众人面面相觑。
谁不知道李家大少年?轻的时候最是纸醉金迷,肆意妄为?他?身边的那些帮闲花的用?的、经的见的,比其他?家的正牌少爷还多。这样一个连办个生日宴都要大宴全城的人,居然说自己喜欢清静,不要葬礼?
恐怕是被代表了吧。
“你们家老爷子没意见?”谢流云问道。
谢家最是注重孝道,小叔当了家主以后?,仍旧将谢老爷子的意见奉为圭臬,哪怕现在?谢老爷子已经走?了,小叔顾忌他?的在?天之灵,也不可能?做出这种性质的事。
这已经不是一句不孝能?够形容的了,结合一下过往的传言,李正玉的所作所为堪称丧心病狂。
李九锡摇了摇头。
李老爷子本就?是一个以家族利益至上?、情感淡漠的人,下头的子子孙孙加起来,在?他?看来都没有李家的未来重要。一个弃子的葬礼,怎么能?和家主的意愿相比?
他?现在?年?纪大了,也没有心力管这些事。再者,就?算他?想管,难道就?真能?管得了吗?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李九锡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一下来电显示,从座位上?站起来,朝远处走?去。等他?再次回到座位上?时,话题已经又换了一轮了。
“我?得先走?了。”李九锡说道,“家主叫我?。”
霍知白道:“你刚才喝了酒,记得找个代驾。”
李九锡还是很有分寸的,不可能?在?这种事上?开玩笑,不过确实?用?不上?:“王姐说来接我?的人已经在?路上?了,我?的车进不去愚园。”
李九锡作别了众人,在?门口?吹冷风醒了醒酒,十几?分钟后?,一辆车行驶到了他?面前,车窗摇下,司机恭敬道:“少爷,请上?车。”
穿过灯红酒绿的城市,车平稳地朝郊外驶去。
李九锡坐在?车上?望着?窗外,觉得这世上?的所有风景果然只有在?心情平静的时候才能?够欣赏,他?现在?满心忐忑,看到繁华便觉得嘈杂,看到静谧只觉得凄清。
车子只在?愚园中行驶了几?百米,接下来就?得步行了。李九锡吹着?夏夜的暖风,往清静阁走?去。
这愚园中的亭台楼阁、轩榭廊舫皆是找人看过风水之后?依照古法所建,一花一木皆透着?与?外面的花花草草不同的灵秀古朴之气。真要说起来,倒是比向来遵循着?克己复礼之风的谢家人的老宅更?见古韵盎然。
不过与?向来喜欢端一端的谢流云不同,李正玉倒是很像他?的小叔谢混,即便静立于一片繁华之中,也无端让人觉得这个人不属于这个时代。
李九锡走?到了清静阁,此?处是李正玉的书房。
王雪莹很快便迎了上?来,小声道:“你先等一阵子吧,小姐十分钟前刚开了一局游戏,现在?还没结束。”
她在?李正玉十岁的时候便到了她身边,即便后?来李正玉成了家主,她的称呼还是没有变过。
李九锡等了十几?分钟,才等到李正玉叫他?进去。
李正玉穿着?一身棉质的葭灰色长衣长裤,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她眉宇冷淡,有冰雪气,那双长而媚的丹凤眼抬眸看人的时候,让人不由心尖颤动。
“你来了。”李正玉声线清冷,抬手让王雪莹帮李九锡拿了罐可乐,说道,“你哥跟我?说过,你平日在?家最爱喝这个。”
王雪莹将一罐可乐放在?李九锡手边,帮他?把拉环打开,又退回了李正玉身后?。
在?这古代园林一般的清静阁里喝可乐,真是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李九锡举起可乐喝了几?口?,见李正玉垂首敛眸品茶的样子,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这个人是不是舍不得把自己的好茶拿给自己喝,这才随意打发他?。
“不知家主寻我?来所为何事?”李九锡平时从来不这样说话,但?面对李正玉时,不知为何就?文绉绉起来了。
“你哥的意思是让你去兰省寻他?,反正你现在?也没有事做,不如就?待在?他?身边。我?也不指望你能?跟他?学些什么,只希望离得近了他?能?管住你。”李正玉说道,她话的内容虽然有几?分潜藏着?的刻薄,但?语气倒真像是个温和的长辈。
呵,又是他?哥说,他?们之间的对话,左右离不了李元辰,他?可真是阴魂不散。
“不是我?不想去。只是大哥那边本来就?不太平,我?去了只能?给他?添乱。”李九锡低垂着?眉眼回道。
李元辰那个人看上?去温文尔雅,其实?骨子里很专|制,哪怕工作忙得要死,也会挤出时间来管他?。
与?其去兰省,还不如待在?李正玉身边讨生活呢,至少这位主儿其实?不怎么稀得搭理他?。
想到此?处,李九锡自嘲地笑了一下。
“贺明珠在?兰省读书。”李正玉道,“让你过去,也是想让你们借这个机会多相处一段时间。”
多年?来浸淫于李正玉的淫威之下,李九锡早就?被磨平了棱角,此?时却不得不据理力争一下:“家主,有些话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说,但?我?还是想讲。大哥都三十多岁了依旧没有娶妻,要知道走?仕途不娶妻本就?是大忌。我?不是不能?理解,大哥是什么人,我?怎么配同他?比?您本就?纵容他?。”
李九锡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李正玉的脸色,见她面色如常,不知为何,心里还是有一些不妙的预感,但?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便收不回去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但?锦书一个小丫头片子,您都能?答应她不用?她去联姻。难道我?在?您心里就?那么一文不值吗?”
李正玉静静听他?说完,轻轻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跪下。”李正玉轻声道, 语气平静,分不清喜怒。
李九锡从椅子上站起来,抚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干脆利落地跪了。
“你面上功夫做的倒是不错, 还懂得敬着我。”李正玉抬了抬手, 李九锡顺从地膝行上前。
李九锡低垂着头, 余光察觉到李正玉想将手伸向他,但半道又?收回手甩了甩, 像是差点儿碰到什么脏东西, 心中不由一痛。
“但我刚才可?算是知道你平日里是怎么腹诽我了,‘小?丫头片子’, 我没听?错吧?”
李九锡猛然抬起头, 语气急促:“那不是说您。”
“有什么区别?我和李锦书同为女人,且都比你强, 强得多?。”李正玉神情淡漠, 居高临下地望着李九锡,“自?己掌嘴, 跪着打,你应该还记得打几下吧?”
李九锡嗓音滞涩:“心怀毁谤、出言不逊、忤逆犯上,三十下。”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室内, 李正玉将桌上的茶盏重?新端起,啜饮了几口,等声音渐渐止息了,她抬起眼?睫,李九锡脸上已满是青红的巴掌印子。
“我到底还是心软, 上次没直接把你打死。呵,起来?吧, 你价值太低,跪在我面前也没什么趣味。”
李九锡闻言,扶着膝盖缓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不敢再坐回座位上,垂首默然站着。
他到底没有在朋友面前说真话,他借大哥的名头挪用慈善基金的钱,犯了李正玉的大忌,她不仅剥夺了他对公司的掌控权,还用家法把他打了个半死,连大哥都不敢为他求情。
按大哥的话来?说,李正玉没有直接送他归西,已经算得上是格外开恩了。
“你的婚约是早年间?便定好?的。”李正玉抬手在桌上轻点了几下,回归正题,“与贺家联姻确实对李家有好?处,我不会否认这一点,也不会说什么你用了家族的资源就要有所回馈这样?的废话。”
“李九锡,是你的能力决定了你没有多?少反抗规则的空间?。你抛不下锦衣玉食的生活又?想要自?由,这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
李九锡知道李正玉的每句话都是对的,但这些话未免也太露骨了。他沉默了许久,恍惚间?有些怀疑自?己的酒是不是还没有醒,不然脑子里怎么一团乱麻。
是啊,他的能力不仅与大哥有天?壤之别,甚至比不上现在已经在商界小?有名头的李锦书。
“如果我改呢?”他以?前确实怠惰又?荒唐。
“那不关我的事,但想必你哥会高兴。”李正玉道。
李九锡屡屡触犯她的禁忌,她已经完全放弃这个人了,不过是看?在李元辰的面子上才最后与他说上几句。
“好?,我去?兰省。”李九锡心中酸涩无比。
李正玉嘴边浮现淡淡的笑容:“我让雪莹送送你。”
“家主找我来?,就只是为了说这一件事吗?”李九锡看?到她一副关门送客的样?子,明明脸上胀痛难忍,情急之下仍脱口而出道,“听?说您督促着他们改了《乾元秘史》的剧本。我这里有几个版本,可?以?供您借鉴一下。”
李九锡见李正玉神情散淡地垂眸饮茶,没有阻止他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气,终究是鼓足了勇气:“绿江有一篇同人文是这样?写的——乾太祖与长乐公主并没有血缘关系,长乐公主其实是李家的养女。”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互相欣赏、互为知己,彼此间?的情谊早就不言自?明。但当时的乾太祖还没有资本挑战世俗的眼?光,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长乐公主嫁人。”
“之所以?从清贵文臣成为西厂提督,是因为她无法再忍受心爱之人做别人的妻子。她掌握权柄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促成了长乐公主的和离。”
成为西厂提督是乾太祖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对于此事为什么会发生,学者们历来?众说纷纭。
有人认为她当时还忠于新惠宗,因此愿做他手中利刃肃清官场;还有人认为她那时便已阴蓄政治野心,以?此职位为排除异己、构陷大臣的工具和染指兵权的跳板。
这个同人文开的脑洞,让李正玉身后一直充当背景板的王雪莹都不由长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