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页—— by咬枝绿
咬枝绿  发于:2024年03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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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推开,庄在先进?去,开了玄关的灯。
除了卫生间,一眼可扫视完所有布局,一居室的房子很小,但?因东西太少了,连盆绿植都?没有,仍有一股扑面?而来的空寂感。
太清冷了。
云嘉站在门前想,如?果让她过年的时候一个?人待在这个?空荡荡的小屋子里,她会很不开心。
电脑还?亮着,书桌上有写了字的笔记本和厚厚的书籍摊开,仿佛不久前书桌前的人还?在与这些东西周旋,也为这个?屋子平添一点生活气息。
庄在走过去,很快收拾好?桌面?。
云嘉发?现入门的斗柜上,有几张红艳艳的福字,还?有一管白粘胶,她拿起来看,好?奇道:“怎么?不把它贴起来?”
那是前几天公司后勤部的人过来挨户发?的,庄在早忘了,而且也没有装饰一个?临时宿舍的必要。
“我忘了。”
云嘉却觉得过春节不能少了仪式感,哪怕只?是贴一张红色的福字,她拧开白粘胶的盖子,在边角涂上胶水,踮起脚,高高往门后一贴。
庄在望过来。
她便冲他一笑说:“福倒——福到!”
室内空调一直开着,屋子很暖。
云嘉脱了外套,里头是一套婴儿蓝的毛衣套裙,穿了燕麦色的长袜,虽不露半点皮肤,在室外也是很冷的。
正想找地方放白色的大衣,一转头,差点撞上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庄在。
庄在将卫衣外套都?脱了,只?穿一件撸起袖子的圆领衫,衣料很薄,一靠近,云嘉就闻到那种贴着皮肤散发?出的温热清爽的香气,好?像是男生独有的。
在云嘉发?愣的一秒,庄在已?经从她手上接过外套,温和地说“我来吧”,随即找到衣架,将她的外套挂起来。
然后又找来一双一次性拖鞋,放在云嘉脚边,问她要不要换。
云嘉看他一通忙,有点不好?意思。
“我自己来就好?,你不用管我。”
庄在把保温盒打开,发?现里头的饺子放了三层,超过了一个?人的分量。
黎家过年的习惯,庄在知道。
年夜饭吃得很早,十二点的时候还?要再吃一顿饺子,即使黎阳出门疯玩,陈文青也会嘱咐田姨将十二点的饺子留一小份,等黎阳回来,吃了才能上楼睡觉。
好?像唯恐少了一个?步骤,来年就不圆满。
云嘉是带着自己的那份饺子来找他的,庄在忽然意识到这点,他让云嘉等一下,他马上就回来。
刚换上拖鞋的云嘉,抬头看着打开的门,已?经不见庄在踪影,只?听?到外头的敲门声,庄在好?像在和邻居说话。
没一会儿,他拿着一个?小碗回来了,放在保温盒旁边,喊云嘉一起来吃。
云嘉坐过去才意识到,那只?小碗里是她吃饺子习惯蘸的料汁,庄在刚才是去问人借调料了。
因他这里无锅无灶,连包盐都?没有。
她慢慢咀嚼,咽下蘸了香醋汁的饺子,小声说着:“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没有那么?娇气。”
“我知道你不娇气,只?是我想这样。”
云嘉没听?懂他最后这句话:“什么?意思啊?”
“我觉得这样好?。”
你待在你喜欢的世界里,做你喜欢的事,即使吃个?饺子也按你喜欢的方式来。
希望这个?世界,一切如?你所愿。
他也会觉得这样的世界很好?,令他眷恋。
云嘉还?是一脸懵懂的样子,看着他,庄在居于她的目光里,略有些不自然:“你不是喜欢这样吃饺子吗?”
“嗯,喜欢。”云嘉咬下饺子边的皮,点点头。
庄在也“嗯”了一声,跟确定什么?似的:“只?要你喜欢就行了,其他不重要。”
传统新年的更迭就在吃这顿饺子的时间里。
十二点刚一过,云嘉放在一旁的手机就响了。
是她人在国外的父亲打来的。
大概是已?经跟黎嫣打过电话,下了饭桌就被拉去牌桌上的黎嫣误会她不在舅舅家,是跟黎阳一块出去了,也如?此告知云松霖,云松霖不放心,给女儿打来电话,叫她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云嘉心虚应声,说自己一会儿就跟黎阳回去了。
从她接起电话那刻,庄在便自动当起隐形人,听?到这句才不自禁地扭头看云嘉。
云嘉很快结束了这通电话。
她知道爸爸还?有工作。
一个?没有温度的上位者是不成?功的,好?的上位者一定打得一手感情牌,甚至天生就擅长。每年新年,云松霖都?会留出时间去问候一些海外的高层员工,云嘉小的时候还?陪着录过集团的祝福视频,长大了,她不愿意了,现在好?像也不流行这个?花样了。
她放下手机,发?现庄在有些忧心地看着她。
“你今晚偷偷跑出来的吗?”
云嘉却觉得这话有些无厘头的好?笑,她指了指面?前的保温盒:“那饺子也是我偷出来的吗?我又不会煮,这是田姨煮的,肯定有人知道啊,我当然是正大光明出来的,是我妈妈误会我跟黎阳一起出门玩了。”
“那你怎么?没跟黎阳一起出门玩?”
云嘉斜瞪庄在一眼,发?现这人说给人添堵的话,有点无师自通的天赋,鼻腔哼了一声,直接把保温盒里的叉子用力插在一只?倒霉的饺子身?上,怪声怪气道:“我要是知道我来找你,你会说这样的话,我就跟黎阳一起出门玩了。”
“云嘉,我不是那个?意思。”云嘉的反应令庄在紧张,“我是担心,你来找我,我并?不能让你开心。”
说完,他看着那只?背上扎叉的饺子,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让她不开心了。
下一秒,云嘉拿起叉子,将那只?饺子送进?嘴里,大口嚼咽下去,用力一吞,人也跟顺了气似的,她问庄在:“你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都?在让他们开心吗?”
庄在如?实道:“我不知道。”停了一秒又说,“应该没有。”
他向来不是一个?洋溢着快乐的人。
云嘉问:“那你为什么?那么?在意我开不开心啊?”
庄在没来得及回答,云嘉的手机又再一次响了。
他看到来电显示是“司杭”。
云嘉将手机拿起来接听?。
离得近,庄在听?到电话里的司杭问云嘉此刻在哪儿。
云嘉回答:“昨天不是告诉你了,在舅舅家这边。”
司杭又问她在黎家这顿年夜饭吃开心吗,自然的语气中,又有一丝探听?。
之?后司杭说云嘉错过了今年清港的烟花表演,今年的烟花表演比去年的那场还?要漂亮,他给云嘉录了视频,不过肯定没有现场看好?看。
从他们简短的对话里,亲昵的语气中,能知道过往每一年,司杭都?会在新年和云嘉一起看烟花。
结束通话,云嘉一下忘了之?前他们聊到哪里了,只?隐隐记着好?像话题不太愉快。
她想到过去也和庄在有过不愉快,只?是她的内心很抗拒想到那段记忆,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她的心理医生一直开导她,让她尽量不要回忆相关的事情,这样对她是最好?的。
可能这样的话听?多了,她已?经培养出一种本能,脑子里一出现过去的画面?,就有一个?声音催促她,赶快翻过这页。
云嘉将大脑放空了一小会儿。
等确保自己能正常表达,她才提及过去的那次不愉快,那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出入城中村会给人徒增麻烦,对庄在说着:“我做的事,不是每一件都?是对的,我的感受也很片面?,如?果有你不喜欢的,你可以告诉我,我就不做了。
“今晚只?是听?田姨说,因为外婆不让你回来过年,我觉得这样有点过分,我就想着,做点什么?弥补一下,起码不要让你在除夕这天孤孤单单的,如?果你不喜欢——”
“没有。”
庄在打断道,“没有不喜欢。”
他着急到甚至差点想去拉她的手,好?像言语之?力根本不够反驳。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她来。
看到她的每一刻,他都?是开心的。
包括过去,不管她做什么?,他都?是喜欢的,即使知道她的亲近里或许有一些同情意味,也都?非常珍惜,非常喜欢。
只?是那时候他承受不起,他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她的安全问题。
他羡慕她和司杭的家世相当、亲密无间。她的妈妈不会特意给黎辉留话,提醒司杭要和她保持距离,司杭对她的喜欢不会被定义非分之?想,他们可以大大方方的站在一起,所有他渴望的情感或互动,哪怕只?是轻轻拉一下她的手,都?可以在她和司杭的关系里,毫无阻碍地发?生。
而他直到此时,仍有一些廉价的自尊作祟,连实话都?没办法跟云嘉说。
比如?承认,他的种种不好?皆有原罪。
他是一个?没有资格喜欢她的人。

云嘉确定自己使用了激将法, 并?且奏效,她就是想听庄在反驳,他没有不喜欢。
有了他这句话,她茫然站在街口揣测庄在见到她会如何反应的一颗心才稳稳落地, 她的好意, 并非是他不喜欢的, 甚至是他需要的。
这对云嘉来说很重要。
这一瞬的轻松,甚至比她从心理医生那里听完疏导、再小睡醒来,还要真实蕴慰。
她抿了抿唇, 有点?小心翼翼的, 声音也?偏低:“我只?是想帮帮你,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就接受就好啦,我们——”云嘉看着?他说, “也?不是陌生人, 不是吗?”
“嗯。”庄在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因她神情里的困顿苦恼,他尽力?配合着?会让她舒心的反应。
他不想她烦闷皱眉。
“我不会过分打扰你的, 毕竟我们也?没有那么熟,而?且我们现在又不在一个学校,你不用担心的。”云嘉说着?这些话, 来体现这个话题并?不沉重。
庄在说:“我没有担心过这些。”
“那你现在读书很忙吗?”
庄在回答:“还好。”
“那你有认识新的朋友吗?”
“有吧。”
云嘉被逗乐:“什么叫‘有吧’?朋友还有不确定?的吗?”
庄在解释道:“我那个室友人有点?奇怪,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拿我当朋友。”
“你这个人, 好没自信哦。”云嘉打量着?他温和?的样子, 忍不住告诉他, “只?要你觉得是, 那他就是你的朋友啊,只?要你不以他是你的朋友就向他索取什么, 自我的感觉,别人又不能干涉,对?吧?”
“对?。”
云嘉说到自己:“我就觉得,你也?是我的朋友。”停一下,鼓了鼓腮,“普通朋友,总算的,对?吧?”
庄在也?顿了两秒,低声应和?:“算的,普通朋友。”
提到以前在城中村的不愉快,不完全是激将法,那也?是一个心结。云嘉有点?想跟他说自己之前去看心理医生的事,那次她从城中村跑出来,之后新的一周都没办法去上学。
但又觉得普通朋友之间不该说这些。
说出来好像在怪他。
她也?没办法跟一个“普通朋友”解释她奇怪的心理病因。
庄在发?现她的欲言又止,问她怎么了。
云嘉抿唇,露出一点?点?轻微的笑容,摇了摇头。
一旦带入普通朋友的身份,就好像一种无形的提醒,甚至普通朋友的除夕夜交集也?该到此为止了。
“没事,我应该回家了。”
“好。”庄在滞了一瞬,随即应下,唯恐有一丝犹豫泄露,用利落迅速的动作?掩饰不舍,起身拿来她的外套。
在云嘉穿衣服这半分钟里,他去之前放着?福字的斗柜抽屉里,翻出一盒暖宝宝。
暖宝宝还未拆封,边角有小裂口,撕开后取出两个,再拆小包装,拿去背部的防粘纸,将粘胶部分对?折起来,在云嘉的大衣口袋里一边各放了一个。
他严重低估云嘉的生活常识。
“这是暖宝宝,一会儿会发?热。”
云嘉手插进兜里,摸到了。
布面还未升温,但掌心握住它们,有种不停预感下一秒就会热起来的念头,很快就会发?热了吧,即使它还是常温状态。
想了想,她还是要为自己澄清:“我不是傻子。”
“……”
庄在:“我以为你没用过。”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
不过云嘉倒更好奇,庄在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而?且,那一整盒刚刚才拆封。
“这是你买的吗?”
“不是。之前公司年会抽奖,我抽到的。”
“哦。”云嘉拉上靴子的拉链,问他,“那最大的奖是什么?”
当时没怎么留意,庄在想了想说:“好像是辆新能源小汽车。”
“规格还挺大的。”云嘉小声评价,然后不免对?比庄在的获奖物品,“……你就抽到一盒暖宝宝?”
两人走出去,庄在带上门,“嗯”了一声。
“我从小到大的运气都不是很好。”
他们走到电梯前,等候显示屏上的数字上行,云嘉听到庄在的这句话,他从不是一个沮丧的人,哪怕说着?那些应该为之付出沮丧低落的事实,他也?总是平静更多。
云嘉想要鼓励他:“那也?很好啊。”
庄在纳闷地看过来,不明白运气差这件事能好在哪里。
这时,电梯到了。
两人走进去,云嘉说:“说明你是一个靠实力?取胜的人,实力?是自己的,运气靠天给,人还是要多一些自己能把握的部分,才会有底气去争取那些你并?没有把握的东西,运气只?是偶然的风口,实力?才是永远的退路。希望你是一个永远有退路的人。”
庄在抬起头,在轿厢镜面里看见云嘉微笑望来的目光,他深深地答应:“好。”
电话沟通过,司机已经将车停在原来的街口。
庄在一路送她,从彼此并?肩而?行,到慢下脚步,看见她的背影,就像小时候庄继生教他放风筝那样,起初要跑起来,和?风筝一起迎风,等风来了,人就要停下来,学会松开手,让风筝独自去更辽阔的天地里。
云嘉回头挥手,催促他:“你快回去吧,外面好冷啊。”
“云嘉。”
司机已经下车,要为云嘉开车门,云嘉闻声转过头,鼻音极轻地“嗯”了一下,眨了眨眼?,黑亮潮润眼?眸里,只?见庄在夜雪堆积的街道里朝自己走来。
“你春节后还会来隆川吗?”
“不会了。”云嘉摇了摇头,“初二我跟我妈妈就要去法国陪我爸爸,之后就要开学了。你是有事要找我吗?”
吸进凛冽的寒风,庄在却说不出话。
他快速找着?借口:“不是。是我妹妹打电话来提到你了。”
好久没见庄蔓了。
而?且云嘉很抱歉,之前答应过,蔓蔓做手术的时候自己一定?会去看她。答应的事就应该做到。
本来想调整一下出游的时间,但司杭不同意,并?且态度坚决,那时候一句“你的好意,他们并?不需要”对?云嘉的刺激很大,司杭只?需要不停重复这句话,云嘉就会慢慢打消去看望庄蔓的念头。
但是打消念头,不代表这件事过去了,云嘉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抑郁,不太愿意跟人说话,司杭拿她没有办法,他并?不具备心理医生的疏导能力?,他甚至不知道云嘉到底在因为什么而?难过,是小时候的心理阴影,还是庄在?
更令司杭觉得难以接受的是,他察觉自己居然宁愿云嘉的心理阴影从未康愈,也?不愿她的情绪是因庄在而?起,他觉得快和?云嘉得相同的心理疾病了,因为光是想起庄在这个人,他都觉得无比心烦。
他轻轻拥着?云嘉,用低而?急切声音哄着?,希望云嘉好起来,告诉她,不要想那些事了,全都忘了吧。
最终,云嘉还是收起行李和?司杭登上出游的飞机,只?托人去医院给庄蔓送了花。
如今再提庄蔓,她有些失约的愧疚。
寒风卷起街角堆积的雪碎,白蒙蒙似一场雾。
云嘉冷到发?抖,用力?眨眼?睛,隔着?眼?眶里泛起一层生理性的水汽,望着?庄在问:“蔓蔓提到我了?她是不是怪我没有去看她?”
“没有,她从来没有怪过你,她很——”
“很喜欢你。”
云嘉咬住唇,这才放心。
庄在看她有些不适,替她打开车门:“你上车回去吧,我没有别的话要说了。”
云嘉上了车,关上车门,又急促地让司机等一下再启动,她从缓缓下降的车窗露出脸来,喊住已经转身的庄在。
“她们是不是已经不住城中村那里了?”
“嗯。”庄在回答,“回老?家了。”
云嘉点?开自己手机的备忘录,递出车窗:“能不能把地址给我,等以后有时间,我想去看看她们。”
“不用了”这三个字已经到嘴边,但庄在没有说出来,他担心自己的拒绝会被定?义?成云嘉曾经讨厌的“太客气”,庄在走回车门边,接过云嘉的手机,快速输入一串地址。
“你其实不用特意去看她们。”
庄在将手机递还进车子里,犹豫了一下,他谨慎地措辞,跟云嘉说:“那边,很偏,你让司机开车过去也?不一定?能找得到,而?且——”
庄在第一句话出来,云嘉就已经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他不想让自己去看望庄蔓。
云嘉想到相识最初,望了望车窗外的人,他已经不是刚来舅舅家时的样子,可好几年过去,这个人,有一点?,从未改变。
好像从很久以前,他就认为她的失约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她并?不喜欢当一个失约的人。
云嘉攥住自己的手机,态度也?不怎么好了,瞥了一眼?车外的庄在,说道:“不用你管,反正又不是去看你的。”
话音未落,云嘉就意识到今晚之行,专门来找他,正好打脸自己说的话,立马解释道:“今天也?不算我特意来看你,我只?是代表舅舅家的,是因为外婆做的不对?……”
这个理由?怎么说都显得薄弱,云嘉更不高兴了。
“算了,我走了,你也?回去吧。”
似乎一语成谶。
四月份,云嘉拿着?这串地址,人生第一次去到庄在的老?家曲州,并?没有找到庄蔓。
那天是个艳阳天,春风和?煦。
她从清港回隆川,先回了一趟舅舅家,然后再一个人打车过来的。
车程不短,出租车师傅告诉她田溪到了,她都靠着?车窗睡了一段时间。
下了车,云嘉看着?地址才有点?疑惑。
在她的印象里,庄在提过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好像是埠塘镇。
虽然她不知道埠塘这两个字具体怎么写,可这串地址里连一个同音字都没有。
田溪县这个词,她也?第一次见。
她将许久不用的社交软件点?开,找到庄在,看看四周完全陌生的建筑,发?信息去质问:[我现在在田溪县的汽车站附近,这真的是你家吗?你是不是以为我根本不会去,所以随便发?个假的地址给我?]
今天下午黎嫣和?司杭的妈妈出席同一个活动,司杭陪同母亲到场,却没有看到云嘉。
黎嫣佯装头疼地笑笑,说自己现在哪能管得住云嘉,一放假人就跑去隆川了,说徐舒怡跟她有约。
司杭脸色微变,当即识破这个谎言。
因半个小时前,徐舒怡才发?的朋友圈,跟文?卓源一块,定?位在外省。
那天后来发?生的事,也?没有一个人掌握事情的全貌。
云嘉没有看完这个小镇的春日晚霞。
破旧的厂房里亮着?昏黄的灯,墙壁上被红油漆喷了一个巨大的拆字,设计得高而?狭窄的小窗外,是漆黑的夜。
昏沉醒来时,可视可闻,脑子却有短暂的钝滞,只?听有人在旧货堆后面正吵起来,争论手机怎么打开,强制开机之后拿去买二手能卖多少钱。
看不见人,但云嘉略略一想,有印象,也?记得他们的声音。
是城中村的黄毛和?他朋友。
下车不久,庄在没有回她消息,她饿了,在附近找了家小馆子,点?了一份面。
实在没想到会遇见这两个人,大概是气质打扮都太过鲜明,隔了这么久,再遇见,云嘉毫不费力?地认出来了。
黄毛两人拨开门帘就熟络地跟老?板称兄道弟,笑嘻嘻地说着?些蹭吃蹭喝的话,发?现坐在角落的云嘉,两人猛的顿住,彼此互看,显然也?是一下认出了她,但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或是上来找云嘉说话,而?是勾肩搭背去了后厨。
在面馆时,他们还挺正常。
其中的黄毛,回头多看了云嘉两眼?,还被店主一巴掌呼了脑袋。那个店主是个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声音很粗犷:“你没事盯人家小姑娘看干什么,待会儿人给我盯跑了,你负责?”
之后虽然无事,但云嘉隐隐有种不安。
庄在回复了她的消息,只?简单解释一番。
庄继生去世后,因那笔工亡补偿起了一点?纠纷,大伯家觉得弟弟一去,冯秀琴就是外人,他来替未成年的孤苦侄子管赔偿金才最合适不过,冯秀琴坚决不同意,大伯声势浩大喊来一堆远亲近邻评理,最后“协商无果”,老?家的房子他们不让冯秀琴母女住了,所以她们如今住在庄蔓的外婆家。
那个地址是对?的,只?是这几年乡镇规划,有些屋路变更,很难寻人到户。
庄在让云嘉不要乱跑,最好找一个有店名招牌的地方?,他会尽快联系人去给她带路。
云嘉告诉庄在那家面馆的名字,但实在不想再跟那两个人同处一个空间,很快起身结账出门。
她只?记得出了面馆后,自己越走越快,有点?分不清路,然后没有意识了……
云嘉在脑子里疏理完信息,只?听黄毛两人还在争执谁认识的二道贩子给的价格更靠谱。
这时,另一道粗犷成熟的男声插进来,没好气地打断两人零碎的掰扯。
“妈的!人都绑来了,你们他妈的就惦记一部手机?有没有出息?老?子的迷药没成本?”
一个说:“哥,我们没干过这个,第一回,我挺紧张的,那还有什么?”
另一个细细思考道:“衣服吧,她穿的肯定?都是大牌,这女的有钱我知道。”
“你们他妈的在说什么?有没有格局!”粗犷的男声又再次打断他们,“绑架!你们不是说这妞家里有钱吗?就惦记一点?衣服手机?问她家里要钱啊!打电话联系人啊!”
一个说:“可是我们不认识她家里人啊,我只?知道她男朋友是谁,不过她男朋友应该没钱,有钱谁住城中村啊?”
另一个反应过来,声音虚浮地后怕道:“哥……这是绑架啊?我们没想绑架啊,就他妈之前被她男朋友打了,想出口恶气,顺便把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要回来,我们要点?钱怎么了?这应该也?合法吧?”
男人告诉他:“合法你妈!这是绑架!”

黎辉赶来曲州前, 庄在已经给他打过两次电话。
第一次是庄在告知黎辉,云嘉失踪,电话联系不?上,可能是被绑架。
第二次说绑架云嘉的几个人找到了。
匆匆下车, 黎辉推开田溪派出?所的门。
里头正吵, 三个男的, 一个看着三十来岁,另两?个小混混似的,看着刚刚二十出?头的样子。
一旁的桌上放着云嘉的手机。
不?久前, 三人在面馆门口, 刚下车,被正用云嘉的样貌特?征跟人打听的庄在遇上,随后被警察带回警局,一问三不?知?就算了, 拉着警察说这说那?, 倒像他们更有冤屈。
其中一个中年警察不?听他们牛头不?对马嘴的辩解,只厉声问道:“人, 是不?是你们下药带走的?”
“是,但是我们没?想做什么……”
中年警察荒唐地笑一声,拿起云嘉的手机晃了晃:“小姑娘的手机都?被你们拿走了, 还?说没?想做什么?”
“不?是, 警察叔叔, 她?男朋友打过我们, 这就是精神损失……”
“别套近乎, 谁是你叔叔!赶快交代你们把人弄哪儿去了。”说完, 朝门口处跟黎辉正碰头的庄在一指,“那?也不?是她?男朋友, 是她?哥哥,你们欺负人家妹妹,还?有理了是吧?看来你们事先?也没?调查清楚啊,我告诉你们,这个小姑娘来头可不?小,越扯皮下去对你们没?半点好处,赶快交代!”
黎辉风尘仆仆,一身没?散尽的酒气,听到云嘉被绑架,他吓得魂都?没?了,连忙从席上告辞,一路催着司机能开快就开快,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曲州。
途中,黎嫣还?给他打了电话,问他云嘉的手机关机了,是怎么回事。
这么大的事情根本瞒不?住,但黎辉也不?敢说“绑架”这么严重的词,毕竟庄在打来的电话里说,那?几个人连真正的地痞流氓都?算不?上,被警察抓上车时?一个两?个跟孙子似的求饶,情况应该不?严重,他们没?胆对云嘉做什么。
总之,黎辉委婉再委婉,只说云嘉在曲州出?了一点事,手机弄丢了,所以联系不?上,具体情况见面再谈。
黎辉一见庄在便问:“嘉嘉找到了吗?”
庄在面色沉重,摇了摇头。
黎辉扫了一眼正被问询的两?人,一个破了嘴角,一个颧骨泛青,问怎么回事。
庄在回,他打的。
但当时?很快被两?个警察拦住。
他的室友卢家湛也上来劝他冷静,说先?找到人要紧,你万一把人打出?个好歹,谁来交代你妹妹去哪儿了,先?配合警察工作?。
但直到现在,他们还?在说不?知?道。
庄在将情况转述给黎辉:“他们说,不?知?道云嘉是什么时?候醒的,迷药是在网上买的,他们对分量也拿不?准,云嘉醒了就自己跑走了,警察把他们的住所店铺都?找了一遍,没?找到人。”
如?果这些人所说为实,云嘉跑出?来,人生?地不?熟,应该会找人借手机联系家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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