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页—— by咬枝绿
咬枝绿  发于:2024年03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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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怪你。”司杭强调,甚至笑容更温柔了几分,“我永远不会怪你的,嘉嘉,我是怪那些?人。”
“抓到了吗?他们——”云嘉声音顿住,因为发现如果要?讲和这?些?人的渊源,势必要?提起庄在?。
“我的手?机呢?”她朝四周望。
“那些?人抓到了,有舅舅处理,你不用?担心。”司杭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来,“你的手?机从警局拿回来了,阿姨说那个手?机被?那些?人碰过不吉利,不要?用?了,你先用?我的,我现在?就?叫人给你买新的送来,好不好?”
云嘉小声道:“妈妈好迷信啊……”
“因为爱你,担心你啊。”司杭看了一眼门?口跟黎辉正在?讲事的黎嫣,收回目光道,“阿姨现在?还不知道你为什么来曲州,你是不是想来看庄在?的家人?”
云嘉有点惊讶。
司杭看出她的表情,叫她放心:“我没?有告诉阿姨,阿姨不会细问计较的,事已至此,她只希望你能尽快康复,你才是最重要?的,没?有比你的安全?更重要?的事了。”
说着,云嘉的手?,被?司杭合掌捂在?手?心里,他眼眸专注,温声请求着:“嘉嘉,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
“我知道你可怜他们,但不要?为了他们再出事了。”
云嘉闷闷应下?:“我知道了。”
她挣了挣手?指,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好像不习惯和司杭这?样郑重的攥手?对视。
而司杭因她的抽离,显得?有些?意外和失落,她便又不忍见地将抽出来的手?,慢慢放回去,拉着他,像小时候做游戏那样晃一晃,冲着他淡淡地笑:“你昨晚一路抱着我跑,是不是很累,你要?不要?去休息?”
“我不累。”司杭摇摇头,也对她笑,“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云嘉思绪不稳,猛然一瞬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她有记忆的部分,零星画面闪过,令她不由打起寒颤。
“那个地方好黑,我怎么跑也跑不出来。”
两手?相连,她感受到司杭掌心的温暖。
他忧心地看着云嘉,不让她往回忆里沉溺:“害怕就?不想了,把那些?不好的事都忘了吧。”
云嘉缩在?被?子里,点点头。
之?后两人聊了一点轻松的话题。
当天云嘉就?转院回了清港。
恢复的日子里,司杭一直陪在?她身边。
司杭大学?就?去了法国,高中毕业后,两人见面的机会也不如从前,他请了两周的假期,陪调整心情的云嘉逛清港的老店,故地重游,许多他们儿时的记忆和欢乐,如金币碎片,到一处便能拾起一些?。
他分享自己在?国外留学?的诸多见闻和个人体感,说那里或许更适合云嘉。
因黎嫣的期许,云嘉才回了清港读书。
但是她从小到大都不是很喜欢清港的文化氛围,她来这?边读了快一年的大学?,也没?有交到什么很好的朋友,好像在?清港,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份,对待她不缺热情,可社交聊天云嘉总能察觉对方刻意的投契。
司杭提议她可以提前申请出国。
她当时说会考虑。
后来云松霖也说,司杭总不能一直请假回来陪你,如果清港待得?不开心,就?换个环境吧。
“爸爸不干涉你的选择,唯一的要?求是,希望你的选择可以带给你快乐。”
五月份,这?件事便已经定下?来。
云嘉向学?校提交了留学?的申请材料。
六月份,国内的高校都进入考试周。
庄在?准备辅修管理,课业压力比其?他人更重,而同宿的卢家湛已经走出失恋阴影,积极投身各类校园活动,并时不时来问庄在?要?不要?参加。
几乎每一次,庄在?都说不用?了。
直到某天,参加完辩论赛的卢家湛发来信息。
卢家湛:[跟清港大学?的联谊,要?不要?来,说真的,他们学?校的女生一看就?跟我们学?校的女生不一样。]
卢家湛:[比我们学?校的女生也会怼人,所以这?次本校辩论队输的好惨,只能拿出‘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来’挽尊。]
庄在?:[跟清港大学?联谊?]
卢家湛:[上周不就?跟你说了有辩论赛。]
庄在?想了想,是说过辩论赛,但没?有说是跟清港大学?,不然光是“清港”两个字,他不会随便抛诸脑后。
庄在?难得?应下?,根据卢家湛发来的地址,到了近郊的一家日式酒馆,因为人数不少?,所以要?了一个很大的包厢,进去时,里头正在?聊隆大和清港大学?的某个项目合作,今年可以申请清港大学?的交换生,不过有专业限制。
庄在?简单打过招呼,很认真听完那位清港学?子的讲述。
他所在?的金融学?在?其?内。
聊到两岸高校的学?习氛围截然不同,那位清港学?子说,如果乍一下?过去,可能要?适应。
那边学?生卷的东西跟内地不太?一样,大家很看重出身和背景,每个人好像都目标明确,很赶时间的样子,完全?不想浪费时间向下?社交。
时间在?酒精和闲谈中消磨到很晚,庄在?已经感到无聊,但迟迟没?有散场迹象,便坐在?角落,刷起朋友圈。
上大学?后,微信才慢慢变成社交聊天的主要?软件,添加的人也并不多,朋友圈里,有看头并热衷于分享生活的,除了卢家湛,就?只有和文卓源分分合合的徐舒怡。
这?次,庄在?刷到的不是两人新的感情纠纷。
徐舒怡发了一张定位在?机场的朋友圈,两张配图,一张和云嘉的贴脸自拍,后面拿着登机牌的司杭也露了一部分脸,另一张是刚起飞的午夜航班。
文案是:[一路平安,等放假我就?去巴黎找你们玩!]
推杯换盏的喧闹里,庄在?转过头,看向日式圆窗外,因身处庭院厢房,外头有银杏和假山,连一角天空也看不到。
是看不到的。
他在?心里这?样想,因为徐舒怡那条朋友圈已经是一个小时前。
他点开某个已经渐渐淘汰的社交软件,云嘉的头像显示未在?线。
上一次他们聊天还在?四月。
她很生气地来质问他,是不是给了错误的地址。
地址没?有错。
可后面发生的一切都错了,错到他没?有能力去转圜。
他无数次点开这?个聊天框,无数次打出“你身体恢复好了吗”,然后因没?有问候她的资格和理由,长按删除键,删除文字,退出软件。
从酒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堆人候在?路边等车,他们让女生先走,等到后来,已经超过了隆大的宵禁时间,几人商量着今晚的落脚处。
马路上深夜载客的车子,一辆辆飞驰而去,并不为他们停留,旁边有人故意说着露宿街头无家可归的玩笑话。
庄在?站在?路灯下?,他喝了一些?酒,但完全?没?有过量,也正是因为太?清醒了,所以痛苦也格外清晰分明。
他仰头看着月亮,很幼稚地不想眨眼,好像这?样就?能看得?长久一点。
故此,眼睛很快就?酸得?厉害,不得?不移开视线。
他按着手?指关节,以痛制痛一样去感受骨骼间的响。
很久没?有体会到这?样痛苦的分离感,好像心上破开一道深深的裂,寒风酸雨不打照顾地灌进来,天长日久地吹刮着,仿佛这?道隐晦的裂,永远都不会再愈合。
就?像庄继生去世那天。
好像也是六月,也是这?样毫无预兆,忽然就?接到一通电话,那边说你爸爸在?工地出了意外,抢救无效,人已经走了。
事发突然,冯秀琴忙着治丧,还要?照顾年幼的庄蔓,是庄在?和大伯去医院将庄继生接回来的。
天黑后开始下?雨,入夏的暴雨像从破天的黑口子里直接倒下?来的,大股水流在?地上乱窜,尘土味被?掀翻了,水汽扑面而来。
深夜,送走来吊唁的亲友,十五岁的庄在?,站在?挂着白布的门?口,一动不动。
冯秀琴将打湿的塑料花圈着急地收回去,抖掉雨珠,东西出殡还要?用?。
她钻进屋里,扭头看庄在?,问他在?看什么。
十五六岁的少?年抽条早,身形像楔进门?框一样,没?动,没?回头,透着凉气的声音说,看雨。
冯秀琴说,雨有什么好看的。
便忙自己的事去了。
他却还是站在?那儿,静静看着这?场突发的暴风雨,他的父亲就?躺在?他身后,却再也不能跟他说话。
他想喊庄继生起来看看,就?像小时候看见两只蚂蚱打架那样喊他一块去看。
爸爸,你看——
原来人间落雨,也似万箭齐发。
可他知道,庄继生再也不会跟他说话了。
一直以为人世间的痛苦是有限的,只要?痛过,以后就?不会再痛了。
此刻,入夏的夜风涤去燥气,不冷不热的温度,吹在?身上很舒服,一群同龄朋友喝酒晚归,等车时,笑谈如今,畅构未来,七分酒热,添作十分的意气风发。
庄在?站在?人群边沿,抬头望着天。
天幕偌大,偏偏那点盐霜一样的月光,要?淌进人的伤口里。

第47章 正在加载
昨晚从庄在房间回来, 不知道是胃里积食,还是心里积事,洗漱上?床后,云嘉翻了几次身, 躺在只?开了一盏小夜灯的房间, 很久没有睡着。
轻度失眠, 导致第二天一早黎阳推着餐车来她房间,进门?后几乎一刻没?停地在说话,但云嘉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坐到餐区, 云嘉明显缺觉的脸上除了困倦, 还有些发懵的心烦意乱。
她没?听懂黎阳在说什?么,拿起铺好火腿片的小块烤面包,咬一口,略略回忆刚刚黎阳那堆噪音里的关键词。
好像听到了, 舅妈, 庄在,还有……相亲。
囫囵一咽, 嗓子噎住,顿时?被卡得清醒了两分,云嘉送进一大?口温热牛奶, 匆匆吞下食物。
“你刚刚说什?么?庄在又?要相亲?”
黎阳坐在云嘉对面, 正捡着沙拉里对半切开的小番茄, 一个一个往嘴里塞, 听此, 先是抿住嘴, 露出无语又?不爽的表情,看了云嘉一会儿?, 然后扬声道:“我!说了老半天了,你是一句没?听到是吧?我说我上?午要回去了,我妈要我回去相亲,庄在今天也要回去了,你一个人在这?边注意一点。”
“哦。”
得知是黎阳相亲,云嘉毫不在意。
黎阳叹气,心烦道:“要是给庄在相亲就好了,你舅妈现在真的是年纪大?了,一天闲不下来,之前也给庄在安排过,庄在不乐意,好嘛,现在到我头上?了。”
对于任何人的感情状态,云嘉都主张尊重自愿。
她轻飘飘道:“那?你也拒绝就好了嘛?”
“我怎么拒绝?庄在说他一心工作,对感情的事没?兴趣,OK,我也说我一心工作?谁信呐?”
这?段时?间的工作让黎阳成长不少,云嘉感觉以前这?样的话,表哥根本说不出来,现在到底是成熟稳重一些了。
“那?你就去相呗,见一见嘛,万一喜欢呢?”
“相亲能遇到什?么自己喜欢的,不都是凑合过过得了。”黎阳对相亲不抱期待,并举起例子,“徐舒怡她那?个相亲对象,她妈跟她外婆在宜海选妃似的给她淘来的青年才俊,人是可以,但她累的要死?吧?之前在你家?吃饭那?回,我看她跟她未婚夫在一块,一虎妞,小时?候能一个女的打三个男的,现在那?么娇滴滴的,我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我都快不认识她了。”
云嘉调侃:“那?你人还不错,没?拆穿她。”
“我拆穿她干什?么?这?么多年的邻居,倒是她那?个未婚夫挺惨的。”
云嘉想到徐舒怡遇见前男友的事,顿时?也为傅雪容捏一把汗。
在曲州还有两天工作,云嘉无暇分心去了解好姐妹现在的情感状况,想着等回了隆川,得提着徐舒怡耳朵,拿喇叭喊醒她,千万别在这?种渣男前任身上?再犯蠢。
早上?在云嘉面前诉过的苦,上?了庄在的车之后,黎阳又?跟庄在絮叨了一遍。
作为同样都被陈文青瞎点过鸳鸯谱的人,黎阳以为庄在会深有同感,跟着他一块吐槽亲妈多事,没?想到庄在非但没?有跟他一起愤慨,倒站到陈文青那?一边去了。
话里话外,让他多体谅陈文青。
成家?立业,儿?子始终没?立业,做母亲的难免就会想到是不是顺序搞错了,得先成家?之后才能立得了业。
不愿意接受现实的时?候,人总是有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期待。
云嘉不知情说些轻飘飘的话也就算了,庄在很清楚,黎阳没?好气对他:“我喜欢覃微,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庄在仅是陈述,“但她不喜欢你。”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黎阳更没?好气了,声音原地拔起,引得副驾驶的石骏都悄悄扭头回看后座情况。
或许是悯恤黎阳的爱而不得,庄在声音柔和?地给出建议:“你可以告诉阿姨,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或许就不用?去相亲。”
“做梦!我妈那?个人,你以为三言两语就能随便打发了?”
转瞬一想,先前给庄在安排相亲那?次,陈文青的确就被三言两语打发了。
但黎阳清楚,那?是因为对象不同。
即使庄在搁他家?住十年,甚至二十年,黎辉嘴上?把话说得再好听,拿庄在当亲儿?子一样,他也终究不是黎家?的儿?子。
彼此之间,细究到底还是利益牵绊更多。那?种出自血缘、无需回报的劳心劳力,庄在永远都不可能拥有。
所以陈文青才好打发。
因为本来就真心无多,她清楚与庄在之间浮于表面的融洽关系,经不住她反复唠叨催促。
面对自己的亲儿?子,那?就不一样了。
黎阳不再提陈文青,说到覃微。
“我是喜欢她,但她又?不喜欢我,如果让我妈知道,肯定又?是调查又?是私下去见人家?,不知道会给她添多少麻烦。”
黎阳这?人,身上?“不顾其他人死?活”的属性太?强,乍一下,从他嘴里听到如此体贴的话,庄在有点惊讶,但也没?过多的表现出来。
似乎也意识到说这?种窝窝囊囊的话,不是自己一贯的风格,黎阳有些懊悔让庄在知道自己的心声,但看庄在一直翻着手里的文件,并没?有抓着这?件事深谈,又?轻松不少。
黎阳换了话题,先是吐槽昨天晚上?,他饭点下楼,在电梯附近遇见一帮隆艺的学生,叽叽喳喳吵得人头疼,听他们争来辩去,知道云嘉还没?回来。
因为班里一个女同学没?有及时?归队集合,电话也联系不上?。
云嘉忙到深夜才回来,生日差点都过不成。
“我是真搞不懂她。”黎阳十分困惑,“好像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总喜欢干些费力不讨好的事,之前去非洲参加什?么儿?童救助,现在又?回大?学当老师,学校是会给她评教授职称吗?这?么认真干什?么?好好一个大?小姐,清福不享,非把日子过成这?样。”
庄在翻了新的一页,却不去看,扭头望向?黎阳问:“哪样?”
“反正……”
黎阳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反正就过得不像个大?小姐,她还是独生女,谁家?的千金像她这?样?”
“她不需要参照谁家?的千金。”
黎阳呆住一瞬,看向?庄在,而庄在并不看他,注意力已经挪回文件上?,只?淡淡地又?甩了一句话给他。
“也不需要满足你对千金的想象。”
庄在在云众待了好几年,从那?些靠“传言”“新闻”来猜测云小姐的下属,到部分见过云嘉数面的高层,大?家?对从未在集团事务里露面的云松霖独女,一贯兴趣颇浓。
关于云小姐不涉足家?族企业的原因,坊间陆陆续续也衍生出多个版本。
有人说,云老爷子生前非常不喜欢云嘉,最后一次犯病也是因云嘉的忤逆而起,临终前,父子有约,云松霖可以接下云众的权柄,但因着不喜,也因着要一碗水端平,所以绝不允许云嘉日后参与集团的经营,这?些年,云松霖看似放纵女儿?,实则也是众目睽睽之下,别无他法。
也有人说,这?位云小姐自幼身弱,虽生的貌美如花,但长期受抑郁症影响,面对媒体连正常表现都很难做到,遑论主理集团事务。
论据是云嘉这?一辈,堂兄弟堂姊妹们,有本事的,一早展露头角,媒体和?聚光灯一直追逐左右,没?本事的,也从不缺少外界曝光,同娱乐明星艺人一波三折地恋爱,分分合合好似拍电影,吃瓜群众也津津乐道。
只?有云嘉,她在网上?能搜到的资料有限,曝光很少,若拿名字去搜百度百科,寥寥数语,也只?介绍她曾就读的学校,枯燥无味。
刻意被抹去的痕迹,是云松霖对女儿?的保护。
但在外界眼里,这?位如今云众话事人的千金,似乎成了兄弟姐妹中的异类。
真真假假的话,庄在不知道听过多少。
似乎每个人都对云嘉有一番自己的猜测,对于违背想象的部分,视作火车脱轨般的荒谬。
可庄在总觉得,不肯循规蹈矩,在她身上?在正常不过。
荆棘世界是公主的冒险乐园。
黎阳觉得庄在刚刚的语气态度不太?寻常,什?么叫她不需要参照谁家?的千金,也不需要满足他对千金的想象?
这?话里的袒护过浓。
云嘉跟庄在之间的交情也未深厚至此。
如果是徐舒怡说这?种话,人家?好姐妹,不讲道理只?求闺蜜开开心心,也正常,出自庄在口中实在奇怪。
这?个大?尾巴狼的脑子不知道转得多快,现在搁这?儿?装起天真烂漫了?跟谁玩纯情呢,黎阳心想,我还不了解你是什?么人,深深恶寒之余,再一想,刚刚庄在居然还帮着陈文青说了两句话。
黎阳皱起眉,神?情复杂地看着正跟助理沟通工作的庄在,好似眼前这?个人面目全非,不忍直视。
好哇,变了,彻底变了。
想庄在刚来他家?的时?候,是个多么傲骨铮铮,寡言少语的小孩儿?,十年沧桑,改头换面,现在巴谁身上?都奉承谄媚起来了是吧?体谅完他亲妈,又?袒护起他表妹。
果然,社会是个大?染缸,云众更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
像他黎阳这?样宁折不屈,初心不改,对狗腿子行径深恶痛绝的人,终究还是越来越少了。
庄在看完月报,问文化博物馆那?边的进度怎么慢下来,石骏回道:“小傅总上?个月忙着筹备婚礼,对接工作不好开展,项目进度慢了,我们也不好催。”
庄在也理解,之前是听孙月然提过两人去了国外订婚纱和?礼服。傅徐两家?皆有头有脸,婚礼想必规模很大?,琐事也不会少。
难得傅雪容是个温柔体贴的人,不会以工作为名,把所有事情全都扔给女方处理。
如此一想,其实相亲也还不错。
庄在转过头,准备宽慰即将相亲的黎阳一句,却发现他正用?一种一言难尽又?透露些许心疼的目光看着自己。
庄在问:“怎么了?”
黎阳也问:“馥兹那?边的事,不好办吧?”
“不好办也得办。”庄在所持态度并不乐观,但也不过分焦虑,事在人为是少年意气,越渐成长,越明白身不由己时?,平静地看自己搞砸一件事,是必修课程。
“馥兹那?几个老骨头——”黎阳慢悠悠道,“虽然不是姑父这?头的,但是呢,他们还是要给我姑父面子的,当然了,我姑父现在人在那?个位置,大?家?长嘛,掣肘太?多了,是不会帮你出头的。”
“你想说什?么?”庄在问他。
黎阳想了想,还是闲谈般开口一提:“嘉嘉也可以,那?几个老头见了她,也得笑出褶子,说看着她长大?,小时?候抱过她之类的,咳——我不多说了啊。”
庄在听懂了。
他比黎阳更明白云嘉的分量。
“我不需要。”
黎阳皱起眉,无法理解,都已经谄媚了,能不能谄媚得彻底一点,怎么这?会儿?还背上?包袱了?

云嘉过往二十六年的人生中, 能长久坚持的事情屈指可数。
自?小喜好浮泛,兴趣如风似雨,说来就来,说去也?去, 对约定俗成的规矩礼数始终抱有质疑精神?。
向来如此的事, 到她这里, 也?总免不了被问一句,为什么要?如此?不如此又怎么样?
云老爷子在世时,很不喜欢云嘉身上这一点特质。他板起垂垂老矣的脸, 即使到了年纪, 眼无锐气?,面上也吝于流露慈爱,慢悠悠对云松霖讲,你的女儿, 好问而不乖觉, 缺忍性,走不了长路。
年纪稍长一些, 云嘉明白“好问而不乖觉”是?什么意思,也?并不伤心。
她不想走什么长路,随心所欲长到了二?十六岁, 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好。
有什么好, 倒是?发?现了。
缺忍性, 说明凭直觉做事, 没了那些弯弯绕绕的斟酌, 更容易确定?自?己?的喜恶所在。
喜处, 云嘉目前没有特别深刻的斩获。
恶处,徐舒怡的前男友文卓源或许能拔得头筹。
云嘉对文卓源的印象是?“万人迷”, 倒不是?说这人真的魅力无限。
有一张好脸蛋,能唱会跳,玩的转几样乐器,这种男生不管丢进什么学校里,总不会缺人气?,加之性格外?向,圆熟于一些社交技巧,自?然会产生这人朋友一堆,跟谁都能聊得好的万人迷错觉。
包括他自?己?,也?有这样的错觉。
云嘉很不喜欢文卓源。
高中时,他即使跟徐舒怡在一起后也?没改花蝴蝶属性,和各类异性相处总是?缺少边界感,这一点?,且用友谊纯洁、遍结兰襟搪塞过去。
云嘉不能理解的是?,高中毕业的暑假,文卓源曾跟徐舒怡大吵一架。
艺考失利,文卓源未能进入理想学校,之后接触一档选秀综艺。
真人秀的制作方饼画得很大。
一群外?貌出?众的男生被绑到大秀十八班武艺,大家?从五湖四海来,各带本事。
有才,好看,在这种地方已经算不上什么本事了,肉眼难辨的高仿鞋表也?不再如校园时期能糊弄过去出?身平庸。
这个世界,总有人是?赢在起跑线上的。
名?落孙山的文卓源颇受打击,徐舒怡用了许多方法希望帮他度过失意,好听的话不知道说了多少,反被他视作仇敌一样羞辱。
他怪徐舒怡只会说这些毫无用处的安慰,愤愤难平,认为如果是?徐舒怡去参加这种综艺,徐家?总有办法能不叫她空手而归,她根本就不理解这种拼尽全力也?会输给那些毫不费力的人是?什么感觉。
“到我身上,落选就是?也?正常,怎么就正常了?因为我没有你们会投胎吗?我们之间的心态有可比性吗?你总说自?己?也?做不好许多事,可你看,你现在还?不是?过的好好的?你们这种人天生好命,拥有的那么多,当然失去什么也?不会痛苦,那就拜托你,把我这种普通人痛苦的权利也?剥夺走!”
徐舒怡因此伤心不已,反复检讨自?己?。
云嘉看不下去,当时就要?从清港回来给好姐妹讨个公?道,他该庆幸自?己?有徐舒怡这样的女朋友,出?身优渥的富家?小姐愿意在意他顾影自?怜的痛苦,谢你并无宏德的祖上吧。
徐舒怡百般阻拦,为文卓源说尽好话,生怕云嘉杀过隆川湾,到时候言辞犀利,更叫文卓源无地自?容。
如今,分手多年,旧事重提。
徐舒怡平时装得潇洒,还?跟云嘉调侃深耕内娱的前任“出?道十年,归来仍是?素人”。
久别重逢,不过商场活动上跟文卓源打了个照面,又为渣男前任冒出?来一堆不顾云嘉死?活的体谅,张口一句“他现在变了好多”,云嘉听了死?死?按住太阳穴,直犯恶心。
徐舒怡跟云嘉感叹娱乐圈实在难混。
云嘉恨不得把好姐妹当场摇醒。
“娱乐圈是?难混,但娱乐圈的规则是?你制定?吗?是?你让娱乐圈难混的吗?怎么,这个世界欠他的大红大紫,都要?你来用愧疚补偿?”
从曲州回来后,徐舒怡说要?给云嘉补过一个生日。
她跟傅雪容的婚房,除了暖房趴,第一次办小宴会是?给自?己?补生日,云嘉本来还?是?蛮感动的。
筹人办宴,徐舒怡精通于玩乐之道,电话里还?殷殷告知云嘉,上次接风派对那几个说话不好听的,这次她一个没请,叫她放心过来,保准她这一趟过来,身心愉悦。
谁知道一过来,云嘉被徐舒怡本人气?得满脑袋包。
并且到场后,云嘉也?知道了徐舒怡不请那些人的另一层原因——傅雪容邀请了庄在。
两路兵马,自?然不能狭路相逢。
午餐吃得晚,结束时已经下午两点?,除了徐舒怡,云嘉如今在隆川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高中时走得近的几个女生,大学毕业不久就结婚生子,定?居其他城市,通知了黎阳,本来也?想喊堂姐云姿贤过来玩的,可惜她这周飞去国外?谈节目版权了。
徐舒怡怕人少了不热闹,将朋友圈里有眼色的玩咖都点?上,也?让傅雪容邀请了几位好友过来,都是?年轻人,玩得也?比较开心。
午餐过后还?有一些小游戏,一群人留在后院小楼,年轻男女扎堆的地方,火花易燃,打情骂俏永远少不了,现场想安静也?安静不下来。
通常这种场合,徐舒怡最热衷地就是?听些圈内离谱的新八卦,今天出?奇反常,有人喊她说“舒怡,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调子起得这么高,徐舒怡也?没心动,只摆手回应着“等会儿!等会儿来聊,”然后以试裙子的理由,拉着云嘉,步履急急,鬼鬼祟祟回了别墅。
订好的礼裙拿出?来,没试。
打发?走佣人,坐在沙发?上以手撑额的徐舒怡,说了自?己?这些天因文卓源而起的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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