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逐蹲下身子,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指尖上?转着?匕首把玩,漫不经心道:“不是你让我把刀拔出?来的吗?”
杜云英瑟瑟发抖,这才意识到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话?都说不利索了:“殿下,殿下……您大人有大量,我不该招惹您,您就饶了我这次。”
萧逐眯了眯双眼,刀尖上?滴着?血,他长指搭在?刀柄上?,拎着?刀在?杜云英身上?划过,引起颤栗。
他轻描淡写说着?:“既然看了不该看的人,这双眼睛就别要?了吧。”
杜云英浑身骇住,心知求饶是不可能让萧逐放过自己了,索性半是威胁地说道:“若是让我爹知道,他是不会放过你的!殿下……若是放我回去,我就当今夜无事发生。”
“你爹?”萧逐冷嗤一声,浑不在?意的歪了歪头,“他算什么东西?”
“你爹三番两次给我使?绊子,既然他不在?,父债子偿,就由?你来替他偿还吧。”
初来鄞城之时,有几个?汉子欺辱他,还有孙冯王净两个?护卫,也是州牧派来监视他的人。
萧逐抬手,扣住杜云英的后脖颈,另一只?手握着?匕首,快准狠地将匕首插进他的眼睛中?!
在?杜云英又一次发出?嚎叫前,他利索地卸了杜云英的下颌。
匕首插进他的眼球中?,萧逐犹觉不够,掌心握着?刀柄轻又缓慢地旋转,“就凭你,也敢亵渎阿宁?”
杜云英是真真切切的怕了,但是他说不出?来一个?字,只?能张着?嘴无助地呜呜叫。
他头脑充血,耳边嗡嗡直叫,仅剩的一只?眼睛也看不清眼前的情形。
萧逐拔出?匕首,冷笑一声:“想?娶她?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杜云英身体抽搐了一下,他不敢娶了,他真的知道错了,然而下一瞬,匕首朝着?他那只?完好的眼睛上?骤然戳下来。
他喉咙被血堵住,半张脸上?全是血迹,他双唇微动?,一个?“杀”字无声念出?。
他实在?受不了了,他想?要?萧逐杀了自己,哪怕死了,也好过此时被萧逐折磨。
萧逐面无表情看着?他在?自己手底下挣扎,眼底一片淡漠。
想?死,哪有那么容易。
他向来睚眦必报,杜云英既然招惹了他和阿宁,就要?承受该有的后果。
手起刀落,杜云英的背心处冒出?来一个?带血的刀尖,他额头冒出?冷汗,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住。
萧逐特意避开了他的心口,一刀下去,并不会让他毙命,反而会让杜云英清楚感受到身体中?的血液渐渐流失,浑身变凉。
折磨一个?人,便是让他亲自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大约一刻钟,杜云英头一歪倒在?地上?,萧逐伸手去探他的脉搏,一片沉寂。
人已经死了。
空旷的官道上?一片寂寥,萧逐无言立在?尸体一侧,待尸体彻底变凉,他提起杜云英的衣领,朝鄞城南门外的树林而去。
他本想?将杜云英抛尸在?树林中?,然而远远的看到南门附近多了许多守卫,萧逐脚步顿住,瞥见城下结着?薄冰的护城河。
他拎着?尸体过去,砸开一片薄冰,将其投入护城河中?。
结束后,他掠身回了方才的地方,在?官道两旁的森林中?,杜云英的那两个?小厮被他绑在?一棵树下,见他走近,两人瑟瑟发抖。
萧逐缓步上?前,割开他们身上?的绳子,淡声道:“州牧府杜云英酒后失足,跌进了护城河中?。”
那两个?小厮对视一眼,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惶恐道:“是,是,小的知道了,小的一定对今夜的事守口如瓶。”
风吹雪落,地上?的那一滩血迹被风雪覆盖,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鄞城外的纷扰丝毫没有扰到城内的人,姜善宁睡了一个?好觉,第二?日起来后想?了又想?,觉得?昨日在?灯会上?碰到杜云英,应该不是巧合。
州牧府在?燕城,昨日又是上?元节,燕城肯定也是十分热闹,杜云英能在?此时来鄞城,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姜善宁一骨碌爬起来,穿好衣裳,喊菘蓝给自己挽了个?发髻,以防万一,她打算去找阿爹阿娘,告诉他们此事。
已过巳时,姜善宁收拾了一番匆匆去了聆春院。
“阿娘!阿爹!”
正厅里,镇北侯夫妇正在?用膳,见她来了,姜夫人让人又添了一副碗筷。
姜善宁跑进来,在?门口处跺了跺脚,抖掉身上?的落雪。她搓了搓手掌,抬头看到桌上?的膳食:“诶,阿爹阿娘,你们还没用早膳啊,正好我也没吃。”
“你这个?小馋猫,快过来烤烤火,早晨这般冷的,娘不是说了呆在?自个?院子里不用来请安了,今日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姜夫人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暖炉旁烤火。
“阿娘,这不是想?你跟阿爹了,就说来看看。”姜善宁解开大氅,姜夫人身边的乔嬷嬷连忙接过来,搭在?帷帘后的衣架上?。
“哟,还是我的宝贝闺女?心疼我。”姜从靠在?椅背上?笑了笑,“不像姜云铮那个?臭小子,整日里也不知道去哪里野了。”
姜夫人起身朝姜善宁走去,拉着?她的手,一拉才惊觉她的手冻得?冰凉,连忙让乔嬷嬷拿了个?手炉过来,塞到姜善宁手里。
“这孩子,一大早过来也不知道穿厚一点,都冻成什么样了。”姜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心疼道。
姜善宁笑嘻嘻的坐下后直奔主题:“阿爹,昨夜在?灯会上?,我遇到杜云英了。”
“谁?”姜从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这是哪一号人物。
“杜云英,就是州牧的儿?子。”姜善宁解释,“阿爹以前跟我讲过州牧,我都记着?呢。”
“杜詹的儿?子?”姜从眉眼一沉,他自是知道此人的德行,连忙问:“他有没有对你不敬?”
“倒还好啦,杜云英那个?人,嘴上?没什么把门,多亏七殿下收拾了他。”
姜从拳头握紧,眉头一皱:“这个?杜詹,若是不会管儿?子,便由?我来替他管教。”
第31章 木簪
姜夫人也听闻过此人, 由于杜詹的纵容溺爱,朔州十五城的百姓都对杜云英的所作所为略有耳闻,且避之不及。
她一听到昨夜灯会上?宁宁遇到了此人, 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担心地询问:“昨夜出去可有带护卫?”
姜善宁咬了咬下唇:“没有带……但是我也没出什么事嘛, 多亏了七殿下呢。阿娘你们不用担忧。”
“你阿娘担心也并非多此一举。”姜从沉吟道:“平日出去时将府里的护卫带上?,不止能保护你,还有北狄人近些时日蠢蠢欲动,前两日更是袭击了我?军军营,我?将高淮派回去处理此事了。”
“阿爹阿娘,我?知?道了。”姜善宁乖乖答应,她想?起?来前世的时候, 北狄人三番两次在朔州十五城中流窜作乱,阿爹为此废了不少功夫。
但?是这?辈子?, 从她开?始接近萧逐,和萧逐的关系越来越亲近时,今生的轨迹便和前世有所不同?了。
所以她不能全部依赖前世的记忆来判断今生的事情走向。
不过以防万一, 带上?几个护卫也没什么坏处。
“侯爷,看来敲打州牧一事,得尽快去了。前几年他的五十整寿宴席上?, 他还想?跟我?们侯府结成姻亲。”
姜夫人提起?来这?事就觉得嫌恶,“他家那个不学无术的儿子?,什么德行他自己不知?道啊,想?娶宁宁,也不看他配不配。侯爷, 事不宜迟,今日你就去跟州牧说清楚。”
姜从连连点头:“好好, 就依夫人的,一会儿吃了饭我?就去快马前去燕城。”
“阿爹要去燕城找州牧?就为了昨夜的事?”姜善宁觉得没必要,侯府在鄞城,州牧府在燕城,前世一直到他们回?京,侯府跟州牧府都是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她说道:“其实昨夜也没什么大事,阿爹不必为了此事跟州牧撕开?脸皮。”
姜从浑厚的笑了几声:“不光是为了此事,还有七殿下。”
“七殿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姜从与姜夫人对视一眼?,缓缓解释道:“州牧跟李皇后?有些渊源,我?得去敲打他几句,否则不出一月,陛下都知?道我?们镇北侯府收留七皇子?的事情了。”
州牧是皇后?的人,那看来昨夜杜云英来到鄞城一定并?非偶然,州牧在燕城肯定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为了监视萧逐,让自己儿子?前来探探究竟。
姜善宁沉思?了一会儿,看来朝中局势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这?辈子?,她和镇北侯府,还能全身而退吗。
从聆春院出来后?,姜从纵马去了燕城,姜善宁手里一直攥着手炉,走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
走到听雪院和隔壁客院的交界处,有一条幽静的小径,萧逐正立在那里。
他穿着玄色的大氅,这?次穿的不是姜善宁的那件了,而是符合他身量的一件大氅,侧身立在那,厚重的大氅也掩不住萧逐宽阔挺拔的脊背。
十八九岁的年纪正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他回?眸看来时,姜善宁站在原地?愣了愣,风雪模糊了他的眉眼?,但?依旧能看出他气势凛然。
这?些时日,她与萧逐相处时,萧逐虽然话?不多,却总是温和有礼。
只有偶然的那几个片刻,会让她觉得眼?前的萧逐跟前世的他有那么一瞬的重合。
就如昨夜他折断杜云英的双手时。
“殿下,怎么站在这?里?”姜善宁眉梢轻扬,朝他走过去,萧逐侧身站着的时候,看的方向正是她的听雪院,她问:“是要找我?吗?怎么不进去坐着等?”
萧逐笑了笑:“我?问了菘蓝,她说你去聆春院了,也没什么大事,我?便在这?里等你。”
“殿下,有什么事我?们进去说吧。”姜善宁转身想?走,萧逐叫住她:“无妨。”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子?递给她:“阿宁,新年礼物。一直忘了给你,今日送你,应该也不晚吧。”
其实并?非是他忘了,这?几日在侯府呆着,他不是没见过顾灵萱和高淮给她送的礼物,都比他雕的这?根梅花木簪要好得多。
他身无长物,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将这?根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梅花木簪送给她。
“呀!”姜善宁惊呼,接过木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根雕刻好的梅花木簪。
木簪上?头的梅花花瓣层层分明,绽放的样子?犹如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一看便是人用心雕刻出来的。
姜善宁十分欢喜,杏眼?亮晶晶的:“这?么好看的梅花簪子?,殿下你是自己雕刻出来的吗?”
她一直很喜欢梅花簪,她的饰品中多数也是梅花簪,萧逐这?礼可谓是送到她心头上?了。
“阿宁喜欢就好。”萧逐声音暗哑。
“可是我?都没有给殿下准备礼物。”姜善宁后?知?后?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
萧逐滚了滚喉结:“阿宁已经帮了我?那么多,开?春后?我?们不是要一起?去学堂么,学堂的束脩还是阿宁替我?交的,我?只是送了你这?么一件小小的礼物,实在算不得什么。”
“也对。那下学后?我?请殿下去醉香楼吃饭!”
难得他一次说了这?么多话?,姜善宁欣然应允,迫不及待地?拿起?盒里的木簪,指腹摩挲在簪子?上?。
木簪触感光滑,也不知?萧逐磨了多久。
等回?去她就簪上?。
他们站在听雪院旁边说话?,菘蓝听到说话?声,小步跑过来,喘了口气说:“姑娘,顾姑娘在正厅等您呢,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姜善宁一拍脑袋:“遭了。昨夜抛下了她,她这?会肯定是来兴师问罪的。”
怪不得方才她叫萧逐进去,萧逐没答应,他应当?是在外头看见顾灵萱进去了。
“殿下,今日真是不巧,萱萱在我?院里等我?,我?有空了就去找殿下。”姜善宁语气带着歉意,萧逐送了她礼物,但?是碍于顾灵萱在,也不好叫他进去,只能下回?去找他了。
“好。”萧逐轻声答道。
在姜善宁即将转身时,他又说:“阿宁,若是需要我?跟顾姑娘解释,你着人唤我?就好。”
“我?知?道了,殿下,你放心吧。”姜善宁朝他摆摆手,转身踏入院里。
一进去,她看到刚才她跟萧逐说话?的地?方,一墙之隔,顾灵萱正站在墙下,啧啧道:“某人定是不记得以前答应了要请我?在醉香楼吃饭吧,这?转眼?就跟另一人也是这?么说,真叫我?伤心呐。”
她故作抹眼?泪的样子?,假装抽泣两声。
姜善宁手里攥着木盒,无奈的走近她:“好啦,萱萱,我?当?然没忘要请你吃饭,要不……”
她转了转眼?珠:“干脆我?将你两一道请了,还能省我?一顿饭钱。”
“好你个姜善宁!”顾灵萱不客气的在她胳膊上?拧了一把,“就算我?同?意了,七殿下能同?意?”
“疼疼疼,你轻点啊。”姜善宁忙求饶,忖了忖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殿下大抵也不会同?意的。”
姜善宁揉着小臂,幽幽道:“萱萱,我?合理怀疑你掐我?的这?一下是公报私仇,怪我?昨夜丢下了你。”
“见色忘友。七殿下当?真就那么好,咱们十几年的朋友,你说丢下就丢下了。”顾灵萱愤愤。
“我?是看昨夜殿下心情不好,咱俩的关系还用得着说嘛,就先紧着殿下了。”姜善宁稍稍正色,“你若是问我?殿下哪里好……”
“他人虽然看起?来挺难接近的,但?是熟了之后?就会觉得他其实品行不坏。”
姜善宁思?绪放空了几息,前世萧逐弑父杀兄,也是逼不得已的吧,任谁像他那样被对待,都会不择手段的报仇。
若是生在一个普通世家,他肯定会跟姜云铮一样,无忧无虑长大,而非生活得如此艰难。
“还有昨日,在杜云英面前,也是他保护了我?。”姜善宁摸到掌心里的木盒,往顾灵萱眼?前递过去,颇有些炫耀,“殿下还亲自做了木簪送我?。”
顾灵萱看到栩栩如生的梅花簪,眼?底惊愕:“这?么好看!当?真是他亲手做的?”
“应该是吧,他也没有骗我?的理由的吧。”姜善宁说。
“诶,宁宁,说起?来,你昨夜有没有事啊,杜云英那个泼皮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我?好得很,有殿下在,杜云英连我?一根寒毛都没有碰到。”姜善宁耸了耸肩,转而狐疑地?打量她。“不对啊,我?怎么瞧着你也没有多生气,昨夜我?走了之后?,你做什么了?”
“我?,我?怎么没有生气,我?生气得很呢。”顾灵萱将木盒塞给她,转身走进房里。
姜善宁追上?去,笑嘻嘻的问她:“你昨晚怎么回?来的?遇见谁了吗?是谁将你送回?来的?”
屋里很快响起?两个少女的玩闹声。
傍晚的时候,有士兵在鄞城外巡逻,在护城河中发现了一具尸体,守城的将士连忙将消息带回?侯府,奈何姜从今日去了燕城,赋闲在府的姜云铮接手下来此事,跟士兵一起?去了城门处。
消息传回?侯府的时候,令姜善宁愕然。
彼时她正坐在厅堂中吃糕点,偶然听到院里的小厮在议论此事,仔细听了一遍后?愣住,不敢置信的问:
“你们说什么?护城河里打捞出来的尸体是杜云英的?”
难就难在?杜云英是死在了鄞城的地界上。
姜善宁在窗边喊住那两个说闲话的小厮,满心惊愕:“那具尸体,确定是杜云英?”
两?个?小厮握着手里的扫把连连点头, 其中一人说:“回二姑娘, 小的亲耳听到?方将军说护城河中打捞上来的尸体是杜云英, 草草收拾了一下,就赶忙来府里了。”
“是啊,方将军的下属发?现尸体的时候,那具尸体面?朝上浮着,泡了一天?一夜的脸就贴在?河面?的薄冰上,将那一片都染红了,而且小的听说尸体的两?个?眼球都没了, 可吓人了。”
“小的还听说尸体上有好几个?黑乎乎的血洞,看着像是被刀捅的。”
两?个?小厮你一言我一语, 姜善宁大概捋清了事情?的缘由。
方将军是阿爹的部下,负责城门附近的巡逻和视察。今日在?护城河中发?现了杜云英的尸体,连忙回到?侯府通报。
“此事, 城中百姓可知?道?”姜善宁蹙眉,若是城中百姓知?晓,引起恐慌那就麻烦了。
小厮摇了摇头:“方将军一发?现尸体就立刻来府里通报了, 小的也是刚刚去?正堂找赵管家凑巧听见了,百姓和府里的其他人应当是不知?道的。”
姜善宁稍稍放下心,阿爹不在?,此事交由姜云铮去?处理?,她其实是有些担心的。
不过好在?方将军是个?稳妥的人, 有他在?姜云铮身边,一定是可以处理?好的。
“你们方才说, 尸体的两?个?眼球都没了?身上还有刀伤?”姜善宁脸色有些发?白,难以想象昨晚在?灯会上还活生生的人,第二日就在?护城河中漂着。
而且照小厮的描述,杜云英分明就是被人捅死,再抛尸到?护城河中,看着像是被寻仇了。
到?底是何人这么大胆?
姜善宁心神一动,忽然想到?昨晚他们跟杜云英之间发?生的争执,那时萧逐戴着面?具,她并没有看到?萧逐的神情?。
他那样睚眦必报的性子,不会是他做的吧?
姜善宁在?心里否认,昨晚萧逐都当场折断杜云英的手腕了,应当不至于半夜再去?寻仇。
她挥了挥手,让两?个?小厮下去?做事了,并嘱咐他们一定要守口如瓶,不得将此事泄露出去?,他们连连点头称是。
“姑娘,怎么听起来这么吓人,侯爷不在?,世子一个?人能?行吗?”待人离去?后,一直忍着没说话的菘蓝才瑟瑟开?口,转而愤愤不已,“那杜云英真是晦气,死哪不好非得死在?我们鄞城,坏风水,呸呸呸。”
杜云英在?燕城横行霸道,仗势欺人,确实死有余辜。
姜善宁安慰她:“没事的,别害怕,阿爹今晚就能?回来的,再说,一切还有你家姑娘呢。菘蓝,去?准备晚膳吧。”
“姑娘,我这就去?。”
菘蓝走后,眼看天?色越来越晚,姜云铮还没有回府,姜善宁心中一直放心不下,在?马厩里牵了匹马儿便直奔城门口而去?。
一路上还是热热闹闹的情?形,街道两?旁挂着花灯,百姓们似乎并未受到?此事的影响。
来到?城门口,守卫的士兵认得她,直接放行了。
城门外,护城河的河面?上结了层薄冰,河水在?冰面?下翻涌,不断拍打着薄冰。她沿着河边走了一会儿,才看到?姜云铮跟方将军,还有几个?士兵,正围着地上的一具尸体看。
姜云铮余光瞥见了姜善宁,大步走过来,伸出手掌盖在?她的双眼上:“小姑娘家家的,别看这些了。”
姜善宁停住脚步,“大哥,我不放心就来这里看看,现在?什么情?况了?”
姜云铮回头看了一眼,示意方将军用草席将尸体裹起来,怕吓到?了姜善宁。
他眉头皱着,放下了胳膊,“泡了一天?一夜,尸体有些肿胀,他的两?个?眼球都没了,若不是依据身上的衣裳,几乎认不出来这是杜云英。”
见姜善宁要上前看,他伸手拉住她:“就在?这里看吧,别凑过去?。”
寒风扫过来,姜善宁隐约能?闻到?尸体上的腐臭,她看过去?,眸光一颤,草席裹着杜云英的尸体,露出一双泡得发?白的脚。
姜善宁问:“大哥,杜云英是被捅死的吗?还是在?河中溺死的?”
“都不是,他身上的伤口都不致命,是失血过多?而死的。”姜云铮简单回答道。
适才他和方将军等人一同查看了尸体,都是习武之人,一眼就看出尸体上的伤全都不是致命伤。
尸体上只有两?道刀口,一道在?小腿上,一道在?胸膛前,下手之人力道极大,将杜云英戳了个?对穿。还有他的眼球,生生被人搅烂。
姜云铮虽是纨绔,但也仅仅是斗鸡走狗,不像杜云英那样仗势欺人。同为?纨绔,姜云铮觉得不齿,也看不惯杜云英的所作所为?。
听说他昨晚还差点轻薄了自己妹妹,姜云铮丝毫不同情?他,甚至觉得他死有余辜。
又一阵寒风刮过来,姜云铮也闻到?了尸体上的臭味,他推了推身边的人:“好了,看也看了,早些回府吧。大半夜的别在?外面?晃荡了。”
姜善宁还想再仔细的看一看,但是拗不过姜云铮,最终只看了个?大概就回府了。
她栓好马儿,心事重重的走在?府里蜿蜒的小路上。
夜色下,薄雪飘飘,姜善宁从马厩出来,慢吞吞的走着。
她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杜云英的尸体,但是知?道他死得很惨。他既然死在?了鄞城,那么肯定是跟鄞城的人结了仇,若是这么看,萧逐的嫌疑就很大了。
姜善宁神色有些倦怠,她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若真是萧逐做的,该怎么办。
她是看不惯杜云英,但也不至于看到?他的尸体,自己心里没半分波澜。
姜善宁正想着,头顶传来一道冷冽的嗓音:“阿宁。”
她打了个?激灵,抬头就看到?萧逐那张硬朗的面?容,黑眸如霜雪一般。
他撑着一把罗伞,骨节分明的五指扣在?伞柄上,停步到?自己面?前,手掌向她这边靠过去?,挡住了飞雪。
“阿宁,想什么呢?我叫了你几声都没听到?。”萧逐垂眸看去?,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些许的怔愣。
少女瓷白的脸蛋上红扑扑的,小脸裹在?毛绒绒的斗篷中,显得娇媚动人。
“嗯?”姜善宁吸了吸鼻子,抬手将发?顶的雪花拨去?,“没想什么……殿下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有看到?你。”
她刚从马厩里出来还没走多?久就碰到?了萧逐,他住的客院和马厩分明是两?个?方向,所以他是特意来接自己的么。
“晚间的时候我想找你一起用膳,正巧看到?你出去?了,便在?这里等你。”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萧逐微笑着说道,解释完后又问她:“阿宁,你出府做什么了?”
姜善宁顿了顿,缓缓开?口说:“傍晚,守城的方将军在?护城河中发?现了一具尸体,来侯府禀明了,我大哥急忙去?处理?此事了。我放心不下,就去?城门口看了看。”
她说的很慢,一面?说一面?抬头观察萧逐的神色,发?现他的神情?一直是含着笑意,看不出来有什么破绽。
难道真的不是他做的?
两?人同撑一把伞,并肩朝回走。
“殿下,你不问问死的人是谁吗?”走了一段路,姜善宁微微侧头去?瞧他,迟疑着问道。
萧逐依旧微笑,不紧不慢的反问:“哦?死的人是谁?”
“是杜云英。”姜善宁莫名有些怯怯,“他昨晚前脚跟我们发?生了争执,后脚就死在?了护城河中……”
“那个?杜云英,昨晚意图轻薄阿宁,我打听过他的名声,是一个?纨绔的浪荡子,死了难道不好吗?”萧逐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
他的嗓音清冽,犹如空明的雪山,冷静而透彻。
姜善宁眨了眨眼,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他……他确实死有余辜,我听大哥说他是失血过多?而亡,我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没看清楚什么,但是我又听府里的小厮议论,杜云英被戳了个?对穿,两?只眼球都没了……”
萧逐低笑了声,语气平静:“阿宁此话,是觉得下手之人太过残忍,不该如此虐杀杜云英吗。”
姜善宁看着他,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她心里只是怀疑萧逐,又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他。
她现在?更是在?拉拢讨好萧逐的关键时候,萧逐这么问,难不成是在?试探她?那她可得仔细回答了。
姜善宁轻咳一声:“也不是,他那个?混账,确实该死,死了也好,省得祸害那些良家子,那人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不对,死了都是便宜杜云英了。”
“殿下,你也别多?心,杜云英那样的人平日里肯定跟好多?人结了仇,这不多?行不义必自毙,昨晚就有人看不惯收拾了他。”
萧逐长睫轻颤,久久未言,羽睫上仿佛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她若是知?道下手之人是他,还会对他好么,还会像往日一样,护着他么。
快要走到?听雪院了,萧逐忽然停下脚步,挺拔的脊背如松柏。
雪落在?伞顶和他的大半个?肩膀上,他转过头,目光望着她,漆黑的眼底蒙着一层雾气,缓缓问道:
“若真是我杀的,阿宁会如何?”
第33章 威胁
两人相对而立, 分明萧逐的眉眼间笑得柔和,他的周身却?忽然迸发出一阵压迫感,铺天盖地的朝姜善宁席卷而来。
伞柄轻移, 微薄的月光映照出那双清寒的眼眸。
姜善宁抬眸, 愣愣的看着萧逐, 他正低着头,漆黑的眼眸凝住她,眼底亮得如满院的落雪一般明镜。
她仔细看了看,竟然可以从他的眼底看到自己模糊的倒影。
“殿下,为?什么这么问?”姜善宁张了张唇,不解问道?。
萧逐低笑一声,高大的身躯投下来一大片阴影, 极有?压迫感地笼下来,他沙哑着嗓音又问了一遍:“阿宁, 我说,若是杜云英是我杀的,你会觉得我残忍吗?”
姜善宁一抖, 面前之人清冽的气息传来,她浑身紧绷,额角突突直跳。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方才他问她下手之人是否残忍是一回?事?, 这下又将?下手之人说成?是他自己,萧逐这样问,到底是何意思。
他的那句话从姜善宁心头滚过,她喉咙微哽,五指在袖中捏紧。
周遭陷入沉寂。
见到姜善宁久久未语, 萧逐握住伞柄的五指渐渐圈紧,锋锐指骨弯折, 骨节泛白?。
他在等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