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不小心漏了,是压根没给。
熙王妃倒是心知肚明,陛下每每犯病,便埋怨熙王,定是没打?算赏赐,皇后面上?只能应着,事后又寻了个借口?补给熙王府。
熙王妃家境殷实,嫁妆丰厚,压根看不上?这些赏赐,便将府上?女眷皆唤过来,让她们自个儿挑。
给王府的端午节礼是一些笔墨纸砚与珠花。
大家兴趣不大。
但给徐云栖的赏赐就丰厚多了,一箱子绫罗绸缎,几?盒南珠松石。
箱子一道抬来锦和堂,熙王妃不许人打?开?,打?算径直送去清晖园。
熙王妃不喜欢徐云栖,却?丝毫不影响她偏着三房,生怕旁人得了小儿子的体己。
徐云栖过来时,屋子里聚满了女眷,便是平日鲜少露面的两位侧妃也到场。
大家分了些珠花与笔墨,兴致缺缺的样子。
徐云栖随后看到自己那个箱子,心里顿时明白了皇后的深意?。
皇后坐镇六宫,绝对不是一个简单人物,为什么偏偏将两份赏赐一道送来?如果她没猜错,定是皇帝那头埋怨熙王,没舍得多少节礼,但皇后担心委屈王府女眷,故而,把这箱子赏赐一道送来,意?思已经显而易见了。
上?回皇帝赏了那么多,全部进了她的口?袋,这回,不能这么不知趣。
于是徐云栖大方地朝锦箱指了指,“母亲,儿媳想把这箱子打?开?,若是有?能用的,姐姐妹妹们都分一些。”
熙王妃正在喝茶,听?了儿媳这么一句,脸色微木。
这小儿媳笨手笨脚便罢,还呆头呆脑的,熙王妃还真替儿子愁。
她自个儿都开?口?了,熙王妃岂能拦着,于是抬了抬眼,示意?郝嬷嬷去开?箱。
箱子被打?开?,里面全是绫罗绸缎与珠宝。
大家眼神?亮了几?分,纷纷看着徐云栖,徐云栖笑着道,“大家伙紧着喜欢的挑吧。”
裴沐珊朝她使?眼色,徐云栖喝着茶不在意?摇头。
郝嬷嬷只得将那些绸缎珠宝全部摆在面前的雕漆长几?,及桌案上?。
李氏自认与徐云栖关系好,早早就把赏赐逡巡了一圈,选中了自己喜欢的颜色,只是其他人没动手,她也不好出头,便悄悄扯了扯婆婆高侧妃的袖子。
高侧妃也是名门出身?,眼皮子不至于这么浅,端坐着一动不动。
另外一位韩侧妃倒是有?心起身?,可惜熙王妃没发话,她也不敢吱声。
裴沐珊实在是担心嫂嫂吃亏,拉着她起身?,“嫂嫂,这是你的赏赐,你先挑。”
徐云栖真的不在意?这些东西,“妹妹你先来。”
熙王妃看着那笑吟吟浑然不知轻重的儿媳妇,无语地摇头,将茶盏搁下,看着两位侧妃慢声吩咐,“长幼有?序,高侧妃与韩侧妃先挑。”
高侧妃立即起身?施礼,“王妃客气了,咱们一家人哪里需要拘礼,再者不过是些绫罗绸缎,理应孩子们先挑。”
熙王妃见她知趣,点了点头,朝女儿看了一眼,“得了,你先挑吧。”
裴沐珊是府上?唯一的嫡姑娘,大家向来都宠着她。
她挑了三匹色泽娇艳的绸缎,选了两颗个头大的南珠,便回身?过来,示意?徐云栖选。
徐云栖还没动,李氏瞧见自己看上?的一匹被裴沐珊挑走?了,赶忙起身?,“三弟妹,我就不跟你客气啦。”
她带着丫鬟上?前,将自己选好的三匹给挑走?,朝桌案上?那盒珠宝瞄了一眼,里头最大的几?颗没动,显然是裴沐珊留给徐云栖的,她很知趣的没选,拿了两颗绿松并南红便回了席位。
裴沐兰见谢氏坐着不动,长嫂不选,她不好去,便推了推谢氏,谢氏其实不大想选,只是大家都挑,她不要显得不待见徐云栖,于是干脆拉着裴沐兰起身?,姑嫂俩一道选。
谢氏喜好与韩侧妃相?近,韩侧妃生怕自己看重那匹靛蓝缂丝被选走?,连忙跟着上?去。
李氏见婆婆高侧妃还在端着,干脆将她一推。
大家热热闹闹凑过去了。
锦和堂难得这么融洽,熙王妃也露出笑容。
裴沐珊帮着徐云栖抢了几?颗最大的南珠回来,瞪着她道,“你怎么什么都不挑。”
“我什么都不缺啊,这些南珠都给你,就当你哥哥补给你的礼物,”徐云栖温婉地笑着,扬起干净皓白的手腕,
“你看,我有?的时候要配方子,择药材,手上?带着东西不方便。”
裴沐珊拿着烫手。
银杏见多不怪,与裴沐珊解释道,
“五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少奶奶从不爱戴这些花花绿绿的首饰。”
五月初十,连着下了两日雨,今日?放了晴。
裴沐珩这两日宿在皇宫,徐云栖无事一身?轻,早睡早起,浑身?舒坦,与往日?那般在?院子里打了一阵五禽戏,随后?用了朝食,换了干爽的衣裳来到小药房,准备看?医案。
这时,陈嬷嬷打外头行来,立在?东次间珠帘外,并不敢往里走,只扬声禀道,
“少奶奶,王妃那边来了人,请您过去呢。”
熙王妃几乎不传唤她,徐云栖下意识认为该是出?了什么事,过去的路上便问陈嬷嬷,
“可是出?事了?”
陈嬷嬷面露苦笑,“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今日?是翰林院掌院齐老?先生的七十大寿,原是定了大少奶奶过去拜寿,可是大少奶奶病下了,王妃便遣人唤您过去一趟。”
徐云栖点点头不再多问。
行到锦和堂外面的穿堂,听见里面传来嘶声裂肺的哭声,再抬眼,便见二嫂李萱妍立在?廊芜下飞快朝她招手,徐云栖沿着长廊悄声迈过去,妯娌二人立在?廊柱旁,听得里面一片嗡乱之声。
廊下婆子丫鬟显然都避开了,只剩下郝嬷嬷立在?门边,见了二人,请进去不是,赶走也不是,遂当个睁眼瞎。
徐云栖无意听人墙角,避开了少许,李氏跟上来,二人凑在?廊角说话。
“你别?看?大嫂平日?端着架子,神气得很,私下日?子可不好过。”
徐云栖微愣,“这样吗?”
李氏见她来了兴致,换了个更亲密的姿势,挽住她道,“可不是,上回在?行宫,大哥私下将一丫鬟带去了书?房,回来也没与大嫂通气,二人依旧在?书?房鬼混,此事惹恼了大嫂,大嫂便将那丫鬟斥了一顿,塞去后?罩房浣洗衣裳,为这事,大哥与大嫂没少闹别?扭。”
“今日?不是定了大嫂出?门么,那丫鬟趁着大嫂离开便去寻大哥,赶巧大嫂丢了东西折回房,将二人逮了个正着,那丫鬟乘势跟大嫂闹,在?地上撒泼打滚,两厢差点打起来,最?后?惊动了王爷和王妃。”
徐云栖满脸愕然,颇有?几分唏嘘。
这时,锦和堂的明间内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哭声,紧接着便听得那丫鬟说要撞死,李萱妍闻言二话不说拉着徐云栖往里头去,她力气之大,徐云栖一时还没能挣脱,等到二人进去时,便见郝嬷嬷与另外一位婆子扼住那丫鬟的胳膊,丫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由人拉扯着,跪不着地,
“奴婢是家?生子,一家?子都在?王府当差,大公?子要了奴婢的身?子,如今又不管不顾,大少奶奶不能容人,奴婢只有?死路一条。”
裴沐襄见两位弟妹也闯进来了,脸色越发窘,大约不想叫人瞧见他懦弱的一面,咬着牙朝上头熙王和熙王妃拱手,
“爹,娘,儿子断不能做这种始乱终弃的事,敏儿,儿子是要定了。”
王爷抚了抚额,头疼地看?了一眼儿媳妇。
谢氏杵在?那里,面罩寒霜,无动于衷。
熙王妃倒是没有?偏袒儿子,怒道,“无媒苟合,也好意思装出?一番情深义重,你既是要她,为何事先不与你媳妇通气?倘若她今日?允了你,纵容了这小娼妇,他日?是不是人人都可以往你床上爬。”
熙王妃当着三个儿媳的面,做出?一番正室嫡宫该有?的姿态,
“我把话放在?这里,男主外女主内,那么这后?宅之事便是女人说了算,做妻子的够大度了,准许你们纳妾,如果你们连这点颜面都不给妻子,甭说只是破了身?子,便是怀了孩子也不认!”
谢氏有?了婆母撑腰,脸上方流露出?几分心酸和委屈来,朝着熙王妃的方向哽咽一声。
李氏闻言悄悄看?了一眼婆母,这就是她敬服熙王妃之处。
熙王却是晓得妻子这是含沙射影,连着也在?敲打他。
他严肃地看?向裴沐襄,“襄儿,此事是你有?错在?先,你先跟你媳妇赔个不是!”
裴沐襄不肯,看?向丫鬟敏儿。
那敏儿顿时泪水横陈,人都吓瘫了去,
“那王妃打算如何处置奴婢,奴婢的爹和娘都是府上的管事,您又如何服众……”
这敏儿的父母皆是熙王身?边伺候的,也是府内有?头有?脸的管事,此事着实棘手。
熙王妃狠狠瞪了一眼儿子,又剜了一眼丈夫,皱了眉。
敏儿察觉没了戏,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挣脱婆子的手,朝最?近的柱子撞去,而?恰恰徐云栖便立在?那一处,敏儿哪里是真想寻死,便干脆往徐云栖撞来,徐云栖可是有?些拳脚功夫的,侧身?一避,探身?一抓,拽住她的手腕,旋即使?了个巧力,丫鬟便哎哟一声疼得跪了下来,两个婆子赶忙扑过去摁住她。
徐云栖趁着这个机会,握住了她的手腕,身?为大夫的老?毛病又犯了,顺手把了个脉,再打量她一番脸色,不免皱了眉,
“你并没有?破身?子!”
这话一落,屋子里诡异般的安静。
徐云栖最?开始想的是,莫非这敏儿讹诈主家?,可转念一想,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她忍不住,朝大公?子裴沐襄望去。
裴沐襄震惊于徐云栖所说,正抬起眼朝这位弟妹看?来,两厢视线对了个正着。
徐云栖扫了一眼他的脸色,心情复杂地低下头。
屋子里的气氛尴尬到了极致。
最?先打破寂静的是敏儿,她尖叫一声,对着徐云栖哭道,
“您胡说什么,奴婢跟爷……明明……”
明明做了那事,她怎么可能没破身?子。
这时,那裴沐襄已经?窘得抬不起头来,他兀自立着,后?脊蹭蹭往外冒着冷汗,整个人几乎无地自容。
熙王和熙王妃瞅见他这模样,再相视一眼,脑子冒出?一个离奇的念头。
熙王妃毕竟是过来人,很快明白了什么,第一念头是不敢相信儿子这么年轻就……紧接着她为了挽回儿子颜面,对着徐云栖斥了一句,
“你胡言乱语!”
徐云栖从?善如流退至一边,“儿媳知罪!”
唯独谢韵怡深深看?了一眼徐云栖,旋即唇角掀起一抹嘲讽。
李萱妍听得云里雾里,只当徐云栖是想帮大嫂谢氏随意诹了个谎言,没有?多想。
熙王看?了一眼儿子白中?泛青的脸色,意识到了事情严重性,冷着脸喝了一句,
“此事皆是你咎由自取,你给我回去闭门思过,没有?我准许,哪儿都不能去!”
“至于敏儿,”熙王看?着那天?真懵懂的小丫鬟,十分为难,斟酌问熙王妃道,“还是收房吧,你看?如何?”
原先熙王妃是不答应的,可事情既然有?变,这个敏儿断不能再放去外头,熙王妃无比头疼地看?了一眼长媳,谢氏此时已转过身?来,婆媳俩素来有?默契,只一眼便达成了约定,熙王妃最?终点头,
“就这样吧。”
敏儿先是一阵懵然,转念一想,定是徐云栖想帮着谢氏赖账,也没有?怀疑什么,欢天?喜地磕头谢恩。
裴沐襄几乎是羞躁难当地摔袖而?出?,敏儿也由婆子带走。
熙王妃看?一眼谢氏,宽慰道,“你今日?乏了,就在?府上歇着,我让你二弟妹和三弟妹代你去贺寿。”
“时辰不早,你们俩去收拾一下,在?侧门等我。”
等到把媳妇们打发,熙王妃和熙王两两相望,断没料到事情真相是如此。
熙王妃一面由着嬷嬷给她穿戴,一面与熙王道,“回头请个太医给襄儿瞧瞧。”
难怪谢氏夫妇自从?生了长孙,至今没有?消息,原先她还怨儿媳妇肚子不争气,如今才知问题出?在?儿子身?上,儿子定是瞅着小丫鬟不懂事,便胡乱蒙骗了过去。
熙王抹了一把汗,点头道,“好,”旋即觉得纳闷,“那老?三媳妇是怎么发现的?”
熙王妃回想呆头呆脑的徐云栖,暗自郁碎,“珩儿说她擅长做药膳,估摸看?了几册医书?,瞎猫撞死耗子让她撞上了呗,那傻丫头,这种事怎么能嚷出?来。”
比起徐云栖怎么发现这桩事,熙王更在?意儿子的身?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想他今年四十出?头,依然兴致勃勃,这么一比,儿子这事越发让他心里蒙了一层阴影。
熙王妃心情郁闷地带着两个儿媳赶往齐家?。
齐老?太傅是朝中?最?负盛名的儒学大家?,是当世之巨擘,如今的内阁阁老?荀允和,与裴沐珩都是他的学生,说他门生故吏遍天?下也不为过。
荀夫人病了,荀家?今日?由荀云灵代母亲出?席。
荀家?马车与王府马车在?齐府大门处撞了个正着。
熙王妃拉着荀云灵问长问短,裴沐珊这两日?又去外祖家?住去了,徐云栖这边便跟二嫂李萱妍一起。
李萱妍在?路上还说她,“你方才傻呀,这事与你何干,你去掺一脚。”
徐云栖不知该说什么,“我不是故意的。”
徐云栖模样又美又软,李萱妍就觉得她是个笨美人。
“傻丫头,不过傻人有?傻福。”嫁了裴沐珩这样的好郞婿。
李萱妍亲昵地拉着她进了齐家?大门。
荀云灵搀着熙王妃送到齐家?待客厅明正堂。
齐老?太傅的妻子老?夫人也在?世,熙王妃被齐家?掌家?太太迎进去,里面秦王妃和陈王妃也在?,齐老?太傅这样的人物,别?说皇亲贵胄,便是皇帝和皇后?一早也遣人送了赏赐来。
这场寿礼办得隆重而?气派。
荀云灵在?门口等着徐云栖和李萱妍走近,她神色如常上前施礼,
“给两位嫂嫂请安。”
徐云栖看?着她面露淡笑,将早准备的礼盒递给她,“上回没能给见面礼,今日?补上,还请勿怪。”
荀云灵看?着那张四平八稳的脸,心中?暗叹,此女该是很有?本事,方能逼得沐珩哥哥这样对她,她笑了笑,欣喜地接过来,“多谢了。”
一行人进去给老?太太请安,前段时日?裴沐珩被封郡王,徐云栖实则是郡王妃的身?份,老?太太不敢受她的礼,起身?回礼,齐家?可是真正的清贵之家?,家?风严谨,没有?人会看?轻徐云栖的身?份。
清正堂内坐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夫人,晓得轻重,外头的年轻姑娘少妇就不一样了。
客人太多,徐云栖与李萱妍一道出?来,去花厅落座,至花厅,见人满为患,最?后?只能折去东面的水阁。
齐家?出?身?金陵,府中?景致也是依照江南园林打造,沿着湖边石径往水阁去,四处花影缤纷,雕栏玉砌,好不雅致。
路过水榭,李萱妍见秦王府一庶出?的媳妇在?这,二人素来亲近,便干脆拉着徐云栖坐下了。
徐云栖坐在?角落里美人靠,望着水面波光粼粼出?神,脑海还在?想,若是外祖在?世,裴沐襄的病情该要如何诊治,没有?把脉,不能断出?病症全貌,虽说是那事上的毛病,引因也不尽相同,有?的是因常年犬马声色纵情过度所致,有?的是本身?脏腑出?现病灶,有?的是错饮了药物导致萎靡,更离奇的只是心理作祟,并无他故,徐云栖并不了解裴沐襄的详情,不好乱断。
如今想来,长嫂谢氏拦着丈夫纳妾,未必是不够大度,怕是不想将此事张扬出?去。
坐下没多久,听到雕窗隔壁传来熟悉的嗓音。
那大理寺卿家?的刘香宁坐在?人群中?,亲昵依偎在?荀云灵身?侧,嚷声道,
“她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嫁了好郎君,方得上座,否则咱们在?座的哪位不比她尊贵,她可是抢了本该荀妹妹的婚事。”
荀云灵一听这话,连忙皱眉,推开刘香宁,
“姐姐快别?这么说,她是天?子赐婚,名正言顺,碍着我什么事。”
换做过去,她必是顺水推舟任凭旁人嚼舌根,败坏徐云栖。
如今却是不敢,待会父亲要来赴宴,若是回头传到父亲耳郭里,指不定够她吃两壶的,母亲已再三嘱咐,叫她莫要轻举妄动。
荀云灵这番举止落在?姑娘们眼里,便是高山仰止,一派清正。
“不愧是荀阁老?的女儿,荀姑娘论胸怀可是我辈楷模。”
刘香宁替她委屈,“姐妹是不知,上回在?行宫,她可是故意将那水往我身?上泼来,害我疼了整整一月方好,我便罢了,可怜芹儿,至今还躺在?床上呢。”
荀云灵回京后?去探望过萧芹,却被萧夫人拒之门外,荀云灵这辈子都没吃过这种排揎,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芹儿着实可怜……你可去探望过她?”
刘香宁摇头,“我去过,萧夫人说是芹儿心情不好,不想见任何人,我只能打道回府。”
荀云灵一听如此,心中?放下心,可见不是针对她。
席中?,有?一人是秦王府的郡主,平日?便看?不惯裴沐珊,连带不喜欢徐云栖,
“可不是,每每瞧见她,我心里就膈应得慌,要我唤一乡下女为嫂嫂,我牙都疼了……”
这话一落,水廊外传来一道嗤笑,
“我看?你不是牙疼,而?是牙酸。”
听到这道声音,大家?面露惶恐,纷纷起身?。
十二王裴循摇着羽扇慢悠悠从?雕窗外踱步过来,立在?廊口觑着这些姑娘们,他斥道,
“你们这些姑娘,整日?无所事事,就只知道背后?说人闲话。”
秦王府的小郡主瘪瘪嘴低下头,姑娘们显然不太服气。
十二王回过眸,吩咐身?边内侍,“把她们的家?世都记上,回头禀报皇后?娘娘,下一道斥书?去各府,叫她们父母好好管教。”
这么一来,事情就闹大了。
除了荀云灵外,其余人纷纷跪下磕头,
“王爷恕罪。”
一旦皇后?下懿旨斥责,不仅家?里没脸,也会牵连父亲升官,大家?这才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十二王可是说到做到的性子,他一个眼神,身?旁内侍一个个认真逡巡过去,不消片刻已牢记在?心。
有?些胆小的当场吓哭。
十二王没做理会,继续摇着扇子往湖心阁去,却见雕窗隔壁水榭另一间也坐满了人,而?其中?正有?徐云栖。
大家?方才将隔壁的话听了个正着,生怕十二王连着她们一道发作,连忙跪下行礼,唯独徐云栖立着,朝他屈了屈膝。
十二王看?着立着角落里的小姑娘,她穿着一件杏色的对襟长衫,下摆也是同色百褶裙,手里拿着一个小扇柄,朝他含笑望来,她模样清致洒脱,眉梢温软和气。
裴循那一刻心仿佛被什么挠了下,生出?几分心疼来,他朝徐云栖招招手。
徐云栖随他一道迈出?水榭,来到当中?的水廊。
裴循还未说话,徐云栖倒是先瞅了一眼他的腿,“王爷不曾柱拐杖,可见是好多了。”
说到这,裴循不得不佩服徐云栖的医术,“你针灸之道果真出?神入化?,上回针了半个时辰,我便好了大半,再每日?擦以药油,如今已不怎疼了。”
徐云栖笑道,“一次并不能断根,王爷若想痊愈,还需两次。”
裴循失笑,望了一眼涟漪款款的湖面,没接这话,反而?道,“那些话别?往心里去,她们眼皮子浅,不配让你生气。”
徐云栖听了这话反而?哈哈一笑,“王爷多虑,我没有?放在?心上。”
有?的时候,她觉得京城这些世家?女很无聊,不是攀比家?世,便是攀比夫婿,却从?未想过,人要讲眼光放在?前方,放在?高处,精力要放在?自己身?上。
裴循看?着面前豁达又明丽的姑娘,心想裴沐珩真娶了个与众不同的姑娘,只是感慨之余,也不免生出?几分惋惜,至于惋惜什么,他亦没有?深究。
“好,那我去了,你自个儿照顾好自己。”
裴循正待转身?往湖心阁去,却听得岸边传来一阵嘈杂声。
二人不约而?同望过去,只见数名锦衣卫披坚执锐沿着水廊往水榭走来,裴循眯着眼立着不动。
姑娘们也都吓到了,有?的躲在?人群中?,小的无处可遁,便小心翼翼探出?半个头张望。
只见为首的锦衣卫千户,来到水榭第一间敞轩,目光在?人群扫了一圈,问道,“谁是刘香宁。”
刘香宁吓得打了个哆嗦,“是,是我……”
锦衣卫千户看?着她目光一冷,约莫是顾忌着老?太傅寿宴,并没有?动刀动枪,只寒声道,
“你出?来,跟我们走一趟。”
刘香宁顿时脸色大变,立即躲在?荀云灵身?后?,“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太傅府的贵客。”
荀云灵也察觉不对,压下心头慌乱,镇定问锦衣卫,“敢问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锦衣卫千户冷笑一声,将手中?逮捕文书?一扬,“大理寺卿刘照涉嫌捏造虚假冤案,欺君罔上,陛下有?令,着刘家?下狱,详查!”
刘香宁当场昏厥。
荀云灵等人也唬得摇摇欲坠。
锦衣卫千户使?了个眼色,两名锦衣卫上前,凶神恶煞地将刘香宁主仆给押走了。
水榭内一片死寂。
裴循倒是并不意外,回神安抚了徐云栖一眼,带着人往水阁去。
水阁那边丝毫未被这边动静所扰,一些贵公?子高歌畅饮,好不痛快,裴循素来礼贤下士,很快融入其中?,大约一刻钟过后?,水阁另外一个方向,行来几人,这显然是前院来的男客,几人穿着贵气,眉宇轩昂,身?后?仆从?甚众,正是裴沐珩与皇次孙裴文成,和皇三孙裴修齐。
皇次孙裴文成正是秦王嫡长子,皇长孙裴仁乾被贬后?,他如今便是万众瞩目,众人一番见礼,他便率先挨着裴循坐过来,
“十二叔好潇洒,我们还在?奉天?殿听训呢,您就打先喝上酒了。”
裴循懒懒倚着长椅,合上羽扇,笑道,“不然我怎么是你们王叔呢,如今我解脱了,该轮到你们听训。”
众人哈哈大笑。
裴循将身?侧另一贵公?子使?开,招呼裴沐珩坐下,待他落座,凑过去道,
“听母后?说,你这几日?都宿在?皇宫,珩儿,不是我说你,你已娶妻,该要着家?了。”
裴沐珩不以为意,笑着擒起酒盏敬了裴循一杯,“十二叔勿忧,我与内子很好。”
徐云栖脾性实在?和软,安安分分从?不闹性子,他们夫妻着实是融洽,就连那事也甚是合拍,裴沐珩对妻子很满意,至于她万事不计较的性子,裴沐珩也看?开了,难道非要她计较才高兴,夫妻俩自个儿和和睦睦才是要紧。
裴循不信,“那我问你,你可知你妻子平日?做些什么,爱做什么?”
裴沐珩觉得裴循今日?管得有?点多,不过十二王一向关爱晚辈,也未多想,便回道,
“她性子安静,平日?就在?府内极少出?门,爱弄些花花草草,偶尔学做药膳孝敬长辈,十二叔当知,皇祖父很喜欢吃她做的药膳。”
裴循当然知道徐云栖药膳做得好,可她之所以能让皇帝青睐,不是因为糕点做得好,是因为她深谙医道,治了皇帝的病,裴循算看?出?,裴沐珩和皇帝都被蒙在?鼓里。
然后?裴循便道,“忘了告诉你,方才我在?水榭遇见她。”
裴沐珩脸色一顿。
裴循看?着他怔愣的模样,嗤嗤一笑,这夫妻俩明显是各自为政,一个忙着治病救人,一个忙着朝政。
裴循摇摇头,别?过脸去。
裴沐珩委实不知道徐云栖今日?来了,印象中?每每这种场合,母亲是让长嫂谢氏出?面。
裴沐珩本就机敏聪慧,一听便知十二王在?敲打他,责怪他不关心妻子。
“是不是方才水榭出?了什么事?”
裴循懒洋洋丢了他一眼,“她被人挤兑,不过,那个人已经?被带走了。”
裴沐珩便知是刘家?女,方才他打宫里来,皇帝已撤了大理寺卿刘照的职,原先大理寺少卿补上去,裴沐珩想了法子,让最?先查通州一案的御史刘御迁任大理寺少卿一职,刘御是他的棋子,他这几日?早出?晚归,便是忙于此事。
不等午膳,裴沐珩悄悄吩咐人联系上徐云栖,夫妻俩在?西岸人迹罕至的石径处说话。
“你今日?怎么来了?”裴沐珩两日?没见妻子,妻子立在?明晃晃的阳光下,一张小脸白得发光。
徐云栖笑眼盈盈回他,“大嫂病了,母亲便让我和二嫂随她过来。”
裴沐珩明白了,想起方才水榭一事,他眼神微冷,几乎是下意识便握住妻子的手,
“让你受委屈了,你再等等。”
等他大权在?握那一日?,让所有?人伏在?她脚下俯首称臣。
徐云栖垂眸看?了一眼手,这是裴沐珩第一次主动握她。
他掌心太热,烫得她有?些不自在?。
她嗯嗯点头,“我没事,你别?放在?心上。”她反而?宽慰丈夫。
裴沐珩想起方才裴循所言,抚了抚额,颇为无奈道,“夫人,下次出?门可否事先知会我一声,我好知晓你在?哪儿。”
从?别?人口中?得知妻子去处,裴沐珩心里并不好受。
徐云栖已猜到十二王敲打了裴沐珩,她轻轻咧嘴一笑,这一笑颇有?几分山花烂漫的天?真,“我知道啦。”
裴沐珩还握着她没放,妻子的手特别?软,又软又糯,这样一只手却是干脆利落捉住了一条蛇,裴沐珩看?着她,“我下回出?门也会事先知会你,做什么也会告诉你。”
有?商有?量,徐云栖终于有?了做人妻子的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