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香—— by叶蓁蓁
叶蓁蓁  发于:2024年0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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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像是有星光潋滟,深沉如海,漫天的星斗都被倒映了进去。沐清溪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在兰溪村时她也曾说过同样的话,还问“你父母是不是不喜欢你”,现在想起来,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一巴掌拍醒自己!
等等,景王不会是说她……童言无忌……吧……
沐清溪抬头看着景王殿下含笑的双眼,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好像又猜对了……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小姑娘气呼呼的样子实在是可爱极了,一双杏眼瞪得圆溜溜,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跟旁边的白白软软的小团子更像了,活脱脱就像是炸了毛的猫儿。
“既然来了,陪我下盘棋。”赵璟随手指了指炕桌上的棋枰,也不问沐清溪乐意不乐意,便已经坐在了白子一边。
沐清溪还没从“童言无忌”的坑里爬出来,又被硬生生拎到了名为切磋棋艺的坑里,偏偏眼前这个人说的话、吩咐的事她一样都不能反驳。
不情不愿地挪到炕桌另一侧,把客儿放在床榻里侧,又从一旁拿了碟素点心给他。客儿一向听话,倒是不用担心他捣乱。
小团子不知道姑娘要做什么,乖乖抱着点心吃,一边吃一边撅嘴,庙里的点心一点都不好吃!
沐清溪坐下来以后才发现这是一局残棋,围棋一道向来是执黑者先行,智空跟景王下棋竟然是执黑的一方?景王的棋艺比智空要高明?
棋盘上黑白二子各占半壁江山,不分伯仲,厮杀十分激烈。沐清溪不由得想起前日来时看到的那副残局,观望了一番,她从棋钵中取出一子,轻轻放下。
景王看着那颗棋子落处,眉心蹙了蹙,似乎有些为难,思索片刻后才执起一颗白子放下。
沐清溪想都不想,捏起一颗黑子顺手放下,干脆利落。景王蹙着眉看她,沐清溪无辜地回望过去,双眸清亮,目光似水般清澈。前者眼中竟然显出几分无奈,手中的白子落下,黑子好不容易建立的半壁江山竟然一线溃败,被白子拔起一大片。
沐清溪丝毫不心疼,执子落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景王眉心蹙得更深,却还是执起一颗白子稳稳地落下,插入黑子的阵营。
沐清溪似乎完全不管景王的棋路,起手,落子,一气呵成,又是一点犹豫都无,甚至不去看景王故意漏下的破绽。赵璟这次眼神里却多了点好笑,白子落处,又是一大片黑子被连根拔起。
就这么来来往往下了不多时,等智空从藏药阁回来,就见自己苦心经营的半壁江山早已被拆得七零八落。白子稳稳占据了主导地位,黑子只剩了为数不多的几颗,一望即知是在边角里苟延残喘,而且还是被猫捉耗子一样的苟延残喘……
登时脸色僵住,气的额头上的诫疤颜色都深了。
“你到底会不会下棋啊!”明明他走的时候平分秋色,黑子还隐约占了上风,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就输得快连袈裟都没了!
沐清溪见他回来,顿时松了一口气,大有“你终于回来了,我终于得救了”的心态,丢下棋子拍拍手大大方方地承认:“不会啊。”
智空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怎么会以为这是个机灵聪明才华无双的丫头的?
沐清溪若是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大概会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劝:那都是错觉,和尚,清醒清醒吧。
可惜她不知道,所以智空只能自己被自己坑了。
“你、你竟然能忍的下去?”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赵璟,跟个完全不会下棋、瞎胡来的竟然还能下完,景王殿下脾气好的真是令他刮目相看!
景王苦笑着摇头,叹道:“与卿对弈之难,胜过对阵百万雄师!”
沐清溪根本就是完全不顾规则地胡来,想放哪儿就放哪儿,甚至根本不管那地方该不该下、能不能下、下了是不是自寻死路……
赵璟刚开始还以为她是故意兵行险着,胸有奇谋,胡作非为只不过是混淆视听。可是越往后下就越发现,那完全是他想多了,沐清溪根本不是有什么成算,而是她根本就不会下!
跟完全不懂规则的人讲规则何异于鸡同鸭讲?
他这一盘棋下的,比战场上对着十倍于己的敌军还累。
沐清溪才不管他累不累呢,智空终于回来了,她终于不用再对着景王那张冷脸了,简直开心地连客儿塞了一嘴的点心都可以不管了!
小团子鼓着腮帮子把最后一个点心嚼碎咽下去,完了舔舔嘴,唔,一点都不好吃。顶多再吃个三五盘他就不想吃了。
“大师可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沐清溪催促。
今天是他们约定好的第一次为客儿行针的日子,所以沐清溪才特地带着客儿过来。
智空顺势把话题接过来,“准备好了,药材都在了,劳烦景王回避一二,和尚要给小施主看病。”后半句是对赵璟说的。
赵璟自然不会有异议,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只是临出去之前目光有意无意地往沐清溪身上放了放。
白色绷带缠住的手臂依然有些刺眼,不过小姑娘现在完全沉浸在为侄儿治病的欢喜中,就算是送他走也送的十分不走心。赵璟到底没说什么,径直走了出去。
等他颀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沐清溪才一手抱过客儿,把“不会疼,不能乱动……”之类的话重复了一遍。
“要早点治好,客儿才能早点跟姑娘回家,所以客儿要听话对不对?”
小团子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仿佛准备英勇奔赴战场的将士,“嗯!”
智空拿出随身的银针浸入酒中,手上不停,为客儿脱去衣衫。那块青紫的地方格外与众不同,与旁边白皙柔嫩的肌肤格格不入,一看便知不健康。
智空试探着按压,却发现客儿并没有惊叫,看来情况比他预计的要好。
沐清溪在一旁熟练地打下手,前世她曾经随智空下山救治遭了瘟病的村子,这一手默契就是当时练出来的。
然后智空就发现,无论自己需要什么,沐清溪总能第一时间领会并精准地找到递给他。不禁心下感叹:这么好的徒弟,不收真是太可惜了啊!
陈相昀百无聊赖地一个人在寺里晃悠,不由得苦笑连连,表妹去找智空大师,殷茵在佛前念经,殷兄则被无悲大师请去饮茶,明明是他们请他过来的,结果来了以后一个个都没了人影,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幸而宝严寺经过历代扩建,风景极好,认真逛起来,逛个三天三夜都未必重样。
广清禅房外这处就不错,院子里种了成片的木兰,叶子未长,花却开得正好。一朵朵白色的花瓣淡雅清幽,远远望去,成片的花海如云如雾。山上寒冷,花期要比山下晚了些时日,山下的木兰此时早已花瓣凋零枝叶成荫了。
信步走着,前方竟然传来一阵人声,陈相昀不欲听别人家的墙角,遂选了个岔路走过去。谁知,那声音竟然渐行渐近,竟是跟他走到一条路上来了。
陈相昀下意识地想往树丛后面躲,才要举步,忽觉好笑,他本是信信步闲游至此,若是躲了开去才显得刻意。于是,仍旧沿着原路走,不多时便跟前面的人打了照面。
两个人。一个小沙弥,穿着褐黄色的僧袍。另一个却脸戴面具,头戴兜帽,全身裹在一席玄色的披风中,看不清面貌。
“陈施主。”小沙弥见了陈相昀双手合十道。
这小沙弥是无悲大师身边的,他曾见过,还有印象。能让他引领的客人想来定是无悲大师的十分看重的客人。
陈相昀点点头,也不多问,主动让了一步,请对方先行。
等了一会儿面前的人却不动,小沙弥和陈相昀齐齐看过去,只见面具人看着陈相昀的方向似乎有些出神。待察觉了他们的目光才回过神,朝着陈相昀一点头,与他擦身而过。
陈相昀总觉得有什么自己错过了,走出去几步路又不自觉地回头朝那个面具人的背影看去。
那背影,为何看着有点眼熟呢?

第107章 背影
陈相昀回了住处不久殷磐也回来了,二人相约今日去山上转转。大昭寺建在山顶,戒备森严,等闲人不得入内。但是大昭寺以下的地方依旧算是宝严寺的范围,并不禁止香客们游玩。
正值春日,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山上一片青葱翠绿,陈相昀一边沿着山路前行,一边又想起广清禅房外遇到的那个戴着面具的人,那种隐约的熟悉感太过强烈,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想得出神。
“你说的那人我知道,听无悲大师称呼他石施主。”殷磐说道。
陈相昀这才发现,自己无意识间把问题问了出来。
“怎么?你认识?”殷磐问。
陈相昀下意识地想点头,随即便摇头。姓石,又是那种打扮那样的身形,他似乎并不认识这样姓石的人……
殷磐看着好友的眉心都纠结在一块儿,看着都替他愁,“与其在这想来想去,还不如去问无悲大师。”
“大师会肯说?”陈相昀反问。
殷磐没所谓地道:“你又不会要害人,不过是打听打听,大师总不至于这么不近人情。”
陈相昀一想也是,遂把这个问题暂时抛到脑后,专心欣赏起后山的景致。
广清禅房里,木鱼声一下下极有韵律地响着,面具人和无悲大师分坐两边。炉子上的茶壶不一会儿咕嘟嘟冒出了白气。面具人提壶挨个淋遍茶屉中的青瓷薄胎茶杯,待品过茶香之后,再将黄汤茶水一一注入茶杯中。
无悲大师布满了皱纹的手执起一盏香茗,入口之后先生涩后生甘,而后复又生甜。
“时隔多年,施主这一手茶艺丝毫未见,反而精进了不少。”苍老的声音和着木鱼的声响,有种低沉的喑哑。
坐在对面的面具人看着手中的茶杯,道:“时隔多年,依然惟有大师这一盏‘无垢’最得我心。”
“哦?”无悲大师白眉微动,“施主这些年走南闯北可有所得?”
面具人放下茶盏,手却未曾离开杯盏,眸光一瞬间变换,似是陷入了短暂的回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有所得如何?无所得又如何?世间事总不能尽如人愿,世间人自然也不能人人‘无垢’。”
无悲大师双手合十唱了声佛号,“生而为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取蕴苦。所求者多,因而不得解脱于凡尘俗世,心中生尘埃,是为有垢。待八苦历遍,所求无求,大彻大悟,方得圆满。”
“若所求无求,何必还要来这世上走一遭?”面具人反问。
“大道三千,为求解道。”
“解道不是求?”面具人再问。
“心之本性,非是求,是固有。”
“心之本性为何?”面具人再问。
“时时勤拂拭,自然明了于心。”
面具人笑了,“如大师所说,要我时时把心中所求拂去,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拂去,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眼前所见,皆是虚妄。心中所求,皆是水月。一念佛国,一念地狱,施主何不舍地狱而就佛国?”
面具人沉默,无声片刻,才道:“佛国或地狱于我并无区别,我想做的事未做成也不会放弃。大师或许已经无欲无求,无喜无悲,我这个俗人却喜怒哀乐贪嗔痴怨样样俱全。”
无悲大师睿智的双眼中略过一丝遗憾,双手合十叹了一声,“逝者已矣,往者不可追,施主何不放下?”
面具人牵起嘴角,半是嘲讽,“我一门上下精忠报国,鞠躬尽瘁,终落得家破人亡,活着形同死了,大师竟要我放下?”
无悲大师眉心微蹙,陈述事实,“施主尚有亲人在世。”
面具人嘴角的嘲讽更深,“是啊,还有亲人在世。若不是为他们,我也不必忍耐多时。”
无悲大师还要开口,面具人却不打算再听,抢先说道:“我来一为谢大师当年的救命之恩,二为谢大师这些年为我隐瞒。”
“阿弥陀佛,佛渡众生。石施主无论姓甚名谁,在贫僧这里,都是眼前之人,并无区别。”
面具人同样双手合十还了一礼,“无论如何大师的恩情没齿难忘。大师的圆满我求不到,我只求我的圆满。”话中坚定之意不容丝毫动摇。
“家人在寺中多有叨扰,还请大师关照一二。”
无悲大师还礼,“凡入我门,皆是佛祖化民。”言外之意,所有人一视同仁,都是佛门信徒。
面具人心知他性情如此,但有这句话在,家人出事无悲大师也不会坐视不理。谢过之后便告辞离去。
广清禅房里的木鱼声一下下响着,无悲大师看着墙壁上的“禅”字双手合十唱了一声佛号。
众生向佛,佛渡众生。
面具人出了禅房后脚下不停直接往山下走去,出了山门不久就有人迎了上来。来人身形纤瘦窈窕,看着是个女子,身上穿着件玄色披风,容貌隐在斗篷下无法细观。
“公子。”声音有些沙哑。
面具人点点头,“都安排妥当了?”
女子应“是”,“公子放心,绝对不会被察觉。”
面具人颔首,“你办事我自然放心。”
“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女子想起寺中看到的人,忍不住感叹。远在异地时总觉得日子过得慢,今日见了,竟觉得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今夕何夕。
面具人闻言眼中也闪过一丝动容,不过终究没再说什么,“走吧。”
“是。”女子跟上。
不一会儿主仆俩就消失在了山门外。
用过晚膳,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客儿行过针后耗了气血,早早便沉浸了梦乡。沐清溪睡不着,又不想待在屋子里看经书,于是命春雁取过衣衫换上,让珠玑留下陪着客儿。虽然智空说过客儿会睡得沉,打雷都不醒,沐清溪却怕他梦魇。珠玑带着他的时候长,有她在能安抚的住。
春日昼渐长,夕阳落下,西边的天却还霞云交辉,呈现出一片橘红的暖色。一轮明月悄然爬上了另一边的天空,因为天色还有些微微明,并没有什么存在感。
沐清溪带着春雁一路穿过长廊小径,寺里的迎春还未开败,木兰也在枝头悠然绽放,在微暗的天光里竟有种特别的味道,比之白日观赏多了几分神秘。
“小姐是要去哪?”眼见得路越走越偏,人声渐无,春雁有些担心。
沐清溪却不在乎,“随便走走,哪里清净就去哪里。”
见她满脸不赞同,又解释:“这是在宝严寺里,还能有什么歹人不成?”
春雁想说那也未必,还是小心些好,不过看小姐的样子是不打算听的,只好按捺下来,行走间却更加警觉地打量四周。
走着走着,却见沐清溪忽然停了下来。春雁向前看去,只见旁边一侧的青石路上远远一道深色的背影,隐在微暗的天光里看不清。她家小姐却怔然望着那道背影出神。
是认识的人?
“小姐?”
“嗯?”沐清溪回头,就见春雁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摇头笑笑,“没什么,有些像故人。”
“要不要奴婢去问问,说不定就是呢?”看她神色失落,春雁提议。
沐清溪怔了怔,随即摇头,神色带着深深的怅然,“不必了,不可能是他。”
因为他已经不在了。
见她神情不愉不想多谈的样子,春雁闭口不再追问,心下却好奇起来。
沐清溪朝着身影消失的方向再看了一眼,那道久违的熟悉的身影那么相像,有一瞬间她竟然以为真的是他。
可是,怎么可能呢?记忆里那个为她遮风挡雨,把她护在身后的人早就化为一抔黄土,再也寻不见了。
“走吧。”沐清溪淡淡地说道,心里就像堵了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刚走几步,春雁忽觉脸上落下几分凉意,抬手一抹,指尖湿润,竟是下雨了。就这么一会儿夜幕低垂,竟然变天了。
“小姐,咱们回去吧。”京城春天少雨,她们出门没有带雨伞。
沐清溪却不想现在回去,她更想去高处、去开阔的地方透透气,把胸腔里那些无处安放的郁气都交给广阔的天地。
“不必,这样的雨下不大。”否则哪里来的“春雨贵如油”?
春雁劝不住,只好继续跟着,心里暗暗提醒自己,回去了一定要记得给小姐喝一碗姜茶,着凉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沐清河来宝严寺是临时起意,春闱过去近一个月,京中的风声渐渐平息下来,人员安排也都已经定住。原本他这样的名次顶多外放到偏远之地做一二小官,托赖沐家和柳家的面子,到底是把他留在了京里。
但是这并不让他觉得欣喜,科举榜上那么多人都被外放,他这个倒数第三却得以留京,明眼人都看得出其中的猫腻。所以,他才想拖得一时是一时,晚些回京,也到佛前清清心。
雨丝打在脸上的时候严章就有些不耐烦了,“我说,你这是打算学那些酸腐文人对着风雨伤春悲秋?读书也就罢了,学那些书呆子作甚?”
沐清河哑然失笑,“自然不是,你想多了。这雨来的意外,不过是恰逢其会。”
“我说你省省吧!”严章满不在意地道,“京里那么多人,谁会整天盯着你看?别人未必放在心上,你倒是自己放不开,跟个娘们似的!”
沐清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先时还觉得他一路陪着,有几分兄弟情谊,这话一出真恨不得让他闭嘴。
“严兄不必科举,自然不懂其中的……沐清溪?”沐清河看着前面亭子里的身影,这算不算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108章 雨夜
沐清溪想事情想得出神,并没发现前面有人,被春雁提醒才发现自己又遇上了不想见的人。
上辈子最大的梦魇,所有苦难的屈辱的开始。
雨似乎开始变得细密起来。
“堂哥,严公子。”沐清溪压下心底翻腾的厌恶,淡淡地打招呼。
严章拱手算是还礼,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沐清溪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小东西好像比上次见面时长开了一点,还是一脸的冷漠,却让严章无端地身上窜起一小股激灵,从后背直冲脑袋,让他整个人都觉得舒爽至极。
她越是这副冷冷淡淡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就越想看她哭着喊着梨花带雨痛苦求饶的样子。
那该是——何等的美妙?
“二妹妹也来这里上香?”沐清河无视沐清溪的冷淡,温声道,笑得十分亲近,似乎他们平日里的关系多亲密似的。
沐清溪不喜欢徐氏,不喜欢二房的每一个人,更不想应酬他们。她从来都没学会要委屈自己对他们和颜悦色摇尾乞怜,所以她冷淡地回道:“托二婶婶的福,病了一场过来散心。”
沐清河顿时被这话堵得脸色微僵,他虽然不在府上,却不代表对府上的事一无所知。沐清溪如何晕倒,母亲如何设计,老夫人如何处置……甚至包括明华公主和景王的插手他都一清二楚。
无论明华公主和景王的插手是临时起意还是真的欣赏沐清溪,都更加坚定了他想把沐清溪嫁给严章的想法。严家背后有柳家,沐家和柳家虽然也算搭上了线,但到底不够亲近。
若是明华公主和景王真的看重沐清溪,沐清溪嫁给严章,而严章是个扶不起来的。沐清溪想要在婆家站稳脚跟,必然要依靠娘家人,也就是说,明华公主和景王给的机会到头来还是会落在他头上,落在沐家,岂不是一举多得?
所以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极快地恢复了正常,仿佛刚刚一刹那的僵硬只是错觉,“二妹妹这是什么话?可是对母亲有什么误解?母亲一向疼你,日日把你挂在嘴边上,连清菀都要退居其后,你可千万不要听信小人之言,伤了真正疼你的人的心。”
这话端得是语重心长,沐清河说完还可以看了一眼沐清溪身后的春雁,别有深意。
春雁被那一眼看得浑身不自在,却听懂了言外之意,心底着急,这人不怀好意,分明就是想离间夫人和小姐,小姐可千万别上当才好!
沐清溪当然不会上当,她十三岁又不是三岁,怎么可能被他三言两语就给哄了去。她只是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沐清河,想看看这人的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才能厚到这种程度,说瞎话竟然还如此理直气壮,一点都不脸红!
看了半天直到把沐清河看得下意识地整理衣衫了,沐清溪才收回了目光,然后不得不承认,沐清河这张脸皮的厚度大概是完美地继承了沐驰和徐氏,一点都没浪费!
真不要脸!沐清溪在心里臭骂了一句。
“大堂哥放心,”沐清溪说,他喊她二妹妹,她喊他大堂哥,远近亲疏一听即知,沐清河是真没听出来还是故意装傻?
“妹妹虽然愚笨,但是谁对我好我自问还是看得清的。那些雪中送炭的自然是真心真意,至于火上浇油、当事后诸葛亮的,自然就是假情假意。这,还要多谢大堂哥和二婶婶教会我分辨呢。”沐清溪冷冷淡淡地说道。
沐清河脸上登时一热,他哪里听不出来话里的嘲讽?这个沐清溪,怎的如此伶牙俐齿!
“表妹这话是正理,听说你病了,可是大好了?可别说哥哥我是假情假意,我若早知道,定然早早就去看你了。表妹不只人长得漂亮,更是冰雪聪明,哥哥对你当真是朝思暮想,妹妹当能明白哥哥我的心意是不是?”严章看着沐清溪调笑着说道,越看她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就越是心痒难耐。
“严公子请慎言!”沐清溪被气得说不出话,春雁挡在沐清溪身前怒声斥责。
这位严公子实在无礼,这些话哪是能对深闺小姐说的,传了出去岂不叫人误会小姐与他有私情!
居心实在可恶!
“你是哪来的丫头?主子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儿!”沐清河呵斥春雁,他早就看怀宁侯府的这两个丫鬟不顺眼了,若不是她们时常通风报信,一个小小的沐清溪怎会如此难以掌控。
“沐公子有时间教训我的丫头,竟然听不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的书都读到狗肚里去了不成!”沐清溪憋住一口气怒道。
她恨严章,更恨推波助澜的二房人!都是一群混蛋!
沐清河此时最恨别人拿读书来说,登时火冒三丈,口不择言张口就说:“这有什么,他本就是母亲给你定的……”
“沐清河你闭嘴!”沐清溪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徐氏的打算,可她万万没想到沐清河竟然这么早就知道,甚至还想在此时说出来!
“这有什么不让说的?”严章忽而笑了,他怎么会看不出沐清溪的不情愿,越是不情愿才越是好玩,这世上有几个女子会心甘情愿的嫁给他?他竟然有点期待沐清溪嫁给他以后得知真相时的恐惧、怨愤,越是难受他就越是开心。
“严章你闭嘴!”沐清溪怒喝。
严章却浑然不听,优哉游哉地笑着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表妹父母双亡,姨母为你做主也是一样的。我与表妹也算亲上加亲,表妹放心,等你嫁给我了,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说着竟然突然间倾身上前,一把抓住沐清溪的肩膀就要非礼。
沐清溪被吓了一跳,随即立即开始挣扎,严章那张令人恶心的脸近在咫尺,她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发抖。
不可以,不行,不能,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啊——快住手!登徒子!你放开小姐!”春雁反应过来,立刻上前帮助沐清溪。
可是春雁和沐清溪到底是女子,严章只有一个人却是个男子,就算两人拼尽了全力也没办法让沐清溪从严章手中逃脱。
沐清河施施然作壁上观,乐见其成,甚至看到严章被春雁所阻,竟然还上前把春雁拉开,看戏般看着沐清溪被严章轻薄。
“小东西、小东西!给我亲亲,给我亲亲!别跑——”严章语无伦次的话响起在耳边,沐清溪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周旋,却依然躲避不了他喷在自己脸上的气息。
“小姐!小姐!你放开!你混蛋!”春雁着急得低声吼叫,却被沐清河牢牢制住不能动弹。
挣扎渐久,沐清溪渐渐无力,她不敢高声呼救,眼前的情形万一引来外人撞见,她就是跳死在护城河里都洗不清。
严章打得就是这个主意,沐清溪不喊,就要被他欺负,如果喊了人来,那更好,说都不用说,明天全城都会知道沐清溪和他有首尾,不嫁给他除非死。
真的不行吗?还是要重蹈覆辙吗?
沐清溪睁大的双眼里渐渐渗出泪花,却依然死咬着牙不肯屈服。绝对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她就算是死……不,她还有客儿……
一瞬间走神,没拦住,“撕拉”一声,肩头的衣服被扯破,白皙柔嫩的肩膀曝出在空气中,严章看见那一片带着光晕般娇嫩的肌肤,眼都瞪直了,低头就要啃上去……
就在这时,“嗖”一声,破空之箭忽然袭来,直直插进了严章的右肩。
眼看挣扎不过的时候,身前的人影忽然间轰然倒地,沐清溪被带的一歪。沐清河见状连忙冲上去看严章的伤势,春雁甫得自由,立即跑到沐清溪身边扶住她,为她遮掩好衣襟。
“谁!什么人!给我出来!”沐清河一边查看严章的伤势一边看向四周大喊道,再顾不上沐清溪主仆二人。
沐清溪虚弱地偎在春雁怀中瑟瑟发抖,紧紧闭着嘴,颤抖的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
“哎呦,不好意思,手一抖!”夜幕中,响亮的声音格外清晰。
春雁一听,险些掉出泪来。这声音分明就是景王殿下身边的龙一!她们有救了!
“你是什么人,你知道我们是什么身份吗!”沐清河气得大吼,“还不报上名来!”在宝严寺中公然行凶,胆子未免太大!
龙一把玩着手里的弓笑得吊儿郎当,从高处跳下来,弓往身后一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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