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澜口中说着要?让伤害彻底留在过去?,也是需要?时间的。
人的情绪毕竟没有开关。
姜拂衣松开他,重新抱着自己的膝盖:“燕澜,有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你。”
燕澜:“嗯?”
姜拂衣回忆:“上次我铸造凤凰剑,从昏睡中醒来,假装忘记了你,将你吓了一跳,这事儿你还记不记得?”
燕澜何止记得,记忆尤深,毕竟那一刻被?吓得不轻。
姜拂衣指了下自己的头:“其实醒来那一刻,我的脑海一片空白,不是失去?记忆的那种?空白,是觉得自己的脑袋不会转了,就好像……被?沈云竹的慧极必伤给伤害了一样。”
燕澜心下一紧:“你当时为何不告诉我?”
姜拂衣自然是怕他担心:“因为很?快就恢复正常,我没当一回事。你回了万象巫,我住在闻人不弃的府邸中,闻人告诉我,他想起?来我娘曾经告诉他,我外公也会疯疯癫癫,甚至比我娘还疯……”
燕澜蹙起?眉:“你们铸剑次数多了之后,会变得疯癫?”
姜拂衣摇头:“兵火曾经说过,我外公送了很?多剑簪出去?,但他的精神状态依然是正常的,说明?铸剑没事儿。”
燕澜却望向她的胸口:“但兵火应该不知道你们铸剑材料的来源。或许你外公像你曾经做过的实验,只是取了一点心头血,以普通剑石铸造出来的剑簪子?”
姜拂衣微愣:“这也有可能?。”
暮西辞说外公送了很?多一模一样的剑簪,她默认是用心脏打造的。
石心人又不是只会用心脏铸剑。
燕澜和?她商量:“阿拂,今后若非无计可施,尽量不要?在施展铸剑天赋了。”
姜拂衣沉吟:“但是不对啊,我娘和?姜韧认识的时候,还没开始拉人进封印里赠剑,姜韧说,那时她就有些不太正常了。”
燕澜皱眉深思:“……”
姜拂衣摆摆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想告诉你,我很?担心哪天我也疯了,而我娘还没被?救出来。”
说完,她飞快的看了燕澜一眼。
燕澜领悟了她的意图:“我不是刚说过,等你身上的标记解除,我们就去?极北之海。我去?看看令候设下的那一百二十三道封印,究竟是怎么回事。倘若看不出个?所以然,我亲自来破,肯定会比闻人他们强行?破除速度更快,对比着计算下来,并没有推后救你母亲出海的时间。”
他二人又说回到这个?问题上。
燕澜这次小?心翼翼。
即使姜拂衣没被?影响,对于他二人来说,这也是个?极为敏感?的问题。
姜拂衣还算平静:“你确实需要?亲自去?一趟海底,找一找令候的剑,早些令血泉再生。”
燕澜神色淡然:“神剑和?血泉,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并不是很?在意……”
“不,燕澜你仔细听好了,这两样东西非常重要?,你必须在意。”
姜拂衣纠正他,“你看看咱们现在的处境,逐影打不过,沈云竹克制咱们,最可怕的是逆徊生,他手里控制着小?酒……”
柳藏酒长出九条尾巴之后,会变得多厉害还是个?未知数。
重点是他们根本舍不得伤害柳藏酒。
瞧瞧燕澜肩上还在向外渗血的伤口就知道了。
而况雪沉最大?的弱点就是他的弟弟妹妹,柳藏酒来攻,他能?不能?守住温柔乡,实在是说不准。
“怜情是绝对不能?放出来的。”姜拂衣此番吃过怜情的亏,深知她的危害。
她比纵笔江川厉害多了。
纵笔江川能?令江川改道,但天赋施展有间隔,有限制。
而怜情的天赋很?多都是被?动施展,没有限制。
姜拂衣说:“咱们现在要?做的,是在小?酒长出九条尾巴之前,最大?限度的提升实力。我努力长出心脏,你则找回令候的剑,令你再生血泉。”
说着,又瞄了燕澜一眼,“若能?赶得及将我娘救出来就更好了,我娘特别厉害,从血脉中参悟的剑道更为精深。而且我娘身为铸剑人,应该能?够令商刻羽他们突破地?仙,如此一来,咱们这边多出好几个?地?仙剑傀,赢面简直是飙升啊。”
不难听出,姜拂衣最后一番话暗含了一些小?心思,但燕澜知道她说的都对:“只是不知道我们往返一趟极北之海,能?不能?来得及赶回温柔乡……”
两人聊天没有使用密语,自觉经受况雪沉的监督。
怕说到什么不该说的,越过了界限,再次遭受怜情攻击。
况雪沉先前始终没有制止,直到此刻才开口:“小?酒生出九尾没那么快,尾巴越多需要?的灵气越多,并不是说一天生出了三条狐尾,三天就能?长出九条狐尾。可能?第九条狐尾需要?十几二十天。我认为逆徊生他们来救怜情,至少需要?一个?月以上。”
姜拂衣心道原来如此:“前辈,小?酒被?那颗珠子逆转之后,看上去?不只是失去?了记忆,好像还丧失了思维能?力?”
况雪沉并不是很?懂逆徊生的天赋,猜测道:“小?酒属于妖族,妖在开窍之前,归属于兽族。小?酒的人性以及是非观,是开窍以后由我父亲引导和?培养的,他被?逆转回幼体状态,只剩下了兽性。而逆徊生身为大?荒最顶尖的驯兽师,驯服了小?酒,成为了小?酒的主人,姑且可能?这样理解。”
燕澜认为这个?理解基本是正确的:“我与小?酒对视时,的确感?觉像是面对一只猛兽。”
姜拂衣更在意解决之策:“那有没有办法能?令他恢复从前?”
若是还能?保留九尾状态,那就更好了。
况雪沉不知在想什么,没说话。
燕澜早已想过这个?问题:“我觉得万木春神应该可以,春神拥有生长之力,能?够消除逆生长的影响。”
临近温柔乡,众人面前出现一层肉眼可见的结界。
似水的波纹,随着草原微风不断涌动。
况雪沉站起?身:“可是我们不知道万木春神的伴生法宝,今时今日究竟在哪位高人的手中。”
姜拂衣想起?况雪沉手中的四方盘:“难道上神的伴生法宝,都没带去?神域?”
况雪沉背对着他们,微微点了点头:“九上神将法宝留给了各自的信徒,我们长寿人就是虚空神的信徒。”
姜拂衣道:“如果万木春神能?够克制逆徊生,那万木春神的信徒应该是镇守逆徊生的封印守护者。”
她的心提了起?来,“逆徊生既然破印而出,是不是说明?封印守护者已经……”
况雪沉却说:“神族的大?封印基本不需要?守,只有像怜情这种?,即使处于沉眠状态,天赋也能?够从封印中逸出,主动影响人类,才需要?我们来消除。”
姜拂衣分析了下逆徊声?的天赋,沉眠之后似乎是无害。
又想了想石心人,一旦沉眠,便?无法剜心铸剑,也无害。
况雪沉举例子:“比如闻人世家,他们手中有言灵神的伴生法宝,但他们就没被?安排去?守封印。”
姜拂衣微微讶然:“真言尺也是九上神的伴生法宝?可是闻人前辈只说此物是神器,从没说过有这么大?的来头。”
燕澜闻言也有一些疑惑:“况前辈,人类施展九上神的伴生神器极为困难,但闻人世家的真言尺为何能?被?频繁使用?”
还可以拿来斗法,瞧着没有一点影响。
况雪沉道:“太初九上神的神器都被?封了大?部分的力量,真言尺因为不需要?镇守封印,被?封的肯定比四方盘、天灯更多,甚至连外观、名字都改了。”
姜拂衣有几分疑惑:“那些手持神器,又不守封印的人,负责做什么?”
况雪沉倒是听父亲说起?过:“神族给他们的任务,应该是监督、制衡其他神器持有者。只不过,唯有言灵神的信徒知道所有神器的下落,其他几人的分工则各有不同。我父亲是无意中得知此事,巫族估计至今都不知情。”
缓了缓,他又说,“闻人不弃身为最高级别的监督者,他不知道这件事,应该是因为一千多年前,发动鸢南之战的闻人家主,战后遭到了纵横道的暗杀,没来得及告诉真言尺的下一代传人,导致这个?秘密在闻人氏失传。”
“总之,在那位闻人家主被?刺杀之后,我父亲再也没听说闻人家族内,有谁施展过真言尺的大?神通。”
听完他的讲述,姜拂衣终于知道了闻人氏为何会闲着没事,一直死盯着万象巫不放。
甚至不惜赔上家族名声?,也要?联合各方势力攻打巫族。
虽然最终没能?攻下万象巫,但却逼迫的他们上交了天灯。
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
姜拂衣思忖道:“既然如此,况前辈您提前做出一些出格之事,是不是能?将监督温柔乡的神器拥有者请出来帮忙?即使不是万木春神的信徒,能?够帮把手也很?好啊?”
况雪沉:“……”
姜拂衣说完,没听见况雪沉回应:“我说的不对?么?难道没有人负责监督温柔乡?”
况雪沉不清楚:“如今距离大荒覆灭已经过去超过三万年,除了我?们这些长寿人,其他家族早已传承了不知?道多?少代。瞧瞧闻人氏的现状,还有……”
怕刺激到燕澜,他停顿了下,“巫族的族老也在五千年前,背叛了长明神。”
李南音久不言语,走到柳叶飞行器的前端,靠近况雪沉:“话是这样说,但既有希望,总是要试一试。毕竟此次面对的对?手,实在是太过强大。”
况雪沉转头看她,幼童稚嫩的脸上,流露出苦恼的表情:“问题是我?身在温柔乡里,要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才能够在一两个?月内传遍整个?七境九国,令监督者得知?,前来制止我??”
李南音:“……”
她也想不出来:“确实不容易,世间知?道温柔乡和你况雪沉的人,原本就不多?。”
姜拂衣的视线在他二人身上流连:“外面知?道‘李南音’的人同样不多?,但修罗海市的岛主却很出名?……不然,将目光朝小姨身上靠拢,想想办法?”
李南音听懂了:“我?名?声又不差,就算宣扬出来修罗岛主要嫁给温柔乡的家主,也掀不起什么风浪,长寿人又不是不能成婚,不然况雪沉哪里来的?”
姜拂衣没辙:“为今之?计,唯有况前辈走出温柔乡,去外面制造一些令举世瞩目的传闻。”
况雪沉拒绝:“不行。”
姜拂衣劝:“我?知?道您有家训,不
能离开?这里,但如今情势严峻,偶尔违背一次家训……”
李南音替他解释:“阿拂,你有所不知?,他不能离开?温柔乡并不是迂腐,柳家祖上的家训,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姜拂衣问:“难道还要逼着他们立下心魔誓言?”
李南音叹气:“心魔誓并不耽误他情急之?下外出,柳家的祖先直接在神族封印的外围,又布下了一个?‘禁足’封印,与每一任家主灵气相连。况雪沉若是强行离开?,会引动英雄冢的神族封印,所以他动弹不了,一生与封印绑定。”
姜拂衣微怔:“没听小酒讲过。”
况雪沉淡淡道:“我?不曾告诉过他,因为自愿禁足,和被禁锢在此,还是有些差别的。”
姜拂衣皱起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燕澜也微微垂着眸,若有所思。
眼?见抵达温柔乡,况雪沉道:“南音,交给我?吧。”
几人乘坐的柳叶飞行器停了下来。
况雪沉足下一跃,穿透前方?十几丈外那层水波状的结界。
姜拂衣顺着他的身影望过去,结界后方?的草原上立着一个?肤色白皙,五官柔美的男人,闭着双眼?,身披繁星洒下的光辉。
应该是况雪沉的本体,和她想象中的气质差别不大,处处写着“世外高人”四个?字。
幼童分身落在他面前,仅到他的腰线位置。
况雪沉睁开?眼?睛,一拂袖,收回了自己的分身,又仰起头,朝结界外停泊的柳叶飞行器伸出手掌。
一股无形的吸力?,牵动柳叶再次移动。
“啵”的一声。
穿透结界,正是进?入温柔乡。
况雪沉再次回到柳叶上,继续站在前端。
柳叶在他的操控之?下,速度开?始变得飞快。
满目的青草随着微风浮动,姜拂衣脑海里似乎能够浮现出一条红狐狸在草原撒欢的样子:“常听小酒说温柔乡景色怡人,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个?世外桃源。”
况雪沉无动于衷:“姜姑娘是第一次来,熟悉的地方?从来没有风景。”
姜拂衣没接话,因为他突然更换成一副成熟的嗓音,不太习惯。
李南音道:“那可?不见得。”
原本想要习惯性的揶揄他几句,说,情人的眼?睛是最熟悉的地方?,却永远都有不一样的风景。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况雪沉说修无情道,想和她划清界限,李南音会答应,只是因为尊重他的选择。
今日?亲眼?瞧见他被怜情影响,李南音理解了他的无奈。
越看他越是可?怜。
李南音紧紧蹙眉。
觉得况雪沉可?怜,可?能就想做些什么,反而更会影响他。
李南音意识到是怜情在作祟,收回看向他背影的视线,闭上双眼?,将这个?念头扔去一边。
柳叶飞行器掠过一片片的草海,距离温柔乡中心位置越来越近。
渐渐的,一座高耸入云的石碑映入姜拂衣的眼?帘。
姜拂衣放出目视,看到这座石碑上只雕刻着三个?字:英雄冢。
况雪沉告诉她:“这座石碑乃是神族之?物,也是此地封印的阵眼?,抵达以后,你在石碑附近静心打坐,以你的恢复速度,应该很快就能够摆脱怜情对?你的标记。”
姜拂衣忙不迭点头:“怜情就被镇压在石碑下方?的地底?”
况雪沉:“是的。”
燕澜瞧见暮西辞抱着手臂,背靠石碑站立,应该正在等他们。
而暮西辞感知?柳叶靠近,也抬头朝他们望过来。
燕澜四下张望:“况前辈,我?的两个?朋友没来温柔乡?”
况雪沉道:“你是说弓箭修,以及慧极必伤的混血女儿?”
燕澜问:“他们没有进?入传送门??”
若是进?了,应该一起被传送到戈壁上,按照从小的默契,他们不会在原地寻找燕澜,而是前往温柔乡等待。
况雪沉不知?道:“我?当时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小酒身上,传送门?动荡以后,便开?始稳定心境,没有注意他们。”
姜拂衣见燕澜望向自己:“我?比他们俩先入的传送门?。”
燕澜禁不住担忧。
姜拂衣揣测:“他们留在巫族也没关系的,沈云竹看上去很在意休容。”
燕澜扭头望向后方?:“我?担心他们跟着来了,却在戈壁遇到危险。他们是情人,落在怜情影响范围之?内,会不会……”
况雪沉道:“只要情绪不过分激动起伏,不碍事,你方?才向姜姑娘表露衷情,情话说了半响,不也毫无影响。”
燕澜;“……”
那些话当着况雪沉的面说,燕澜不觉得有任何难为情。
如今被况雪沉当面说出来,像是被抽了两巴掌。
柳叶停在英雄冢前方?。
况雪沉居高临下:“我?三妹呢?”
暮西辞走上前:“我?们收到你的信箭后,慌着朝温柔乡赶路,一刻也没有停歇过。她的身体虽然逐渐复原,仍受不住这样的劳累,等你们等的昏睡过去。”
况雪沉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暮西辞沉默下来。
他面对?着况雪沉实在尴尬。
之?前在修罗海市的客栈里,不知?道况雪沉是他夫人的大哥,出言不逊也就罢了,还逼迫的况雪沉对?他低头认错。
好?在温柔乡的人温柔又善解人意。
不只夫人怕他尴尬,不拆穿他伪装成人类的事情,得知?他暂时无法回到封印中,无处可?去,将他带回温柔乡。
抵达温柔乡以后,况雪沉也好?像失忆一般,一句也不提之?前的误会。
对?待他,如同对?待一个?老?朋友。
姜拂衣从柳叶落下来:“暮前辈,您找我?们有要紧事儿?”
否则以他的习惯,该守在柳寒妆身边才对?,竟然出来吹风等他们。
暮西辞:“……”
不知?道该怎样讲。
夫人虽不曾拆穿他,但两人心知?肚明,如今已经不再是夫妻。
夜晚待在一个?房间里,尤其是她家中闺房,不太合适。
担心况雪沉不满,对?他心生更多?的嫌弃。
暮西辞错开?这个?话题,看向刚落在姜拂衣身边的燕澜,直截了当的问:“我?听说,你是被巫族骗下凡的九天神族?”
燕澜声音平稳:“是。”
暮西辞眼?底流露出关心:“你还好?吧?”
燕澜:“还好?,已经想通了。”
暮西辞:“那就好?。”
见他没有要紧事,姜拂衣去往石碑另一侧盘膝打坐。
况雪沉也没下去墓穴内,和李南音一起坐在柳叶上,一边休息,一边为姜拂衣护法。
燕澜和暮西辞一起背靠石碑,问道:“您认不认识令候?”
暮西辞愣了下:“武神令候?”
“对?。”
“见过,大战结束后,我?去找九天神族主动请求被封印,曾经见过他一面。”
燕澜道:“那您对?他还有印象么?”
大荒时代的暮西辞能记住的人太少了,除非是有明显的特征。
暮西辞认真回忆:“令候当时和好?几位太初上神在一起,他是最特别的一个?,因此我?印象挺深刻。”
燕澜:“哪里特别?”
暮西辞抬起手,食指卷了卷自己胸前垂着的乌黑长发:“几位太初上神里,只有他的头发白了不少。这样浅淡的发色说明令候神力?耗损极大,可?能已经步入了天人五衰。三万多?年过去,也不知?他是不是早已陨落。”
燕澜摩挲着指腹:“除此之?外,您对?他的品格可?有什么了解?”
“品格?”暮西辞仔细想了想,“令候不常露面,不只是他,另外几位太初上神也一样,毕竟是九天清气孕育出的最古老?的神族。不过,我?听说他身为武神,却并不崇尚以武力?解决问题,很少参与争斗。”
姜拂衣摒除内心奔涌的一切杂念,精心打坐。
不知?过去多?久,当她睁开?眼?睛时,天光已经大亮。
姜拂衣之?前感知?不到怜情对?她的标记,但此时心中却很明确,标记已经解除了。
因为她通体舒畅,心中有一种霍然开?朗的感觉,明显更加耳聪目明。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不远处况雪沉和李南音并肩而立,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不知?在聊什么,
姜拂衣没去打扰他们,朝燕澜和暮西辞的方?向走过去。
暮西辞依旧靠着石碑站立,抱着双臂,闭目小憩。
燕澜因为遭受怜情一些影响,也在盘膝打坐。
察觉到姜拂衣靠近,燕澜睁眼?,目露关切:“你怎么样?”
姜拂衣走到他身边坐下来:“好?多?了。”
“暮前辈。”姜拂衣想起来暮西辞,好?心提醒,“虽然您自控能力?一流,但也小心一些,怜情真的是防不胜防。”
暮西辞也将眼?睛睁开?,眨了眨:“她只要不从封印里出来,不使用术法对?付我?,我?就不怕她。怜情的天赋,对?我?没有影响。”
姜拂衣张了好?几次口,又咽下了。
别人的感情问题,轮不到她来插嘴。
何况也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姜拂衣继续看向燕澜:“我?之?前有一些想法,因为担心讨论起来情绪会失控,给怜情可?乘之?机,一直控制着不去梳理,现在没事儿了,想和你探讨探讨。”
燕澜:“你说。”
见暮西辞打算离开?,姜拂衣忙道:“您用不着回避,我?们要讨论我?外公?,您或许能给些意见。”
暮西辞的脚步又停下来:“奚昙?”
姜拂衣指着燕澜:“你代入武神令候,觉得他会给极北之?海设下一百二十三道封印,说明极北之?海内的怪物危害极大。而我?身为石心人,不认为我?外公?会犯下这等滔天大罪,更不承认我?们石心人具有这种等级的危害能力?,这是我?们之?间最大的分歧。”
燕澜点头:“没错。”
暮西辞微微讷:“你是令候?”
燕澜道:“魔神是这样讲的,不知?道是真是假。”
暮西辞后知?后觉:“难怪你一直向我?打听他。”
燕澜回到正题:“阿拂,你想到了什么?”
姜拂衣紧绷唇线,好?一会儿才开?口:“如果你没错,我?也没错,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令候想要封印的并不是我?们石心人,极北之?海下方?,可?能除了我?们石心人之?外,还有一种大荒怪物。”
燕澜并不觉得意外,附和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之?前在戈壁滩,他和姜拂衣最初起争执时,就已经隐隐想到了这一点。
才想去极北之?海查看一番。
之?所以没说出来,是这个?想法可?能直接改变了石心人的立场。
如果最后证明是错的,姜拂衣一定会失望。
暮西辞不理解:“一个?封印里,镇压了两种怪物?”
姜拂衣伸出两根手指:“两种可?能性,一种是那个?怪物需要和我?们石心人封印在一起,彼此相克,被磨死的速度更快。所以我?外公?是目前知?道的大荒怪物之?中,唯一被封印磨死的。”
燕澜接着道:“第二种可?能性,正如阿拂这一路与我?联手对?抗出逃的怪物,阿拂的外公?奚昙前辈,或许和况前辈一样,也是一位封印守护者……不对?,守护封印这等事情轮不到他,奚昙前辈更像这块儿名?叫‘英雄冢’的石碑,以自身力?量直接镇压怪物,将其镇压在了极北之?海的海底。”
戈壁滩上,燕澜只是凭空猜测。
一路来到温柔乡,这个?猜测得到很多?印证。
北海如同草原。
草原有结界,限制况雪沉外出。
但他在草原内是自由的,且还能将柳叶飞行器轻松拉入结界内。
北海也有结界,更厉害,姜拂衣的母亲无法离开?海中央。
但却能在一定海域内自由活动,还可?以将一些路过的男人拉进?她的封印里。
燕澜早就觉得奇怪,其他被单独封印的大荒怪物,哪个?不是被囚禁的动弹不得。
姜拂衣的母亲,为何能折腾出来一众情人?
“这样说起来……”
姜拂衣也是因为看到了温柔乡的情况,才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尽管告诉自己要冷静,呼吸仍然加快好?几个?节拍,“我?外公?没有犯错,我?们并不是因为惩罚才被封印的?”
燕澜回答的很谨慎:“我?认为你外公?可?能是站队了神族,或者,他和被封印在北海的怪物有仇。”
姜拂衣猜:“那个?怪物杀了我?外婆?”
燕澜颔首:“有可?能。”
姜拂衣攥紧拳头。
燕澜连忙提醒:“注意着情绪。”
姜拂衣深深吸口气:“他的天赋,或许是令我?们变得疯疯癫癫,知?不知?道是个?什么怪物?”
这一夜,燕澜早已翻遍了《归墟志》:“各种情绪怪物,以及沈云竹、怜情这种类型,都具有令人丧失理智的能力?,我?目前所知?信息太少,判断不出来。”
暮西辞听了许久:“但有本事令你外公?陷入疯癫,绝对?不简单。我?觉得独饮擅愁也做不到,沈云竹又是谁?”
燕澜:“思若愚。”
暮西辞:“怜情的师弟?”
燕澜道:“对?。”
暮西辞想也不想:“他更不行,比他师姐差的太远,在大荒根本排不上号。当初魔祖让他来劝降我?,在我?手底下过不了几招。”
燕澜:“……”
暮西辞恍惚想起来:“昨晚你问我?,有没有听说令候的神剑被石心人盗走的事儿,你既说奚昙舍身镇压了一个?可?怕的怪物,那他还盗令候的剑做什么?”
这一点姜拂衣也想不通:“关键不知?道令候的剑是什么时候丢的,是我?外公?盗走,还是更高的长辈。”
姜拂衣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绝渡逢舟诞生于“遁”。
沈云竹诞生于“极”。
她问:“暮前辈,您知?不知?道我?们石心人诞生于哪里?”
暮西辞皱眉:“不知?,似乎没听你外公?提过,我?没有任何印象。”
姜拂衣又问:“那在大荒时代,是以哪种标准来认定大荒怪物的?”
暮西辞解释道:“神、魔、人类、妖物,这些都是来源非常纯粹的种族,很容易分辨出来。除此之?外的其他物种,且拥有超乎寻常的天赋,被他们统称为大荒怪物。”
姜拂衣沉默一瞬,捂住自己的胸口,紧绷着脸慢慢看向燕澜,眼?眸中写满了不可?思议:“我?们石心人,该不会诞生于武神的神剑吧?”
燕澜怔愣住。
姜拂衣想到了纵笔江川和他的伴生法宝:“纵笔的笔,经过龙神以脊骨和法力?点化,成为了半神,证明了伴生法宝是能够开?灵智的。令候闭口不提神剑,是因为他的神剑变成了花名?在外的石心人。《归墟志》里没有记载我?们,说明我?们根本不是大荒怪物?”
这样也能解释,为何外公?会愿意献身镇压怪物,还被令候亲手封印。
姜拂衣乱七八糟着猜测时。
燕澜朝况雪沉走去,拱手请求:“前辈,能不能借鉴真镜一用?”
鉴真镜是他二弟况子衿的本体,况子衿如今正在闭关养伤,但本体在况雪沉手中。
况雪沉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知?道他意欲何为,从储物戒中取出鉴真镜递给他。
燕澜拿着那面璀璨的宝镜,走回去姜拂衣身边:“阿拂,还记不记得小酒的二哥去往无忧酒肆,是怎么被独饮擅愁抓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