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拂衣打量他手里的鉴真镜:“况子衿看穿了独饮擅愁是大荒怪物。”
燕澜将宝镜递过去给暮西辞:“大荒怪物基本都是人类的模样,但通过鉴真镜,照出来的应该是怪物的本源,不然况子衿怎么会知?道独饮擅愁是怪物?”
暮西辞拿过手中,低头望着镜面。
姜拂衣从侧边看到,镜面显示的竟然是一簇跳跃着的黑火。
暮西辞说:“这的确是我?的本源,况子衿……我?夫人的二哥看到的独饮擅愁,应该是一团愁绪,呈雾气状的物质。”
燕澜将镜子取回来,递给姜拂衣:“况子衿见到你之?后,也认出你不是人类,我?记得他当时说你是人形,唯独心脏散发金光,没说你是剑。”
姜拂衣揽镜自照,宝镜内显示的是她自己的脸。
镜面往下移,胸腔位置有一点点金色的光,是她刚刚发芽的心脏。
燕澜也望着镜面:“瞧见了么,剑石属于金系,因此散发金光。人形加上剑石之?心,鉴真镜显示的清清楚楚,你就是石心人,你们石心人自成体系,并不是脱胎于令候的神剑。”
姜拂衣摩挲着宝镜边框上翠绿的宝石。
燕澜等她开?口。
姜拂衣拧眉:“我?们石心人不是令候的剑,不代表他的剑不会变成怪物。难道被封印在极北之?海的怪物,是令候的神剑?”
毕竟石心人最擅长的就是操控剑,号令剑。
神剑化成的大荒怪物,由石心人来镇很合适。
“令候那一百二十三道封印,或许封印的是他的伴生神剑?”
燕澜找不到理由否认。
想法一旦生成,姜拂衣脑海里浮现出一些陈旧的画面:“我?好?像曾经在海底的一处废墟里,看到过一柄残破的剑?”
当时年纪太小,那柄剑只是一个?破铜烂铁,她没有在意。
印象非常模糊。
想的她颇为头痛。
然而兹事体大,姜拂衣不断搜索记忆。
想着想着,脑海里又浮现出母亲送她上岸那晚的场景。
燕澜见她突然睁大眼?睛,瞳孔紧缩,白皙的脸上顷刻间爬满他从来不曾见过的恐惧。
他的心也跟着狠狠被揪了起来:“阿拂?”
姜拂衣双唇颤抖:“十一年前的惊蛰夜,海上的月亮是血红色的,狂风卷着巨浪,整个?海底都在强烈震动。我?害怕极了,四处寻找我?娘,没找到,便先躲在了蚌壳里。后来我?娘不知?从哪里赶回来,从疯癫中清醒了一些,掰开?我?藏身的蚌壳,告诉我?石心人和赠剑的一些线索,交代我?上岸去寻找我?爹。”
“我?什么都来不及问,我?娘便着急的带着我?从海底跃出了海面,上方?是阵阵天雷,一道道的落在海面上……”
姜拂衣回忆起这个?场景,至今都心有余悸,“从前我?不知?,你想想看,这像不像怪物苏醒,想要破印而出时的状态?我?以为苏醒的怪物是我?们,没想到是那个?真正被镇压的怪物。”
燕澜浑身紧绷:“阿拂……”
姜拂衣继续讲述:“我?娘硬生生的顶着天雷阵,将我?保护起来,送出北海。但这时候,海底下伸出了十几条冰晶触手将我?娘捆绑住,我?亲眼?看着她一瞬变成冰雕,被那些触手拖入海中……我?原本以为那是封印的最初形态,一直自责是我?连累了我?娘……”
如今想来,那十几条冰晶触手,应是怪物的法力?凝结而成。
母亲并不是被封印束缚住,而是被怪物抓住,强行拖回了海底!
时至今日?,姜拂衣终于都明白了。
那晚母亲突然清醒过来,是因为海底的未知?怪物正在破印。
不清楚母亲知?不知?道自己是在镇压怪物,但她肯定感知?到了危险。
母亲拼死将她送上岸,压根不是让她来找父亲讨什么说法。
是怕她死在那个?未知?怪物手里,一心只想救她逃走。
姜拂衣几乎站立不稳。
燕澜搀扶了她一把。
姜拂衣抓紧他的手臂,难以保持镇定,惨白着脸:“我?娘,可?能已经死了,为了救我?……”
燕澜想要提醒她冷静,但这声“冷静”根本说不出口。
此事搁在谁身上都不可?能冷静。
况雪沉正要开?口,身旁李南音的情绪也有几分激动:“昙姜姐姐死了?”
姜拂衣忍住双眼?的酸意:“小姨你冷静一点,我?只是猜测。依照我?从血脉里的感知?,石心人如果死了,她铸的剑是会枯萎的,而你们的剑没有枯萎的迹象……”
李南音慌忙取出自己的逍遥剑,确认剑气之?中仍旧散发着生命力?:“你确定么?”
姜拂衣不能确定,又在寻思其他佐证:“我?曾经骗凡迹星和商刻羽,说我?娘已经过世了,但商刻羽明显不相信,后来凡迹星也没再问过我?。我?猜,商刻羽因为修剑时间比较久,能够从剑气中感知?到我?娘还活着。”
李南音松口气。
姜拂衣自己也吃了一颗定心丸,朝况雪沉拱手,“况前辈,此番多?谢您搭救之?恩,但我?要立刻前往极北之?海救我?母亲,赶在小酒长出九条尾巴之?前回来。”
李南音道:“我?也一起去。”
姜拂衣拒绝:“您还是留在温柔乡帮忙吧,海岸线那里有我?四个?爹,足够了。”
李南音不同意:“我?一定要去。”
她看向况雪沉,“你确定小酒没那么快长出九条尾巴,至少需要一个?多?月,对?不对??”
况雪沉微微颔首:“你们此行不必一直挂念着这边,我?们可?以将逆徊生前来温柔乡的时间,确定在具体的某一天。”
姜拂衣问:“您想出了对?策?”
况雪沉想了一整夜:“四方?盘开?启时,逆徊生取出他的伴生法宝,还要朝你们喊一声,要你们小心。传送门?关闭时,逆徊生还朝我?吆喝,说他很快会来救怜情,由此可?窥探一些他的行事作风。”
况雪沉看一眼?暮西辞,“南音,麻烦你通过修罗海市放出消息,温柔乡要在两个?月后举办一场婚礼。这个?日?子,和小酒生出九尾相近,我?猜逆徊生应该会选择婚礼那天上门?,给我?送大礼。”
姜拂衣琢磨:“是很符合他的作风。”
有个?确定的时间,心里果然有谱多?了。
不然去往极北之?海,还要随时担心着温柔乡。
况雪沉道:“姜姑娘提议让我?做些出格之?事,试试看能不能引出那位监督者,这也是个?机会。”
姜拂衣:“这也能算出格?在外边的传闻中,火麟剑暮西辞和他的夫人一直都是恩爱夫妻。”
况雪沉又看一眼?暮西辞:“世人知?道的是暮西辞和暮夫人,但我?要举办的婚礼,是温柔乡的三小姐和焚琴劫火的婚礼。就说你焚琴,要入赘我?温柔乡。”
暮西辞:“……”
况雪沉道:“旁人不知?焚琴劫火是谁,监督者若是没像闻人家族一样‘失忆’,应该会在婚礼之?前赶来温柔乡。”
暮西辞答应:“我?没问题。”
“不够。”姜拂衣觉得远远不够,“温柔乡一贯低调,监督者估计对?你们很放心,不会像闻人氏盯着巫族一样,时时盯着。这样嫁娶的消息散布出去,感兴趣的人并不多?,传播范围是有限的。顶多?会讨论下焚琴劫火是谁,为何会取这样奇怪的名?字,随后便置之?不理了。”
暮西辞知?道她办法多?:“你来想个?说辞?”
姜拂衣不擅长制造谣言:“这需要想个?比较离谱的,容易勾起世人的兴趣,才能保证在两个?月内传的沸沸扬扬。只要温柔乡的监督者不曾闭关,一定会传进?他耳朵里那种。”
几人沉默下来,都在想“谣言”,但始终不够离谱。
终于,燕澜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念了个?诀,释放出寄魂。
寄魂在地上滚了一圈,变成小熊的模样。
几人看向寄魂兽,不明所以。
燕澜感悟很深:“没有谁比它的想法更离谱,让它来想办法。”
寄魂被围在中间,有些胆颤心惊地道:“既然暮西辞在外名?声响亮,与夫人的恩爱情深更是广为流传,不如说焚琴劫火杀了暮西辞,夺走他的夫人,还要杀上温柔乡,逼迫身为大哥的况雪沉为他们举办婚礼?”
暮西辞:“……”
李南音赞同:“这个?挺好?,是我?都会好?奇想要打听一下的程度。”
姜拂衣蹙眉:“我?觉得还是不太够?”
燕澜看向寄魂:“继续想。”
寄魂绞尽脑汁:“那就说焚琴劫火爱慕况雪沉,知?道他心里爱慕的其实是自家三妹,于是杀死暮西辞,抢了柳寒妆回来温柔乡,以柳寒妆的性命,逼婚况雪沉?”
一片寂静。
寄魂瞧见除了自己的主人,其他人的脸色都不太对?,小心翼翼道:“还是不行么,那我?再想想。”
况雪沉出声制止:“燕公?子,我?看不必了,它的第一套说辞就很好?,麻烦你将它收回去吧。”
燕澜看向姜拂衣:“你认为如何?”
姜拂衣一时答不上来,第一种说辞不够离谱,第二种说辞又太离谱。
她回望燕澜:“瞧你面不改色的模样,估计从前没少听它胡言乱语吧。”
燕澜弯腰将脚边的小熊提起来:“它也在不断进步,从前并没有这样夸张。”
离谱的是他?自?己,竟会相信寄魂那些不着边际的猜测。
《归墟志》中,怜情虽在第一册 之内,排名估计还是有些靠后了。
可能?和令候不曾动过心有关系。
寄魂小声道:“主人,我究竟还需不需要继续想?”
之前主人问的那些问题,它全都猜错了,如今竟然?还愿意给它机会,它一定要努力表现。
姜拂衣问:“不知?暮前辈意下如何?”
暮西辞无所谓:“都可以,你们?拿主意,反正名声对我没有任何意义,主要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况雪沉,索性避过去,“看他?能?接受哪一个。”
姜拂衣说了声“好”:“那就依照况前辈的选择,采用第一套说辞吧,毕竟谣言原本就会越传越离谱。”
燕澜将寄魂收回?。
李南音道:“行,我稍后递个消息回?修罗海市。”
姜拂衣趁况雪沉没注意,给她使?了个眼色。
李南音微微怔,旋即明?白过来。
姜拂衣是请她明?着散布第一种说辞,暗中将第二种说辞当成?小道消息传播出去。
姜拂衣再次朝况雪沉拱手:“那我们?启程了。”
心中实?在忐忑不安,她提醒,“前辈千万不可掉以轻心,咱们?对逆徊生的行事风格只是猜测,对他?的伴生法宝更?不了解,万一小酒只需要几天就能?完成?进化,逆徊生应该不会等上?两个月……”
况雪沉点了点头,看了李南音一眼:“你们?此行也是一样,务必格外小心。”
暮西辞跟着说:“海底那位不管是剑魔,还是大荒怪物?,需要你们?石心人镇压,武神亲自?封印,破坏力绝对不会低于怜情。”
若不是温柔乡也面临危险,况雪沉难以招架,他?也本该去尽一份力。
毕竟奚昙是他?在大荒时代唯一的朋友。
况雪沉再次将柳叶取出来:“此物?借你们?用,温柔乡地界内,方便进出温柔乡的结界。”
姜拂衣道谢,先跃上?去。
燕澜拱手:“前辈,我那两个朋友若是来了,还请您照顾一二。”
况雪沉:“我知?道。”
燕澜也踏上?柳叶,站去姜拂衣身边。
李南音转身之后,脚步踟蹰了下:“有句话我知?道不该此时说,却又怕此时不说,往后没有机会。况雪沉,我能?接受你修无情道,却接受不了这世间无你。”
与他?生离,她可以继续逍遥。
但况雪沉若是……
况雪沉淡淡道:“我修无情道是为了想办法杀怜情,和同归于尽差不多,你早知?道的。”
李南音摇头:“但我知?道那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你是长寿人,可能?等我寿终正寝之后,你才能?研究出对付她的办法。以我现在的境界,我接受不了……总之,你答应我,一定要留着条命。”
况雪沉嗓音低沉:“很多事情我们?只能?尽力而为,若是救昙姜需要你舍命,你会不会考虑我还在温柔乡等你,就有所保留?”
李南音:“……”
她哑口无言,也知?道越是有所保留,越是束手束脚,赢面反而越低。
李南音无奈一笑,换了种说法:“那你我都全力以赴,尽量不给对方留下遗憾,如何?”
况雪沉答应下来:“好。”
李南音跃上?柳叶,操控着飞行器升空。
英雄冢慢慢开启了一扇门,柳寒妆从地穴中走出来。
被凡迹星医治过之后,再加上?自?己的调理,她的气色原本复原不少。
急慌慌赶回?来,哪怕歇了一夜,仍是一副憔悴虚弱的模样。
柳寒妆对半空中的柳叶并不陌生:“姜姑娘,你们?为何才过来,又着急走,小酒呢?”
姜拂衣没有回?答:“柳姐姐,我们?有急事去趟极北之海,等忙完了之后,立刻回?来喝你和暮前辈的喜酒。”
柳寒妆茫然?:“喜酒?”
她走来暮西辞身边,狐疑的看向他?。
暮西辞答不上?来,尴尬的目光飘向况雪沉。
况雪沉却在仰视柳叶。
柳寒妆从未在自?家大哥脸上?,看到过这般隐忍不舍的表情。
不必过多解释,也知?道形势不妙。
柳寒妆心中生出几分慌忙,暮西辞对她的情绪变化一贯较为敏感?,习惯性的伸手扶住她:“夫人,他?们?已经想好了对策。”
柳寒妆依靠着他?,心下稍安。
柳叶在李南音的操控下,未做停留,疾速朝极北之海的方向飞去。
等到柳叶彻底瞧不见,况雪沉收回?视线,柳寒妆才拉着他?问:“大哥,发生什么事情了?小酒呢,小酒怎么没回?来?”
况雪沉原本就没打算瞒着她,是李南音昨天担心他?身体吃不消,非要瞒着。
况雪沉讲给她听:“小酒暂时回?不来,他?被一个叫做逆徊生的大荒怪物?给逆转了……”
“什么?”
柳寒妆只听几句,就险些要晕过去。
听完之后,眼泪落个不停:“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他?一个人去往万象巫,我该和夫君陪他?一起去的……”
又指着况雪沉的鼻子骂道,“也怪你,明?知?道我没事,放任他?外出寻我。在外跑了二十年?,浪荡的不知?天高地厚。”
“小酒已经长大了,应该为自?己负责,不能?永远活在我们?的羽翼之下。”况雪沉心中虽也非常难过,却并不觉得放任弟弟外出游历是件错误的事情。
柳寒妆泪眼婆娑,也不接暮西辞递过来的帕子:“你说的真轻巧,依照九尾狐族的寿元,他?明?明?就还是个孩子。”
况雪沉道:“但他?只生出一尾,寿元大概在五六百年?左右。唯有生出九尾,且还是九尾天狐的情况下,寿元才能?达到五六千年?。”
柳寒妆正要说话,况雪沉伸手在她瘦弱的肩膀轻轻拍了下,“老?三。”
柳寒妆仰起头。
她虽然?看自?家大哥不顺眼,经常顶撞他?,和他?唱反调,但自?从父亲去世,她心中最信任的人就是大哥。
况雪沉轻声说:“依照逆徊生的说法,小酒之所以先天不足,是现今灵气稀薄的原因。那么只靠修炼,他?修不成?九尾。此番对于小酒暂时算作一个机缘,我们?不必担心他?,真正该担心的是我们?自?己,以及我们?的温柔乡。”
柳寒妆随着他?的话想,觉得挺有道理。
抽噎了几下,她渐渐平静:“大哥,我们?该怎么办?”
况雪沉道:“你夫君不是说了么,我们?已经想到了办法。”
柳寒妆:“什么办法?”
况雪沉倦了,想回?去休息,朝英雄冢走去:“让他?告诉你吧。”
走到地穴门口时,况雪沉又停下脚步,回?头叮嘱妹妹:“没有瞒着你什么,不要胡思乱想,小心被怜情影响。冷静自?持如姜姑娘这样的石心人,都被怜情影响颇深,你这个脾气……更?要多加注意。”
柳寒妆微微讷,冲他?说道:“我自?小在这里长大,怎么会被怜情影响?何时被影响过?”
况雪沉瞟了暮西辞一眼:“今时不同往日……”
柳寒妆甩了下手,催他?去休息:“大哥管好自?己就行了,还大言不惭的说修什么无情道,我看你瞧李南音的眼神,你能?修的成?才怪。”
况雪沉不与她争辩,走进英雄冢。
柳寒妆因为担心弟弟,沉默了会儿,问道:“夫君,究竟是什么办法?姜姑娘说喝我们?的喜酒,又是怎么回?事?”
“哦,是为了制造谣言,引监督者现身,赌一赌是不是万木春神的信徒。”暮西辞和她细说。
柳寒妆含着泪的眼睛明?亮了几分:“姜姑娘说的没错,就算不是,有个神器持有者现身帮忙,更?有胜算一些。”
暮西辞:“对。”
柳寒妆偷看他?的脸色:“但是这种离谱的谣言,你真不介意?”
暮西辞当然?不介意,只要能?够帮助温柔乡,再离谱他?都接受:“真要说起来,有一部分并不是谣言,我的确杀了‘暮西辞’,抢了他?的夫人。”
柳寒妆道:“你千万不要这样想,‘暮西辞’是被天雷劈死的,我们?原本是去偷东西,遇上?你的封印动荡,这谁能?算得出来?何况我与他?是假装夫妻,并不是他?的夫人。”
两人说完,各自?都愣了一下。
这阵子,他?们?有意避开这个话题,假装无事发生。
谁曾想忽然?就说破了。
一时都有些无措,两人站在石碑下吹着清晨的草原了冷风,一言不发。
柳寒妆最了解他?的性格,不指望他?先说话,主动道:“既说焚琴劫火杀了暮西辞,那暮西辞已经不存在了,你是不是要恢复原本的样子?”
刚才的静默中,暮西辞紧张的都要流冷汗了。
此言一出,才让他?的冷汗彻底流下来:“那、那就只是对外的说辞,没必要吧?”
柳寒妆看出他?的古怪:“从前你怕被我拆穿,不得不顶着这个躯壳,现在你还怕什么?”
暮西辞:“……”
怕自?己的本来面目会吓到她。
大荒怪物?基本都是人形,却也是修出来的。
只要稍微努点力,即使?慵懒如绝渡逢舟,同样能?够轻松修出大荒主流形体。
然?而暮西辞为了方便独处,将自?己修成?了个真怪物?的样子。
想当年?和奚昙一起挨打之时,除了“人渣的友人也是人渣”这种理由,还有“太狰狞了吓到我了”这样的理由。
的确给他?省了很多麻烦,令人主动远离他?。
可是现在……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暮西辞后悔不已:“你等我准备一下。”
柳寒妆不懂:“准备什么?”
暮西辞说不出口,他?要在婚礼之前,努力修个人身出来。
但他?倏然?一恍惚。
谣言是假的,婚礼自?然?也是假的,燕澜若是武神令候,自?己应该很快就要回?到封印里去了,真有这个必要么?
柳叶飞行器穿过温柔乡的结界,一路飞向极北之海。
路过一处山谷时,姜拂衣请李南音将飞行法器停下来,纵身跃下:“燕澜,跟我来。”
燕澜随她落在这座人迹罕至的山谷,跟着她寻到一处颇为开阔的山洞。
他?不解:“做什么?”
姜拂衣解下腰间坠着珍珠的铃铛,递给他?:“同归里盛放的宝物?再不取出来,铃铛就要碎裂了。”
燕澜接过来:“你是说将宝物?藏在这里?”
姜拂衣已经打量过周围的环境:“此地挨着温柔乡,挺合适的。”
燕澜以目视丈量山洞:“但是空间不够。”
姜拂衣释放无数小剑,操控着众小剑开始凿山:“够了你喊停。”
燕澜在心中默默估算。
小半个时辰后。
“差不多了。”
姜拂衣收回?小剑,攥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燕澜一手持着铃铛,一手掐诀。
铃铛颤动了几下,宝物?从内有序的飞出。
姜拂衣看着那些宝物?飞出来后,又在半空分成?不同的队列,说道:“燕澜,咱们?只是将宝物?暂存在这里,就不用浪费精力分类了吧,你还有伤在身。”
燕澜:“……”
他?将手里的铃铛扔出去。
铃铛口向下,宝物?似开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
哗啦啦。
山洞内顿时堆出了一座山,堆的满满当当。
姜拂衣伸出手掌,将藏在内的剑石取走了一大半:“可能?用得着,我拿一些。”
两人走出山洞,姜拂衣将洞口用石头垒起来。
燕澜又以秘法布下好几道结界。
大功告成?,姜拂衣一边擦手一边说:“这些都是我们?费力得来的,我可不会还给巫族了,你要还,也只能?拿走一半。”
燕澜道:“放心,既然?拿到手便是我们?的。”
姜拂衣说:“我承认我是有点贪财的心思在里面,但更?多还是觉得这些财富,我们?拿来开宗立派更?对得起它们?的价值,毕竟多数都是九天神族留下来的,神族也应该希望物?尽其用。”
燕澜微愣:“开宗立派?”
姜拂衣纳闷:“你惊讶什么,我不是一直都有这个想法?”
燕澜知?道她从前有过这种想法。
她曾经问他?借剑石,尝试以剑石铸剑,是为了今后有个赚钱的营生。
还想建立一个剑宗,培养一众剑修协助她救出母亲。
但姜拂衣现如今坐拥宝库,不必再为生计过分担忧。
姜母若是负责镇守封印,也就谈不上?搭救。
竟然?还有开宗立派的想法。
姜拂衣望着刚被封印的山洞口:“我们?石心人是天生的铸剑师,多铸些好剑,传授人族一些精深的剑道,希望他?们?能?够更?好的拯救自?己,不能?什么指望九天神族留在人间的信徒吧?”
如果?真的需要石心人镇守封印,等母亲完成?使?命之后,姜拂衣可能?需要继续镇守。
趁着自?由的日子,一定要多培养一些优秀的剑修。
天下能?够安稳一点,她在封印里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燕澜领会到了她的顾虑,想说若有那一天,自?己会在封印里陪伴她,其实?和隐居没有区别。
可是现在轮到燕澜摸不准,他?和姜拂衣之间的关系究竟位于哪一步?
他?有没有资格随便对她说这些轻薄之言?
姜拂衣说完半响,没听到他?回?应:“怎么了?你觉得我的想法哪里有问题?”
燕澜忙不迭摇头:“不,你的想法很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今后你铸剑,传授剑道,我也可以传授我自?创的秘法。”
前提是他?和姜拂衣能?够平安渡过这一劫。
姜拂衣朝他?竖起大拇指:“还是你学问好,我想了半天的说辞,你一句话就解释清楚了。”
没错,就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走吧。”姜拂衣足下一跃,朝着上?方的柳叶飞去,“这座山谷里藏着我的理想,我们?对未来的期盼,我的记忆靠不住,你记清楚,哪天我若是忘记了,千万记得提醒我。”
西境边陲,无垢峡谷附近。
闻人不弃一袭儒生打扮,看上?去风尘仆仆,手持一个星盘,在峡谷上?方不停推算方位,找寻连环封印的“锁链”。
和极北之海前端挨着的锁链,正是此处。
峡谷下着毛毛细雨,凡迹星撑着一柄精致的伞,四处眺望:“这里真的封印了怪物??为何一点气息也感?觉不到。”
无论怎样打量,都是一处普通的峡谷。
附近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村落,正值清晨,袅袅炊烟升起。
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一道红光落在凡迹星附近,商刻羽巡视谷底回?来:“说明?这里的封印没受动荡影响,怪物?还在沉睡,你不妨再大点声,争取激怒他?,将他?唤醒。”
站稳后瞥了凡迹星一眼,“你是一点脑子都不长。”
凡迹星微微笑:“所以才需要跟在三哥身旁,时时被提点着啊,万一也像亦大哥一样被人拐跑了,那可怎么办,你就又少了个兄弟。”
商刻羽咬了咬牙。
闻人不弃抬头看他?们?一眼,实?在搞不懂这个商刻羽:“商兄每次都说不过他?,为何每次都要说他??”
商刻羽给他?一记冷眼:“我们?两个如何与你何干?做你该做的,少管闲事。”
闻人不弃不和他?争执:“我不是多管闲事,只是怕你们?一言不合打起来,像商兄说的,唤醒了沉睡的怪物?。”
他?话音落下,凡迹星竖起食指,搁在唇畔“嘘”了一声,示意商刻羽保持安静。
嗖——!
商刻羽感?知?到自?己的信箭,立刻释放法力。
弧光加速飞来,被他?握在手中。
凡迹星认得:“这是你给阿拂的信箭?”
他?收了收脸上?的笑容。
姜拂衣会使?用信箭,必定是重要之事。
闻人不弃也再次抬头望过来。
商刻羽感?知?信箭内姜拂衣留下的信息,眉头紧皱:“她让我们?暂停破解封印?”
凡迹星:“原因?”
商刻羽不知?道:“就只有这一句话。”
刚说完,他?的流徵剑浮现在身侧,“有人追了过来。”
戒备之中,窥见追来的人竟然?是亦孤行。
凡迹星松了口气:“原来是咱们?的大哥,吓我一跳。”
亦孤行刚落在他?们?面前不远处,就被他?这声“大哥”喊的愣了愣。
闻人不弃拿着星盘绕过来:“亦兄,你辛苦追着信箭来,是不是阿拂有话不方便写在信箭里,需要你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