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拂衣—— by乔家小桥
乔家小桥  发于:2024年0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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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拂衣手中?的铃铛,重量逐渐增加,沉的她不得不施展术法。
幸好同归是神族的储物?法宝,若是换成普通的储物?法器,早就?爆了。
但同归也不能盛放太?久,逃离巫族之?后,需要立刻取出来,重新找个地方存放。
藏宝阁的异动,如地震一般,惊醒了万象巫内所有尚在梦乡中?的巫族人?。
附近的守卫慌忙涌来,却都被困在门外。
众长老也纷纷赶至,本想?破门而入,却从看守的护卫口中?得知,方才?入内的只有燕澜和姜拂衣,动静应是燕澜造成的。
于是众长老停下动作,先喊道:“少君?少君??”
无人?应答,藏宝阁仍在剧烈震动。
久关?的铜门轰然开启,族老愤怒的声音从铜门传递而出:“燕澜,你在做什么?!”
燕澜收回同归,提着沉甸甸快要爆开的铃铛,开启塔门,面对一众熟悉的面孔,缓缓开口:“如您所希望的,我正?在叛族。”

姜拂衣摩挲着手里的铃铛,心里总算舒坦了点儿。
待在万象巫的这几天,真要将她给憋坏了,照顾着燕澜的情绪,还不能发?作。
她看向塔门。
塔门虽被燕澜开启,但?结界仍在。
众人摸不清楚状况,多数处于懵怔的状态。
气急败坏的族老又警告道:“你有本?事盗,难道认为?自己还有本?事逃出去?万象巫外,早将九道防御结界全部开?启,想当年鸢南之战,结合整个云巅国?最强的势力都攻不进来?,而?你所有的秘法皆为?我们所授,你凭什么?”
燕澜置若罔闻,当着众人的面,在姜拂衣面前半蹲下来?。
他将手里提着的铃铛,系到姜拂衣的腰间:“阿拂,小心保管,我已经给同?归施了秘术,铃铛若是损毁,里面的宝物也会随之损毁。”
姜拂衣垂眸看着他的发?髻,明白了他的意?图。
话?是说给族老听?的,这两个铃铛,如今成了她的保命护身符。
这或许才是燕澜盗宝如此干脆的原因。
系好?铃铛,他抬头看向姜拂衣,虽不曾开?口,心中的期盼全都写在了眼睛里。
燕澜从来?都将生死看淡,希望她不要太执着,且顾着自己的命,留着和母亲相见?。
姜拂衣目光微沉,等他站起身,倏然拉起他的手腕,想将自己那枚铃铛系到他的手腕上。
燕澜试图挣扎:“你……”
姜拂衣问道:“那根簪子你做好?了么?”
燕澜的声音顿住。
姜拂衣仰头看他一眼:“我认识的燕澜,从来?不是个半途而?废之人。”
燕澜原本?僵硬的手臂逐渐放松,看着她将红绳系在自己的手腕上:“你知道?”
情感之事,姜拂衣是比较迟钝,但?他表现的那么明显,不懂的是傻子。
姜拂衣虽然觉得?外公孜孜不倦,去寻找一个令他心动和心碎的人,纯属是闲得?发?慌。
但?又不否认,她对自身也充满了好?奇。
且她比外公幸运,不必主动寻找,身边就有一个不错的人选,一直在帮助她探索自身。
铃铛已经系好?了,姜拂衣轻轻拨了下,根本?拨不动:“我只知道有人想送我一根簪子,有话?想对我说。”
燕澜微微抬起手臂,望着手腕上的红绳:“但?那其实是巫族的习俗……”
姜拂衣轻笑:“赠送礼物全凭心意?,和习俗有什么关系,你可不要用这种理由搪塞过去。”
嗡……!
塔门结界被族老远程所破,但?塔外的众人仍然不曾入内。
“少君?”大长老愁姑眉头深锁,纳闷着喊他一声。
不明白一贯懂事的燕澜,为?何突然和族老闹起矛盾。
更不懂他和姜拂衣是唱的哪一出。
在场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两人之间不简单,他们不是兄妹吗?
休容来?得?晚,站在后排,已然反应过来?,原来?燕澜之前说的,那惯会看碟下菜的女子,竟然是姜拂衣。
她问身旁的猎鹿:“燕澜和姜姑娘的事儿,你知道么?”
猎鹿摇摇头。
族老的声音再次传出:“你们没看清楚?姜拂衣并非我们巫族人,她是从神族封印里逃出来?的大荒怪物,而?我们的少君受她蛊惑,早已做出叛族之事。你们不将他二人拿下,夺回我族宝物,还愣着作甚!”
一片哗然。
姜拂衣不是巫族人,一点儿不奇怪。
这位圣女原本?就是半路冒出来?的,剑笙一贯行事不着调,喜欢乱来?。
但?大荒怪物混成了他们巫族的圣女,可真是匪夷所思?。
姜拂衣嗤笑一声,她正是要将燕澜的罪名往自己身上引:“你说我是怪物我就是怪物?不久之前,整个白鹭城各门各派那么多修行者,多少双眼睛亲眼看着我借用凤凰神威,将飞凰山引去了东海,你说我是怪物,问没问过同?样身怀凤凰血脉的女凰大人?”
“族老。”六长老重?鸣是位巫蛊师,白鹭城他也去了,俨然觉得?族老在胡言乱语,“圣女……姜姑娘不可能是怪物。”
族老不与他理论,质问道:“姜拂衣,你敢不敢回答,你是不是石心人?”
姜拂衣坦然点头:“没错,我是石心人。”
族老居高临下,指向她:“那你还敢大言不惭的说自己不是怪物?”
姜拂衣摊手:“为?何不敢,九天神族留下的《归墟志》里,可有记载我们石心人了?哦,你说第一册 内被撕掉的那几?页?那不是无名怪物吗?”
当众说出“无名怪物”四个字,显然是踩痛了族老的尾巴。
一道刺眼的光芒从铜门飞出,轰,落在了藏宝阁的塔顶。
不等他施展秘法,向塔内施压,燕澜已经扣住姜拂衣的肩膀:“遁!”
遁地术接瞬移术,两人离开?了藏宝阁,去到外面空地上,出现在巫族众人的后方。
众人纷纷转身,原本?后排站着的休容和猎鹿,变成了最前排。
猎鹿紧紧绷着下颚线,脸色难看至极。
姜拂衣则仰头看向塔顶,站着一位包裹严实的男人,戴着诡异的面具,极标准的巫族装扮。
巫族这三位隐世长老,分别精通法阵、蛊毒、妖兽。
眼前这个耐性最差,脾气比较暴躁之人,应该是精通蛊毒之术的族老封厌。
封厌负手立于塔顶,目光在两人身上的铃铛之间流转。
想直接动手,又怕损坏了宝物,不得?不先按捺住心头的怒火:“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燕澜,你偷盗藏宝阁罪证确凿,从此刻起,你不再是我们巫族的少君!宝物交出来?,我们会考虑从轻发?落,否则这叛族之刑,除你之外,身为?圣女的姜拂衣也要一起承担,希望你考虑清楚!”
万象巫的二层,没有巫族的平民,汇集的都是贵族,二长老嵇武虽然搞不懂,却跟着族老的话?说:“没错,不管姜拂衣是不是大荒怪物,燕澜已经受她蛊惑……”
“父亲!”猎鹿瞪他一眼,示意?他不要火上浇油。
嵇武向来?听?儿子的话?,讪讪退了回去。
一直以来?,他对燕澜其实没有任何的不满,只是自己的儿子突然要和燕澜争,他自然要帮着儿子。
休容看向身旁的猎鹿,秘法传音:“都闹成这样了,叛族罪是什么刑罚你知不知道?还不肯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猎鹿头痛得?很。
如今的场面,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几?年前,大祭司将他领去族老面前,告诉他纵横道的事儿,以及这五千年来?巫族抓捕无名怪物,改造巫族血统的秘密。
猎鹿险些晕过去。
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燕澜,求族老千万要瞒着燕澜。
他太了解燕澜的性格,绝对无法接受此事,才不想让燕澜当这个少君。
但?猎鹿以为?,燕澜若不肯接受,族老最多寻个理由,卸掉他的少君之位,将他给囚禁起来?。
以免燕澜太过正直,对外人泄露族中这桩丑事。
这几?日,甚至包括昨夜,猎鹿都在想着该怎样劝服燕澜,先向族老低头。
没想到一大早,燕澜就将事情闹成这般局面。
甚至还将族中的丑闻,轻易告诉外族人。
猎鹿发?现自己不太了解燕澜了。
他禁不住看一眼姜拂衣,怀疑她是不是真如族老之言,给燕澜下了迷魂汤。
猎鹿面色凝重?的上前一步:“燕澜,我知道你难以接受,但?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巫族人,受巫族养育栽培之恩……”
最重?要的是,亲人、挚爱、挚友都在这里,不然猎鹿也想一走了之,“你可以置之不理,但?盗走族中根基,和族中作对,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姜拂衣瞧见?猎鹿瞥了下自己,并没有出声辩解。
当前形势,直接在众人面前,指责族老残害神族,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
燕澜的身份还是巫族人,是眼前这些长老们看着长大的孩子。
自家小辈被女人哄骗而?盗宝,他们会有恻隐之心。
认为?燕澜没错,错在姜拂衣。
但?如果说出燕澜是被族老残害的神族,他们若不信,就会觉得?燕澜已经疯了,想致他们于死地,从而?下狠手。
若是相信,实在无法预料他们的反应。
姜拂衣传音给燕澜:“从夜枭谷来?万象巫,知道今晨审判,魔神应该快要到了,族老既想培养猎鹿,肯定希望看到他与你彻底决裂,你和猎鹿争执几?句,尽量拖延时间。”
燕澜没有精力争执,也不曾回应。
姜拂衣如今也不是很能理解他的心思?。
罢了,她自己想办法拖延。
燕澜抬头看向封厌:“族老,如果我将宝物还回去,你们会不会放过姜拂衣?”
姜拂衣皱了下眉。
封厌的恼怒之下,其实藏着一抹畏惧。
他盯着燕澜的红眼珠,告诉自己燕澜早已是个寻常凡人,才敢说:“当然,我会做主放她离开?。”
燕澜“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说话?。
广场上顿时变的极为?静谧。
封厌:“燕……”
姜拂衣故意?撩着腰间的铃铛:“嘘。”
封厌唯有闭上嘴。
又过去许久,封厌忍无可忍:“燕澜,你究竟考虑好?了没有?你自小有主见?,说一不二,如今为?何变得?这般优柔寡断?”
燕澜道:“此事根本?不必考虑,你既知道我说一不二,选择盗走宝物,就不可能还回去。何况你放她走,她也不会走。”
封厌的火气又蹭蹭窜了出来?:“那你半天不说话?是在做什么?”
燕澜已经察觉到结界波动,如实回答:“很明显,我在尽量拖延时间。”

姜拂衣微微怔,燕澜会这样直白的说出来,魔神应该已经抵达了。
燕澜会比族老?还清楚,因为在九道结界之外,他从前布置了驱赶鸟类的法阵,恰好派上了用途。
至于魔神,他是从巫族走出去的。
万象巫外那九道结界,对他来说,难度应该不算太大。
且休容的父亲沈云竹,在巫族潜伏多年,正是为了拆解万象巫。
他会帮忙。
而封厌险些被燕澜这幅态度给气死:“好的很,我?也不会再给你留任何?情面,猎鹿,你还不动手!”
猎鹿为难:“族老?,能不能让我?私下里再和少君聊一聊?”
封厌寒声道:“你顾念他,他可顾念过你?这几日你数次去?寝宫求见他,他何?时理你了?”
猎鹿以为燕澜怪他早知此事,却一直隐瞒,着急和燕澜以密语商量:“这世?上的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你能不能听?我?一次劝,就这一次,不要?将?事情越闹越大了,不要?让我?难做……”
燕澜截断传音,直接开口:“你不必顾念我?,猎鹿,无论任何?时候,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就可以了。”
猎鹿这次是真的动了火气:“你就非得刁难我??你的原则最重要?,旁的都要?靠边站了是不是?”
封厌催促:“都说了他已被怪物蛊惑,走火入魔,即使宝物损坏,今日也要?将?燕澜擒下,以免他在外败坏我?族声誉。”
休容暗暗蹙眉,燕澜的金色天赋存疑,猎鹿的天赋,是在场众人中最优秀的。
但他毕竟年轻,修为比不上她母亲等几位长老?,族老?为何?非点名让猎鹿去?对付燕澜?
休容传音:“猎鹿,不对劲,你先不要?动手。”
猎鹿拳头攥的咯吱响:“可是我?真想?打醒他!”
休容不这样认为:“你该清楚,我?比你更了解燕澜。我?觉得他现在很清醒,终于有了防人之心,防备着我?们所有人。”
从前他们与燕澜为敌,哪怕将?他逼迫的极为难堪,他也从来没对他们表现出防备之心,“你虽不告诉我?,你究竟知道些什么,但我?觉着,燕澜三天前知道的,和你三年前知道的,似乎不太一样。
猎鹿微微怔:“什么意思?”
休容回忆:“三天前,燕澜从魔鬼沼淋着大雨回来,问的是你知道多少,这说明他心中认为,你未必知道全貌。再瞧族老?的态度,分明是故意在挑拨你们。”
猎鹿逐渐平静。
或许休容是对的,燕澜不是反应过激,而是知道了别?的事情?
封厌的声音压下来:“猎鹿,你打算等燕澜的救兵来了之后,族人死一片,才?肯动手?”
猎鹿心中疑惑更深:“少君等的救兵,除了魔鬼沼那位还能是谁?魔鬼沼那位再离谱,也不会杀自己?的族人吧?”
封厌解释:“燕澜的救兵不是剑笙,剑笙早知道他站在了大荒怪物的一边,已经和他彻底断绝了父子关系。”
燕澜眼眸微黯。
姜拂衣挨近他一些:“不要?听?他胡说八道。”
燕澜摇摇头:“我?没事。”
没事才?怪,姜拂衣知道和剑笙的父子之情,最能刺激到他。
巫族族老?杀了燕澜在人间的父母,让他认剑笙为父,估计存的也是这样的心思。
姜拂衣本想?说些什么,忽然感觉背后似有异动,猜测是冲着她和燕澜的铃铛而来。
正要?出剑,燕澜已经掐起了手诀。
“嘭”的几声,周围结出熟悉的金色的光盾,将?他二人护住。
突袭而来的黑影,撞在燕澜的光盾上,“滋”的一声,在朝阳下冒出了烟。
封厌凝视那些金色光盾:“你既然叛族,与我?们割裂,是不是要?将?我?们的东西还回来?”
指的是燕澜手中的寄魂。
除了点天灯,寄魂里封存着巫族先祖的金色天赋力量,能够当做法宝使用。
这几面光盾,其中就蕴含了寄魂的力量。
姜拂衣哂笑:“你们的东西?你们的天赋难道不是神族赐予的?”
话是这样说,她不安的望了燕澜一眼,不确定以他的性格,会不会将?寄魂还回去?。
和藏宝阁内神族留下的财富相?比,使用寄魂,确实有些像是窃取巫族人的力量。
但燕澜并没有什么反应:“是你们亲手给我?的,就已经归属于我?。”
“回来!”封厌朝着寄魂厉喝。
然而光盾动也不动。
燕澜将?寄魂唤醒之后,以意识与它沟通:“你可知道这些?”
寄魂还处于懵愣的状态:“什么?”
燕澜道:“巫族窃取神族血泉之事……”
寄魂初听?个大概,受到的惊吓不小,战战兢兢地表忠心:“主人,我?真不知道这事儿,我?从前多数时间都在沉睡,他们又防着我?,怎么会让我?知道?我?就说真奇怪,从前我?寄生在历任少君的魂魄里,明明吃的很饱还整天犯迷糊,自从跟了您之后,无法寄生您,饥一顿饱一顿的吃兽魂,竟然精力充沛,原来您竟然是神族……”
燕澜不知在想?什么,没有搭理它。
这时候,从族老?的铜门神殿里,又传出一个声音:“封厌,有一股力量正在试图穿透结界,别?磨蹭了,先抓住燕澜再说。”
封厌闻言骤然出手,一道黑气从他周身?逸散而出,俯冲而下。
一股黑气有着极强的腐蚀气息,下方不少人退后了几步,生怕被溅射到。
不知燕澜的盾能不能挡得住,姜拂衣并拢两指,召唤出小医剑,从光盾穿出,飞向那股黑气。
医克制毒,先化了他的毒再说。
不等小医剑对上黑气,一柄长剑破空而来,速度快到划出一道流火。
剑气纵横,掀起罡风,不仅拦下了封厌的力量,还霸道的朝塔顶反攻,将?封厌从塔顶逼退下来。
众人对这突然闯入的剑,反应不大,因为不少人认出来:“剑笙的剑?”
姜拂衣知道这是亦孤行?的苦海剑,魔神来了,亦孤行?当然会来。
之前这柄苦海剑被魔气腐蚀的看不出原本的样子,经过凡迹星的洗过,露出了本来面目,依然是熟悉的潦草外观。
他人未突破结界,剑先穿透而来。
剑光掩映之下,亦孤行?几个瞬移出现在封厌附近,握住剑柄,朝他扫横。
剑气竟是波浪的形状,伴着海啸声音,涌向封厌。
巨力扑面而来,封厌心中一骇,迅速掐诀,原地消失。
剑起掠过没有宝物坐镇的塔楼,如遭洪水冲刷,瓦砾翻飞。
塔下聚集的众人,轰然散开。
此时才?见到有外人入侵,与方才?面对燕澜这个“敌人”完全不同,迅速将?他包围。
“何?人擅闯?”
“夜枭谷,亦孤行?。”
亦孤行?持着苦海剑,灰白长发被剑气激的飘散,自半空落下,落在巫族众长老?的包围之中。
剑尖指向封厌的方向,与他形成?僵持。
封厌脸色铁青:“你是怎么进来的?”
亦孤行?一语双关:“不要?将?你们的结界,想?的那么密不透风,毕竟这世?上就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说完之后,亦孤行?隔着人群罅隙,看向姜拂衣:“我?们来晚了,没事吧?”
姜拂衣见到母亲的心剑,稍微舒了一口气:“我?们没事,您来的刚刚好,多谢。”
随后,她朝向亦孤行?赶来的方位望过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魔神应该也穿进来了才?对。
然而魔神颇为怅惘的声音,却从相?反的方向传来:“一千五百年了,万象巫竟然还是老?样子,一点进步也没有,只能叹一声物是人非,令人唏嘘。”
姜拂衣循声望向远处宫殿的屋顶,那座宫殿,似乎正是族老?所在的铜门。
姜韧披着厚实的黑色裘衣,踩在代表巫族权威的铜门屋脊上。
他本尊和姜拂衣想?象中的不太一样,颀长清瘦,不只是相?貌,连眼底都透着内敛柔和,没有一点儿魔修的样子,也难怪能骗的过温柔乡那么多年。
但属于地仙中境的强势气场摆在那里,哪怕外强中干,是个纸老?虎,也足够糊弄人。
“夜枭谷的魔神?”
“地仙?”
“听?说他步入地仙很多年了。”
“咦,大祭司人呢?”
巫族众人只能等待族老?指令,不敢妄动。
姜韧的视线,起初在燕澜和姜拂衣之间移动了好几次。
燕澜捏着眉心,不知在艰难的思考什么,并未看他。
姜韧的目光,便落在了姜拂衣的脸上,瞧见她脸上有一些窘迫:“上次白鹭城外分别?时,我?曾经说过,你迟早都会理解我?的,只是不曾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姜拂衣是理解了一些,也颇感慨,但魔神这幅欣慰的模样,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前辈难道认为我?该对您道歉?”
姜韧道:“你对父亲那般无礼,难道不欠一个道歉?”
姜拂衣真无语了,剑都没有,从哪儿认定是她父亲:“我?承认上次对您是有一些误解,但您以魔元洗剑四百多年,令我?娘遭受反噬,疯癫加重,是不是事实?”
姜韧:“是,但我?告诉过你,我?是为了救她。”
姜拂衣理解不了:“我?娘与您道不同,不愿意帮您,不肯赠剑给您,也是事实吧?”
姜韧沉默了下:“是。”
姜拂衣: “那我?之前数落您数落错了?而您今日会来,依照绝渡逢舟的说辞,是您先害了燕澜,自觉亏欠他,和我?并无直接关系,凭这就想?让我?感恩戴德?”
一码归一码,一句道谢简单,感恩就免了。
姜韧见她这幅明算账的模样,笑了一声:“你和你的母亲,真是毫无相?似之处,也一点都不像我?,挺好的,这样的性格,才?不容易吃亏。”
姜拂衣皱了皱眉。
而此时,姜韧脚下的铜门宫殿里,一人踱步而出,站在殿前,转身?朝屋顶行?礼:“前辈,您竟亲自来了?”
这声音,正是方才?提醒封厌尽快下手之人。
既然喊前辈,说明依然是三位族老?之一,并不是窃夺姜韧神力的那个“半成?品”。
姜韧微微垂眸看他:“你们三个族老?一贯秤不离砣,为何?少了一个。”
姜拂衣扭头望向魔鬼沼,另一个族老?,估计去?给漆随梦洗脑去?了。
但剑笙应该不会轻易让他接近漆随梦。
姜拂衣和绝渡逢舟都认为,剑笙不会坐视不理,他这些年按兵不动,就是在等两个孩子长大。
但剑笙会做什么,和漆随梦的选择有关系。
而漆随梦的选择,比猎鹿重要?的多。
这几日,姜拂衣通过沧佑剑,能感觉到漆随梦的心境非常混乱。
她也曾想?过前往魔鬼沼,和漆随梦谈一谈。
却又不想?影响他,或者说强迫他。
正如漆随梦所言,她劝他,他一定听?。
但他会憋在心里,迟早憋出心魔。
不过,以姜拂衣对漆随梦的了解,即使他不帮忙,估计也不会出来捣乱。
从前北境那个小乞丐,心中虽然充满怨愤,好像也没有无缘无故,去?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但姜拂衣不敢打包票。
毕竟漆随梦以往做事的一切准则,都是为了活下去?,过上好日子。
早知道,姜拂衣住在闻人府的那几日,该让闻人不弃尝试着敲她几尺子,看看能不能回忆起和漆随梦从前的过往。
如今也就不会那么难猜。
这又令姜拂衣想?起来另一件事。
漆随梦自从恢复记忆以后,面对她的疏远,即使黯然神伤,也从来没提过让她也去?接受真言尺的敲打。
大概是被真言尺敲打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这小子也是懂得为别?人着想?的。
所以被无上夷洗掉记忆之后,那个善良忠厚的漆随梦,未必都是被塑造出来的假象。

黑雀掠过魔鬼沼,剑笙接过传递来的信笺,展开?看罢,又望向洞外。
漆随梦背靠一株枯树,独坐了三天。
那枚能够令无上夷脱困的阵令,依旧摆在他的眼前。
今天早上,漆随梦反复将阵令拿起来好几次,又犹豫着扔了回去。
剑笙从山洞里走出来:“儿子,万象巫那边开?战在即,留给你做决定的时间?不多了。”
漆随梦气恼的站起身:“你自己都?无法?做选择的难题,为何要来难为我?”
剑笙指着自己:“因?为我是个将人生搞的一团糟的窝囊废啊,你莫不是想要像我一样?”
漆随梦:“……”
剑笙又说:“我这一生没做对过几件事,自认为最?正确的一次,就是盗走你,丢掉你,交由天道?来决定你的秉性,你确定想让我再替你选择一次?”
漆随梦闭上了嘴。
“剑笙。”
一个温柔的女声从外围传了进来。
此人乃是三族老?之一的方陷微,法?阵精通,然而剑笙在魔鬼沼设下的阵,三天了,她始终无法?破解。
之前剑笙总是一拂袖,将她的声音隔绝,不准她来影响漆随梦。
今次剑笙回应了她:“我说过,我在魔鬼沼一天,不许你们踏足此地。”
方陷微笑道?:“可是你也违背誓言了,当初我们告诉你救治漆随梦的办法?时,你曾发过誓,只要救活你的儿子,你永远不会说出我族的改造计划,不会对我们动手,否则,漆随梦将死无葬身之地。”
漆随梦看向剑笙。
剑笙冷笑:“当时我并不知你们口中的无名?怪物,竟是诓骗神族。”
方陷微说道?:“其?实都?一样,九天神族的命是命,大荒怪物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剑笙懒得和?她争执:“不是我告诉燕澜的,是你们管理纵横道?失误,被燕澜猜出来的。”
方陷微道?:“事已至此,暴露的原因?已经无所谓了。关键是漆随梦到了该站出来表态的时候。”
漆随梦禁不住齿冷:“为何会有你们这般无耻的人?”
总觉得自小见?惯了恶人,不曾想和?这些人比起来,不过是毛毛雨。
方陷微叹息:“没有我们行?无耻之事,你早就死了。没有祖上的心狠手辣,我们也早就断了传承。”
剑笙忍不住想笑:“这般可笑的传承,倒真不如早些断了好。”
方陷微反问:“你怨我们无情,可我们谁不是这样走过来的?咱们那位窃了神力的祖宗还活着,小辈除了听话还能做什?么?反抗得了?将他公之于众,外人会不会把祖宗的恶行?与我族区分开?,赞扬咱们大义灭亲?”
剑笙知道?他们都?是被迫上的这艘船,但真是为种族延续考虑,还是怕死才臣服,那就不得而知了。
方陷微道?:“我们这次点天灯,改造漆随梦,是被迫,也同样揣着私心。至少我很希望漆随梦能够成功,胜过那位祖宗,最?终除掉他,我族才能逐渐回到正轨上,你说是不是?”
剑笙听出她尾音里的恨意,并不怀疑她是演戏。
剑笙看向漆随梦:“和?她比起来,无上夷是不是优秀多了?不知情之前执迷不悟,一旦知错,不逃避,立刻要去纠正。而咱们这位族老?,想要纠正一个错误,竟然不惜去犯下另一个更大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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