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拂衣—— by乔家小桥
乔家小桥  发于:2024年0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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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不弃压下?心口莫名又复杂的感受:“喜欢就好。”
再次回头朝前走时,姜拂衣脸上的笑容消失。
出了闻人府的大门,步入已经恢复熙熙攘攘的长街,她朝西南方向望去。
燕澜,我来了。
魔鬼沼内。
剑笙负手站在洞口外,望着前方沼泽地中的一条小道。
他今日脱去了往常穿的那件褴褛旧袍,凌乱的头发也?梳理的规矩,少见的露出了精致的眉眼。
终于,又等到了想?等的人。
燕澜和漆随梦并肩出现在那条小道上,两道挺拔的身影在他瞳孔中逐渐清晰。
剑笙目望他二人上前,眼睛一眨不眨,写满贪恋。
“父亲。”燕澜若无其事的行礼,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漆随梦道:“现在是?不是?可?以说了?”
路上问燕澜为何邀他一起来见剑笙,像是?掉了魂,吭都?不吭一声。
而燕澜见到父亲今日特意装扮,颜色分明比平时鲜明许多,燕澜通红的眼底,光芒却暗淡了几分。
剑笙问:“你是?不是?已经逐渐寻到了答案?”
燕澜低低垂着眼睑:“但?我怀揣着一丝希冀,这不是?正确答案。”
剑笙笑了笑:“先说说看,我来给你评判。”
燕澜抬眸回望:“父亲为何还能笑的出来?”
剑笙又“哈哈”笑了两声:“你这声父亲都?喊的出来,我为何笑不出来啊?”
燕澜的双唇逐渐抿紧。
剑笙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淡去。
漆随梦原本纳闷他们父子俩在打什么哑谜,气氛突然又转为肃杀。
这份肃杀来自于鲜少表露情绪的燕澜。
漆随梦原本是?和燕澜并肩站着的,下?意识挪了些脚步,站在一棵枯树旁,离他远一些。
沉默了很久,肃杀转淡,燕澜开口:“我起初以为父亲说谎了,神?族下?凡,只能使用胎儿的肉身,不可?能占用我大哥的躯壳,漆随梦不会是?我大哥。我又想?,说不定?我才是?大哥,漆随梦是?母亲点天灯时,腹中怀着的那个……”
剑笙:“哦?”
燕澜道:“但?父亲并没有说谎,漆随梦的确是?您那个命途多舛的长子,是?您的亲生儿子,并非什么神?剑剑灵。”
漆随梦原本靠着树,闻言站直,惊怔道:“你在说什么?”
燕澜并未理会他:“大祭司说,五千年前,先祖想?到了一个办法,开启五浊恶世?的大门,进?去抓一个无名怪物,与我族融合。那无名怪物,能够焕发新生,重燃我族的金色天赋,但?他失败了。”
第二次,是?一千五百年前。
第三次,是?二十多年前。
“《归墟志》第一册 里的怪物,基本都?是?天地独一份,而这被撕掉的无名怪物,竟能三次入内,每次都?抓一个出来,实在是?超出我的认知。”
燕澜问:“大祭司口中的无名怪物,其实是?下?凡救世?的九天神?族,对不对?”
漆随梦瞳孔紧缩。
而剑笙却问:“你怀疑的理由是?什么?”
燕澜数那三个时间:“有本事开启五浊恶世?大门的大巫,的确很少,但?也?不至于少到五千年里,一共就只有三个。这个时间,其实是?点亮天灯的间隔时间。因为天灯每次点亮之后,都?要沉眠一千年到三千年不等。”
闻人不弃指责巫族一边释放大荒怪物,一边抓怪物,以此博得声望,的确是?污蔑。
他的思维太过局限。
巫族根本不屑做这样的无耻小事。
要做,就做大事。
巫族打开大门的真?正原因,是?为了动荡结界,天灯会有所感知。
这样,才能点天灯请神?下?凡。
神?族是?通过天灯,感知到封印确实出现问题,才会下?凡来。
而不是?听巫族人凭嘴说。
至于神?族下?凡之后……
最初巫族先祖应该是?这样想?的,希望神?族在借用巫族肉身时,能为巫族留下?血脉。
但?投胎的神?族,会随着年纪成长,逐渐恢复神?族的记忆。
神?族应是?有族规,下?凡者,不能在人间留下?子嗣。
或者是?,神?族都?知道现如?今的人间浊气丛生,神?族下?凡,本就容易被污染,尽量做到孑然一身,以免彻底堕凡。
这也?就意味着,神?族已经默认下?凡救世?,风险极大。
回不去,也?是?正常的。
于是?那位先祖,自神?族一降世?,就取出他后灵境的一滴神?血。
燕澜从?储物戒中,拿出那本杂记:“我年幼时阅读此书?,只记得神?族降世?只能选择胎儿这句话,如?今重新翻看,才发现这本杂记里,还暗藏着其他信息,是?故意留给后人看的。”
比如?神?族最珍贵的一滴神?血,藏在后灵境内。
那滴神?血,是?神?族的神?力源泉。
一旦剥夺了那滴神?血,神?再也?无法收回神?血,失去源泉,将渐渐被污染,堕为凡人。
五千年前,那位先祖胆大包天,趁着降世?神?族还是?婴儿,取了他的神?血,想?和自己融合,结果失败而亡。
婴儿应该也?被他们所杀。
第二个下?凡来的,估计就是?魔神?。
他的“魔神?”之名不是?自封的。
他从?前真?的是?神?族。
魔神?的神?血也?被取出,被谁获得不清楚,说是?成功了一半。
魔神?因此没被杀死,当做少君的儿子长大。
因为被封了后灵境,成长过程中,魔神?没能恢复记忆,他们希望魔神?能为巫族留下?血脉。
即使神?血已被剥夺,神?族之身,一样不同凡响。
但?不知何故,魔神?突然恢复了记忆。
控诉巫族弑神?,对抗族老,奈何斗不过他们,反被冠上叛族之罪,处以极刑。
“至于第三个下?凡的,就是?我吧。”
燕澜卷起手中书?册,微微垂头,额头抵在竖起的书?卷边缘,闭上自己血红的双眼,“父亲应该是?被他们骗了,他们也?像哄骗我一样,哄骗您,说五浊恶世?里有个无名怪物,抓到他,就能救漆随梦,救您被封印了十年的长子,您相?信了,打开了大门……”
半响得不到回应,燕澜吃力的掀开一点眼皮。
却见面前原本与自己一般高的剑笙,逐渐矮了下?去。
剑笙跪在了他面前。
这一跪,燕澜的心也?彻底沉到了底儿。
“是?,我被他们骗了。”
剑笙笑起来,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几分,且笑声中夹着哽咽,“我抵抗不住这种诱惑,我想?救我的儿子……开启大门之后,跑了几个小怪物,族老命我外出抓捕,他说,他会亲自进?入大狱里去抓那只无名怪物。”
开门的后果,导致了神?族连环封印大动荡,天灯主动预警。
他的夫人,前任巫族少君奉召入神?都?。
前往神?都?之前,族老交代她务必请神?族下?凡救世?。
她不肯答应。
一个是?她身怀六甲,以寄魂之力点天灯,腹中胎儿或将不保。
另一个,封印是?被她的夫君破坏,神?君下?凡,她的夫君必死无疑。
族老这才将五千年来,先祖取神?血,尝试改造巫族血脉的事情说出来。
让她放心,她的夫君不会有事,且神?血会拿来救她的长子,并以神?族的身份送到天阙府。
她得知后既震惊又痛苦,不等点天灯,腹中胎儿便没了。
痛失次子,为了保住夫君和长子的命,最终选择点燃天灯,诓骗神?族下?凡救世?。
等到剑笙抓完怪物回来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再也?无法挽回。
燕澜抬起了头,没看跪在眼前的剑笙,眼睛不知往哪里看,极力维持着平稳的声线:“您口中,那一对带着幼子逃离万象巫的夫妻,也?确实存在,您是?故意告诉我的。这几日我也?查了,是?您夫人的一个表弟,自小选择成为平民。”
所以愁姑不知道他。
只不过,他们夫妻并不是?连夜逃跑。
选择腹中骨肉成为神?族转世?,是?无上的荣耀,但?族老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燕澜出生之后,将他们夫妻秘密处死了。
说燕澜是?剑笙和前任少君的儿子。
燕澜终于看向早已面无血色的漆随梦:“他们先杀了我在人间的父母,又剜出我的双眼,取出我后灵境的神?血,治好了漆随梦。因为太过痛苦,我虽还是?个初生婴儿,却在那时生出了心魔……”
他后灵境里的“怪物”,其实,是?从?他神?格生出的心魔。
燕澜又捂了捂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睛会开始变红,是?从?对漆随梦生出妒心开始的,因为他识海内有我的神?血源泉,我在他附近,一对他起妒心,血的力量就会上涌……”
绝渡逢舟从?小告诉他,他的情缘是?一只滥情鸟妖,整天将滥情挂在嘴边,是?为了让他防备女人,不要轻易动心。
是?怕他失去神?血源泉之后,被污染的太快。
也?是?担心,巫族想?让他延续血脉的想?法太早得逞。
如?今燕澜的双眼彻底变红,意味着,他已经完全被污染,失去了神?格,成为了凡人。
而漆随梦与他的神?血已经融合成功,终于成为巫族造出的人间半神?。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漆随梦声音颤抖,询问剑笙,“既然我是?你的亲儿子,你为何要将我扔了?”
剑笙以双手捂住脸,凄凉的声音从?指缝里蹦出来:“我何止想?扔你啊,我原本是?打算杀了你的,你根本就不该存在!你可?知道,你大师兄林危行的夫人,在天阙府负责照顾你的女人,是?族老的人,整天都?不知道教你什么,留你在天阙府长大,我不敢想?象你会变成什么模样!”
但?最终剑笙不舍得下?手,只将他扔去了苦难多妖的北境。
他身怀神?血,死不掉,长成什么样子,全凭他的造化?。
之后,剑笙又想?着自我了断。
然而心中不仅念着亲生儿子,还念着那个因他犯下?的错误,怀着一腔怜悯下?凡救世?,却惨遭毒手的假儿子。
就这样轻易的死了,真?是?太便宜他自己了。
于是?剑笙折返鸢南,独居魔鬼沼中央,画地为牢,将自己圈禁起来。
剑笙没脸见燕澜。
也?不担心燕澜的培养问题。
敢孤身下?凡救世?的神?族,即使被贪婪之心掠夺的一无所有,信念却不容易被夺走,不会轻易遭人摆布。
后来,燕澜逐渐长大,一次次跑来魔鬼沼寻找父亲。
剑笙丢了他一次又一次,越丢,越是?丢不开。
每次见到燕澜,剑笙只觉得自己罪该万死。
却也?在不知不觉中,在他一声声稚嫩的“父亲”声中,重新振作了起来。
“漆随梦。”燕澜看向他。
漆随梦从?震惊之中逐渐回过神?来。
燕澜指着剑笙:“你前几日不是?羡慕我有一个爱我如?命的好父亲么?他真?的是?位好父亲,世?上最好的父亲,而且,是?你的父亲。”
漆随梦红着眼睛,想?走到依然跪着的剑笙身边去。
但?他脚步踉跄,险些摔倒。
“不要再埋怨这世?道待你不公了,你已是?半神?之躯,你的父母,都?爱你如?命,你才是?这人间众生之中,最强的大气运者。”
燕澜转身离开。
他的双眼已经痛的浑身战栗,难以站稳。
再多待一刻,或许都?要倒地。
“你们父子好不容易团圆,之后我与你们巫族一战,我死我生,希望父亲能够待在魔鬼沼内。求您莫要与我为敌,也?请您莫要帮我,我受不起。”
姜拂衣手中持有巫族圣女的令牌,通过道观的传送阵来到万象巫。
使用同归联络燕澜,他根本不回复。
问了守卫,听说燕澜和漆随梦一起去了魔鬼沼,她也?立刻前往。
心中庆幸还没出事。
不知从?何时起,鸢南蔚蓝的天空,逐渐翻滚出厚重的浓云。
哗,竟下?起大雨。
姜拂衣撑着伞,站在飞行画卷上,远远瞧见燕澜一手捂着双眼,从?魔鬼沼走了出来。
姜拂衣眼皮儿一跳,先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她那讲究的大哥,竟就这么蒙着眼,淋着雨,慢吞吞的走在泥泞小道上。
长发凌乱的贴在身上,衣衫也?尽湿透,是?她从?不曾见过的狼狈。
姜拂衣分明没有心,却一阵心慌,加速飞过去:“大哥?”
她望见燕澜停住脚步,放下?遮眼的手,抬起头,似乎在隔着雨帘,缓慢追寻她的声音。
最终瞧见了她,燕澜喉结滚动,想?回应,却又好像一瞬被抽空了仅剩下?的力气,摔倒在地上。
看着他倒在泥泞里那一瞬间,姜拂衣仿佛感觉到一件无暇精美的瓷器,摔落在地,碎成黏不起来的微小瓷片。
姜拂衣知道出大事了。
落在燕澜身边,边用伞遮住他,边揽住他的肩,想?要将他扶起来。
燕澜却只是?垂着头,将痛到窒息的双眼,抵在她的肩膀上。
没问她为何会来,也?不赶她快走,只说:“阿拂,我有点冷。”
他说冷,姜拂衣却将遮雨的伞给丢了,双手环抱着燕澜的脖颈,让他的脸在自己肩膀埋的更深。
一句话也?没有安慰,只有陪他风雨同路的决心。

最?近这阵子,他的心境乱了一次又一次。
还没能将阿七、天阙府漆随梦、神族剑灵这三个?身份关联起来。
如今又?变成了窃取燕澜神力源泉的贼。
他恍恍惚惚,已经有?些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能不能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漆随梦红着眼?眶问剑笙,也是在问他自己。
剑笙苦笑了一声:“一颗棋子。一个?追波逐流,只?懂得怨天尤人的废物。”
漆随梦苍白?的双唇微颤。
燕澜已经回去很久了,剑笙终于从地上起身,看向漆随梦:“孩子,你无需自责,对不起燕澜的是我们,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你长成这般废物模样,浪费了他的神血。”
漆随梦无力的争辩:“谁想要了?是我求着要的吗?”
剑笙不与他争执这些,只?说?:“我为一己之?私,遭人利用,造成如今的后果,我痛恨自己,唾弃自己,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可是,在救活你这件事?上,我永远不后悔,哪怕你是个?废物,我也要救你,谁让你是我的儿子呢。”
漆随梦望向他湿润的眼?睛,又?想起梦里他温暖的手,心脏如被紧攥,险些也跟着落泪。
剑笙却避开了他的目光,朝着后方浓雾拂了下衣袖。
缭绕的雾气逐渐散去。
恍惚之?中,漆随梦看到一道模糊身影。
那?身影逐渐形成清晰轮廓,他愣怔着喊了一声:“师父?”
被困在阵法之?中的无上夷,此刻正处于震惊的状态。
震惊到双眼?有?些呆滞。
“你都听清楚了?”剑笙设下的结界,能够阻隔无上夷向外传递声音,却不阻碍他的耳识。
嘲笑完自己,剑笙终于可以嘲笑无上夷,“你也一样是颗棋子,你当年接下的不是责任,是我巫族残害神族的证据,你守护的也不是苍生,是我巫族的野心啊,天阙府君。”
无上夷面?色惨白?,摇着头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
“确实很难相信。”剑笙当年知道真相时,何尝不是这般震惊。
大荒时代,先祖们深受九天神族信任,秉性一定是没有?问题的。
神族离去之?后,至五千年前,巫族对这世间的奉献牺牲,也不会是作假。
谁会相信,五千年里,竟一步步错到现在的罪无可恕。
剑笙拢起手:“以神血改造人身之?事?,超出你理?解的范畴,遭受欺骗很正常,但你竟会被他们三言两语蛊惑,为了他们口?中的苍生正义,逼死无辜可怜的阿拂,逼死你恩师的女儿,我是真的无法理?解……我拦着你,点了你几次,你依然死不悔改,你说?你傻不傻,你可笑不可笑?”
剑笙先笑了,“他们就是要你滥杀,要你一错再错,要你回不了头啊,懂了吗?”
无上夷闭上眼?睛,以颤抖的手,捏着自己的眉心。
下嘴唇被他咬出了血。
无上夷倏然又?睁开双眼?:“不对!”
剑笙看他的目光透着可怜:“哪里不对。”
无上夷指向漆随梦:“他既然不是剑灵,不需要阻断神君降世,你从我手中偷走他,为何要在他识海里塞魔元碎片?”
剑笙摇了摇头:“不是我放进去的,我根本不知道他的识海里有?魔元碎片。但这不难理?解,人类哪里能够承受住神力源泉,五千年前,我族第一个?下手的先祖,那?个?混账东西,融合之?时,直接就爆体而亡了。我猜,放置魔元碎片,能够起到一定的对抗作用。”
改造的人选,也换成了婴儿。
婴儿心境纯粹,漆随梦还疾病缠身,神力源泉的怜悯本性仍在,对抗也会转淡。
无上夷脸上一片灰败,该怀疑之?时,他不曾怀疑过?。
如今拼命找被欺骗的证据,反而找不到。
剑笙见他周身积蓄着力量:“我没骗你,这法阵连着五浊恶世的大门,你硬闯,门会开,人间必将大乱。”
无上夷快要被他逼疯了:“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一边说?谎话瞒着燕澜,一边又?隐晦的提醒他。将我困在这里,是为了让我了解真相,分明想让我去帮燕澜,却又?继续困住我!剑笙,你怎么那?么矛盾,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剑笙沉寂许久,说?了声:“我不知道。”
他从袖笼中,摸出一枚阵令。
“儿子。”剑笙将阵令扔到漆随梦面?前的地上,“放不放他出去,你来决定吧。”
漆随梦低头,看着那?枚阵令。
他的脑筋此时浑浑噩噩:“什么意思?”
剑笙和他讲明利害:“你不放无上夷,稍后等族老会将燕澜审判为怪物时,你去帮忙对付燕澜。随后回去天阙府,以你的半神之?躯,接管天阙府,再加上巫族和纵横道的运作,从今往后,你将立于这人间最?顶端,受万世景仰。你传承的子嗣,也同样具有?神力,我巫族又?可享数万年的辉煌。”
又?说?,“你若选择放了无上夷,大概有?两种后果。第一种,无上夷未必能救下燕澜,活着离开万象巫。即使逃走,他的恩师乃是大荒怪物,谣言四?起,一样能令他声名狼藉。但这意味着你将与巫族为敌,与你的种族为敌,族老虽然不会伤害你,却一定会想尽办法控制你。以你目前的能力,以及对神力浅薄的运用,很难逃开他们的控制。”
“第二种后果,万一巫族亡了,你再无后盾,且残害神族之?事?传出,你身为窃夺者,从今往后,你该怎样自处,何去何从……”
“事?关重大,仔细问清楚你的心,彻底想通透了之?后,再做决定。”
刑罚堂,众人已经等待了很久。
大雨之?中,一名护卫匆匆跑来,报:“大祭司,少君身体不适,在圣女的陪伴下,先回寝殿休息去了。特令属下前来禀告,三长老偷盗宝物一事?,疑点重重,少君不赞成现在行刑,少君说?,待他身体好一些,将会重新审问,且天阙府漆公子已经同意。”
堂上众人面?面?相觑,三长老依然是又?欣慰,又?叹气:“糊涂啊。”
监刑长老皱眉看向上首的大祭司。
大祭司一言不发,缓缓站起身,去往后堂。
众人望着他的背影,不知是不是错觉,眨眼?的功夫,大祭司似乎又?苍老了一些。
“什么意思?”
“听少君的话。”
大祭司沿着连廊,往自己的宫殿里去。
拐弯时,身后倏然多出一名男子,行礼:“大祭司……”
大祭司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了他:“回去告诉族老们,再给燕澜一点时间。”
那?人道:“事?已至此,再留着少君,已经无法给我们带来益处,反而是个?祸害,趁他尚不知情,漆随梦也在,当断则断……”
大祭司只?道:“姜拂衣来了,她是个?聪明的孩子,会劝劝他接受种族的瑕疵也不一定。”
那?人叹气:“少君的性格,您是最?清楚的,幼年时,无论我们怎样引导,他都能将强大的神格心魔压制的密不透风。哪怕骗他说?将有?亡族危机,他也只?是急躁了几天,很快就缓了下来。”
大祭司道:“姜拂衣不一样,燕澜此番出山,会被污染的那?么快,有?她的一部分原因,他会听她的话。”
神族不是不能动心,也并非不能产生类似嫉妒的情绪。
只?是动心和嫉妒,都会令心境动摇,浊气更?容易入侵神族的灵魂。
神族诞生于九天清气,灵魂无垢,最?怕污浊。
后灵境内的神血,除了储存力量,还承担着清洗灵魂的作用,才会被称为源泉。
没了神血,入侵的浊气无法清除,就算没有?遇到姜拂衣,燕澜被完全污染也是迟早的事?情。
那?人再次叹气:“大祭司,我们也是迫不得已,且我们对少君已经仁至义尽了,在我族给他尊贵的地位,优渥的生活……”
停顿了片刻,他的声音略带一丝警告:“您究竟是想多给少君一些时间,还是多给自己一些时间接受?”
大祭司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跟在我身边养大的孩子,我会心软难道不正常?我们都是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那?人沉默片刻:“我明白?了,族老说?以三日为限,希望大祭司以大局为重。”
姜拂衣扶着燕澜回到他的寝宫去。
已经被盯上了,万象巫方圆四?处都是结界,想逃是逃不走的,而且燕澜现如今这个?状态,也没有?办法逃。
猎鹿和休容还在燕澜的寝殿门口?,坐在屋檐下。
瞧见燕澜回来,休容先站起身,紧紧蹙眉。
和燕澜一起长大,休容也从未见过?他这幅狼狈又?失魂落魄的模样。
想上前,不知为何,心中怵得慌。
隐隐有?种感觉,如今除了他身边的姜拂衣,他对周围写满了排斥。
燕澜经过?他们身旁,目不斜视,一句话也不说?。
休容忍不住:“燕澜?”
燕澜的脚步微微顿了下,却是看向坐在台阶上,没站起来也没看他的猎鹿:“你知道多少?”
猎鹿手肘支在膝盖上,手掌撑着额头:“不让你去,你非得去,我就说?你接受不了,大祭司告诉我时,我这么没原则的人,当时都险些崩溃,何况你。”
燕澜心中有?数了,族老是将猎鹿当做继承人培养的,所以早些让他接触这些隐秘。
目前为止,应该只?告诉了他无名怪物那?套说?辞。
残害神族之?事?,猎鹿并不知情。
燕澜走进殿里去,等姜拂衣入内,他关上门,将猎鹿两人关在外面?。
燕澜捂着眼?睛,走到榻边,打算躺下来。
姜拂衣拉住他的手:“等下。”
燕澜没有?挣扎:“阿拂,他们暂时不会动手,我休息会儿,等我有?力气了,再告诉你。”
“原因不重要,总之?除了我那?几个?还算靠谱的爹,谁来欺负你,我就打回去。”姜拂衣来到燕澜面?前,解开了他的腰带,将他湿透的外袍脱掉。
又?帮他擦头发。
燕澜站在床榻边,像个?木偶一样,由着她摆弄。
视线越过?她的头顶,环顾这生活了二十年的寝殿。
殿内的所有?东西,哪怕是一根蜡烛,都是他精心挑选。
忽然之?间,竟变的如此陌生。
衣架上就有?新的寝衣,姜拂衣取了来,正低头帮他系腰带,一滴微烫的水珠,悄无声息的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不知是从燕澜湿发落下的雨珠,还是眼?泪。
姜拂衣的动作顿了下,装作不曾察觉,没有?抬头探究,等系好腰带,瞧见矮几上摆着熟悉的茶炉,转身去帮他煮茶。
等她端着一杯热茶回来时,燕澜侧躺在床榻上,枕着自己的手臂,闭上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手边放着一本书。
姜拂衣知道是拿给她看的,便?在床榻边的白?玉台阶上坐下来。
厚厚的一本书,姜拂衣只?需要看被他折起来的部分。

但?姜拂衣还是先从前面翻了翻,知道这是燕澜提过的巫族先祖杂记。
之前她与燕澜通过同归聊天时,燕澜就曾告诉她,要将这本杂记重新看一遍。
燕澜第一次看的时候还不满十岁,不觉得有问题,如今想来,杂记的主人,并不是无意中提及神?族的,这些日常琐事之?中,估计还暗含着其他线索。
但?燕澜究竟从中看出了什么,并没有告诉她。
她也没问。
姜拂衣原本以?为,燕澜此番遭受打?击,是因为闻人怀疑巫族做的那些事情,可能都是真的。
如今,他既然将这本暗藏神?族的杂记给她看。
说明燕澜崩溃的根源,与巫族点天灯请神?下凡有关。
姜拂衣将书册掀到第一个折页。
记录的是这位前辈,坐在一片灵气充裕的湖边钓鱼,一条鲛人忽然从湖里冒了出来。
鲛人向他求教,说自己无法离开水源,该怎样将整片湖泊凝结成一滴水,封存入后灵境内。
他笑话鲛人异想天开,说这只有神?才?能办到。
姜拂衣禁不住疑惑,鲛人生活在海里,湖里哪来的鲛人?
顿时明白,这些错误之?处,应该就是他的隐喻。
鲛人无法离开大海,是因为鲛人的妖丹需要吸收海水的灵力。
脱水久了,鲛人就会丧失活力和法力。
姜拂衣微微拧眉,燕澜既说此书与神?族有关,难道是说九天神?族的力量真元不在丹田里,而是藏在后灵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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