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要特意记载这个?
她再掀到第二个折页。
与上一个折页,相隔了将近三百多页。
这位前辈在外游历时,又遇到了一群被?困在悬崖下的狼。
它们为了从崖底逃出,诱捕了一只大鸟。
狼王砍下了鸟的翅膀,扎在自己的肋骨两侧,将身体扎的鲜血淋漓,之?后尝试飞行,结果飞到半空,自高空坠落,摔的粉身碎骨。
狼群受到惊吓,担心那只大鸟的哀鸣,会引来其他的大鸟,遭到报复,便?将那只大鸟丢进?了崖底的蛇窝……
姜拂衣不明所以?,又掀到第三个折页,随后是第四、五、六、七、八……
将这些被?燕澜标记的片段串联起来,姜拂衣脑海里逐渐描绘出一个模糊的想法,虽不成型,仅是一点边角,已?然令她脑袋里“嗡”的一声。
脊背僵直,抵住背后的软榻。
软榻被?她的脊柱骨顶撞的微微晃动,怕吵到燕澜,姜拂衣连忙重新坐直。
这寝宫似乎透风,夹着雨雾的凉风,吹的她浑身发?冷。
背后侧躺着的燕澜缓缓伸出手,按在她肩膀上,似乎在安慰她:“不幸中的万幸,我不必为巫族所做的这些恶事而感到羞愧。”
姜拂衣转头,看向他紧闭的双眼?,想详细问他是什么恶事,但?又不敢问。
燕澜苦笑了一声:“我不是狼,是那只鸟。”
姜拂衣呆愣片刻,瞳孔紧缩:“你?……”
“身为局中人,这几日我对杂记的理解,仅限于他们窃取神?力,将神?族封印在我的后灵境里。”这是燕澜对巫族最恶意的揣测,“今日大祭司告诉了我无名怪物之?事,说我已?是人造怪物,劝我杀人投诚,再留下子嗣,承诺放我离开……又联系父亲对待漆随梦的态度,我才?逐渐明白杂记中这些隐喻的真正含义……”
姜拂衣默默听他讲述着前因后果,声音平静,却如钝刀刮骨,令她不寒而栗。
她颤声询问:“你?去魔鬼沼,是找你?爹确认?”
燕澜轻声:“嗯。”
姜拂衣想问确认的结果,然而结果已?经清晰的摆在眼?前。
她嘴唇翕动,想说点什么,却陷入良久的沉默。
之?前在修罗海市,在枯疾的天赋影响下,燕澜双眼?剧痛,姜拂衣以?小医剑刺他晴明穴时,便?曾感受过那种剜眼?之?痛。
双眼?是后灵境的大门?。
原本以?为,剜出他的双眼?,是为了往里面封印怪物。
一直以?来竟都猜反了,并非塞东西?,而是向外取东西?。
姜拂衣很少如此安静,甚至前所未有。
即使?燕澜疲惫至极,也努力将疼痛的眼?睛睁开,模模糊糊。
燕澜认真盯着她看了会儿,始终看不清楚她的表情:“阿拂……”
“害你?的人里,我是不是也算一份?”姜拂衣心中自责,“你?来人间,是为了处理封印,我却令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破解极北之?海封印的办法写了出来。”
这与燕澜是巫族少君,意义完全不同。
简单的违背祖训,直接上升为“投敌”。
背叛了神?族。
巫族将他残害至此,若再被?神?族问罪,姜拂衣不敢去想。
燕澜并不在意:“问罪之?事,你?用不着担心,神?族只能通过天灯降世,下一次点燃,是一千多年后,谁来问我的罪?”
姜拂衣太了解他善于自省的性格:“你?会问自己的罪。”
燕澜说了声“不会”:“这世间的一切是非对错,原本就存在,与我的身份无关,不管我是谁,救你?母亲离开封印,我始终不认为是一件错事,哪怕因此对抗神?族,我也会坚定的站在你?这边,问心无愧,你?莫自责。”
姜拂衣嘴唇微颤,胸口起伏不定,眼?睛实在酸的厉害。
燕澜终于慢慢看清楚,她的双眼?蒙上了一层雾气。
他抬起手,掌心试探着覆上她的脸颊,如在触摸珍贵的宝物,以?拇指摩挲着她的下眼?窝,
本想安抚她,反而将她的眼?泪揉了出来,扑簌簌落在他的指尖上。
燕澜心中一慌,很想安慰她,说自己没事。
然而“没事”两个字在嗓子眼?里滚了几遍,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最终,燕澜轻声呢喃:“阿拂,实话告诉你?,我今日才?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么意志坚定,如果不是还有你?,我可能已?经彻底被?击垮了。”
姜拂衣知道他不会,却也没有去鼓励他。
因为她自己脆弱痛苦之?时,最不喜谁在旁边讲大道理,听上去很像是风凉话。
“我一直在。”姜拂衣侧了侧身,趴在了软榻边缘,柔和却坚定地道,“燕澜,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无论我身在何处,只要你?需要我,我都会披荆斩棘为你?而来。你?不必强撑,痛就喊出声,累就闭上眼?睛,相信我,这一回,我死也会先将你?背出万象巫。”
燕澜怕的正是如此,强撑着坐起身,垂眸真挚的看向她:“你?不懂我的意思,我如今万念俱灰,你?是我心中唯一牵挂。你?在,无论怎样我都会撑下去,你?若不在,这世间,我就再也找不到重新站起来的理由了。”
姜拂衣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仰起头,抿唇一笑:“你?不必担心我,我有绝渡逢舟的契。而且我们有帮手,绝渡逢舟早就去夜枭谷找魔神?了。”
说起魔神?,姜拂衣回忆起之?前见到魔神?时的画面。
魔神?说他年少时,曾救过一个人,岂料那人狼子野心,恩将仇报,将他残害之?后,扔进?了极北之?海,幸好他命不该绝,遇到了她的母亲。
姜拂衣此时才?知道,魔神?并没有撒谎。
他还说,他在她母亲手中重获新生,抛去前尘,改名姜韧,应该也是真的。
只是不知,他说她必定是他女儿之?事,是不是真的。
姜拂衣也理解了魔神?掌控着夜枭谷,为何每件事都亲力亲为。
瞧着是个人物,却又喜欢使?用一些坑蒙拐骗的手段。
他已?经不再相信这世上的任何人了。
极端的殉葬了所有真诚。
连带着亦孤行被?魔神?欺骗了将近四百年,知道真相之?后,竟然还选择回去夜枭谷,姜拂衣似乎也理解了一些。
魔国?,夜枭谷。
绝渡逢舟来见魔神?,一路畅通无阻。
亦孤行亲自领路,将他带去魔神?闭关养伤的血池。
“师父,您要见的贵客到了。”亦孤行禀告过后,准备退出山洞。
血池里传出声音:“你?留下。”
亦孤行微微怔:“是。”
站去了一边。
绝渡逢舟瞅一眼?山洞墙壁上蛰伏的吸血夜枭,走到血池边:“你?知道我会亲自来?”
魔神?笑了一声:“我知道前辈担心我不肯去。”
绝渡逢舟冷笑:“你?要是还剩下一点良知,就去帮一帮燕澜。”
魔神?却苦心劝道:“世间因果,您已?经插手的有些太深了,小心遭受反噬,因此折了您的不死之?身。”
“你?还有脸说?”绝渡逢舟望着血池内向上翻涌的气泡,厉声质问,“我会深陷其中,是谁害的?”
魔神?并不否认:“是我害的。”
绝渡逢舟愤怒的指着血池:“救下你?,是我第一次主动与人结契,也是我此生做过的最后悔之?事!”
他估算过魔神?最多是堕魔,向巫族复仇。
没想到魔神?野心勃勃,不知打?算做什么,竟然试图放出所有被?单独封印的大荒怪物。
剑笙去开启大狱大门?,本不该造成这般严重的后果,魔神?肯定有从中作梗。
并且,巫族的改造计划两次都没完全成功,对于第三次,他们原本非常害怕,担心被?神?族察觉,犹豫要不要再次下手。
绝渡逢舟指责道:“是你?通过某种途径,故意对他们透出消息,你?们神?族不会理会此事,是不是?!”
魔神?坦然承认:“我并非撒谎,我族的确不会理会我们的死活。我族离开人间时,九上神?曾经做过推演,叩问过天道,若不出意外,人间将有百万年的气数。为了避免意外发?生,九上神?决定彻底切断与人间的往来通道,以?免堕神?降世,祸乱人间。自此后,由人类自己掌控人间的命运。莫说我族无情,除了武神?令候的伴生神?剑,遭石心人所窃,不知下落之?外,九上神?几乎都将自己的伴生法宝留在了人间,交托给信任之?人,上神?们因此实力大减。”
巫族的天灯,正是长明神?望曦的伴生法宝。
有两盏,一盏留在巫族,一盏现?在神?域的长明神?殿内。
而魔神?,正是长明神?殿内一名侍灯小神?。
天灯乃神?族下凡唯一的通道,且是长明神?背着其他几位上神?私自开辟的。
因为长明神?担心封印有损,即使?人间气数未尽,也不愿见生灵涂炭。
但?下凡条件极为严苛,需返璞归真,重化九天清气状态,通过两盏神?灯之?间传递。
随后由巫族从灯芯中取出清气,放置入胎儿体内,再重新孕育,以?人类的身份为人间效力。
只要这股清气中夹杂着浊气,便?无法通过神?灯。
下凡者,不可能存在堕神?。
此举也是怕搅乱人间秩序,影响人间既定的命数。
在魔神?之?前,长明神?座下数千名弟子,几万年间共计下凡十数人,仅回来三人。
皆感叹人间苦,做人难。
以?至于一千五百年前,天灯骤然亮起,长明神?通过天灯感知极北之?海的封印出现?动荡,偌大神?殿,一时之?间,仅魔神?一名侍灯小神?立刻站了出来,请愿前往人间……
魔神?沉默良久:“前辈的救命之?恩,姜韧永世不忘。”
绝渡逢舟也陷入了沉默。
当年五浊恶世的大门?忽然开启,他恰好在附近,瞧见不少怪物往外跑,他心里痒痒的很,也跟着出去看热闹。
出逃的怪物们都被?困在万象巫里,小怪物被?杀,大点儿的怪物被?抓,唯独绝渡逢舟成功逃脱。
假扮巫族人,戴上面具,凭借天赋,愣是没人发?现?。
随后这失职罪名,落在了魔神?身上。
当时的魔神?,身份还是巫族少君之?子。
因此次大门?偶然开启,魔神?和大荒怪物交手过程中,不知被?哪个怪物的天赋刺激到,倏然恢复了记忆。
在对他失职的审判中,当着全巫族的面,魔神?字字血泪的控诉族老会私自动荡封印,残害神?族,夺取他的神?力。
然而族老却说他已?被?怪物蛊惑,偶然开启的大门?,也变成是他蓄意开启。
失职罪,改为了叛族重罪。
又因怪物出逃,造成巫族死伤无数。
巫族众族民将这份恨意,全都投射到了魔神?的身上。
绝渡逢舟藏于人群,亲眼?目睹一个下凡救世的神?族,遭受这般欺凌,心中实在于心不忍。
哪怕见识过神?魔之?战,九天神?族大量陨落,也从没有一个濒死的神?族,令绝渡逢舟动过这样的恻隐之?心。
在魔神?遭受酷刑之?前,暗中和他结了一道契约,想保他一条性命。
身为神?族,魔神?当时还不曾完全被?污染,仍保持着一部分神?力,即使?遭刑,也不会立刻要他的命。
巫族的族老原本也不敢亲手杀他,将他扔去极北之?海,希望他死于海怪之?手。
而那一线生机,便?是刚从沉眠中苏醒的昙姜。
魔神?声音沉静:“我虽感激您,但?我不能听您的话,去救燕澜。”
绝渡逢舟道:“为何不能救?你?为巫族再点天灯助力,定是有所图谋,可后来你?使?用分身冒着风险前来巫族找我,着急要见还不到两岁的燕澜,我将燕澜抱来,你?见到他时,脸上震惊的表情瞒不过我,你?肯定是认识他的。”
听他提及此事,魔神?的声音略微出现?松动:“因为我从未想过是他,他根本不是我们长明神?殿的弟子。”
绝渡逢舟不问燕澜究竟是谁:“所以?这二十年来,你?原本的计划几乎全部搁浅,我看得出你?有回头的打?算,那为何不去救燕澜?”
魔神?拔高声音:“因为燕澜必须要被?绑在耻辱柱上,在酷刑之?中,听他们高喊上神?护佑,他才?会知道这是一个多么荒诞多么可笑的世界!他才?有可能会体谅我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体谅我有份助力巫族害他下凡!不然,你?告诉我该如何面对他?”
绝渡逢舟冷笑了一声:“姜韧,救不救燕澜随便?你?,在我离开你?们这个旋涡之?前,最后奉劝你?一句,该面对的迟早都要面对,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不要一错再错,越陷越深。”
绝渡逢舟说完之?后立刻转身,离开了山洞。
一旁的亦孤行发?愣。
魔神?轻叹一声:“阿行,召回你?的剑,去一趟巫族,燕澜不需要管,护住你?恩人的女儿姜拂衣即可。”
亦孤行拱手:“师父知道我将苦海剑给了凡迹星?”
魔神?反问:“你?既知道当年救你?的不是我,我骗了你?那么多年,为何要回来?”
亦孤行垂眸:“我的目的是救出恩人,师父您的目的之?一,也是救恩人。”
亦孤行被?商刻羽他们指责助纣为虐,但?魔神?从未勉强他做过任何难以?接受之?事。
魔神?:“去吧。”
亦孤行:“是。”
他转身朝山洞外走。
魔神?喊住他:“等下。”
亦孤行转过身,只见血池内旋转出一个旋涡。
他瞳孔微微缩,魔神?此举是打?算强行出关:“师父,您这样会折损修为……”
话未说完,一道身影已?从血池跃出,逐渐在亦孤行面前凝结。
姜韧周身的皮肤,隐现?斑驳的鱼鳞,待鱼鳞退去,露出一张过分苍白、五官却很温和的脸,唯独一对红眼?珠较为诡异。
姜韧极度畏寒,裹着厚实的黑色裘衣,踉跄着朝洞口走去。
“这是我最后一次心软,最后一次。”
也是他不拘身份,和姜韧相谈甚欢。
故而听长明神说是极北之?海出了问题,姜韧义?无反顾的请愿。
天知道在绝渡逢舟面前,姜韧见到燕澜,认出他时,内心的震惊和崩溃。
燕澜应是发现他的失踪,才?会去询问长明神。
长明神瞒不下去,不得已告诉他天灯这?条通道。
然而,以燕澜的身份,完全轮不到他亲自下凡。
且燕澜不像长明神那般慈悲柔软,甚至可以说极端理智。
他非常认同决议,坚持认为既然封印了大荒怪物?,人?间就?不该再存在凌驾于人?类力量之?上的势力,恐滋生新的“怪物?”。
姜韧怎么想?都不会想?到他的身上去。
也不知道燕澜此番决定下凡,究竟是打算做什么。
应有许多目的:纠错,寻物?,拨乱反正?,重修连环封印,平定极北之?海,惩治石心人?,重新关?闭两界通道……
但一定有一个目的,是为了他。
姜韧才?会又悲又喜又怕。
悲的是自己竟然参与做局害了他。
喜的是,他竟会记挂着一个小神的失踪,愿为他刨根究底。
怕的是,他不会原谅他这?些年在人?间所做的错事。
绝渡逢舟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站在夜枭谷的远处,通过契约和姜拂衣联络:“现在万象巫的情况怎么样?”
——“燕澜说要重新调查三?长老盗窃藏宝阁的事情,大祭司给他三?天时间,三?日?后的早上,将会召开族老会,公审三?长老……应该是打算公审燕澜,不知道会对燕澜做什么。”
和绝渡逢舟估算的一样,大祭司也想?为燕澜争取一些时间,至少给他接受这?一切的时间:“燕澜呢?”
——“他的眼睛应是极痛,闭得很紧,意识浑浑噩噩,不知是睡,还是昏。”
绝渡逢舟叹气:“眼睛痛,是他的心魔造成的,燕澜此时心境大乱,心魔力量不断激增,妄图从后灵境冲出,眼睛当然会痛。”
——“魔神之?前也生出了心魔?”
绝渡逢舟道:“不然你以为他是如何堕魔的?巫族那些人?,一边胆大包天,一边又诚惶诚恐。将刚出生的婴儿剜眼取血,并不是他们亲自动手,利用的是从大狱里逃出的小怪物?,这?样万一神族有感知,能够推到怪物?头上。选择生剜,目的也是让他们生出心魔,觉得心魔一出,就?能斩断他们和神族的感应。哪怕处决他们,也要选择残忍的方式,逼出他们的心魔,让神族知道堕神该杀。”
比如姜韧,最后的最后,还要将他扔进极北之?海里,不敢亲自动手终结他。
“其实全是自己吓自己,人?间和神域之?间的通道已经彻底切断,神族通过天灯下凡之?后,会在人?间发生什么,连天灯的主人?长明神都感知不到。但正?是由于他们的畏惧之?心,姜韧才?能捡一条命,只可惜啊,他最终还是彻底堕了魔。”
——“我相信燕澜控制得住。”
绝渡逢舟劝她不要掉以轻心:“燕澜的确是比姜韧强很多,但这?意味着,他的心魔也比姜韧的心魔更加强悍。而且燕澜比姜韧更重感情,已经比姜韧伤的更重。”
姜拂衣半响没?说话。
绝渡逢舟听见动静,朝夜枭谷的方向望过去。
心中?绷紧的那根弦,终于逐渐松弛下来。
“姜韧强行?出关?了,以他的状态,赶到万象巫,以及冲破万象巫附近的结界都需要时间,姜姑娘尽量拖延。”
——“前辈,魔神赶来,我们的胜算有多大?或者说,巫族那几位族老,究竟有多厉害?若这?会影响到您的天赋,您可以不回答。”
绝渡逢舟沉默了会儿:“坐镇巫族的三?位隐世族老,基本都是人?仙巅峰的秘法师,单独拎出来,没?一个打得过剑笙,合起来却不容小觑,且万象巫是他们的地盘,手中?应该还有小怪物?……不过,最大的危机来自于那位世外族老,不知道他会不会出现,此人?已经突破正?常人?族的寿元极限,估摸着一千九百多岁了吧。”
——“他是不是得了魔神的血泉?大祭司口中?的成功一半?”
绝渡逢舟说了声“对”:“虽不像漆随梦已经完全融合,却也不容小觑,如今他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没?人?知道,姜韧也是因为忌惮着他,才?一直隐藏起来。”
——“我知道了。”
“孩子?,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绝渡逢舟感叹道,“我不善武力,除了赠你一线生机,其他做不了什么。且为了天赋长存,生机不灭,我是时候自斩因果,继续去游戏人?间了,咱们日?后有缘再见。”
——“前辈大恩,我和燕澜没?齿难忘,咱们有缘再见。”
话音落下半响,绝渡逢舟还想?再次开口,请她照顾好燕澜,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一直以来,绝渡逢舟都认为燕澜遭遇的不幸,他是需要负责任的。
若非他主动救下姜韧,巫族很可能因为畏惧,选择放弃他们的改造计划,也就?不会有燕澜的下凡。
因此自燕澜幼年之?时,就?对他格外照顾。
这?心啊,一旦付出太?多,就?难免会对自己的“心血”产生情感。
而世间所有的牵绊,皆由情感而生。
情丝不单指男女之?情,任何一种情感,都似丝线一般。
最终丝线交缠,结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绝渡逢舟被这?张网困住了十几二十年,对于他漫长的生命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
却令他开始思考起人?生在世的意义?。
多么可怕啊。
绝渡逢舟独自立在魔国的旷野之?中?,吹了许久的凉风。
最终,他“破网”而出,逐渐变幻了一副崭新的容貌,唯独眉骨处的那一枝迎春花一如往常。
他摇头晃脑,哼着小曲,朝着与万象巫相反的地方渐行?渐远。
三?日?后。
月色未褪,黎明将至。
宫殿外,有人?来报:“少君,大祭司让我来告知您,半个时辰后对三?长老的审判,将从刑罚堂,转到祭祀大殿,还请少君提早做好准备,注意仪态,莫要误了时辰。”
姜拂衣知道他们的祭祀大殿,是在二层的露天广场上,下方的巫族族民都能看得到。
她扭头看向软榻上侧躺着的燕澜。
这?三?天,燕澜就?这?么平静的躺着休息。
姜拂衣知道他在压制心魔,想?帮忙,又害怕弄巧成拙。
只在他身边陪伴着,从不曾出声打扰过他。
“少君?”
燕澜终于睁开眼睛:“知道了,退下吧。”
报信之?人?:“是。”
等他退下后,燕澜缓缓坐起身,穿靴下床。
姜拂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观察他与心魔抗争的结果。
燕澜取下衣架上的长袍:“阿拂,我想?换衣裳。”
姜拂衣“哦”了一声,走到他面前去,帮他脱寝衣,近距离观察更好。
燕澜愣了一下,他是想?告诉姜拂衣背过身,并不是喊她来帮忙。
回忆起来,自己身上这?件寝衣,正?是姜拂衣帮他换上的。
燕澜稍作迟疑,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只垂眸看着她头顶的发缝。
姜拂衣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异常,松了口气。
等衣裳穿好之?后,姜拂衣见他习惯性的戴上象征少君身份的面具,又取下来,扔去一边。
她说:“带上你的面具,陪我去一个地方。”
燕澜微微怔,听话的将面具捡起来,重新戴上之?后才?问:“你想?去哪里?”
姜拂衣拉着他迈出了寝殿:“跟我走就?是了。”
一路上遇到不少巫族护卫,满口恭敬的“少君”、“圣女”,看得出来,他们的恭敬是真心实意的。
这?巫族内,知道真相,知道稍后将会发生变故的人?寥寥无几。
仍是一片岁月静好。
两人?踏着月色走在游廊里,姜拂衣说道:“一千年前,闻人?氏找不到巫族作恶的证据,选来选去,竟拿巫族的宝物?为名头发动鸢南之?战,最终落下个贪婪的名声,你知道原因么?”
燕澜如今再听鸢南之?战,心中?五味杂陈:“因为唯有贪婪,才?能得到云巅各大势力不遗余力的支持。世间无人?不贪婪,然而碍于巫族声望,各大势力不愿意败坏自己的名声,但闻人?氏既然站出来承担了骂名,他们求之?不得,冲锋陷阵,力求能分一杯羹。”
姜拂衣不得不说,闻人?氏的先祖是懂人?性的,且还豁得出去。
而姜拂衣从中?得到的启示就?是,若想?对付不要脸的人?,就?必须比他们更不要脸。
姜拂衣仰头看他:“燕澜,我认为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不能老实的去大殿等待他们对你出招。”
燕澜:“嗯?”
姜拂衣:“必须化被动为主动,反客为主,打乱他们的计划。”
燕澜根本无法思考,一思考眼睛就?痛的厉害,头昏脑涨,全都听她的:“你想?怎么做?”
姜拂衣先不解释:“身为一条绳上的蚂蚱,从现在起,你我性命相连,荣辱与共,对不对?”
燕澜:“对。”
姜拂衣:“那我有没?有权利为我们两个做决定?自作主张?”
燕澜点头:“当然有。”
姜拂衣说了声“很好”:“既然如此,接下来你要听我的话。”
燕澜应下:“好,你说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两人?说着话,走到藏宝阁门外。
姜拂衣一把将燕澜推进了藏宝阁中?。
少君入内,门外的守卫无人?敢拦。
姜拂衣曾经听柳藏酒讲过巫族的藏宝阁,一座高塔,内里的藏宝浩瀚的似海洋一般。
今日?亲眼瞧见,仍不免赞叹一声壮观。
不说别的,单是极品剑石,堆的像是一座山。
姜拂衣指着周围环形的陈列架:“打破这?些柜子?的封印,我猜应该难不倒你吧?”
燕澜终于蹙起眉:“阿拂,你是想?……”
姜拂衣冷笑道:“你不是要想?证明三?长老不是盗宝的人?吗,咱们将宝物?全盗了,族民自然知道三?长老是冤枉的。他们不是想?要安个叛族罪给你吗,反正?无法辩解,不如先叛了再说,这?样你一点都不冤枉,也就?犯不着和这?群无耻之?徒生气,还能将他们气的自乱阵脚。否则争辩不过他们,还要看着他们成竹在胸气定神闲的模样,你心胸宽阔,能忍人?所不能忍,我可气不过,你难道想?看我被他们气死不成?”
燕澜:“……”
姜拂衣继续劝他:“这?些宝物?多半都是神族留下来的,你拿走原本就?是物?归原主,何错之?有?再一个,纵横道的成员并不知道背后的金主是巫族,我们盗走巫族宝库的事情,肯定是会传出去的,我已经通过一个可靠之?人?,偷偷转告闻人?,让他散布消息出去,说纵横道的首领就?是我们俩。有奶就?是娘,你猜纵横道还会不会再听真首领的话?至少咱们逃出去之?后,不必遭受纵横道的追杀,切断了他们一条后路。”
燕澜抿唇不语。
姜拂衣解下手腕上的同归:“谁都知道你做不来这?种无耻的勾当,那几个老东西才?不防着你。但他们错就?错在不了解我的人?品……”
或者不相信燕澜竟然会看上这?么一个道德败坏的烂人?。
姜拂衣摇着手里的铃铛,“你若不想?看我被气死,就?听我的话,打开封印,我来盗。”
燕澜摇头:“不用了。”
姜拂衣正?想?再劝,只见他解下腰间坠着珍珠的同归,向中?空的宝塔上方一抛。
燕澜先封了藏宝阁的大门,随后闭眼掐诀。
宝塔内部刮起一道旋风,一排排的环形陈列柜开始震动,幅度增长极快。
封印被冲开!
叮铃咣当,从下层至上层,陈列柜里的宝物?纷纷飞出,被旋风卷入,有序的涌入同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