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处于惊怔之中的秦邵突然喊了一声。
原来是少了燕澜净化魔气的力量,万里遥手中的透骨剑气势大增。
漆随梦被他的剑气扫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连浮生剑都脱手而出。
易玄光更是被他的剑刃砍中,护体灵气崩碎,肩膀遭到刺穿。
若非她躲闪的够快,几乎被削掉一条手臂。
但躲闪也无用,万里遥旋即再杀过去,这次透骨剑一连横扫而出十几道剑光,逼迫的易玄光狼狈翻滚。
眼见难逃,秦邵气急败坏的想要跃出法阵救人。
阿然提醒道:“秦公子?,你?想好?了吗,背叛和我的约定,要献上你?的眼睛。”
秦邵只迟疑一瞬,仍旧跃出。
即便师父说谎,他体内的蛟龙之气并不是父亲注入的,他也绝对办不到眼睁睁看着从小将?他养大的师父死在他面前。
秦邵威胁:“你?现在毁我双眼,我立刻撤掉法阵,让你?无处藏身!”
阿然一副心烦的模样:“人类真讨厌,整天挣扎纠结,摇摆不定,一会儿一个念头,连那个魔神都是一个模样,成不了什么气候。”
秦邵抛出三枚阵令,落在万里遥脚边:“起!”
为易玄光争取一个逃出剑光的时机。
当秦邵准备再抛阵令时,一蓬血雾在他脸上炸开。
秦邵惨叫一声,捂着双眼,跌落在地。
阿然冷眼睨过去:“我还讨厌别人要挟我,而且,你?以为献上双眼只是瞎掉那么简单吗,你?瞧,连妖王都起不来了,你?竟还觉得自?己有?能力撤我的阵?”
易玄光才刚躲过去,转头瞧见徒弟的惨状,原本对他的怒其不争,瞬间化为愤恨,全都转移到了阿然头上:“妖女!”
阿然指了下姜拂衣:“这里有?两个大荒妖女,你?喊谁呢?”
万里遥冲破脚边阵令,再次杀向易玄光。
易玄光却背对他,目光冷然,双手结印,坚持去撤阿然藏身的隔绝法阵:“巫族少君,我没精力继续对付万里遥,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事情,拿下她!”
漆随梦艰难从地上爬起来,感觉自?己肋骨好?像断了两根,痛的难以呼吸。
踉跄着捡起浮生剑,继续去拦万里遥。
人间除了珍珠,没人善待过他,包括无上夷也不过是拿他当工具。
他讨厌这人间的一切。
但珍珠想要守护的东西,他必须要去守护。
燕澜也已经再次调动寄魂之力,准备去救易玄光。
姜拂衣却突然拉住燕澜:“做你?擅长的事情,等易前辈破了她的阵,收了她。至于万里遥,交给我和漆随梦。”
燕澜想说她现在盲了眼睛,凭令剑术很难对抗万里遥,再看漆随梦的状况……
还不曾说出口,燕澜听到剑气破空的声音。
刚才情急之下,漆随梦召唤被无上夷藏起来的沧佑剑,难道真给他召唤来了?
还是在地龙腹中?
应该是。
姜拂衣感知?到了,才会说这话。
那剑气破空之音由远及近。
似一颗流星,托着流火长尾,自?夜幕闪过,又从众人头顶翩若惊鸿的飞掠。
燕澜上一次见到沧佑,是在姜拂衣的记忆中,现实里瞧一瞧,发现这柄剑比幻境呈现出的更为精致。
沧佑剑来到漆随梦身边,脱鞘而出。
漆随梦立刻收回浮生剑,握住沧佑的剑柄。
识海内似有?一道屏障被打?破,漆随梦身形微晃了下,长剑一甩,已是突破凡骨,步入了人仙。
再去拦万里遥,不知?轻松多?少。
整个过程快到燕澜哪怕眨一下眼睛,都会错过。
而他身旁的姜拂衣,周身的气息也随着沧佑的到来略有?改变。
姜拂衣失去了从前的记忆,这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沧佑剑。
毕竟是她初生时的心脏,它?来,竟如同一个泉眼靠近,令她血脉里的剑气不断增强。
原来心脏离体后,并没有?成为独立的个体,只是石心人被分出去的一部分力量。
若是如此,岂不是剜心次数越多?,自?身实力将?会越弱?
“你?的视力恢复了?”燕澜见她似乎能够追踪到漆随梦的身影。
“沧佑能感应到的,我也可以。”姜拂衣指尖捏着一柄小剑,准备去和漆随梦合作,令万里遥的剑。
燕澜不太理解:“感应?”
“事到如今,我没有?隐瞒你?的必要,但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姜拂衣信任燕澜,并且为了让他专心去收服阿然,密语说道,“你?之前在我的记忆里去面壁罚站了,不曾瞧见,也感觉不到,其实铸造沧佑剑的剑石,是我的心脏。”
燕澜愣住。
姜拂衣继续说:“明白了么,漆随梦握着的是我的心,我们之间刚才又重新建立起了关联,他能看到的,我也能感知?到,我甚至还可以感知?到他的一些情绪和想法,我们配合没问?题的,你?尽管放心吧。”
姜拂衣这番话,似乎很?难理解。
间隔片刻,燕澜才开口:“你的意思是,石心人的?心,可以作?为剑石?”
“原本就是剑石,剜了还能再生,只不过需要时间。无上夷逼我自尽时,新生的?心脏太过?稚嫩,才会?重伤。”
姜拂衣将手中防御宝伞当成?剑,斜着插入腰带内,“凡迹星他们的?剑,是我娘的?心剑。我一靠近,他们便能够感知到我的存在,对我极为亲切,都是因为母女连心。”
燕澜喃喃自语:“原来如此。”
“剑傀,才是我们石心人最强的?天赋。”没有空闲解释太多,姜拂衣足尖一点,朝漆随梦跃去。
燕澜下意识伸出手?,想?拉住她,却并未付诸行动。
只垂眸望着一缕轻纱衣角,从他指尖掠过?。
燕澜心底忽然?涌上一股不知所措。
姜拂衣与漆随梦被?迫分离,两相忘却,尽管掺杂了太多苦痛的?经?历,但燕澜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的?幸运。
给了他可乘之?机。
不然?,在姜拂衣心中,除了她母亲以外,最亲近的?人只有一个?漆随梦。
燕澜根本不可能与她并肩、熟络、交心。
燕澜原本以为,现如今,自己和漆随梦相比,姜拂衣理应会?更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却不曾想?,她和漆随梦之?间竟然?存在这样亲密的?关联。
哪怕知道?姜拂衣赠剑给他,是形势所迫。
然?而以心相许,心意相通,已经?成?为事实。
燕澜一时有些失了自信,不清楚自己还能拿什么去赢漆随梦。
眼眶霍然?疼了一下。
将燕澜惊醒。
燕澜慌忙警告自己,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不能为此耽误正事。
他摒除杂念,取出《归墟志》,做好准备,等待易玄光破除阿然?藏身的?隔绝法阵。
嘈杂的?剑气铿锵声中,燕澜又听见绝渡逢舟急促的?声音。
——“少君,你方才是不是使了禁术啊?那边情况如何,你还好吗?”
燕澜正好要问他:“我在这里遇到两个?秘法师,手?中竟有族中宝物风雷帜,是不是你偷出来的??”
——“什么风雷帜?不是,你觉得我有本事潜入宝库不被?察觉?”
燕澜:“那就是魔神?。”
他们巫族宝库内的?法阵,可以辨别巫族血脉。
巫族人入内,不会?引动法阵。
可若想?从宝库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走宝物,则需要一套复杂的?口诀,普通族人并不知道?。
“魔神?是我们巫族人,对不对?”
沉默良久。
久到燕澜以为传音已被?中断。
绝渡逢舟再次开?口。
——“哎,他的?确是你们巫族的?叛族者,但他已经?闭关养伤三百年了,不会?是他偷的?。再说,他冒险来偷,也该偷一些我知道?名字的?神?器吧?”
燕澜沉吟,绝渡逢舟分析的?有道?理。
风雷帜在巫族的?藏宝库中,并不算品级特别高的?法器。
被?盗之?后,短时间内不容易被?发现。
但若是已经?被?盗三百年,肯定瞒不住。
因为每隔百年,族中就会?清点一次宝物。
看来族里有人偷盗宝物借出去,临近清点时,再收回来。
图什么?
能够自由出入藏宝库,此人就不可能会?缺钱财。
燕澜决定稍后回族里彻查一番。
——“少君,要不要请人进去帮你们?”
“不要,人越多,地龙越承受不住。”
燕澜看向姜拂衣和漆随梦。
漆随梦正避着万里遥的?锋芒,连连后退。
万里遥虽然?神?志不清,手?中的?透骨剑,却能分辨哪个?才是强敌障碍,之?前才会?一直追着易玄光杀。
漆随梦仅仅是被?剑刃波及。
但当他重获沧佑以后,透骨剑立刻转了方向,放弃易玄光,将漆随梦视为对手?。
杀剑遇强则强,感知到沧佑不同寻常,愈发兴奋,万里遥反而实力大增。
姜拂衣落在漆随梦身边,两指之?间夹着的?小剑凌空一划。
哗啦啦,一众小医剑迎着万里遥的?剑气飞去。
凡迹星既然?能帮亦孤行洗剑,说明医剑可以抵挡魔气,压制走火入魔。
漆随梦见到她来,不再后退,反而前行几步,挡在她前方。
眼前密密麻麻的?小剑,漆随梦还是第一次见。
而这些小剑,竟能暂时将万里遥困住,漆随梦更是惊讶。
逐渐体会?到,身后的?姑娘,已经?不再是当年初初上岸寻父,如履薄冰的?江珍珠了。
“珍珠,你眼睛好了?”
“我只能看到你看到的?。”
看不清楚,黑暗之?中,仅有一点模糊的?轮廓,但这已经?足够了。
姜拂衣闭上双眼,操控小医剑释放剑意,对抗万里遥。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姜拂衣像是能够听到漆随梦的?心声,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关切。
难怪母亲赠剑的?一众人里,没有心思歹毒之?辈。
即使无上夷,也称不上歹毒。
因为这些剑主哪怕有本事骗着母亲赠剑,一旦与心剑开?始结契,以母亲的?修为,便能感知到此人究竟值不值得托付。
不值得的?人,母亲估计会?直接中断结契,收回心剑。
再抹去对方的?记忆,扔出北极海。
“你攻,我协助你,专注破他的?护体剑气。”趁着万里遥暂时被?剑阵困住,姜拂衣低声交代漆随梦,“主要是百会?、神?庭、本神?、四神?聪、神?门附近的?护体剑气,方便医剑的?剑意入侵。”
自从上次扎了燕澜的?晴明穴,有用,飞凰山上的?日子,姜拂衣并没有闲着。
问凡迹星借了不少宝贵医书,先从笼统开?始学起,今后再慢慢细化。
能够铸出医剑,是血脉里长辈印刻的?传承。
但姜拂衣也必须掌握一定的?医术,才能将小医剑的?剑意发挥到最大。
姜拂衣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你知不知道?这几个?穴位在哪儿??”
漆随梦:“……”
“我在你眼里是有多不学无术?”漆随梦当然?知道?这几处穴位,都是可以令人精神?内守的?大穴,或许对万里遥的?失智之?症有效。
但这几处大穴全在头上,是修行者护体屏障最厚实的?地方。
漆随梦从前习惯了听指挥,怕挨骂,不敢妄动:“有什么策略?”
姜拂衣:“没有策略,强攻。”
对付万里遥这个?半步地仙,最麻烦的?一点在于,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取他的?性命。
“好。”漆随梦当即挥剑,准备强攻。
脊背恍惚涌上一阵寒意,他敏锐捕捉,望过?去。
漆随梦心里打了个?突,紧紧攥了下剑柄,“珍珠啊,你大哥的?眼珠……”
在遮的?天赋之?下,姜拂衣听见“眼珠”两个?字,就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
但她只能通过?漆随梦的?目视,窥见燕澜模糊的?影子,看不清楚他的?眼睛,唯有紧张询问:“我大哥怎么了?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只说一半,烦不烦,卖什么关子?”
漆随梦还是被?骂了一顿,讪讪道?:“他的?眼珠变成?了血红色。”
而且,燕澜那双红眼睛盯着他手?里的?沧佑。
沧佑似乎有一些畏惧。
才导致漆随梦脊背紧绷,如临大敌。
姜拂衣听见燕澜只是眼珠红了,知道?这是他的?老毛病,和遮的?天赋无关,悬着的?心放回去一半。
之?所以没全放回去,是想?起燕澜的?红眼珠,可能和体内封印的?怪物有关。
姜拂衣感知小医剑的?剑阵快要抵挡不住,催促漆随梦:“我大哥比你有本事,能够克服障碍,你就不要操心他了。”
漆随梦哪里是操心,直觉告诉他,燕澜可能比眼前的?万里遥危险得多。
令他感知到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少君!”
隔绝法阵将破,易玄光提醒燕澜。
阿然?直视易玄光:“你还真有本事,秦邵布了一个?多月的?阵,吸收了他们不少法力,你重伤之?下,这么快就解开?了。”
易玄光冷笑:“你这妖女是不是傻,他的?阵术是我教?的?。”
但她的?情况不容乐观。
阿然?问:“你如何知道?我窥探不了伪装之?人,哪怕暴露身份以后,还要伪装成?老婆婆?”
易玄光不知道?:“我只是习惯了伪装,不喜欢以真面目示人。”
阿然?“哦”了一声:“是因为你的?真容特别丑陋。”
“是我得道?者天助!”易玄光俯身,掌心猛然?拍在地面。
“砰”的?一声。
阿然?周围的?法阵结界轰然?破碎。
破碎的?同时,阿然?也仿佛像是一道?分身,随着结界消失不见。
能够大肆使用天赋,燕澜心知这不是她的?分身,大荒怪物除了天赋之?外,当然?也可以修习其他术法。
燕澜判断出这是匿风术,能够令她隐入风中,随风遁走。
遂将《归墟志》向上一抛,定在半空。
燕澜伫立竹简下,双手?灵巧的?结出一道?旋风印,搅动周遭的?气场。
搅不动的?地方,自然?是阿然?的?藏身之?地。
本以为她是想?逃走,谁曾想?她竟反其道?而行之?,借风之?力,顶着《归墟志》的?威慑,来到燕澜面前。
燕澜极速后退。
阿然?主动从风中掉出,落在地上,朝向燕澜血红的?双眼近距离挥出一掌。
破釜沉舟,几乎释放出残存的?全部天赋力量:“我就不信,我攻不破你区区一个?巫族小辈的?后灵境!”
石心人幼崽手里的医剑,和她的剑傀,能够制服万里?遥。
而水蠹虫卵也被他们发现,原本的计划基本已经失败,无法再唤醒纵笔江川。
地?龙腹中,阿然无处可逃。
她曾遭神族重创,又被封印侵蚀了三万年,若再被《归墟志》收服,无人救她,等待她的就只剩下死路一条。
不?得?不?孤注一掷,攻入这巫族少君的后灵境。
或许可以从?他的记忆中,窥探出拯救纵笔江川的办法。
即使不?能,也可以掌握他的软肋,或者得?知一些秘密,拿来要挟他。
燕澜仍在疾退,暗道:“寄魂!”
他眼前迅速凝出一面光盾。
但遮的天赋力量无形无质,轻而易举的穿透光盾。
即使将万物之灵无限放大,燕澜也窥不?清楚迎面而来的力量究竟是什么物质。
只觉得?有股微风,淡淡扫过他的脸庞。
燕澜立刻集中精神,内守灵台识海。
姜拂衣能够听到阿然的厉喝,却看不?到燕澜的情况,心中慌乱。
方才她自己遭遇险境时,顶多有一些紧张,都不?曾似现在这般慌乱。
燕澜体内若封印着怪物,应是封印在后灵境内。
即使阿然打不?开,也会令封印震荡。
燕澜会不?会压制不?住?
漆随梦察觉到她有些跑神,连忙提醒:“珍珠,下一处是四神聪!”
将万里?遥的护体灵气全?部打破,以漆随梦目前的修为办不?到,只能逐个去攻那些穴位。
他围着万里?遥打转,寻找时机,强行持剑猛劈在穴位上。
震开一条缝隙,再由姜拂衣从?旁施展医剑。
四神聪已经是第三处穴位,漆随梦飘逸的天阙府弟子服,已被透骨剑的剑气刃割的褴褛,原本的蓝白相间,又多出道道红色的血痕。
眉目间的温和荡然无存,尽是凌厉凶狠。
一剑劈下!
“开了!”
姜拂衣立刻控剑入侵,难度如同?拿着一根绣花针,想去扎穿石头。
咬紧牙,手背青筋暴起。
剑意似烟雾,涌入万里?遥的四神聪内。
“下一处,神庭!”
“好。”
阿然的全?力以赴,令她向?前迈进了一步。
从?被燕澜的双眼隔绝在外,终于抵达了他的后灵境“门”外。
这扇“门”和她预想的截然不?同?,并没有坚固的如同?磐石,反而残破不?堪。
门后的世界被红色血雾弥漫,像是一处不?见天日的幽冥战场。
充斥着戾气、杀气、怨气。
阿然实在难以想象,燕澜瞧着一身?正气的样子,后灵境里?竟是如此一片腐朽暴戾的景象。
他是怎么能忍住没疯的?
发疯是迟早的事?儿。
“呵。”
血雾之中,似乎传来一声轻笑。
阿然恐惧着后退。
能令她恐惧的,放眼大荒时代,也没有多少。
是怪物?
阿然听纵笔江川提过一个怪物,说他是大荒怪物中最神秘,也是最可怕的一个。
连纵笔江川都对他讳莫如深,不?准她多打听。
魔神也说,神族记录《归墟志》时,特意将那个怪物给撕掉了。
不?会吧?
高阶怪物怎么能被封印到人的后灵境里??
可惜阿然并没有时间恐惧和思考,这是她最后的生机,她朝那扇破败腐朽的“门”攻了进去。
随着阿然的冲击,燕澜神魂动?荡,捂着额头趔趄后退。
但他面前的阿然更是惨,如同?被重击了胸口,直接摔倒在地?,接连吐了好几口血。
燕澜不?清楚她如今有没有能力摧毁他的眼睛,赶在她动?手之前,忍着灵台剧痛,强行开启《归墟志》。
被定?在半空的竹简倏然展开,挥洒下光芒。
阿然倒在地?上,双掌挥力抵抗。
抗衡之下,光芒只能先将她笼罩。
阿然朝燕澜喝道:“你想不?想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燕澜吃力掐诀,控制着《归墟志》与她较劲:“我想,做梦都想。”
阿然:“那你……”
燕澜又说:“但我知道你根本什么也看不?到,我的后灵境被封印了,连我自己都打不?开,你凭什么打开?”
阿然无言,她如今这幅狼狈的模样,谎话?没有说服力。
燕澜也不?说话?,被阿然强攻过后,后灵境似乎裂开了一条缝隙。
燕澜从?光芒中自窥,他的眼珠始终泛红不?退。
心底如同?滚荡的沸水,咕嘟嘟,不?断向?上涌动?着一个强烈的念头。
不?,是那个自小陪伴他长大的,时不?时蛊惑他的声音,又冒了出来。
这次不?是简单重复着“打开它”。
变成了……
“杀了漆随梦。”
“听我的,杀了漆随梦。”
“你快杀了他。”
“燕澜,他会夺走你的一切,杀了他。”
如今燕澜满脑子全?是这个念头,“杀了漆随梦”。
很难压制,但燕澜脸上半分也没有显露出来,镇定?的继续结印,催动?《归墟志》:“麒麟现,荡平人间百难,收!”
麒麟虚像倏然从?竹简中跃出,头角峥嵘,俯冲而下,要将阿然吞噬。
阿然怔怔仰头,心如死灰,知道彻底没希望了。
等了三万年,才等到封印动?荡。
如果再次被封印,至多三千年,就会被封印杀死。
夜枭谷那个魔神是没指望的,阿然能看出他是个优柔寡断的性?格,终将一事?无成。
她不?想再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看不?到希望的等待了。
她好恨啊。
恨九天神族多管闲事?,她和纵笔江川原本深居简出,有一日搬了新的洞府,她在外养花弄草,纵笔江川为她引条水源过来造景。
没想到引来了神族的使者。
指责他移川害死了数千人,又令数十?万人流离失所,强迫他承诺再次使用天赋之前,必须提前告知神族。
神族要先去安排好沿途的人族部落。
谁受得?了?
气的纵笔江川连夜去帮龙神搬了家?。
龙神又将数十?万的伤亡全?部算在他头上。
他们夫妻俩与神族的仇怨,才会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最终被卷入战争。
阿然当然也恨始祖魔族,自不?量力的去挑起战争,若不?然,神族也不?会下狠心将他们全?部封
最终毁了大荒,毁了他们的家?。
阿然逃出封印后,回家?去看过,沧海桑田,那片悉心打理?的花海,已成一片荒漠。
她想着,只要纵笔江川能出来,一切就可以回到从?前。
可惜,回不?去了啊。
在麒麟将她吞噬之前,阿然周身?爆发出一道强光。
《归墟志》被这道强劲之力冲飞出去。
燕澜心中骇然,迅速转身?,朝姜拂衣的方向?跃去。
姜拂衣才刚点过万里?遥的几处穴位,终于控制住了他,便被燕澜摁倒在地?上。
燕澜以身?体和光盾将她遮掩住:“全?都躲开!”
他话?音才刚落下,姜拂衣的耳膜旋即被一声巨响震荡。
她猜,阿然自爆真元了。
神族都杀不?死的怪物,只能靠封印将他们磨死的怪物,自爆真元的威力可想而知。
忙了半天可能全?都是白忙。
阿然试图用自己这条命,换地?龙重伤,唤醒纵笔江川。
——“纵,我想家?了,你若能醒来,杀光这些人类,重建我们的大荒,带我回家?。”
临近天亮,白鹭城。
闻人世家?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将城中一个月内喝过水的人集中在一起。
并且推算出,这水蠹虫应是在二十?天前被放置入水源中的,又排除一部分人。
巫族的巫蛊师们也已经到了,从?最早喝水的人开始灭杀虫卵。
只不?过,第一个从?体内取出水蠹虫卵的人是柳藏酒。
毕竟巫蛊师都是从?道观传送阵里?出来的,整个道观,就只有柳藏酒一个人喝了井水。
没杀虫卵之前,柳藏酒还活蹦乱跳。
杀灭之后,他脸色蜡白,躺在藤椅上蔫蔫起不?来。
柳寒妆想要帮他治疗,柳藏酒赶她离开:“你快些进城帮忙去吧,我的身?体你还不?清楚,养养就好。”
柳寒妆拗不?过他,给他留几瓶丹药,又回头说:“夫君,咱们去城里?吧。”
靠着墙壁站立的暮西辞站直了来:“好。”
柳寒妆知道自己今晚露馅了,方才弟弟命悬一线,她哪里?还有闲心伪装。
脑海里?就一个念头,弟弟要是死了,她也不?活了,还怕他兵火知道真相发不?发疯?
但现在弟弟度过这一劫,柳寒妆被他抱着御剑朝城里?飞,心里?又开始瘆得?慌。
柳寒妆小心试探:“夫君,你从?方才就一直沉着脸,看上去不?太高兴。”
暮西辞:“……”
想说:你弟弟才刚脱离危险,再加上眼下这乌云压顶的形势,我笑不?太合适吧?
但他知道柳寒妆只是不?安,低头朝她笑了下:“没有。”
他这一笑,柳寒妆便觉得?问题不?大。
折腾了一宿,她累得?很,也不?想补漏了,靠在他肩膀上小憩片刻。
暮西辞的笑容慢慢凝固在脸上,现在,他可以认真理?一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柳寒妆发现他停了下来:“怎么了?”
暮西辞望向?飞凰山,瞳孔逐渐紧缩:“纵笔江川醒来了,他在破山。夫人,我得?过去一趟。你去通知闻人,让他们布下护城结界……”
白鹭城楼上。
闻人不?弃统观全?城,时不?时又看向?飞凰山,总觉得?山体似乎在微微晃动?,心中实在不?安:“我们真的不?进去?”
“巫族那边不?是说了,咱们入内,对那地?龙有害无益?”凡迹星人在城楼上,剑在城中飞。
体内有水蠹卵的人,至少好几万,他哪里?能跟在巫蛊师屁股后面,一个个的医。
又累又慢。
便让伴月剑去挥洒剑意,顶多消耗他几年修为。
凡迹星有些消耗过度,摸出帕子擦去额角的汗。
感觉到熟悉的剑气,他朝一侧望去,瞧见一抹红色身?影:“哟,商三哥来的还挺快。”
闻人不?弃也望过去。
凡迹星是夸也是警告:“闻人,你家?的传送阵,不?比巫族的差。背着云巅君上设置那么多的传送阵,你们胆子都挺大。”
闻人不?弃知道,凡迹星是希望他不?要将巫族私设传送阵的事?情上报。
商刻羽是从?闻人府来的,跃上城楼,先指着凡迹星训斥:“凡迹星,我让你照顾她,你就是这样照顾的?”
凡迹星虽然自责,也要摊手辩解:“你说说看,谁有本事?可以预料到?”
商刻羽并不?知道详情:“现在情况如何?”
凡迹星大致讲给他听。
商刻羽听罢更是瞠目:“他们三个小辈,哪里?有本事?对付这么多人,那可是透骨剑万里?遥,能和我打成平手的杀剑,你就在这干等着?”
凡迹星解释:“阿拂很有主意,我们若是因?为担心她,不?听她的劝告,她怕是会气恼。”
商刻羽正打算说话?。
“你们先不?要吵。”闻人不?弃专注望着飞凰山,发现飞凰山众弟子们应是感觉到了异样,全?都飞上了高空,“听我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