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拂衣—— by乔家小桥
乔家小桥  发于:2024年0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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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拂衣连忙回到祭坛正中央。
燕澜也恰好从阵法里出来。
姜拂衣忙不迭躲去他背后。
守卫们慌忙收回攻势,转为双臂抱肩,躬身行礼:“少君,您回来了。”
燕澜吩咐:“你们去找两个侍女,带这位姑娘……”
姜拂衣连忙打断:“不必了,正事儿要紧,先带我去见你爹吧。”
之前以为回来万象巫需要长途跋涉,才想着先洗个澡,现在已经抵达,没有什么比见那位大巫更重要的。
何况姜拂衣还有点儿小心机。
倘若那位大巫真是她爹,刚好留着这满身狼狈给他瞧瞧,自己上岸之后为了寻他吃了多少苦。
为母亲讨个说法以后,再为自己索要点儿补偿,不过分吧?
燕澜却说:“要拜见他,你我至少需要等待一个月。”
姜拂衣旋即皱眉,又想耍什么花样?
燕澜解释道:“家父不在城中,他身在魔鬼沼,那里的魔毒瘴气,还需要一个月才会开始消散。”
姜拂衣重复:“魔鬼沼?”
“嗯。”燕澜不紧不慢地道,“我族归降云巅国之后,族中有一部分巫不服管教,叛出族群,一起进入不远处的魔鬼沼,因此我族现如今有两处聚集地。”
姜拂衣:“你爹去管教他们了?”
燕澜沉默片刻:“家父生于魔鬼沼,是那群叛乱者的首领,一直都是。”
姜拂衣:“?”
怎么有点子听不懂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瞧他并不想多提的态度,姜拂衣也不多问,提议道:“一个月太久了,我心急,想必你也心急,不如你把相思鉴拿出来给我用用,至少咱俩先确认下,他是不是我那个混账爹。”
燕澜又摇了摇头,依然是那副不紧不慢的腔调:“我拿不出来,相思鉴不在族中,十几年前被天阙府的府君借走了,至今不曾归还。”
姜拂衣:“……”小子,我怀疑你在耍我。
她还不曾开口,刚从法阵落地的柳藏酒先大喊一声:“什么?相思鉴既然借出去了,之前我问你借时,你为何不告诉我?”
燕澜淡淡道:“我若没记错,你只跪下问我借,一句也不曾问过相思鉴还在不在。”
柳藏酒真要吐血了,额角刚要愈合的伤口,一下子崩裂开。
岂有此理!
哪怕自己有错在先,柳藏酒也要出手教训这个王八蛋一顿,让他知道自己这一路,也有在让着他!
正要挣开绳索,姜拂衣按了按他的手臂:“燕公子若是告诉你,相思鉴在天阙府,你会不会去偷?”
柳藏酒:“先借,不给再偷。”
姜拂衣:“天阙府不是万象巫,无论你有什么理由,一旦闯了云巅国大国师无上夷的府邸,必死无疑。”
“呵,也未免太小瞧我。”柳藏酒话是这么说,但终究没再继续挣脱绳子。
燕澜朝姜拂衣看了一眼,意味不明。
姜拂衣往桥上走,打算跟着守卫离开:“几位大哥,麻烦带路。”
没辙,只能先在这住上一个月,刚好养养身体。
她才刚踏上玉石桥,桥对岸迎面走来一个戴着全遮獠牙面具,包裹也挺严实的人。
瞧着身形,像是个女人。
姜拂衣手里的“拐杖”微微颤,这是杀意。
燕澜恭敬行礼:“您提前出关了?”
守卫们也跟着行礼:“大长老。”
愁姑周身伴着强大的压迫力,继续朝姜拂衣靠近,冷冷道:“少君,她身上有股呛鼻的死人味道,您感知不到?”
姜拂衣的心脏明明已经停止跳动,却在听到“死人味道”四个字时,仿佛狠狠跳了一拍。
燕澜的嗓音也微微有些发紧:“我知道,我是亲眼看着她从棺材里出来的,我猜,她应是个尸傀邪修。”
姜拂衣:“……”
感谢,不必费心编谎话了。
愁姑仍在缓慢逼近姜拂衣,席卷的威势愈发猛烈,厉声质问道:“少君既然知道,为何不就地格杀,还将她带回万象巫?”
“她虽修邪功,却不是坏人。”
“你如何确定?”
“凭她可以拔出我父亲的剑。”愁姑移动时,燕澜也已经慢慢走到姜拂衣前方,阻挡住迎面而来的杀意。几经犹豫,当众说道,“她或许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愁姑身形一顿,脚步终于停下了。
她仰头,难以理解的看向燕澜:“少君,如今万象巫是个什么情况?您究竟知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燕澜压低声音,三言两语讲了讲姜拂衣的事情。
愁姑听罢气笑了:“你爹是个混账东西不假,抛妻弃女的事儿也绝对干得出来,但他绝对不会违背祖训。”
巫族男女,一生只允许有一个伴侣。
一旦拜过神灵,哪怕走到最后貌合神离,也是自己挑的,自己受着,绝对不能反悔。
“他但凡稍微懂点变通,咱们也不会如此头痛。”
燕澜“嗯”一声:“我也不信,但我不信不代表此事绝无可能。人家既然找上了门,又真能拔出剑,总要给人家个说法。”
“说法?找你爹要说法?”愁姑的视线绕过他,落在姜拂衣身上,有些幸灾乐祸,“又是一个想不开的。”
姜拂衣:“……”听起来不太妙,种种迹象表明,那位大巫好像是个很难搞的人。
愁姑又指向姜拂衣:“你随我走。”
燕澜阻拦:“我的家事,我来处理就好。”
愁姑道:“您先管好您自己吧,您可知道,您外出的这段日子,猎鹿又觉醒了好几种天赋,一直捂着不说,就是想等您回来,当面给你难堪。”
远处有人禀告:“少君,大祭司有请。”
愁姑叹了口气:“动作真快,您前脚刚到,连喘口气儿的时间都不给。”
燕澜安慰她:“无妨的,我已经习惯了。”
又偏头对姜拂衣道,“姑娘,你且在此安心休养,一个月后,等魔鬼沼的毒瘴散了,我派人通知你。”
“多谢。”
姜拂衣目望燕澜和愁姑离开,说着话往最高处的巍峨宫殿走去。
柳藏酒也被押入牢房。
燕澜已经点明了姜拂衣的“身份”,守卫待她毕恭毕敬。
侍女引路时,也时不时偷眼打量她。
路上连续冒出来好几个巫,无一不是席卷着杀气,直往姜拂衣面前冲。
都被侍女拦下。
得知有燕澜作保,才诧异着离去。
姜拂衣一路有惊无险,总算明白燕澜为何会犹豫将她带回万象巫验证。
她以为自己悄默默来,若找错了人,并不会影响对方的名声。
却原来千灵族对她现如今心跳暂停的状态如此敏感,燕澜早知道根本瞒不住,必须坦白,才可以护住她。
姜拂衣领了他的好意,尽管她并不害怕。
遇上再强的敌人又如何,她现如今已经是个死人状态,顶多挨打时会痛罢了。
就像现在,每走一步路,都似钝刀刮骨,凌迟割肉。
一进客房里,姜拂衣立马抱着心剑趴在床上,闭上眼直哼哼。
真的好疼。
而且她的身体好像只剩下痛感了。
侍女送来瓜果点心,她毫无食欲,强撑着吃一口,咽不下去直接呕吐。
心心念念想泡个澡,侍女请她试试水温,她也分辨不出来冷热。
麻木着冲洗了下,姜拂衣擦干长发,换上万象巫为她准备的簇新衣裙,坐去妆台前,捧着铜镜认真自窥。
小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之后这张脸,果真没令她失望。
只是苍白的也未免太像女鬼。
姜拂衣扒拉了下妆奁盒,仔细涂些口脂,总算是有了点鲜活生气。
试想一下,心脏破个窟窿都这样痛苦。
母亲剜过心,岂不是更难受。
但这笔账却不能算到她爹头上,因为母亲赠剑的动机原本就不纯粹,是在买股投资。
因此姜拂衣形容自己的爹,向来只用“背信弃义”一词,而非“负心汉”。
她只是更清晰的感受到了,母亲想要逃出牢笼的迫切心愿。
可她又能做什么?
她爹若不愿意插手,她这个“逃犯”甚至都不敢靠近极北之海。
姜拂衣其实很迷茫,丢掉的十多年记忆,未来的路,都令她很迷茫。
她从妆台离开,重新躺去床上。
许久睡不着,脑海里突然蹦出了“无上夷”这个名字。
刚才燕澜说起相思鉴借给了天阙府的府君,她几乎不用回忆,立刻知道那人是无上夷,云巅国的大国师。
像是迷雾里刮起一阵风,姜拂衣想起当年自己上岸之后,第一个想去找的人,正是这位天阙府君。
其实,与极北之海接壤的国家有好几个,不知母亲是故意还是随意,将她送去了云巅国的边陲。
她便先从云巅找起。
又从好些个说书人口中汇总,云巅国内,能被称为“至尊”的男性大佬真是不少,其中剑修又占绝大多数。
无论正邪,只看年纪,这些大佬都有可能是她父亲。
尤其是天阙府君无上夷,据说出身贫寒市井,没有任何家世背景,却在年少时便得一柄神剑傍身,凭借此剑所向披靡。
可能性最大。
姜拂衣决定先去找他。
再一个,天阙府位于神都,神都是云巅国权力的最中心,那里大人物云集,找错了还能就地换人。
然而从她落脚的边陲小城,前往云巅神都,走大道共二十三万九千里。
姜拂衣没有飞行法器,也没有云巅国的货币。
她不穷,储物吊坠里的宝物琳琅满目,都是她在海底捡来的,绝大多数只能在海里使用。
比如可以化出鱼尾的鲛珠,能够搅动风浪的蛟龙鳞,上岸之后没有一点用处。
也不敢兑换银钱。
她那会儿还是个孩子,母亲常年发疯没教过她太多术法,冒然拿出这些极北之海的土特产,哪怕只是一颗珍珠,都有可能惹上麻烦。
毕竟海里最不缺的就是珍珠,能被她挑出来收藏的,各个又大又圆。
姜拂衣只能扮成一个小乞儿,硬着头皮出发。
刚行了没多久,有天乌云压顶,她坐在屋檐下避雨,闲着无聊摊开了手里的地图研究路线。
又一个避雨的小乞儿凑过来,指着地图上被标注的红圈:“你也要去神都?”
姜拂衣抬头,先瞧见一双润亮的眼睛。
即使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也遮不住这双眼睛里的光泽。
姜拂衣像是在重复他的话:“你也要去神都?”
他自来熟的在她身边坐下:“对,去神都拜师。”
想到这里时,姜拂衣的心脏突然痛到仿佛要撕裂开,忍耐力如同风暴里的茅草屋,瞬间溃不成军。
昏了过去。
昏睡没多久,姜拂衣被一阵敲门声唤醒了。
“谁?”
“是少君派我来的。”
姜拂衣起身开门,瞧见门外站着一名穿紫衫的年轻女子。
没戴面具,只用浅蓝色的轻纱遮住鼻尖以下,露出大部分的美貌。
她笑着自我介绍:“我叫休容,听说你之前已经见过我娘,她这人脾气有些冲,没吓到你吧?”
原来是愁姑的女儿,姜拂衣不愿多站,转身进去坐下:“燕公子有事儿找我?”
“燕公子?”休容走进来,顺手关了房门,“姜姑娘,燕不是少君的姓。”
姜拂衣一愣:“那他姓什么?”
“我们千灵族没有姓,名字皆由卜卦得来。”休容走来她身边,“少君说你伤的不轻,我略懂些医术,便让我来瞧瞧能不能帮上忙。”
“谢谢,不过用不着。”姜拂衣不敢让她瞧,她瞧了也没用,“我修的是邪功,死不掉,会慢慢自愈。”
“我也不敢乱给你治疗。”休容莞尔,“但我觉醒的是一种草木灵,虽不厉害,却可以帮人止痛。”
姜拂衣心动抬头:“止痛?”
休容伸出手,掌心浮现出绿色的微小颗粒。
姜拂衣认真感知,确实是无害的草木之灵。
休容只是吹口气,那些绿色颗粒发出荧光,跳跃着飞向姜拂衣的灵台。
如同久旱逢甘露,姜拂衣还真觉得通体舒畅不少,笑容也多起来:“依我看,休容姑娘觉醒的这种天赋才是最实用的。”
休容得到夸奖,愉悦的直挑眉毛,又给姜拂衣多吹了些草木灵。
姜拂衣连声道谢,最后见她满头大汗,又连声说“可以了太感激了。”
休容不好意思起来:“倒也用不着谢我,你若真是少君的妹妹,那便是我应该做的。”
“哦?哦!”姜拂衣了悟,眼前这位可能是未来大嫂。
休容眼尾染上红晕:“亲事尚未定下,你莫要乱喊。”
姜拂衣眨了眨眼,她好像没喊出来?
“不过……”休容在她对面坐下,微微绞着手指,担忧地道,“不知少君能不能渡过这一关,他若过不去,让出少君之位……而我娘是大长老,如今族中能与我匹配的,只能是我族少君。”
姜拂衣凝眸:“让位?”
休容反而奇怪的看着她:“少君已经当众认下了你,你竟然不知道?”
姜拂衣:“……”他没认吧,只说疑似。
休容:“整个万象巫所有人都知道,少君至今没有觉醒过任何天赋,哪怕是最差的那种。”
姜拂衣刚认识燕澜不超过半个时辰,哪里会知道这些。
休容:“猎鹿又觉醒了好几个天赋,方才少君从祭台直接被大祭司喊去了神殿,你也不想知道他在神殿的遭遇?问都不问一句?你这妹妹一看就是假的吧?”
姜拂衣真是服气,她是来认爹的,又不是来认哥的,至于了解那么多?
休容见她对疑似的“哥哥”如此不上心,似乎有些生气,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
姜拂衣被迫听了许多燕澜的事情。
但也有收获,了解到不少那位大巫的生平。
那位大巫名叫剑笙,正如燕澜说的,出生于魔鬼沼,几岁就觉醒了天赋,一直是那群叛族者里、不,是整个千灵族武力最强的大巫。
而燕澜的母亲则是万象巫的前任少君。
她自幼体弱,甚至没有自保能力,却拥有种族千年难遇的天赋。
她能够点亮天灯,与域外神族沟通。
还征服了叛族者的首领,令剑笙不再抵触云巅国,率众离开魔鬼沼,重新回到万象巫的怀抱。
因此千灵族曾经短暂的恢复过荣光,无人敢欺。
可惜好景不长,二十年前,云巅国从国库中取出了万象巫上供的天灯,希望这位前少君可以点燃天灯,给神族传递一个信息。
当时前少君正值孕期,本就身体羸弱,使用过天赋之后,大抵是灵力耗尽,早产而亡。
至于剑笙,一直是个不愿归顺云巅国的刺头,肯定一早就持反对态度。
在妻子死了之后,他重新回去魔鬼沼,和没骨气的万象巫彻底决裂。
都很合理。
但他带走了一切,却唯独没有带走刚出生的燕澜,将燕澜留在了万象巫。
起初没什么,魔鬼沼毕竟环境恶劣。
可身为两位超级大巫的儿子,燕澜至今没有觉醒任何天赋。
便开始出现各种诋毁的声音。
“他们说少君不是魔鬼沼那位的亲生儿子,所以才不带走他。”休容气愤道,“肯定是猎鹿那伙人散播出去的,猎鹿一直对少君之位虎视眈眈。”
姜拂衣拧起眉:“我看燕澜虽没有觉醒天赋,实力却是不弱。”
休容不满意她的用词:“何止是不弱,少君自小就勤修苦练,哪怕猎鹿觉醒再多天赋,也不是他的对手。但身为我们巫族的少君,没有天赋,如何服众?若不是少君的位置,是他德高望重的母亲传给他的,他早被逼迫着让出来了。”
姜拂衣附和着点了点头。
休容担忧:“如今你能拔出魔鬼沼那位的神剑,少君却不能,这流言更要甚嚣尘上。”
姜拂衣蹙起眉。
休容双眼倏然一亮:“姜姑娘,不如你去帮帮少君吧?”
姜拂衣不解:“我?怎么帮?”
休容指着窗外:“这会儿他们都在神殿,猎鹿肯定会当众使用灵珑,那是一件检视我族天赋的法宝。你不如过去检视一下,若也无法点亮灵珑,少君的压力将会小一些,说明魔鬼沼那位的孩子,有可能天生觉醒的晚。”
姜拂衣道:“但我若是不小心将灵珑点亮了,燕澜岂不是更惨?”
休容摇头:“这个几率非常小,因为你只有一半巫族血统,就算点亮,也是非常微弱,不仔细看察觉不到,灵珑一直归我娘保管,我可以让娘动些小手脚。”
原来还能动手脚啊,姜拂衣托着腮,忽地瞟她一眼:“休容姑娘,少君面具下那张脸,是不是特别丑陋?”
休容被她问呆住:“你为何这样问?”
姜拂衣抿了抿唇:“我必须考虑另一种情况,燕澜长得太丑,你其实并不想嫁,便撺掇着我主动前去神殿,摸一摸你口中的灵珑,点亮它。”
休容无语的模样:“我不是告诉你了,且不说你不能确定身份,即使真是我们的族人,凭你区区半血,你点亮灵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你能想到的,神殿里那些长辈难道想不到?所有人都知道我点亮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的验证,究竟有什么意义?”
姜拂衣心道自己只是心脏破了个窟窿,并不是缺了脑子,“我想,我一定会超出众人预料,点亮灵珑,因为……”
休容的表情一滞。
姜拂衣指了指自己的灵台:“方才休容姑娘为我止痛,可是接连输送了大量草木之灵给我啊,再加上你有本事在灵珑上动手脚,我‘觉醒’的天赋恐怕还不低呢。”
如此一来,姜拂衣能拔出神剑,还能点亮天赋,是剑笙的女儿无疑了。
而燕澜恰好相反,拔不出剑,还没有天赋,肯定不是剑笙的儿子。
这就证明前少君与人私通。
燕澜是凭借他母亲留下来的威望,才坐稳这位置。
母亲威望扫地,燕澜势必要让出少君之位。
好笑的是剑笙有没有私生女,却没人在意。
因为他生来就是个叛族者。
休容掐住手指:“我……”
姜拂衣一副头痛的模样:“事关你心爱的少君,我亲爱的大哥,我不能随意冒险,你说是不是?”
房间内的气氛降至冰点。
良久,休容原本的娇俏模样消失,声音也冷了几分:“那我便不打扰妹妹休息了。”
真是不沉住气,姜拂衣略微试探,就露了馅。她啧啧称赞道:“难怪休容姑娘不用戴面具,我原以为是你在族中地位太低,没想到是因为懂得变脸啊。”
休容被气的俏脸当真变了色,拂袖离去。
姜拂衣摆摆手:“慢走不送。”
哎,岸上的世界果然复杂。
往后这一个月,怕是不得清闲。
说什么来什么。
不多时,门外再次响起声音:“姜姑娘,大祭司有请您前往神殿。”

姜拂衣没怎么犹豫,拄着剑出门。
身为燕澜盖章的尸傀邪修,住在上城对她身体无益,姜拂衣被安排在下城居住,需要通过城市四角的登云梯才能上去。
登云梯是开放的,并无守卫,但下城的族民绝不会偷着上去,甚至连靠近也不敢。
万象巫内遵循着严格的等级制度,任何越界行为都将遭受重罚。
而对柳藏酒这种外来偷盗者,反而会宽容许多。
概括的说,他们宽以待人,严于律己。
能够接受燕澜这种毫无天赋的人成为少君,姜拂衣大抵可以了解,燕澜的母亲,那位能够点燃天灯与域外神族沟通的前任少君,在众族民心目中的分量。
“这是在做什么?”姜拂衣迈出院落之后,瞧见外面长街上密密麻麻全是人。
他们纷纷仰着头,她也仰起头。
人群中突然又爆发出一阵喜悦的惊叹声。
很快,姜拂衣的视线定格在一个悬浮于高空的圆球状发光物体。
白玉材质,类似于滚灯结构,散发出紫色的光芒,应该就是灵珑。
滚灯旁飘着一个人,半遮獠牙面具,手是露在外面的,正覆在滚灯上。
估计是休容口中的猎鹿,通过灵珑检测出了挺强的天赋。
究竟有多强,姜拂衣看不懂灵珑,不知道。
她竖起耳朵听。
既然是预谋已久,必定安排了人在族民里拱火。
“这是猎鹿大人今年觉醒的第五种天赋了吧,还是纯正的紫色。”
“这样下去,最多再有三年,便能晋升为大巫?”
“猎鹿大人今年才二十二岁,二十五岁成为大巫的人,百年来屈指可数啊。”
随后话题自然而然落在燕澜身上。
倒不敢当众质疑他的身世,诋毁前任少君。
那些都不过是雪上霜。
一直觉醒不了天赋,才是燕澜最大的硬伤。
等灵珑光芒熄灭,猎鹿飞回到神殿外的小广场上,落在他父亲、千灵族二长嵇武身边。
嵇武满意的捋了下露在面具外的胡子尖,大声道:“之前少君怎么承诺来着?我儿成为大巫那天,您会让贤,不知还算不算数?”
愁姑冷冷道:“等你儿子成为大巫再说。”
嵇武“呵”了一声:“无非也就是两三年的事儿,非得硬撑着也不知图什么。”
他声音压的很低,也只有身边几位长老听见,不敢传到内殿大祭司的耳朵里。
毕竟燕澜如今仍是少君,以下犯上的罪名,他承担不起。
神殿内。
大祭司声音苍老:“少君,您确定这个担子,您一定要背?”
燕澜:“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哪怕是担子,我也不放心交给任何人。而且,他们不配。”
“不再等等了?以您千年罕见的天资,迟迟不觉醒,或许是再等一个奇迹……”
“奇迹之所以被称为奇迹,微乎其微不是么?”
大祭司叹了口气,双手结印。
丝丝缕缕的雾气飞向燕澜的灵台。
“孩子,此物一旦入体,不死不休啊。”
燕澜自殿内走出来,朝着猎鹿道了声“恭喜”,才看向嵇武:“我讲过的话,自然算数,而且您说的对,确实不用等到猎鹿成为大巫那天。”
“哦?” 嵇武语调里的期待快要压不住了。
燕澜提醒:“我的承诺有个前提,是我始终无法觉醒任何天赋。”
嵇武承认:“不错,但凡您觉醒一种,哪怕是灰色,我都再无二话。”
燕澜朝灵珑走去:“那便是了,我此番外出抓捕窃贼柳藏酒,数次交手的过程中,已经觉醒了天赋。”
此话一出,一众长老们都愣了愣。
在他们愣神的时间里,燕澜已经跃入灵珑所在的镂空高台,毫不犹豫的伸手覆了上去。
灵珑沉寂的如同死物。
所有人都在看笑话。
除了姜拂衣。
她难以置信的眨眨眼,她看到什么了?
燕澜这是在……作弊?
嵇武正想笑,却见灵珑竟真被点亮!
虽然骤闪骤灭,但那光芒刺眼,令人无法忽视。
下方的族民顿时沸腾起来。
“灵珑是不是亮了?”
“好像还是金色?”
“不、不可能吧??”
嵇武喝道:“绝无可能!”
金色是最强的天赋,有能力点燃天灯。
燕澜的母亲正是金色天赋,而数千年来,从没有连着两代人传承这种天赋。
嵇武瞪着愁姑:“灵珑一贯由你保管,说,你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
愁姑从怔愣中清醒:“你觉得我能动得了金色的手脚?”
嵇武:“……”不信,肯定是作弊!
他准备上前去检视灵珑,岂料灵珑竟然再度爆发出光芒,仍然是耀眼的金色,且不再是昙花一现,持续闪耀。
时值傍晚,云霞之下,犹如新生的烈阳,照亮了整个万象巫。
直到燕澜收回手,灵珑余光仍在。
无论上层的宫阙,还是下层的楼阁,鸦雀无声。
一片寂静之中,年迈的大祭司缓慢从宫殿里走了出来,停在灵珑面前。
他颤巍巍高抬双臂,朝天空行了个敬神礼:“上神庇佑,我族之幸。”
话音落下,各位长老们,包括茫然的嵇武,也跟着恭敬的做出敬神礼。
他们整齐划一:“上神庇佑,我族之幸!”
族民们浩浩荡荡的跪下,伏地高呼:“上神庇佑,我族之幸!”
原本淹没在人群里的姜拂衣,一瞬变成一个突兀的存在。
她站在乌泱泱的跪拜者中,听着此起彼伏、喜极而泣的“上神庇佑,我族之幸”,只觉得头皮发麻。
不得了,她好像一不小心,得知了一个大秘密。
当燕澜伸手覆在灵珑上时,她看的清清楚楚,从他体内分离出去一道烟雾状的残影,钻进了灵珑里。
那玩意儿姜拂衣见过。
极北之海下方有个残破的建筑遗址,那些残垣断瓦上留存着许多古老的壁画,其中有一副,正是介绍这种生物。
寄魂族。
它们寄生于其他物种的魂魄里,以魂魄为食,直到蚕食干净,再换一个宿主。
通常寄生的都是普通人,因为但凡有点修为的人妖魔,都有能力将它们绞杀,以至于这种生物至今已是非常罕见。
除非主动供养。
比如,燕澜的母亲养一只寄魂,长久以魂魄喂食,寄魂将会吸收她的一些天赋力量。
现在这只寄魂寄生在了燕澜身上,他便可以使用寄魂里残存的天赋。
假设的再大胆一些。
巫族早就没有能够觉醒金色神力的大巫了,改族名,应该就是那个分界线。
最后一个拥有神力点天灯的大巫,怕族民失去信仰,怕巫族不再受世人敬畏,更怕无法再与神族联络,令这方世界成为一座孤岛,于是豢养了一只寄魂,将自己的能力啃食下来,留给后人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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