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阴侯她准备发癫—— by颠勺大师
颠勺大师  发于:2024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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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迟换了外袍,缓步走到他面前,迎面而来一股冷松的清冽气息。
“闭眼,张嘴?谁教你这样的?”乔迟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抬手弹了一下他左耳的银饰,银饰轻摇,发出轻灵的脆响。
“以后不要在别的男人面前这样做,他们只会把某些东西,插进你的嘴里。”
“你会吗?”杨启蛰睁开眼,狡黠一笑。
“我和他们不一样。”乔迟神色从容。
杨启蛰没有在他脸上看到动情的神色,颇有些气馁,无奈道:“对,你更能忍,忍得不像个男人。”
乔迟没有否认,而是将炽热的大手覆上他的侧脸,轻轻拍了拍,“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大忍大成,小忍小成,不忍,则不成。”
将这样大义凛然的话的说完,这个正人君子垂眸打量他片刻,话锋一转,“喉结怎么长得这么大,大咧咧展露人前,真是不知羞耻。”
杨启蛰的喉结天生锋利嶙峋,比不上乔迟隐忍精致,此刻听他这样说,本是毫无理由的羞辱,不知为何,却让他呼吸一滞,快意顿生,忍不住喉结滚动,不自主的将下颌抬起,把脖颈献上。
“是,我是野人,你是圣人。圣人,你来摸摸它,摸摸这个不知羞耻的东西。”
摸摸它,然后再骂两句,他听了心里欢喜。
乔迟似乎从来不知道客气,他敢说,他就敢做,不急不慢的将大手挪到他的脖颈上,将戴着墨玉扳指的拇指用力压上他锋利的喉结,一上一下,缓缓摩挲。
这只握在他脖颈上的手,拇指的墨玉扳指冰冷而坚硬,掌心却炽热而包容,让他不知是冷是热,一时浑身颤栗,只能微张着嘴,大睁着失焦的双目,定定的仰视着这只大手那居高临下、一脸兴味的主人。
他想让这只手再紧一点,再狠一点,可下一刻,乔迟瞥了眼他的下身,又看了眼他,勾唇一笑,毫不留情的把手撤开。
“下午还要操练,没空和你玩,再胡闹叔父就抽你。”乔迟气定神闲的转身,补充道:“这回抽下面。”
杨启蛰面色涨红的摸了摸脖颈,颇有些遗憾,但丝毫不惧乔迟的威胁,没皮没脸的笑道:“与我结契,乔迟,做我的契兄弟。日后我做了王,你就是我的男后。我把这个给你做聘礼……”
他从怀里摸出一枚巴掌大的玉印,献宝一样的捧在手心,“这是大燕玉玺,承袭自大周,历经六朝,代表天命所在,圣王正统,是为九州神器。”
“这是我爹的,我爹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看到乔迟看过来,他咧嘴一笑,继续道:“但你要在下面,让我在上面。”
“我是你父亲的兄弟,你是侄儿,犯上作乱,胆量可嘉。”
乔迟只是瞥了一眼玉印,便又扭过头去:“把玉玺还回去,被你爹发现,打断你的腿。”
见玉玺都没用,杨启蛰挠了挠后脑勺,又道:“你不是想要玉腰奴吗?嫁给我,你我一体,她也认你做主人。”
乔迟不搭理他,他便叠声喊他:“乔迟,乔迟,乔迟……知予,知予,知予。”
“别喜欢我。”乔迟站在帐中,负手而立,神情沉沉,似乎透过幕帐,看到了夏末即将翻涌而至的一场惊雷与暴雨。
“日后,我的营帐,不许再来。”
龙首原上的夏,实在是太短,像是一眨眼就过去了,徒留无尽的怅然。
乱世之中,短暂的太平之后,天下再次纷乱,时局异常动荡。杨霸刀、罗举、应离阔三位首领意见相左,最终走向决裂。杨霸刀的赤燕军、罗举的大越军都将离开龙首原。龙首原上,一片凄迷冷厉的氛围。
往日围坐饮酒之时,大家有多相谈甚欢、其乐融融,拆伙各奔东西时,就有多心有不甘、满腹愤懑。
大奉军中英豪众多,即将离开的赤燕军和大越军向这些人暗中都发去了邀约。
杨霸刀和罗举对大奉军将领许以高官厚禄、金印紫绶,以重利相诱,尤其对十一弟乔迟,更是层层加码,试图让他改换门庭。
大奉首领应离阔只是出身小世家,自身除了治下仁德、善于笼络人心、识人善用之外,并无其他卓越之处,可乔迟不一样。他出身世家大族,是一族之长,又兼文武兼备,谋略过人,小小年纪,城府深沉,颇有大将之风,在军中威信颇高,大奉军的武将们紧紧围绕在他的周围。
治国文臣,安邦武将,世家家主,自带天下归降之势望,这样的人,如骊龙颌珠,谁不想要,谁不想得?
可偏偏任两位兄长开出如何好的条件,乔迟心如止水,不动如山,牢牢地扎在大奉军中,不仅如此,还代仁德宽厚不忍挖人的三哥出手,悍然向赤燕和大越两军大将发出邀约,暗取人心,以强我力,顷刻搅弄乾坤,让两军军心浮动。
这个十一个兄弟中最小的弟弟,其骇人的城府与手段、冷酷无情的心性,此时就初露端倪,而未来杀穿天下的魑鬼大将、大奉血将星,早在龙首原上的这一刻就已经埋下伏笔。
杨启蛰知道自己不该再去找乔迟,可他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悄悄摸到乔迟的大帐中,想要他能顺着他,想要他能跟着赤燕军走,想要还像以前那样做他的少将军,好日日都能看到他。
“跟我走,知予,跟我走!只要你跟我走,我,我做你的男后,我在下面,这总行了吧?”
然而乔迟只说了一句:“好聚好散。”
杨启蛰看着他那张如往日一般冷峻疏离、不怒自威的脸,第一次知道原来月亮的光会刺进肉里,让人流血,再齐根断裂,永永远远的把他锋利的光芒留在人的伤口里,永远不会愈合。
乔迟,原来是这么狠的人啊。
“知予,乔迟……”
落寞之后,一股被抛弃的怒火在少年的心头燃烧,杨启蛰下颌紧绷,一字一顿:“我会让你后悔,你会后悔没有选我,没有选赤燕,没有在今日和我走!”
乔迟只是负手而立,眸中厉色深沉:“目无尊长!你该叫我什么?”
杨启蛰眼中酸热,他咬着牙,最后看了一眼乔迟,掀开幕帐,负气而去,骑上那匹高大的红马,追上拔营而去的赤燕军。
就此,分道扬镳,各奔东西。

大争之世,中原混战,群雄逐鹿,天下大乱!
乱世二年,赤燕军与大越军从龙首原上冲下,毅然冲进乱局之中,杨霸刀和罗举怀着蓬勃的野心,剑指天下,欲扫荡群雄,建立千秋事业。
诸方势力互相撕咬,谁不杀人,谁就被杀,谁敢心慈手软,谁就是砧上鱼肉、锅上牛羊。
乱,乱,更乱!
仁义礼智,土崩瓦解;孝悌忠义,荡然无存;内圣外王,一扫而光!
人死满地人烟倒,万家经乱无一存。
遗民相对向天泣,耳冷不闻长乐钟。
呜呼昔年丹凤城,繁华埋没狐狸鸣。
名士哀作穷途哭,乞向天公要太平!
那一年的冬,四海鼎沸,乱象纷呈,可被杨霸刀与罗举斥为安于一隅的大奉军却依然固守龙首原,日复一日,老老实实种地,练兵。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这是大奉军首领应离阔最小的义弟给他提的建议,而他真的耐下了性子,没有冲进乱世中抢一块儿肉,而是沉住气,蛰伏不发,壮大己身,等待时机。
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三年的夏。
大奉军,已经兵强马壮;中原豪杰,已经疲态初显;天下贤才名士,呼唤一个仁厚之主;九州泱泱众生,期盼一个有德之君。
入世时机已到。
龙首原边缘,大风猎猎,应离阔骑马握缰,远望盛京,踌躇难安。
“知予,你说,我们当真能完成大业吗?”
他的身侧,高大而魁梧的乔迟气定神闲的坐在神骏的大马之上,一手倒提精钢长矛,一手松松牵着缰绳,眯起长眸,虎视九州:
“三哥,你将是天下的主人。”
应离阔回过头看了眼自己的十一弟,似是在后者毫无动摇的神情中找到了什么寄托,振奋一笑,扭过头来,看着龙首原下的大好河山,意气风发:
“剑气寒高倚暮空,男儿日月锁心胸。莫藏爪牙如痴虎,好召风雷起卧龙!”
“大奉军。”他缓缓抽剑,剑指中原:“拔营!”
他的身后,乔迟、钱成良、朱横、庾向风、郑克虎、冯梦熊一诸虎狼之将身着杀气腾腾的铁甲,一字排开,再往后,则是万千看不到尽头的大奉猛士,黑红相间的大奉军旗猎猎蔽空,气吞万里。
乱世三年,大奉加入天下的角逐,为礼崩乐坏的天下双手奉上一个仁德之主,一步一步稳扎稳打,令国土收拢,令万民归心。
奉天之命,既寿永昌,要让四海升平,要让国祚绵长,给流民以庇护,结束苍生疾苦,终乱世,开太平!
大奉军主公仁德宽厚,麾下大将却多暴戾恣睢,尤以魑鬼将军乔迟为甚,其人嗜杀成性,狠辣无情,十年间战功赫赫,长戟所指,血海尸山。
大奉军再与赤燕军对上,已经是乱世十三年,彼时大奉已经成为天下最强大的势力,连曾经如日中天的王行满的后燕也不敢与之正面相对,只能小心翼翼,避其锋芒。
罗举的大越军已经并入杨霸刀的赤燕军,两人联手控制整个西南境。随着大奉吞并赤燕相邻的南秦,赤燕挡到了应离阔一统天下的大道上。大奉虎视眈眈,赤燕势单力薄,时隔十年,兄弟三人相约聚首,却不再是如当年龙首原上一般围着篝火开怀畅饮,而是走入权力场中,来一场你死我活。
大帐之中,二十八岁的杨启蛰站在自己已经年迈的父亲身后,如一柄待出鞘的利剑,站得紧绷而笔挺。他目视幕帐,静静等待着即将进场的那群旧人。
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摘去浑身叮当作响的银饰,学会做个真正的男人,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他似乎长成了当年龙首原上的自己期望长成的那个模样,可仍然还是缺了一角,缺了那个能与他一起共赴跳月礼的人,这个人不会再有了。
幕帐被撩起,风雪夹着一股金戈之气迎面扑来。
风雪中,目光坚定凌厉的应离阔率先走入,紧随其后的是如鹰如狼、刚猛狠烈的一众武将,乔迟身着一袭霸气的大裘,赫然出现在众将其间。
杨启蛰的手瞬间握紧,视线落到乔迟身上,再也无法移开。
十年过去,乔迟依然冷峻疏离,不怒自威;除此以外,更壮了,更有压迫感,看起来愈加威武,仿若不可战胜的赫赫武神;而那双眼眸,一如既往的黑沉如渊,似大雪肃穆,苍山葳蕤,令人不敢直视。
而这双眼眸,淡淡的扫过站在父亲身后的他,无甚情绪的又再度移开,从未为他停留。
大奉与赤燕的谈判桌上,应离阔分明眼眸凌厉、势在必得,却装作顾念旧情的仁厚模样,乔迟则替他寸步不让、得寸进尺、欲壑难平,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联手步步紧逼,将杨霸刀和罗举逼得狼狈不堪。
远看着谈笑风生间杀机四溢的乔迟,杨启蛰不禁想到赤燕军的最善断的谋士对他的评价:皱眉视眼,实实腹中有剑,笑里有刀,鬼气杀机,阴森可畏。
原来当一个人可怕到一定程度,会让人忽视他的俊美面容,正如再也没有任何人敢提及乔迟“兔儿爷”的污名,只剩下手段狠辣,威名可止小儿夜啼的“魑鬼将军”,以及酷爱斩草除根,让敌军两股战战的大奉“血将星”。
两军谈判,非一日可成,今日未成,明日继续。
杨启蛰心绪难平,冒雪摸去了大奉军营,摸进了乔迟的营帐之中。
帐中无人,又熄了灯烛,杨启蛰正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便有一个高大的人影从他身后后无声无息的走出,站在幕帐前,堵死他的退路。
是乔迟,他猜到他会来,也在等他。
“你长高了,胸也大了些。”乔迟缓缓走近,他身着大裘,一身气势骇人,黑暗中,那双黑沉的双眸似乎在闪着幽幽的光,像是捕食猎物的恶狼。
“你不也变了很多?”杨启蛰说道。
“十年征战,是人都会变。”乔迟驻足不前,命令道:“过来。”
乔迟的为人杨启蛰还是清楚,喜爱阳谋,向来不做以人质威胁敌方的事。如今他发现自己在乔迟面前还真是个软骨头,没办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不仅没法拒绝,还想主动与乔迟亲近。
“十年了,还没成亲,将军不会是还想着我吧。”杨启蛰走到乔迟的面前,当年仰视,如今身量相当,已经是平视。
“来我大奉,我为你安排好一切。”乔迟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左耳。
“我爹不会让我来。”
“那又如何。”
“那是我爹!你说如何?你也可以来赤燕,现在也不迟。”
“不可能。”
“知予,你不来赤燕,我也不去大奉,倘若他日你我相遇于沙场……”杨启蛰看着乔迟,摇了摇头,眸中悲戚,竟是难以再说下去。
“那就各为其主,刀剑相向。”乔迟神色平静,话锋一转,说道:“但我不建议赤燕做无谓的挣扎。大奉一统天下已经是大势所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再回去劝劝大哥,让他归降。”
“大奉的天下这么大,少一块西南又如何,为何偏偏就要压着赤燕低头?我父是大燕宗室,苗疆是他的封地,我娘又是百苗祭司,赤燕掌管西南境本就是天经地义,凭什么要降!”
杨启蛰愤然挥开乔迟的手:“你若想做说客,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只要姓杨的还在,赤燕就还在,西南永远是我们的疆土。”
“若想天下重归大一统,就要大破大立。没有赤燕,没有后燕,也不再有什么大越、南秦,天下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大奉。唯有这样,才不会再起干戈,唯有这样,才叫真正的终乱世,开太平。”
乔迟抬手捏了捏眉心,似是疲惫至极,那张俊美的脸上满是倦意:“我很累,已经撑不住了,想快些结束这乱世。”
“凭什么不是大奉破,赤燕立?当年你为何选大奉,为何不跟我走,倘若……”杨启蛰不忿道。
乔迟下颌紧绷,忍无可忍道:“不要再犟了,听话,启蛰,听话,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听话?听话?”杨启蛰嗤笑道:“从小到大,只有你乔知予让我怎么也求不得,凭什么要我听你的话,我顺了你这么多次,你就不能顺着我一次吗?”
乔迟深吸一口气,认真看向眼前人,眸中厉色深沉:“想要我乔迟顺你,可以。要么,你就做万人之上的强者,骑在我头上,让我俯首帖耳,躬身顺从;要么,就做我乔迟的狗,供我驱策,任我操控,没有第三条路,没有价可以讲!”
杨启蛰愣在原地,良久,讽刺一笑:“这才是你选择大奉的原因,这才是你对应离阔俯首帖耳的原因。当年你说过,喜欢成熟的。”
“他操过你吗?怎么操的,操得你这么死心塌地,为他当牛做马?”
乔迟下颌紧咬,额头青筋乱跳,闭了闭眼,一字一顿:“好了,闭嘴,别说了,恶心。”
“当年你不让我碰你,是因为他在碰你,对不对?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碰你的,先碰的你前面,还是后面?”
“你让我做你的狗,你却在做应离阔的狗。”
杨启蛰咬牙切齿,恨得泪流满面:“我后悔……后悔当年没有狠下心操你,把你操服了,把你带走!”
下一刻,乔迟抬手就掐住他的脖颈,随后一巴掌扇到了他脸上。
“啪!”一声脆响。
感受着脸上辣疼,杨启蛰一时怔忪,没反应过来。
乔迟见他这样,点了点头:“有用,再来!”
反手又是带着凌厉掌风的一巴掌。
“啪!”营帐中,又一声脆响。
乔迟注视着他的双眸,认真说道:“让你往东你往西,越说越来劲,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人。旧日情分,一笔勾销,回去吧,别再来了。”

大奉和赤燕僵持不下,谈判破裂。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应离阔野心勃勃、志在天下,他与杨霸刀迟早有一天要撕破脸,来场不死不休的争斗。
大奉势强,赤燕势弱,为求自保,赤燕开始与王行满的后燕走向联合。
大奉行都临雒,阳春三月,大奉主要将领齐聚乔府,今日是他们最小的兄弟乔迟三十一岁的生辰。三十而立,去年就本该大办,但由于战事耽搁,便攒到今年。
乔迟一向谦逊稳重,从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但钱成良、庾向风几个怎么能放过这个闹他的机会,撺掇着应离阔为十一弟做主,按照临雒风俗,狠狠的大操大办。
乔府中高朋满座、宾客盈门,热热闹闹。
庾向风还没喝酒就开始耍酒疯,拉着乔迟要他娶自己的妹妹做老婆,被郑克虎勒着脖子拉到一边。
朱横忐忑的搓着手想要把自己的儿子塞给乔迟做侄女婿,钱成良一屁股挤开他,表示今天要把十一喝到趴下,后面还有数个武将端着酒碗跃跃欲试想过来敬酒。
应离阔赶来后,稳如泰山的挡在乔迟身前,端起兄长的做派,大包大揽的维持秩序,脸上满是爽朗笑意。
正准备开宴时,有个姑娘送了一份贵礼来。姑娘长得漂亮,脸皮薄,在门口放下礼盒就走,只留下一句:愿乔郎亲启。
乔迟年到三十还未成婚,一直以来被几个结义兄弟调侃,此刻看他惹的桃花债找上了门,钱成良几人顿时大声起哄,所有武将都心照不宣的大笑出声,整个乔府上空飘起一阵快活的氛围。
“姑娘都追过来了,这个家,该成还是成。”应离阔语重心长。
乔迟否认:“臣不认识她。”
应离阔应是不信,但也没多问,而是抬手去掀那份紫檀雕花木盒盛装的贺礼,刚掀开一个小缝,便脸色一变,迅速合拢按住。
“怎么?”乔迟问道。
“脏东西,别看。”应离阔神色颇为震怒。
这震怒的神情落进众人眼中,一众武将纷纷止笑,互相对视几眼,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再脏的东西,臣也看过。”
乔迟从容的推开应离阔按在木匣上的手,慢条斯理将木匣盖子一掀,满满一匣形态各异的玉势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赤裸裸的羞辱!
大将被辱,应离阔怒不可遏,不肯善罢甘休,当即就要令人抓捕那个送礼者,并欲将这一匣玉势当场砸毁,却被乔迟所拦。
乔迟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一眼匣中玉势,说道:“这些是暖玉所刻,触手生温,价值连城。毁了可惜,留着。”
那时,杨启蛰就在不远处,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自然也看到了乔迟。
在那人生辰那日送出这匣玉势,自然是出于一些纠缠的恨意与不甘,想要狠狠地羞辱他,触怒他,报复他,让他在众人面前颜面无存,打破一直以来的光风霁月。
可杨启蛰很快就发现,这与其说是在报复乔迟,不如说是在报复自己。无论乔迟做出什么反应,他都会难受。他砸碎这匣东西,他会难过于他的拒绝;可他真的接过了这匣东西,他又开始担心他真的会用它们,会一个一个的用过去,光是想到那个场景,他心里都嫉妒到发狂!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好的乔迟,人人都想要的乔迟,要站在应离阔身旁啊?
为什么他不曾属于他?明明已经隔得那么近,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为什么到最后却会错身而过,渐行渐远?
昔年龙首原上,溪旁,树下,帐中,一切与他的嬉闹还历历在目,可惜时如逝水,永不回头,他与他,也再不能回头。
四月,战事又起,这次的交战双方是大奉与赤燕。
大奉来势汹汹,后燕违背与赤燕的盟约,关键时刻撤走援军,赤燕败局已定,杨霸刀与罗举誓死不降,不愿向曾经的三弟低头。
渝州长风川,天地晦冥,两军交战于此。
大奉军军力有赤燕的五倍之多,旌旗蔽空,气吞万里,冲阵之际,轰轰混混乾坤动,万马雷声从地涌。
那是一场开战前就已经可以预见结局的战役,大战后段,乔迟倒提长戟,率三千鬼面军穿入赤燕军中,势如长虹贯日,无人可挡,猎取赤燕主将杨霸刀和副将罗举的项上人头。
尘埃落定,赤燕覆亡,无力回天。
杨启蛰在赤燕亲卫和死士的保护下败逃,准备逃往苗域深处。他将以母之名整合百苗,以前朝宗室之名集结旧部,待来日卷土重来,推翻大奉,重整乾坤。
可惜他遇上的是从不手软的乔迟。
长风川原野之上,杨启蛰骑着高大的红马,在左右亲卫的卫护下纵马疾驰。
后方大奉骑兵努力追逐,但距离已经拉开,箭不能至,也没有赤燕残部熟悉西南境地形,被甩开是迟早的事。
高坡之上,骤风猎猎,乔迟一身带血戎装,手持一把气势骇人的七尺玄铁巨弓,缓缓将黑金尾羽的长箭搭于弦上,将闪着寒光的箭头对准了极远处那个红马上的身影。
他后槽牙紧咬,肩背缓缓发劲,背肌、腹肌、臂膀上的肌群如猛虎般起伏,九石巨弓,在他手中缓缓拉开,直至弦满如月。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嗖!”
精钢长箭离弦而去,劈云破雾,直冲红马而去,片刻之后,迅疾如飞,刺穿红马脖颈,使马上之人跌落马下。
杨启蛰被亲卫一把从地上捞起,与亲卫同乘一骑,仓惶之中,他禁不住回头望去,一眼就看见远方高坡之上,乔迟手持那把曾和他在笑闹时提到过的九曜巨弓,张弓拉弦,又放出一箭!
“嗖!”
长箭破空,顷刻而至,再度射穿身下骏马的脖颈。
如此反复几次,他们的行进速度被大大拖慢,很快就被大奉追兵追上。金翼使被杀,玉腰奴逃走,赤燕亲卫被杀尽,而他本人则被生擒,反绑双手押到乔迟面前跪下。
“乔大将军真威风啊!好硬的心肠,好狠的手段,真是一代枭雄。”
大帐中,杨启蛰望着面前这个一身戎装的男人,只觉得心如死灰,忍不住的大笑出声,笑得万分嘲讽。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不利太平。”乔迟走到他面前,抬手想摸摸他的耳朵。
“你杀了我父亲!”杨启蛰看着他的举动,悲痛交加,崩溃道。
“就算我不杀你父,你父一年后也会死于钱成良之手。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则昌,逆之则亡。他注定会死,因为他就是挡在这大一统面前的逆流。”乔迟说道。
杨启蛰憎恨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成王败寇,随你处置。”
“早就警告过你,让你听我的话,偏要犟。”
乔迟拾起汗巾,蹲下身来,为他仔细擦了擦脸上的脏污,在有伤口的地方,就擦得格外的轻。
杨启蛰定定的看着面前人,倏而讽刺一笑,“装给谁看?”
“都这个时候了,还装给谁看,乔迟!我爹和罗叔当年对你有多好,你都忘了吗?你甘愿做应离阔的狗,杀了他们以后,现在还要对我惺惺作态。”
“玉势用着舒服吗?比应离阔那个老东西好吗?整整十八根,大小都有,比应离阔让你快乐吧!”
乔迟手上一僵,他瞥了眼杨启蛰,左右看了两眼,随即站起身,将手中汗巾扔进铜盆,又斥退帐内守卫。
他垂眸注视杨启蛰良久,最后一手搭膝,蹲下身来,认真对他说道:“人是很复杂的,启蛰。”
“于公,我不得不帮助应离阔完成这个大一统,扫除他的所有敌人,达到我唯一的目标;于私,我也是个人,有痛处、有欲望、有不得已,也有不甘心。”
“乔大将军也有得不到的,应离阔还没有给够吗?!”杨启蛰此刻愤懑悲恸,说话间句句带刺,再也不顾及其他。
乔迟却笑了,“是,我也有没得到的。虽然人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样子,但没吃到嘴里,就是不甘心!”
“你的话我听了窝火,我会把你的嘴堵起来。不,我会把你身上每一个地方都堵起来,就在今晚。”
那天晚上,渝江江畔的树下扯起一个营帐,营帐外月色冰凉,营帐内烛影摇动。
杨启蛰被乔迟蒙上黑纱遮目,随后左耳耳垂一凉,一串叮铃作响的银饰被戴了上去。乔迟吻上了那串冰凉的银饰,再顺着吻上他锋利嶙峋的喉结,力度渐大,撕咬啃噬……
烛影摇动,炽热的胸膛,有力的手,一阵一阵的热潮,十八根玉势轮番的占有。乔迟不顾他的挣扎,在他身上留下深深的印迹,将他完全碾碎,让他变成他脚下的尘埃,被他操控,被他支配,被他调动所有的感官。明明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因他的粗暴对待而感到战栗的愉悦,可杨启蛰却怎么也忍不住回想那年……
[与我结契,乔迟。]
[做我的契兄弟,与我永远在一起。]
好后悔啊,真的好后悔啊……

大狱刑台最深处,天甲一号监牢。
乔知予的大手放在杨启蛰的胸上,颇感兴趣的揉了又揉,揉得面前人气息不稳。如果不是顾及到秋雨池还在外面,她甚至还想揉揉他腿根的刺青,一点一点摸过他的腰窝和后背的蝴蝶骨。
老情人见面,应是分外眼热。
好大侄仍然不改七情上脸的毛病,看着她时,那双乌黑的眼眸中,爱与恨都异常浓烈,这割裂的情绪似乎已经把他撕扯成两半,让他的神情异常狰狞。他活像一只疯狗,稍不注意就会扑到人的身上,张开利口啃噬人的血肉。
乔知予能领会他的爱恨交织,也能明白他的不甘和怨愤。
在当年,她也曾为他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心绪起伏,也曾不甘心没在他最赤诚真挚的时候将他占有,不过最后在渝江畔那一夜,这一切都已经统统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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