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婆子面色一白,讪讪一笑,立马不吱声了。
高家人丁兴旺,尚未分家,有四子一女,四子都已经娶妻,小女未嫁。这么多人,没一个有良心来看看乔容,出了事,又只敢让高老婆子出来顶。
真是一群杂碎,贱得有盐有味。
她唯一的妹妹,温柔懂事、端庄秀丽的妹妹,嫁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举目无亲,被迫和这些贱人打交道,还要被他们磋磨……
思即至此,乔知予忍不住闭了闭眼,点了点头,随即唇角勾起一丝癫癫的笑意。她睁开眼,指着墙根竹林后面露出来的半截腿,俯身问高老婆子:“你看看他是谁?”
凌晨时分,天色晦暝。高家老夫人眯着眼看了半天,终于认出那是自己家的老爷!她大惊失色,颤着手指着牛高马大的乔知予,又惊又骇,脸上的神情像是看见了阎罗王,话在嘴里直囫囵:“你你,你,你!”
“知道他是怎么过去的吗?被我一脚踹过去的。”
乔知予神色十足谦逊:“老夫人也知道,我乔迟是个武夫,下手没有分寸,高老爷子虽然在那儿躺着,但可能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高老夫人面色如纸,额头冷汗淋漓,双目圆睁,瞪着乔知予,口中大喘着气,“竖子,你,你,你……”
“别担心,我把老夫人也送过去。”
乔知予举起自己斩金断玉的大手,向高老婆子仔细展示了一番,“来,看看这个巴掌,看好了吗。嗯……”
“操你爹的,贱人!”
下一瞬,这个巨大的巴掌带着呼呼的掌风“啪”的一声甩到高老夫人的脸上!力道之大,抽得老夫人原地猛地转了一个圈儿,满头珠钗金簪像拨浪鼓一样甩飞出去,丁零当啷掉了一地。而老夫人本人,则仰天瘫倒在地上,两眼一翻,人事不知。
周围的丫鬟怔忪片刻,赶紧大呼小叫的扶起老夫人撤退。
抽完这俩老贱种,乔知予转身准备去看乔容。什么“男人”不能进产房她已经顾不上了,万一乔容没挺过去,产房里这一面可能就是她与她的最后一面。
进产房之前,她看七岁的高时帆孤零零的抱膝坐在门外石阶上,还时不时抬臂抹一下眼泪,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走过去用大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七岁的崽子,放在乔知予原来的世界,才刚上小学一年级,乘法口诀表都还背不全,英语才学到苹果苹果apple,但高时帆已经敢冒着大雨翻墙跑到城郊大奉军营,为自己危难之中的母亲大声求援。是个好小崽子,不愧是乔容的孩子。
“好了,别哭了。去你们高家祠堂,把家规给舅父翻出来,待会儿舅父给你表演抽陀螺。”乔知予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后颈,给他布置了一个分散注意力的小任务。
高时帆小小年纪就继承了乔容的懂事,闻言,怯怯的抬眸看了乔知予一眼,“嗯”了一声,起身往祠堂跑去,小短腿轮得飞快。
乔知予看他远去,转身掀帘进入了耳房。
房里血腥气浓得化不开,稳婆和丫鬟们忙忙碌碌。见到有男子进来,丫鬟们都有些愣怔,乔知予道:“忙你们的。”
浓郁的血腥气令人心惊胆战,乔知予真的很想过去看看乔容,很想去握住她的手,鼓励她要坚持住,要好好活。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乔容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可是乔知予每次一想到她,脑海中依然浮现的是当年那个在角落里偷偷羡慕别人的,委屈地掉金豆豆的小姑娘。
三世之中,有些人与任务有关,会重复遇见,比如姻姻和宣武,而有些人错身而过,可能就会消失于人海,再也找不到,比如曾经的妙娘。所以一直以来,乔知予珍惜每一个心地柔软的人,可能是情人,可能是朋友,也可能是令人心疼的亲人。
思虑到“男”女有别,乔知予还是没有不管不顾的冲到乔容面前,而是搬了个小板凳,大马金刀的坐到了乔容的床头。两人之间隔着床幔,她看不到乔容,乔容也看不到她。
自从换了稳婆,乔容就没再惨叫了。好现象,女人顺产就是要攒着劲,不能喊出来,免得没力气。
“大哥,你怎么来了?”在稳婆让产妇歇息的空当,乔容虚弱的问道。
“你儿子叫我来的。”乔知予捡了一块抹布擦刀,回道:“不是大哥我主动来的。”
“时帆?”乔容像是有些欣慰,又有些惋惜,“大哥,我乔容一生,一生从未有求于你,今日,我欲把时帆……”
乔知予冷冷打断她:“别托孤,不爱听。”
“闹成这个样子,谁让你不听话,偏要自找苦吃,当年我根本就不同意……算了,你听稳婆的话,接下来好好生,我在床头守着。”
乔容忍不住笑了,虚弱道:“守着有什么用?”
“我带了刀。”
乔知予说道:“我是百战杀神,手下人命无数,煞气深重,黑白无常来了不敢收你的命。别怕,你生你的。”
凌晨辰时,乔容生了个胖乎乎的女儿,母女平安。
乔知予让鬼面军将高府团团围住,把所有的高家人全都按到高家祠堂,不许放走一个。她自己则背着手出了门。
江郡是个交通不便的小地方,因为地理位置特殊,近百年都没怎么受到战乱的波及。本地的四五个小世家联合起来管理着小小的江郡,虽然有趁乱做土皇帝的嫌疑,但却维持了基本的秩序,使这里还算安定。
乔知予在晨光熹微中往江郡唯一的红街走去,一路上,心情十分的微妙,令她都忍不住微微蹙眉,细细品味。
她当然是高兴的,她最疼爱的妹妹生了个闺女,一生出来,就递给她让她抱。当时,她放下刀,小心翼翼的接过襁褓,抬头就看到卧床上苍白虚弱的的妹妹对她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
刚刚闯过生死关,想必乔容心中也是颇有感触,那一抹笑意中有释然,有疲惫,还有感怀和依赖。
“娃娃不错,壮实,不过皱巴巴的,有点丑。”她毫不客气,一张嘴就说大实话。
“今日凶险,我与孩子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大哥,为她取个名字吧。”乔容虚弱的微笑说道。
取名字,妹妹让她给刚刚出世的侄女儿取名字。
想到这里,走在大街上,乔知予激动得深呼吸一口气,开始扩胸展臂,最后双掌合拢,左顾右盼,佯装无事的搓了搓手。
但凡此时有谁上来与她搭话,无论别人问什么,她一开口绝对是:“你怎么知道我妹妹生了个女娃娃,还让我给取名,对,我妹妹很爱我,她从来都听我的话。”
“什么你问我妹夫,妹夫不重要,因为他很快就会死……”
是的,乔知予此行的目的地就是江郡红街追花楼,为的是去找一找乔容那个流连妓馆、夜不归宿的丈夫,也就是她的好妹夫高文阳。
即使是封建时代,只要丈夫能护着自己的妻子,哪怕夫家人再奇葩,也不敢真的骑到媳妇的头上。也就是说,封建家庭里的妻子如果一直受气,那么她的丈夫要么是个无能的懦夫,要么其实也是帮凶,在暗戳戳的纵容着一切的发生。
当年乔容嫁给高文阳时,乔知予就不同意这桩婚事。
妹妹实在太知书达礼,觉得这个世界是个讲道理的世界,可能以为自己低嫁以后,按照常理,高文阳会好好珍惜她,好好对待她。她不明白世界上有一种人就叫做贱人,贱人不会因为得了便宜就好好珍惜,反而会倒咬一口:曾经的高门贵女又如何,不也嫁给我洗手作羹汤;曾经高不可攀的世家嫡女又如何,不也要为我生儿育女,受我磋磨?
他们在作践曾居高处的妻子的过程中获得扭曲的掌控欲,好像把她踩得越低,就能衬得自己越高,把她作践得越狠,就能衬得自己手段越强。
无论怎么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高文阳,都是这样一个标准无缺的大贱种!
如果他自己偷偷的贱也就算了,乔知予就当没看到,可他偏偏要对她唯一的妹妹犯这滔天大贱!
贱得人怒火熊熊,贱得人蠢蠢欲动……
乔知予的理智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欣喜激动的想着要给小侄女取名,要在她皱巴巴的小脸蛋上嘬嘬,另一半勃然大怒要把她的亲爹徒手撕烂,要用刀把他剐成十万八千片统统喂给高家人吃下去!
这撕裂的情绪让她整个人呈现出复杂的气质,明明脸上笑容平和,眼底却翻来覆去沸滚着一股子暴戾的毒火,衣衫之下,浑身肌肉紧紧绷着,随时都要暴起发力,给所有人一顿毒打。像是披了人皮的恶鬼,像是穿了衣冠的猛兽,维持着表面人样的那一丝理智是如此的摇摇欲坠,脆弱到风一吹,整个人就会顷刻暴露本来面目,悍然撕裂一切。
因着这股凶煞气势,大街之上,她的身边无人敢近,所有人背脊一寒,莫名其妙就绕道而行。到了追花楼,老鸨都不敢上来搭话,一个左脸有着大巴掌红印的小厮见她进门,面色大变,头一埋就准备从旁溜走。
一看他脸上那印,乔知予就知道是自己抽的,估计此人是高家下人,趁乱溜出来给高文阳报信。命都不要也要保全自家主子,忠奴,真是好一个忠奴啊!
乔知予叹为观止,快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脸上带着笑意,抡圆了膀子,狠狠一巴掌抽到他右脸上。
“啪!”一记震撼人心的巴掌声炸响在追花楼上空。
小厮飞了出去,直接将大堂一张四方桌砸得四分五裂,烟尘四起。
大堂中酒客和女子统统吓得站了起来,面容惊骇的望向乔知予这个牛高马大、抬手就揍人的悍匪。有人甚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像是生怕乔知予也给他来上这么虎虎生风一大巴掌。
“无关人等,统统都滚。”
乔知予声音洪亮,温文尔雅,“不滚,我就拧下你们的头。”
老鸨在一旁瑟瑟发抖,乔知予看她一眼,交代道:“这些人的花销记到高家账上。我要你清场,清场以后,再把大门关上。”
“关了门,好打狗啊!”她将左右手的衣袖折到肌肉贲张的手臂上,大笑着踩上通往二楼的木楼梯。
老鸨不知是老眼昏花还是惧怕得罪权贵,说是记不清高大公子宿在哪个房间。
追花楼占地不大,楼也不高,只有两层,二楼就是卧房,拢共只有三十来间屋子,乔知予一间一间的推过去,每推一间,那间房很快响起一阵男女惊呼,偶尔会伴随男子的怒骂,如果怒骂声太大,随即就会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那怒骂便戛然而止,立刻安静。
等推到了第二十多间的时候,门推不动了,很明显,门后有杂物堆叠,是被人故意搬过来堵住的。
“高公子,我的好妹婿。”乔知予说道:“你躲什么?都是男人,出来聊两句,大舅子我真是好想你。”
屋内无人回应。
“高公子?高文阳,高文阳,你怕什么,你也知道怕?我让你出来,再不滚出来我扒了你的皮。”乔知予恨意上涌,笑意变得愈发狰狞,低沉的声音里杀气十足。
她说着,猛地一掌拍到门框上,顿时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吓得人心惊胆战。
“这里没,没有高公子,郎君找错了。”良久,一个颤颤巍巍的女声从屋内传来。
乔知予透过糊门的薄纱,隐约可见屋内一男一女瑟瑟发抖的靠在墙边,两人警惕戒备的面朝大门,一副生怕她闯入的模样。
她狰狞一笑,压低了声音,突然发问:“你身边的人是谁?”
女声愈发惊恐尖锐:“我身边没人!公子说笑了!哈哈……”
“哈哈哈哈,高文阳,你等着,我马上就进来。”
乔知予笑了两声,拔出腰间削铁如泥的匕首,开始卸这隔扇门的门轴,三两下捣烂完,两只大手扒住门框边缘狠狠往后一拉,“噼啪”两声脆响,整扇门被她扒了下来。
“啊!!!!!”
“啊!!!!!”
屋内爆发出两声心胆俱裂的惨嚎,一声来自于女人,一声则来自于躲在女人背后的高文阳。
“高文阳,躲啊,继续躲啊。”
乔知予把手中门页往旁边扔去,抬眸冲屋里骇到面无人色的妹婿和善一笑,抬起脚便踹上挡在门口的衣柜杂物,踹下去一些后,单手在衣柜上一撑,高大魁梧的身躯灵活的挤进了狭小的房间里。
三人正面对上。
她折了折脖子,随后冲高文阳招招手:“好妹婿,过来。”
高文阳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阔口宽鼻,分明该是一副正人君子的相貌,可是却因为那双吊梢眼,给他整个人添了一丝阴邪气。此刻他吓到面无人色,躲在追花楼的姑娘身后,口不择言:“你,你想干什么?乔迟,这里是江郡,不是你横行霸道的地方,你给我滚,你,你滚出去,别进来!”
“怕什么,抖什么,心虚啊?你也知道,自家老婆在家里难产,你到花楼嫖宿,是该要心虚?真是好有廉耻心,圣贤书没有白读,高家列祖列宗,为你骄傲。”
乔知予死死盯着高文阳,往后耸了耸肩膀,骨节发出几声令人发怵的脆响,然后脚下一动,朝他走近两步。
“你别过来!啊!!!”
高文阳连忙把吓得浑身软绵的追花楼姑娘拉到自己的面前挡着。他满头大汗,语无伦次道:“乔容难产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要她难产。乔迟,别以为在外面做个什么将军就有多了不起,这乱世将军多了去了,横行无忌要遭报应!”
“是,不是你让她难产的,但你盼她死,盼她最好死在产房里。她站在鬼门关上,轻轻一推,就掉下去了,到时候谁都怪不着你。我的好妹婿,真聪明!来,让大舅子赏你点好东西。”
乔知予狰狞一笑,疾走几步就要拦到高文阳面前。高文阳见势不妙,将面前姑娘往乔知予的方向猛地一推,扯身就往门口冲。
电光火石间,乔知予接过姑娘随手把她往身后椅子攮去,然后五爪如勾反手就扣住高文阳的肩膀,将他一把拉了回来,抬手就是狠狠一大巴掌——
“啪”!一记脆响!
高文阳当场两眼翻白歪到地上,昏昏沉沉,人事不知。
乔知予单手扣住他的一只脚,在墙角追香楼姑娘那惊恐的眼神中,把好妹婿倒拖着往大门而去。下楼梯时,每下一阶,男人的头就“咚”的一声磕一阶,下完整个楼梯,硬是一路叮叮咚咚的,让乔知予觉得颇有些诗意呢。
对,诗意,此情此景,岂不像河川化冻,小溪流水,让人心情愉悦,甚至莫名其妙想让人赋诗一首。
诗兴大发,本来就和狂性大发看起来差不多,读起来也差不多,既然如此,那应该就是差不多。
“都记在高家账上。”乔知予春风满面的和面如死灰、呆若木鸡的老鸨打了个招呼,倒拖着好妹婿,准备拖回高家好好料理。
然而在走出了追花楼的大门后,下台阶之时,出现了一些小问题。
那个台阶不是木头的,是石头的,高文阳的脑袋磕在上面颇有些承受不住,没下两阶,把人给磕醒了。
乔知予见状,双眼一眯,刚要俯身给他两个大巴掌,高文阳陡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不要命的挣出自己的腿,连滚带爬的冲到街上。
江郡红街本来就热闹,此时已经是上午巳时,街上车水马龙,行人颇多。
高文阳在前面逃命,乔知予像阎王一样在后面一边笑一边追,越追越近。眼见着无路可逃,高文阳惨叫着扎进一辆停在街上的马车里,车内两位女眷顿时尖叫着跳出来。
“不跑了?躲这儿?”
乔知予抬手撑着马车门,颇为讲理:“我允许你给自己挑死法,你想怎么死,有没有规划,可以说来听听。”
见高文阳面色如土,浑身哆嗦,似乎没有什么临终规划可言,乔知予点点头,表示谅解,准备伸出手去把他拖出来。
“你不要过来啊!”
高文阳缩在马车里极力躲避,崩溃得涕泗横流,哭着哭着,像是想到什么,又神经质般的强硬起来:“乔容没死吧,她要是死了,你不会留我到现在对不对?既然她没死,我就是她的夫!我是她儿子的父!乔迟,你不能杀我,夫妻一体,父子相承,就算你是大将军,也斩不断血脉,斩不断连理。”
“喔,好妹婿,现在想起来你是你妻子的夫,儿子的父了?但晚了,我乔迟现在就要你的命。”
乔知予立马动手要去把他扯出来。
“放肆,放肆!乔容嫁进我高家,为我生儿育女本就是天地伦常!有哪家女人不生子?我不过就是在外留宿一夜,乔迟,你也是男人,你就不风流?难道要我堂堂七尺男儿为你妹妹守身如玉?”
“她生育以后如此丑陋,还不许我纳妾,掌着我高家财权不撒手,如此恶妇我在外留宿怎么了!”
乔知予停了手,她沉默了片刻,回想起产房中一盆一盆往外端的血,再细品了一下他刚刚口中的话。
贱人!!!
好,不出来,不出来……
乔知予气得怒发冲冠,抬手扒上马车车门,一脚蹬在车辕之上,肩、背、腰腹结实健壮的肌肉起伏发力,黄花梨木马车的车顶与车壁顿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高文阳几乎看傻了眼,“你,你要干什么?乔迟!”
话音刚落,马车的左壁便在巨力之下生生被掰开,像是被硬撬开壳的贝壳,露出里面再也无处可藏的高文阳。
乔知予把手中车壁一丢,探身伸手扯住高文阳的衣襟,就把他活活拖了出来,扔到了地上。
此时周围已经围了好大一圈看热闹的百姓,乔知予一脚踩住手脚并用想要逃跑的高文阳,日光下,她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彻底把他笼罩在内。
许是看她眼神太沉,杀气腾腾,高文阳被吓得魂不附体,色厉内荏的大喊道:“不,你不能杀我,乔迟,你不能杀我!”
“你让乔容站到鬼门关上,我也让你站到鬼门关,是死是活,看命咯。”
乔知予笑着笑着,蹲下身,拇指、食指、中指,三指成勾,猛地扎向高文阳的腹部,伴随着后者凄厉的惨叫,抠破皮肉,钻入腹腔,搅了一转,勾出一段肠子。
高文阳早在被乔知予的手扎进腹部的时候就已经痛到几近晕厥,乔知予用带血的手拍了拍他惨白如纸的脸,“都说黑心肠,黑心肠,你的心暂时留着,肠子,我抠出来了,你看看是不是黑的。”
见高文阳厥过去了不理她,乔知予便看向周围的百姓,“公道自在人心,大家觉得如何?”
时间似乎静止了一瞬……
下一刻,江郡红街上空爆发出接连的惨叫,一时兵荒马乱,人仰马翻。
第55章 第五十五癫
高家是江郡传承百年的世家,虽比不上淮阴乔氏家学底蕴深厚、地位卓然,但枝繁叶茂、人丁兴旺,在江郡根深蒂固。
鬼面军效率极高,不仅按下了高家老宅的十几个高家人,还把江郡的高家宗亲全给逮来,是以高家历史悠久的宗祠里,抬眼望过去,大概站了有五六十号人,男女都有。乔知予进来时,姓高的个个都是敢怒不敢言。
贱人命硬,高老爷子挨了那重重一脚,竟然没死,躺在地上有一声没一声的呻吟。高老夫人顶着半边肿胀可怖的脸,又哭又叫的威逼鬼面军出去请大夫,说高老爷子是高家家主,万一有个好歹,要让他们这些叛军好看!
江郡的天气真是怪得很,东边太阳西边雨,透着一种不讲道理的神经质味道。
在这太阳雨里,乔知予背着手走进祠堂,挤挤挨挨的高家人又怒又畏的自动让开一条路。她从这条路中间走过,走到宗祠牌匾下,大咧咧一屁股坐上主位,然后伸出大手,长臂一展,一巴掌拍飞最靠前的牌位。
“家主算个什么东西?就算是你们祖宗,今日也得挨抽!”
“还知道请大夫,你个老虔婆……”
乔知予举起自己被血染得暗红的大手,捻了捻上面半干的血痂,漫不经心道:“稳婆不给乔容请,倒是知道给死老爷子请大夫。怎么,死老爷子是人,乔家姑娘不是人,还是你们姓高的命要金贵点?”
眼睁睁看着乔知予这个狂徒一巴掌掀飞祖宗牌位,高老夫人气得无以复加,开口便骂:“岂有此理……乔广晟德隆望尊,如何养出你这么个孙辈?嚣张狂妄、斯文扫地,当真令你们乔家先人蒙羞!”
乔知予微微一笑,向她展示了一下自己暗红的巴掌,“你猜这手上的血是谁的?”
“你又猜方才我出门是去找谁?”
“人,长嘴是用来说话的,不好好说话,就得挨抽。你儿子跟你很像,鸭子死了,嘴硬。”
在高老夫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乔知予开口道:“拖进来。”
很快,两名壮硕的鬼面军便一人拖一只胳膊,轻松的将摆在祠堂外的高文阳拉进来,从一众高家人之间经过时,顷刻惊起一阵惊恐万状的叫声。
无他,高文阳的肠子还露在外面,第一眼看上去血糊糊的看不真切,第二眼看过去便能看到那团东西歪七扭八的模样,让人无端想起杀年猪时的猪下水。高家的嫡长子被当做年猪一样处置,被活活抠出了肠子……
“呕!”有人被这地狱场景吓吐了。
一个人开了头,就有二有三,瞬息之间,高家祠堂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干呕声。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高老夫人此刻面无人色,四肢并用的扑到高文阳的身上,连声惨叫:“我的儿啊!文阳!我的儿啊!”
“叫什么?”
乔知予嗤笑一声,“他流的血还没乔容一半多。乔容身上活生生掉下来一块肉,他身上这块儿还悬在那儿没掉下来。”
“高家有错,高家有错,乔将军,我们不该苛待容儿,你给文阳请个大夫,救他一命吧!他是容儿的丈夫,是孩子的爹啊!”
眼见着高文阳要活不成了,高老夫人搂着自己的儿子,嚎啕大哭起来。
乔知予疑惑不解道:“请大夫,什么大夫,没听说过。生孩子让我妹妹自己生,塞肠子高老夫人难道就不能自己塞?多简单的事,就和生孩子一个道理,往里捅就是了。”
她斜睨高老夫人一眼,眯眼一笑,“抓紧时间,肠子的热乎气都要散啦。小心一点,可别划破了肠膜,否则神仙都难救。”
“乔迟,乔将军,老身求你,给文阳留一条活路吧……”高老夫人泪流满面,崩溃道。
乔知予笑了笑,颇有闲情逸致的抬起手,优哉游哉的又拍飞两个牌位,然后瞥她一眼,语重心长道:“轻人者,人恒轻之,贱人者,人恒贱之。”
“好了,高老夫人,快动手吧。”
高文阳被拖到了一边,高老夫人眼见乔迟真的不打算请大夫,只好颤着手,泪流满面的给自己的儿子塞肠子,期间高文阳醒过来一次,看了眼自己的肚子,然后两眼一翻,“嘎”的一声又晕了过去。高老爷子倚在角落,眼睁睁看着这一地狱场景,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感动得,浑身直抽抽。
祠堂中一众高家人见此情形,都有些面色发白。
乔知予知道,面前这群人可能不是欺负乔容的主力,但他们之中但凡有一人为乔容说话,也不至于让她差点在偏僻的耳房难产而死,但凡有一人明白事理,也不会让高家这么苛待乔容这个远嫁女。恃强凌弱,欺软怕硬,和高文阳一个德行,好一个贱人传统!
于是乔知予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对着眼前的这群人说道:“你们也别闲着,女人站边上,男人跪过来,跪整齐,把上衣脱了。”
说完,她站起身,从身后取出一根粗长的马绳,抬臂抖开,又活动了一下肩颈,淡然道:“把时帆给我叫进来,他念家规,我抽人。”
就这样,江郡高家祠堂中,高时帆的念书声、鞭子抽鞭肉响声,还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活活响了一个上午。乔知予抡圆了膀子,手下鞭子虎虎生风,一遍又一遍,披头盖脸把所有人抽得在地上打转,谁要敢叫得太大声,反手又是一鞭。抽到最后,鞭子都抽断了。
乔知予手心出了汗,丢开被抽断的鞭子,转身慢条斯理在高家祖先画像上擦手,留下一大片暗红的血渍和汗渍。
她的身后,高家的一众男丁浑身鞭痕,晕的晕,哭的哭,歪倒一片,狼狈万分。
等擦完了手,乔知予便又施施然大马金刀的坐回主位,饶有兴致的欣赏了一下面前哀鸿遍野的景象,然后朝捧着高家家训的高时帆招了招手。
小孩儿没看到他亲爹肠子露出的那一幕,只是读了读家规,看着乔知予抽人,但就算如此,也明显被吓到了,看她的眼神比昨晚多了一丝畏惧。
他惶惑不安的慢慢走过来,走到乔知予面前站定,垂着头,时不时抬眸怯怯的看她一眼。小崽子眼珠子黑葡萄一样,大大一颗,眼神可怜又可爱,和乔容当年一模一样,看得乔知予心底慈爱大爆发,心底那股将息未息的暴虐邪火顿时“啪”地被挤到一边。
她接过高时帆手中厚厚的家训,随手扔一边,然后右手在自己大腿上随意搓了搓,见差不多干净了,便伸出大手去,揽住小崽子热乎乎毛绒绒的后颈,温声道:“怕不怕?”
七岁的小孩儿,看到这种天崩地裂的场景,哪儿有不怕的道理,他诚实的点了点头。
乔知予指着祠堂中众人,“你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被我收拾吗?”
高时帆定定的看着乔知予,摇摇头。
“因为他们欺负你的母亲。”
乔知予给他理了理衣襟,平心静气道:“你的母亲是乔家的嫡长女,是我唯一的妹妹,是淮阴乔家的掌上明珠。她远嫁到此地,孤立无援,举目无亲,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你的父亲,可是他伙同其他人欺负她。”
“她一个人在这里,要照顾你,又要怀妹妹,昨晚那么难,根本就没人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