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阴侯她准备发癫—— by颠勺大师
颠勺大师  发于:2024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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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看出了乔知予脸上的失望,杨启蛰大笑着和她解释,玉腰奴不是普通的侍从,是死士,终生只认一个主人。
既然如此,后来乔知予也断了收养她的心思。世上可怜人很多,每个都救,她也不是菩萨。
后来,杨霸刀和罗举与应离阔反目之后,玉腰奴自然跟着杨启蛰一起离开,再见面的时候,就是五年前。乔知予生擒杨启蛰,杀了金翼使,本该也把玉腰奴杀了,但她逃得飞快,乔知予没去追。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在想着救她那疯狗主人……
乔知予越想越烦,一刀大力挥出,砍倒一个蒙面人。下一刻,玉腰奴身法诡谲,欺身而上,举起淬了毒的匕首往她心口招呼。
乔知予还想拷问她赤燕军残部藏在哪里,便用刀背砍掉她的匕首,左手顺势锁喉,将她扯过来制住。
结果她抬起头,乌紫的薄唇一张,眼看就要有什么动作,乔知予眉头一拧,眼疾手快,抬手就捂上她的嘴。顷刻间,丝丝缕缕的毒烟从指缝间散逸出来,但没散多少,更多的是被她自己咽下去了,甚至从她鼻子和耳朵里喷了几缕出来。
这毒烟是用来对付乔知予的,估计威力极大,看小姑娘这面容扭曲,浑身颤抖的模样,咽下去定是不好受。
自食恶果……
乔知予觉得好玩,微笑着调侃了一句:
“吸烟有害健康。”

第43章 第四十三癫
例竟门刑台大狱并非普通的监牢,是乔知予建构的天子私狱,周围有重兵把守,里面关押的罪犯只有乔知予与宣武帝能提审,大奉所有司法机关都无权过问。
杨启蛰被关在刑台的最深处,要想救他,硬闯是不可能的,只能从乔知予与宣武帝身上突破,宣武帝警惕多疑,身边守卫重重,乔知予身边没有守卫,但武力强悍,于是赤燕军残部便对乔姻下手。
乔知予甫一推测,便明白这支苟延残喘的赤燕军残部人数不多,否则他们直接偷袭宣武,拿皇帝的命来威胁她,她就算不想放人也得放,不需要使什么七扭八拐的招数。叛军人数不多便难成气候,她假意带姻姻回盛京,激一激他们,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引蛇出洞。
乔知予垂眸看着怀中不住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动的黑衣女子,忍不住唇角微勾。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见首领被擒,四周蒙面人纷纷躁动,部分不要命的冲上来,部分转身欲逃。
“好了,扫尾。”乔知予道。
下一刻,山道两侧丛林中,一批训练有素的北衙不言骑禁军在禄存的带领下迅速围上前来,持刀剿杀已经方寸大乱的赤燕军残部。
玉腰奴见状,明白自己中计,顿时浑身一僵,随后腮帮咬紧,似乎准备嚼碎什么东西。
根据乔知予的经验,死士在这种时候要嚼的,一定不会是糖丸,于是她抬手就把她下巴卸了,手指伸进她的嘴里,在舌下摸到一颗蜡包裹的药丸,取出来丢地上,脚踩上去碾了碾。
“嗑药?不学好。”
乔知予眯眼一笑,慢条斯理的在她的衣领上擦了擦湿淋淋的手指,“不是想见你家主人吗,死了还怎么见?”
“唔唔,唔唔唔!”玉腰奴下巴被卸,口齿不清的不知道在骂些什么,听起来不太像是好话。
乔知予也不与她纠缠,一记手刀把她敲晕,交给了围剿完毕后围上来的不言骑禁卫。
玉腰奴带领的这群人大概有七八十号人,素质参差不齐,里面有一些乱世时的老兵,更多的是只会蛮力的莽夫。不言骑一出手,很快便将场上肃清。
“跑了两个,已经派人追了。”禄存走到乔知予面前,垂首汇报着情况。
就这种货色都能让人跑两个?
什么废物?!
她平日没去西郊校场抽人,是不是这群人就压根没有操练!
乔知予顿时眉头蹙起,她眼眸如刀,斜睨了禄存一眼,沉声道:“治下不严,去刑台自领二十鞭。”
禄存自知事情没办好,小心翼翼的抬头觑了一眼师父的神色,随后垂下头,闷声道:“得令。”
马车旁,乔姻、应元珩和老马夫在不言骑的保护下都安然无恙,但似乎又不是那么安然无恙……
乔姻粉红的衣裙上溅上了喷射状的血迹,手里紧握的匕首也血迹斑驳,站在一侧的应元珩则呆呆的看着她,神情颇有些惊恐和难以置信。
“这是怎么回事?”
乔知予打眼就看到乔姻身上的血迹,心里一紧,但仔细看过后发现那是别人的血,姻姻根本就没受伤,顿时就放下心来。
禄存解释道:“方才有个叛军意图挟持乔姑娘,借此突出重围,此人很快就被我们的流矢击中,但他的手摸到了乔姑娘的脖子……所以,乔姑娘一生气,就,就用匕首抹了他的脖子,趁着他还没断气的时候抹的。”
顷刻之间,乔知予的心情变得十分微妙。
虽然这种行为模式以前没有在姻姻身上出现过,但不得不说有进步,进步就进步在她这匕首终于捅到了别人身上,而没有再度捅到她乔知予的腰子上。虽然残暴血腥了点,不太像一个正常小女孩,但人总要往好处想嘛,从窝里横发展到四处横,面对强敌也勇于捍卫自己的利益,很明显,这是一种……自我超越啊!
乔知予有些欣慰,不疾不徐的走近众人。
见伯父终于料理完了那个瞎眼女人,终于舍得来关注自己,姻姻心里一酸,无限委屈涌上心头,那双桃花眼中顿时就包上了两汪欲落不落的眼泪。
想到四皇子这个没用的东西,一点都比不上伯父厉害,竟然护个人都不会,让那个贼子靠近她,逼得她亲自动手,现在被沾了一身的臭血!他还在旁边看她笑话!姻姻的心中更加委屈,恨不得马上扑到伯父的怀里大哭一场,让伯父好好哄她。
可是她又记恨伯父把她抛给四皇子,只顾自己去杀敌,还记恨伯父和那个瞎眼老女人抱来抱去一点都不管她的死活。是,她姻姻不过是他乔迟的侄女,反正她的父母都死了,也没人爱她,她只是个孤女而已,又不如母亲嗓音婉转,也不像那个瞎眼女人会武功……
可是就算这样她也很好,他凭什么把她丢到一边?凭什么!
“哭什么。”
乔知予走到姻姻面前,抬起手,用带着薄茧的拇指帮她揉了揉脸上的血点,没揉干净,反而把血迹揉开,将娇娇俏俏的小姑娘揉成了一脸脏血的大花猫。
这大花猫还一脸要哭不哭,又委屈又气急败坏的模样,也不说话,倔强的梗着脖子仰头看她,气得胸口不住起伏。
以往乔知予哪怕自己过得再惨,也要把乔姻保护得妥妥帖帖,三世加起来她都没见过乔姻这么狼狈的模样,如今看了,只觉得心头出了一口恶气的同时,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怜爱。
小姑娘小脸蛋软乎乎的,乔知予忍不住又揉了揉,垂眸看着她,温声道:“姻姻真勇敢。”
这一句话分明也没有多温柔,可是当它落到耳朵里,却轻而易举的化去了怨恨,只剩下数不尽的委屈。
乔姻眼中打转转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再也不记得自己要记恨伯父一辈子,开口就是哭音:“伯父呜呜呜……他摸我脖子!”
说着说着,她大哭着,顶着一张大花脸往伯父的怀里拱,浑然不顾伯父也浑身是血。
“哭什么,不许哭。人都死了,血都被你放干净了。”乔知予在她背上轻拍了两下,随口安慰道。
“你抱着那个坏女人,看都不看我!”
乔姻把头埋在乔知予的怀里,跺脚大哭:“他怎么敢碰我,这个贱民!他的脏手贱手,摸到我脖子了呜呜呜……”
乔知予本就一晚上没睡,又杀了人见了血,此刻血气涌动,耐心已经到了极限。听到姻姻的大哭大喊,她只觉得太阳穴刺刺的疼,无奈道:“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别闹,咱们回家。”
“我不!”乔姻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心里的怒火顿时又冒起头,她满脸是泪的抬起头,咬牙切齿的重复道:“我偏不!”
伯父根本都不想给她出气,伯父根本都不爱她,她被人欺负了他一点都不在意,就像是他赶着把她嫁出去一样,一点都不在意她!
乔知予看着面前开始窝里横的姻姻,心里烦躁无比。
乖不到半刻钟,马上就无理取闹!
她想洗澡,想睡觉,不想和她在这里浪费生命。
“那你想怎样?”乔知予的脸色冷了下来。
乔姻不服气的仰着头,指着一旁的男尸,一字一顿道:“我要你把他碎尸万段,把他砍成一万片,少一片都不行,少一片我都不走!”
乔知予看着她,眉头一拧,神情瞬间暴躁起来。
四下顿时陷入了一片无言的寂静,气氛变得十分凝滞。
马车旁抬尸体扫尾的不言骑们感受到这山雨欲来的氛围,脖子都缩了起来,轻手轻脚的缓慢移动。
禄存见状,觑了一眼师父的脸色,试图将功补过,于是上前一步,请示道:“禄存愿为……”
乔知予长臂一抬将他推开,随后取过乔姻手里的匕首,肃然道:“好,伯父现在就动手,把他片成一万片。”
“然后就地架锅煮熟,让你全部吃下去,我亲自喂,一片也不许给我吐!”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乔姻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眼。她素来知道伯父因有阎罗手段令许多人畏惧,但这些阎罗手段从未对她施展过,即使她有些小脾气,伯父也总是笑着包容。
今日真的做过了,也做错了。
伯父不会真的要那样做吧!
她有些害怕,又有些委屈,嘴巴一撅,眼里又开始蓄起泪来。
“还要不要碎尸万段?”乔知予厉声问。
乔姻垂着头,双手攥揉着衣角,难过的摇了摇头。
“还要不要回家?”乔知予语气稍缓。
乔姻委屈的点了点头。
“好,上车,乖。”乔知予脸色好转,垂眸看姻姻,微微一笑,叮嘱道:“慢点,别摔了。”
等乔姻听话的登上马车,她才抽出空来关照一下马车前的应元珩。
可怜的四皇子,今日连遭冲击,已经满脸麻木。
“珩儿今日一行,应当收获颇多吧,学会怎么削人脑袋了吗。”她调侃道。
应元珩看着自己这半脸是血的叔父,又想到他同样半脸是血的侄女,恍然的点点头:“嗯。”
“回去喝点安神汤,别被魇着,你娘会心疼。”乔知予笑了笑,伸出大手,揉揉他的头。

傍晚时分,天色阴沉,盛京城上空乌云密布。
皇城例竟门外,坐落着一处庞大而压抑的黑色建筑,夜幕笼罩下,像是一只通体漆黑的猛兽潜藏于夜色中,不知何时就会张开巨口,择人而噬,令人不敢靠近。
这就是后世令人闻风丧胆的大狱刑台。
大狱刑台,天子私狱,壁垒森严,有进无出。机构人员简单,最高长官为刑台推事院左右两位主掌,直接听命于天子和淮阴侯。
此时此刻,这个令后世百官不寒而栗的不测之渊敞开了唯一的出口,身着玄青圆领袍的左右主掌带着一众下属静候于门前,等待刑台的创建者,也就是天子之下,刑台真正的话事人。
当乔知予骑着高头大马,不紧不慢走道大狱刑台外的青石甬道时,天色已经更晚了。
寒风呼号间,漆黑的夜色中,前方庞大的黑色建筑像是活了过来,飞檐翘角变成了四肢与利爪,屋脊上的瓦片变成森然鳞甲,大门前的两盏灯笼是狰狞双目,这可怖的巨兽盘踞在例竟门之外,守卫着巍峨的皇城。
刑台已经成立了三年,独立于大奉官僚系统之外,因暗合宣武帝加强皇权之意而受到天子重视。
百官一开始不清楚它的建立意味着什么,直到宣武将两名涉嫌贪污的高官直接扔进了诏狱上刑逼供,且无任何司法机关以及官员有权过问此案时,他们才发现这是一把悬在他们头顶的闸刀,随时有可能落下,而它会不会落下,只看天子的心情。
一时之间,世家百官们纷纷行事收敛了许多,例竟门大狱刑台也传出了赫赫凶名。作为刑台的话事人与创立者,乔知予自此颇受文臣忌惮与诟病,除了倚老卖老如李正瑜,以及痴心妄想如杜修泽,其余有点底蕴的文臣都不敢与她对上,恨不得走路都绕着她走。
看着他们的模样,乔知予只觉得费解。刑台可怕,但并非可怕在其中的监牢与刑罚,而是可怕在其背后流淌的权力,这个权力究其根本,是皇权。这皇权又是从哪里来的,至尊之位上“宽仁大度”的天子给的。他们怕她干什么,要怕,就该怕宣武帝才是。待皇权渐强,生杀予夺,世家出身的百官也不再有免死金牌。
想着想着,刑台近在眼前,乔知予一抬腿,翻身下马,不疾不徐的走过去。
“属下参见上将军。”
大门前,刑台两位主掌抱拳行了个武夫礼。二人抬起头后,注视着乔知予的眼神十足狂热。
这二人都是她曾经的部下,一个来自鬼面军,一个来自玄甲骑,一男一女,一左一右,主掌刑台。他们都是她手把手培养出来的,可惜常年驻守刑台,不得离开半步,比不上禄存自由。
身后,禄存翻身下马,将马背上的玉腰奴转交给狱卒。
乔知予言简意赅:“收监。”说罢,提步往刑台内走去。
右掌事秋雨池见状,迅速甩给左掌事一个凌厉眼色,令其处理收监,自己则快步跟上淮阴侯高大的身影。
乔知予与鬼面军总是更加亲切的,一见是她跟上来,便忍不住开口询问近况:“近日审了几个人?没有夜值吧,该休沐要休沐,不要太累。”
秋雨池唇角眉梢的笑意不自觉的浮现,她凝视着将军熟悉的侧颜,温声道:“一切都好。”
刑台大门前,左掌事秦鸣望着两人在夜色中远去的身影,摇着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恨我不是个娘们儿。”他深思着,凝重的发出这样一个迷思:“为什么我就不能是个娘们儿?”
刑台重地,外人免进,禄存止步于刑台大门前,默默的走到秦鸣身侧。
他与秦鸣相识于军中,虽然这位同僚总是那么话痨,但似乎和此人待在一起,这聒噪的嘴总能帮不善言辞的他也吐出一些心底的烦恼,就像此刻一样。
“将军是个爷们儿,爷们儿都喜欢娘们儿,所以将军喜欢娘们儿。将军喜欢娘们儿很正常,所以将军照看秋雨池也正常,虽然秋雨池不是个纯娘们儿,但她至少看起来很娘们儿。”
秦鸣点点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佯装镇定道:“今年我和将军连十句话都没说上。”
“天杀的!”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我要做娘们儿!”
“你呢?禄存。”他推了推自己身边的闷罐子,逼迫道:“你也得和我一起做娘们儿,听到没有!”
禄存看着一脸悲愤的他,淡淡回了一声:“嗯。”
他很想告诉他,师父不是只喜欢女人,而是不喜欢太吵的人,他的话太密,师父嫌弃。但考虑到秦鸣如果不说话,比杀了他还难受,还是让他想着做女人吧……
乔知予在刑台有一处住所。她到住处把身上的血衣换下,穿上了与秋雨池等人相同的玄青圆领袍,仔细净了手,又把脸上和脖颈的血迹擦干,这才走入大狱之中。
刑台之下一共有五百多间监牢,玉腰奴已经被收监于洪乙十五号监。乔知予走过去时,她已经苏醒,伏在地上,那双眼睛隔着黑纱遮目看着她,也不知里面是恨是憎。
乔知予只是瞥了玉腰奴一样,没有停留,而是继续往刑台深处走去。秋雨池跟在她身侧,询问玉腰奴要留多久。
“留多久”的意思,就是如果玉腰奴不供出赤燕军所在,她能在刑台活多久。
在听到秋雨池问这个问题时,鬼使神差的,乔知予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若干年前的一幕:龙首原上,十二三岁的小女孩,长得又瘦又矮,头发枯黄,抓给她一把葡萄干,她就小心翼翼捧在手心,一粒一粒的拈着吃。
如果她当时跟她乔知予走,现在就是淮阴侯府的长女,可是她又不愿意和她走,只想跟在她主人的身边。
她是死士,是自小就被抹去自我意志的工具,一生只有一个主人,如果主人身死,她唯一会做的事,就是复仇。
乔知予不会给自己留一个敌人,于是干脆道:“老规矩。”
两个月撬不开嘴,这条命就留在刑台。
刑台的最深处,是天甲一号监。
这里位于地底,监牢里常年伸手不见五指,安静到滴水声、心跳声、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极度的黑暗与寂静能将一个正常人活活逼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这里坚持七天以上,可如今里面的这个犯人,却已经在这个令人绝望的地方困了整整五年。
狭长的走廊两边燃起火烛,有深浅不一的两道脚步声遥遥传来,深的那道来自于这座牢狱的女掌事,浅的那道来自……
黑暗中,天甲一号监里,被玄铁锁链缚住四肢的男子猛地抬起了头,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有人转动机关,锁链被缓缓收紧,将他吊了起来。
左右墙壁两侧的夜明珠光芒大盛,冰冷的光将暗室照亮,而他久未见光的眼睛已经连这点光亮都受不住,模糊又刺痛,刺激得他双目发红。饶是如此,他仍然强睁着眼睛,一眨也不眨的要看即将走到这里的那个男人。
乔知予走进一号监时,还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爆炸头的长髯公,没想到那人的模样和当年相差无二。
杨启蛰的双臂被嵌入墙壁的铁链吊起,却没吊太高,让他无法伸直身体,只能屈辱地跪在冰凉的石砖上。
他白了,也瘦了,但眼神丝毫未变,甚至比以前还要更疯狂。那双发红的长眸里满是癫狂的迷恋,还夹杂着歇斯底里的恨,这是毁灭与占有并存的痴迷,如此的矛盾,却如此……迷人。如果逮到机会,乔知予毫不怀疑,他会扑上来咬断她的喉管,喝她的血,吃她的肉,让她彻底死去,也将她彻底占有。
一条狗,一条疯狗。
乔知予眯起眼眸,一脸兴味的扫了他几眼。
脸还是这么好看,两颊清癯、眉眼深邃,胸也还是这么大,不知道手感有没有变差。她记得他的背很性感,腰窝深深,腰脊深陷,蝴蝶骨很薄,摸上去还会微微颤抖。
苗疆人喜欢刺青,他的身上也有,是一条花蛇,蛇头搭在左侧胸口,蛇尾缠绕右腿的腿根,看起来很是诱人。
当年被他激怒,乔知予一时没有把持住,冷着脸把他玩了一遍又一遍,用的工具还是他送给她的玉势。他送玉势只是为了当众羞辱她,应该没想到最后竟然被用到了他自己身上。
玩嘴臭不服输的疯狗,爽到让人头皮发麻。
一回忆当年往事,乔知予只觉得余韵无穷,再睁眼看向他时,颇有些惋惜。乖侄儿风韵犹存,依旧值得一玩,死了真是可惜啊。
思即至此,她慢条斯理的伸出手去,虎口卡住他的下巴,不容置疑的令他抬起头。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代玉玺的下落。”
脸上的那只手丝毫不留情,死死的卡住他的下颌,巨力之下,令人骨头都生疼。杨启蛰望着眼前男子,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狰狞与癫狂并存的笑意。
“听闻你这么多年还未成亲,是不是在想念我的滋味?嗯?我的好叔父!”
乔知予居高临下,饶有兴致的看他一眼,右手拇指微动,指腹慢慢碾过他的薄唇,恶劣的揉了一揉。
他所言非虚,她确实觉得他很不错,不过就算这样,他也不该戳破。成年人,都是好面子的,这让她这个做叔父的,面子往哪里放啊,真是不懂事。
思即至此,乔知予的手松开了他的下颌,将食指指尖点到他尖削的下巴上,再慢条斯理的往下滑去。
带着薄茧的微凉指尖,划过凸起的喉结、搏动的血管、凹陷的颈窝,一路滑到衣衫不整的胸间。
乔知予垂眸欣赏了杨启蛰片刻,不意外的发现他脸上笑得讽刺,身体还是很诚实的有些反应。
装什么装!
乔知予抬手扇了他的胸一巴掌,又覆手按上去粗暴的揉了揉,承认道:“嗯,确实没遇上你这样的。”
杨启蛰气息不稳,他抬头望着一脸愉悦的身前人,喘着粗气道:“后悔了?知予,当年你若投效赤燕,现在已经是男后,与我御床共睡,御座同登,与我共治天下。哪像现在,只是小小一个淮阴侯,只有三品。而立之年,孤家寡人。”
“叫我什么?”乔知予的手一重,眉梢微扬。
“嗯!”杨启蛰闭了闭眼,喉结滚动,“叔父。”

杨,这个姓氏是大燕国姓,也是苗疆第一大姓。
杨启蛰的父亲杨霸刀是燕高祖的四世孙,虽非嫡系,却也是大燕宗室;母亲杨铃是巫傩大祭司,统御南疆百苗。因此,杨启蛰打小就明白自己血统高贵,也因此常年傲睨自若,桀骜不驯。
大燕倾覆后,杨铃因病去世,杨霸刀建立了赤燕军,试图收拾旧山河,恢复大燕昔日荣光。就这样,父亲杨霸刀从一个温柔乡里的藩王成了一个腥风血雨里的将军,杨启蛰也从小王爷成了少将军。
日子变是变了些,但变化也没有太大,至少依然像以前一样,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捧着他。乱世前两年,大燕三百年的基业仍在,时局还没有太过残酷。他总是带着一身叮叮当当乱的银饰,身后拖着两个小跟屁虫,在军营里到处晃,晃着晃着,就晃到了十九岁。
杨霸刀为人粗犷豪迈,不拘小节,对杨启蛰疏于管教,等儿子都长到老子那么高了,便惊觉自小被丢在苗疆长大的儿子别说学富五车,连汉字都不识几个,肚子里的墨水还没他这个大老粗多。
正好那年龙首原上,杨霸刀、罗举和应离阔碰了头,三人把酒言欢,酒到酣处,醉醺醺的拉着军营里的左膀右臂们结拜了兄弟。
盛京总是人才辈出,杨霸刀最小的那个义弟只比杨启蛰大三岁,小小年纪,已经文武兼修,用兵如神。当时八方势力僵持,战事初歇,或许是为了给自己儿子找个榜样,也或许是想给自己的义弟引见一下不成器的儿子,结拜的第二天,杨霸刀就火急火燎的把乔迟带到了赤燕军的大帐。
“儿子,快快快,起来!看看爹带谁来了!”杨霸刀捋了把自己的络腮胡,喜气洋洋的站在大帐前,高大雄健的身躯像一座小山,将帐外的光挡了个严严实实。
杨启蛰翘着腿歪坐在主位上,手里盘玩着一条刚从附近草丛里逮到的毒蛇,聚精会神的掰嘴抠它的毒牙,对自己一惊一乍的老子带回来的人完全不感兴趣。
“臭小子,像什么样子?没大没小,快过来。”杨霸刀眉头一拧,马上就要开始摆架子。
杨启蛰一听自己爹的语气,心里愈加不耐,头也不抬。
眼看杨霸刀就要下不来台,被带回来的那个客人适时开口:“这蛇叫做白头蝮,是龙首原上的土蛇,毒牙长,又靠后,靠蛮力逼不出来。”
那声音冷冽低沉,如珠落玉盘,听得人心里一颤。
杨启蛰忍不住好奇抬头,正好看到父亲身后缓缓走出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他站定在父亲身侧,抬眸看向他。那一刻,大帐外映来的光芒大盛,衬得那人的身上仿佛披了一层霜,又像是穿上了冰凉的月色。
万山覆雪,明月薄之……
莫名其妙的,杨启蛰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句话,只觉得它似乎很适合用在他的身上。
光风霁月之人总是会令人自惭形秽。被那双眼眸注视着,杨启蛰几乎是一个弹跳就站起来,并下意识将手中半死不活的毒蛇背到了身后。
“来,我来为你们引荐一下。这是我的儿,杨启蛰。启蛰,这是你的叔父,快叫人。”杨霸刀说道。
杨启蛰却没有叫叔父,而是看着那人,“你叫什么名字?”
“乔迟。”那人回答。
“好。”杨启蛰打量他两眼,咧嘴一笑:“乔迟。”
乔迟与他年纪相近,却是大奉军中一名大将,并与父亲他们结拜为兄弟。差不多的年纪,他在扒树丛找毒蛇玩,而这位小“叔父”,带兵叱咤沙场,已经拥有了一些辉煌的战绩。
提到乔迟,父亲杨霸刀总是让他跟着人家学学,不要老是不务正业,天下局势瞬息万变,并不会一直这样僵持下去,要他多学点本事,以后好接手赤燕军。
父亲越是这样耳提面命,杨启蛰的心中越是不服。乔迟脸长得好看,跟个小白脸一样,听说还是世家出身,能有多大本事,真能打仗吗?不是撞运气的吧。
不服是不服,当杨霸刀把他赶去大奉军营让他找乔迟玩儿的时候,他还是去了,依旧带着他那一身叮叮当当乱的银饰,身后拖着两个小跟屁虫,背着手,把大奉军营当赤燕军营来逛。
大日头下,大奉军营里没几个人在外面走,而乔迟在校场跑马。
毛病,他心想。
这么大的太阳,不好好在营帐里睡觉,偏要在校场里骑马,衬得自己与众不同呗,哼。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校场中马上那潇洒自如的男子好几眼。
光看脸的话,谁都会觉得乔迟是个文弱的世家子,但仔细的看过去就会发现,他的身型虽不算粗犷健硕,但和文弱细瘦绝对扯不上丝毫关系。那双紧紧夹在马腹上的长腿,一看就知道爆发力十足,踹人必定非常的疼,那双紧握缰绳的大手,一看就非常有力,要是握上刀,砍人的时候,也一定势如龙虎。
莫名其妙的,杨启蛰突然觉得,自己突然气弱一截。乔迟不过比他大三岁,但身上已经有了与父亲相似的气势,似乎正在成为一个真正的成熟的男人,而他还在做着一些和撒尿和泥玩没什么区别的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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