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檀对老实人的表现很满意,面不改色的配合她演戏,还挺逼真。
齐飞见青檀平静温和,脸上没有戾气和恨意,身边还站着俊朗文雅的李大善人,便觉得她的要求也没什么危险,她只是站在大门外看楚子长一眼,还能隔空把人看死了不成?
于是他便和另外两人低声商议了两句,让他们看好青檀,别让她硬闯,然后自己亲自进去叫楚子长出来。
很快齐飞从后院里出来,对青檀道:「楚员外说他不想见客。」
是他不敢见吧。
青檀对此也不意外,和颜悦色道:「那麻烦兄台再进去对他说一声,说我已经想起了小时候的事。而且我手里还有两份楚定坤找我爹借钱的字据。」
齐飞再次进去叫人。不多时,她看见四人从后院走了出来,楚子长跟在齐飞的身后,陪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的是那天夜里守在他房门口的两个护卫。
青檀心道:果然楚子长心里有鬼,听到齐飞带进去的两句话不得不出来见她,一探虚实。
齐飞跨出门坎,和另外两名衙役把守着大门,把青檀和楚子长隔开。
楚子长强自镇定地站在门内,看向青檀,「听说楚二娘子要见我,不知为了何事?」
青檀没有回答,盯着楚子长,冷眸含霜,先把他从头到脚盯了一遍。这个禽兽不如十恶不赦的东西,若是眼中有刀,她恨不能先将他凌迟一遍。
楚子长被青檀的目光盯到芒刺在背,硬着头皮再次开口,「二娘子提到借据是什么意思?想让我替舍弟还钱么?」
青檀压着心里的恨意,冷言道:「楚员外不想见我,是怕我认出来你就是凶手吧。」
楚子长镇定道:「二娘子不要轻信仙人信,我没有绑架过孩子更没有杀过人。洪英七年我在青城县,压根就没有回来过。二娘子不信,可以去青城查证!」
青檀冷着脸,缓缓道:「仙人信从来没有冤枉过一个人。所以,我今天来见你,就是要认一认你这张脸。」
楚子长态度强硬,「我真的是冤枉,我没有做过。」
「你先别急着狡辩,听我说完。」青檀指了指身边的李虚白,「这位是怀善堂的李大夫,你想必也听说过,他是老堂主的关门弟子。我娘一找到我,就请他替我扎针医治。李大夫医术高明,短短数日,已用秘方将我的记忆恢复。是谁绑架了我,我已经全都想起来了。」
楚子长的脸色终于显出一丝惊慌,「不不,二娘子肯定记错了,绑匪真的不是我。」
青檀冷冷道:「我连鬼园用来绑我的那把玫瑰椅都记得一清二楚,我怎么可能记错你这张脸。」
原本楚子长听说青檀已经恢复回忆还有些半信半疑,见到李虚白信了七八分,此刻听到「鬼园玫瑰椅」,对青檀恢复记忆已经确信无疑。
他心里一乱,语速也快了起来,「二娘子有所不知,我还有个孪生弟弟,名叫楚定坤,和我长的一模一样。如果二娘子没记错的话,那绑匪肯定是楚定坤,绝对不是我。」
青檀见他上钩,冷呵了一声:「你空口无凭,我凭什么相信?除非你把楚定坤找出来!」
楚子长做出一脸苦相,「舍弟已经投水自尽,我如何找得到他。」
青檀冷笑:「楚定坤死了,所以你把一切都推到一个死人身上?既然你们长的一模一样,你也可以让他去青城假扮你,你再潜回幽城作案。」
楚子长又急又慌,「这怎么可能呢?」
青檀怒目而视,「怎么不可能?否则青天塔的仙人怎么会指认你是凶手!」
楚子长急的脸色发白,举起手指向头顶,「我可以对天发誓,真的不是我,一定楚定坤干的!」
「赌咒发誓没用。」青檀冷冷道:「你若想要自证清白,那就找出楚定坤是凶手的证据。雁过留声人过留痕,我不信楚家老宅里,没有留下蛛丝马迹。他难道死前还把自己的罪证都毁灭干净了再去寻死?」
楚子长一时语塞。
「你若是找不到证据,证明凶手绑匪是楚定坤,那我只能认定凶手就是你。」青檀双手抱臂,毫不客气道:「反正我只认你这张脸。」
说罢,她对李虚白抬抬下颌,「李大夫我们走。」
楚子长急忙喊道:「二娘子请留步,舍弟的借据,我愿意替他偿还。」
想要拿回证据?做梦吧。
青檀不想打草惊蛇,不咸不淡道:「不急。等案子结了,咱们再算这笔账。」
楚子长目送青檀离开视线范围,浑身像是虚脱了一般,有些站立不稳。
仙人信指定他是凶手,他虽感惊悚却还不至于担惊受怕,因为有功名护身,没有证据谁敢动他?但是青檀恢复记忆,作为人证一口咬定凶手就是他,这就麻烦了。
走到无人处,青檀方才向李虚白郑重其事地道谢,「辛苦李大夫陪我跑了一上午,还陪我演戏,不胜感激。」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李虚白目露敬佩之色,「二娘子真是聪明过人,让他去找寻楚定坤杀人的证据。如果他找不到,估计想方设法也会做些证据出来以证明自己清白。」
青檀微微一笑:「还是托了李大夫的福,才让他相信我真的什么都记起来了。李大善人乐善好施,人品一流,不打诳语,站在我身边,就是一张人形保票。」
李虚白窘然含笑:「能帮二娘子找到真凶,说几句话慌话也没什么。」
「我先回去了,李大夫你去忙吧。」青檀看看时候不早,怕林氏担心,急匆匆告辞,赶紧回家。
李虚白:「……」
哼,用完就扔,连一顿饭都不管。不愧是江进酒的徒弟,抠门之风,一脉相承。
青檀回到书坊,莲波正在大门口等她,见面就问:「你怎么去了那么久,阿娘等你吃饭不见人,正要让小虎去找你呢。」
青檀挽住莲波的胳膊,「因为我从东城跑到西城,不光去了普渡寺,还去见了楚子长。」
莲波吃惊道:「你没对他怎么样吧,沈从澜不是不让他见客么?」
「我隔着大门见了他一面,告诉他我已经什么都记起来了。」
「他相信?」
「我带着李虚白一起去的,说他让我恢复了记忆。」青檀对莲波眨眨眼,「李大善人口碑极好,医术高明,谁能想到他这么一本正经的正人君子会骗人呢。」
莲波啼笑皆非,「李虚白真是被你拿捏的毫无招架之力啊。」
青檀莞尔,不错,他从不情不愿,到半推半就,到积极主动,进步很快,可能是因为认识在她面前,反抗无效吧。
「阿姐,下午见到沈从澜,你可想好了怎么让他相信?」
莲波窘然道:「我没想好。我也不想见他。等他来了,我就让小虎去告诉他,都是你自作主张,我没有约他见面。」
青檀笑瞇瞇道:「那我下次就让他直接来家里找你。」
莲波急了,「被人看见会说闲话的。」
青檀眨眨眼,「好啦,下午我陪你一起去见他,我刚好有事要和他谈。等我说完了,你留下来单独和他聊一会儿。」
莲波无奈地嗯了一声,她若是不答应,只怕青檀会把沈从澜直接领到家里来。她不在乎自己的声誉,可是不能不顾及沈从澜的名声。
沈从澜下值后已经天色昏暗,来到溪客书坊对面的茶楼包厢,推门见到青檀和莲波坐在一起,不由一怔。
莲波和他对视了一眼,飞快移开目光,沈从澜的目光恋恋不舍的从她脸上挪开,他以为莲波单独约他前来,期盼了一下午。
青檀从他眸中窥出一些失望,不由暗暗好笑,起身道:「沈大人,我是来送证物的。这是楚定坤写的两份借据,沈大人可以和普渡寺名册上的字迹做个比对。」
沈从澜接过借据,一看还有手印,不仅欣喜道:「这太好了。」
青檀接着道:「我今日去见了楚子长,告诉他李虚白已经让我恢复了记忆。我认出他就是当年的凶手。」
沈从澜眸光一亮,「他如何反应?」
青檀淡笑:「他当然是立刻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楚定坤的身上。强调他当年身在青城,根本没有作案时间。我故意一口咬定就是他,除非他能找出楚定坤作案的证据,证明绑架杀人都是楚定坤所为。否则我会当堂指认他是凶手。」
沈从澜立刻明白了青檀的用意,不禁赞道:「二娘子真是智勇双全,聪慧过人。」
「沈大人过奖。我阿姐还有些话要单独对沈大人说,我就先行一步了。」青檀对莲波挤挤眼睛,翩然离开。
随着关门的一声响动,屋里骤然一静。
没有第三人,沈从澜肆无忌惮地看着莲波,柔声道:「你瘦了些,是不是天冷了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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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波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垂下眼帘淡淡说不是。
沈从澜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她手边,轻声道:「我记得你怕冷,最不喜欢的季节就是冬天。我那时便想,若能日后去南方为官就好了,最好是个冬日也温暖如春的地方。」
莲波顺势问道:「那沈大人为何会回到幽城做知县?」
沈从澜没有回答,略带不满地望着她,「只有你我两人,你也非要叫我沈大人?」
莲波有些尴尬,不叫沈大人,难道直呼大名?
沈从澜故意道:「只有和我关系亲密之人,我才会说出肺腑之言。你若再叫我沈大人,我只好打起官腔说场面话。你想要听吗?」
莲波只好说:「约你来此,自然是想听真话。」
沈从澜见她默认是他关系亲密之人,微微含笑道:「???幽城是因为青天塔的仙人状。」
果然如青檀猜测的一样,莲波不动声色问:「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仙人状本就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温秀才的案子又在京城闹的动静很大,引起圣上关注,让大理寺派人来查明真相。按律我是不能回原籍任职的,但苏大人认为我是本城人,派我来调查此事会事半功倍,便向吏部举荐了我。」
苏大人应当就是大理寺卿苏明晖,苏明晖的身后又是谁?太子?
莲波端起杯子,心不在焉地抿了口茶,「那你查到什么了吗?」
沈从澜道:「我一来就接手了温秀才的案子,本想破了这个案子再去查青天塔,没想到,温秀才的案子,却牵连出鬼园枯井的几具尸骨,把一桩旧日悬案给扯了出来。我身为知县,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肯定要先破了这桩案子再说。」
言下之意,他还没来得及去查。毕竟县衙人手有限,莲波暗暗松口气,顺势道:「多亏有仙人指明凶手,才能迅速破案。」
沈从澜不以为然道:「其实我比仙人信更早确认凶手是楚定坤。」
莲波道:「可是仙人信指出凶手是楚子长啊。如果写的是楚定坤,你又怎么会想到楚子长可能是楚定坤呢?」
沈从澜点头,「仙人信的确给了我启示,让我怀疑楚子长的真实身份。」
莲波顺势道:「那你现在应该相信青天塔上真的有神仙吧。」
「我还是不信。」
「为何?」
「如果送信人和我一样能查阅遣回原籍的罪犯卷宗,再根据孟家的口供,做一番推断,不难确定凶手是楚定坤。比如知县和典史,都有可能成为这个所谓的仙人。」
莲波心里暗暗一惊,轻笑道:「沈大人开什么玩笑,知县和典史为何要去当仙人?既无功绩又无俸禄。前任知县还因为温秀才的案子丢了官,说出去也很??颜面。连着八件命案都是靠仙人信才知道凶手是谁。」
「说到前任知县宋鹏飞,」沈从澜顿了顿,无意道:「其实,他最有机会假冒神仙。」
莲波愈发心惊,忙道:「怎么可能?」
「对我来说,破案不是最难的,半个时辰内让字迹消失也不是难事,古法有之。最难的,就是如何弄到褚纸。这是朝廷严格管控的东西,没有人能轻而易举的拿到,私藏超过二十张便是大罪。算起来,共有九张褚纸都交到了宋鹏飞的手上,据说都被他烧掉了,可是没人亲眼见到。或许散落在外的褚纸根本没有那么多张,是在重复使用。」
莲波暗暗吸了口气。他果然聪明,一眼识破关键所在。
沈从澜若有所思道:「很巧,那天他去了一趟孟家,随后孟家便收到了仙人信。」
莲波听到这些话,暗暗庆幸青檀非要让她来见一见沈从澜,否则她根本不知道沈从澜居然会怀疑到宋鹏飞。
她反问道:「宋大人若有能力破案,早就该趁此机会一路高升平步青云,何必要去借助神仙的名头来指认凶手?对他有何好处?」
沈从澜笑了笑,「是啊,所以我只是说他有机会而已。」
莲波松口气,笃定道:「宋大人绝不可能做那种事。读书人怎么会轻易舍弃数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得来的功名和前程。」
沈从澜闻言,面色微变,「莲波,你是不是埋怨我不肯为你放弃功名。」
莲波没想到他把话头拐到这里,反问道:「我为何要埋怨你?」
沈从澜目露悔意,「若我当初能舍弃功名前途,也不至于让你嫁错人。」
莲波横他一眼,「是我遇人不淑,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当年不肯答应我,是因为你不能离开幽城,不想耽搁我的前程。」沈从澜语气又酸又遗憾,「如果我肯放弃前程,你又怎么会嫁给高云升。」
莲波面色一沉,「那我更不会选你。我看不上脑子里只有情爱的男人。」
沈从澜一怔,转瞬便忍不住笑了。
莲波正色道:「你别忘了你的志向。你说过要做一个为民请命青史留名的好官。」
沈从澜定定望着她,「我没有忘。但是,我也忘不了你。」
莲波脸色一红,瞬间便忘了下面要说什么。
沈从澜柔声道:「莲波,你妹妹已经找回来了,有她陪着你娘,你是不是就可以跟着丈夫一起去外地赴任?」
莲波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不禁脸色绯红,嗔道:「你胡说什么?」
沈从澜如实道:「高云升刚死不久,若不是怕流言蜚语对你不利,我早就过来找你了。我已经错过四年,不想再,」
莲波立刻打断他,「我不会再嫁人了。」
沈从澜一怔,急问:「为何?」
莲波毫不讳言,「我不能生养。」
「必定是高云升不行,是他不能生育。」沈从澜大言不惭道:「你嫁给我一定能生。」
莲波羞窘不已,红着脸斥道:「闭嘴。」
沈从澜认真道:「就算你真的不能生养,我也不在乎,日后过继我弟弟的孩子也可。」
莲波听到他这些疯话,根本坐不下去,红着脸颊起身就走。
沈从澜急忙拉住她的手腕,恋恋不舍地望着她布满红晕的脸蛋,「你不是很孝敬母亲么,你娘答应了你肯定也不会违背她的意思吧?」
莲波急了,「你不许去找我娘。」
「我母亲一直在催我的婚事。等一过上元节,我便请媒人上门。」
莲波吃惊道:「你疯了么!」
沈从澜毫不迟疑,「当然没疯。既然四年后我们又在一起就是命定的缘分。」
莲波没好气道:「你不信神仙,还信什么缘分?」
沈从澜无赖道:「你让我信我就信。我听娘子的。」
莲波面容如霞,甩开他的手,疾步而出。直到跨越对街,走回书坊,她依旧觉得脸上滚烫,心口狂跳。
沈从澜今非昔比,前途无量,而她却是嫁过人的妇人,且不能生育,他居然坚持要娶她。她既震惊又感动,随之而来的是酸楚难过和难言的遗憾。
莲波站在影壁后,吹了会儿冷风,直到静下心神,方才去找常福。
她担心被青檀发现,长话短说道:「让青鸟安排宋大人尽管离开幽城吧,我担心会把他卷进来。」
常福压低声道:「怎么了?有人怀疑到他?」
莲波后悔道:「那天迫不得已让他去送信,实在是一步错棋。」
「大娘子不要自责,谁知道第二天城门就开了呢。没有任何证据,也解释不通动机,不会牵连到他的。」
「宋大人已经断送了前程,绝对不能再有任何闪失。还是安排他们尽快离开吧。」莲波匆匆说完,疾步离开,回到后院。
青檀见到她忙问:「阿姐和他谈的如何?」
莲波无奈道:「我还没说到正题,他突然冒出一些疯话。算了,还是你去说服他吧。」
青檀好奇,「什么疯话?」
莲波欲言又止,脸色已经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青檀明白了,抿着笑打趣道:「是不是对阿姐旧情难忘,想要和阿姐重续前缘。」
莲波瞪圆了眼睛,抗议道:「你是不是又去偷听了?」
青檀笑道:「还用得着偷听么,我闭着眼睛一猜就能猜到。」
莲波:「……」
青檀转了转眼珠,「其实阿姐嫁给他也不错。他肯定会想方设法保全你。」
莲波直言不讳,「我不会再嫁的。我不能生育也不能容忍男人纳妾。」
青檀哼道:「未必是阿姐不能生育。可能是高云升不能生。」
莲波再次瞪圆了眼睛,「好啊,你还说你没有偷听!你和沈从澜一个调子。」
青檀大呼冤枉,「我对天发誓真的没有偷听。不信你问问书香墨香,我是不是一直都在这里。」
她趴在莲波耳边道:「高云升和他表妹偷情那么久,他表妹肚子都没个动静。难道不会是他有毛病?」
莲波心里有点松动,或许真的是高云升有毛病。她坦言道:「即便我能生养,也不可能嫁给他。」
「为何?」
莲波脸上有种看破一切的淡然和冷静,「我虽在高云升死前已和他和离,不是寡妇身份,但毕竟曾是高云升的妻子,我若嫁给沈从澜,即便他和我之间清清白白,也可能会引来流言蜚语,日后成为他的耻辱。年轻的时候,还有几分情热,等日后我不能生养,他的仕途又被牵连,恐怕就是相看两生厌。」
青檀赞同地点了点头,「阿姐说的有道理,只是,谁又能预测到日后呢。总不能因为日后会死,今日就先把饭给戒了吧。」
莲波噗嗤笑了。
青檀粲然一笑:「阿姐,我们这些江湖人过得是朝不保夕的日子,不知道何时会没命。所以,我从来不想那么多,人生得意须尽欢,明日的事那就等睡醒了再说。」
莲波笑着点头,「你这样才好。我总是患得患失,瞻前顾后。」
青檀柔声叫了声阿姐,「你别想那么多,当下快活就好。日后若不快活,只要阿姐说一声,我就带你走。天涯海角,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的。我答应过阿娘,这一辈子都会护着你。」
莲波心头一热,缓缓抱住青檀,轻声道:「我知道。」
第48章 48
韦无极在风云镖局待了一天,把看家雀装好之后,翌日又给江进酒的镖车上装了几个小机关,防备有人偷袭。
张夼一边看他干活,一边和他闲聊,「其实白天有人偷袭倒也不怕,镖行的镖师个个身手不凡。我们就怕夜里遭贼,出行在外,露宿野外也是常有的事。留人守夜总有打盹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好办法防贼?」
韦无极道:「这个容易。江镖头可以用雷火机关,只要盗贼一碰就会被炸的尸骨无存。」
江进酒笑道:「雷火威力太大,虽然能让盗贼送命,也会炸毁东西。最好是不伤人性命,却能让盗贼显形,利于我们去追。」
韦无极思索片刻,笑嘻嘻道:「不能用雷火,那就用烟火。只要盗贼碰到机关,烟火就会炸开,借着光亮看个七七八八不成问题。再在烟火中掺入流星粉,粉末散落到盗贼身上,有无数亮点,镖头便可以循着亮点追击。」
江进酒暗喜,和张夼互相递了个眼色,这法子不错。
张夼马上道:「无极老弟能否替我做四个这样的机关。」
青天塔上有四个窗户,每个窗户上设置一个这样的机关,他就不信抓不住那个取信人。
韦无极想了想,「再过两天就是元日,我得先回家一趟,过了年再来。」
张夼连连点头,「这是当然,不能耽误无极老弟和父母团聚。」
两人正在说话,阿松走了进来,对江进酒道:「沈大人派人来请张夼去一趟县衙。」
张夼忙问:「所为何事?」
「说是请你前去验毒。」
张夼换了身衣服,赶去县衙,大堂上已经站了一堆人,其中大多数他都认识,孟家和贾家孩子的父母,还有青檀和莲波,以及仙人信指认的凶手楚子长。
看来,鬼园枯井的案子要结了,难道凶手真的就是人人都说不可能是凶手的楚员外?张夼盯了楚子长两眼,有种直觉他像是练过武,虽然面容平和,眼神却很阴沉。
沈从澜命人把一个小瓷瓶端了上来,对张夼道:「这是楚员外在他弟弟楚定坤原先的卧房里翻找出来的东西,怀疑是毒杀刘氏兄弟的毒药。」
张夼点了点头,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包,从瓶中倒出一些毒液,撒了一些药粉进去,等毒液慢慢变色,这才向沈从澜禀道:「回禀大人,这瓶中盛放的正是毒药,且存放时间至少有十年之久。至于是不是毒杀刘氏兄弟的毒药,在下无法验证。因刘氏兄弟死亡时间太久血肉都已腐败。」
沈从澜听罢也不失望,让张夼先行回去,然后接着询问楚子长,「除了这一瓶毒药可还有别的物证证明楚定坤才是主谋案犯?」
楚子长道:「我已经把他原先住过的房间仔仔细细搜寻了一遍,只发现这个瓶子比较可疑,所以立刻就来告知大人。」
说着,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青檀,「大人,溪客书坊的二娘子一口咬定我是凶手,无非是因为我和楚定坤是孪生兄弟,长的一模一样,她当年见到的人不是我,而是楚定坤。大人可去青城查探寻访,洪英七年我一直都在青城,未曾离开过。」
青檀没有理会他,只是冷冷扫了一眼他的左手。楚子长立刻不自觉的把手握成了拳头。
沈从澜也早就注意到他小手指上带着一个金戒指,比普通戒指要宽上许多,上面还立着一只貔貅。
他不急不缓道:「你说的没错,楚子长的确没有离开过青城,所以凶手不是他,而是楚定坤。」
楚子长心头一紧,有种不妙的预感,因为沈从澜突然变了称呼。
「楚定坤洪英七年二月离开了楚家。他因为好堵,已经输光家产,四处借钱,但是临走时,却没有卖掉楚家老宅,彷佛已经不缺钱。因为这时候他已经拿到了孟家,贾家和楚家的赎金,共计一万五千两。但是他没想到这中间有假银票。」
「他拿着假银票在邻水县置办田产时被人告发,获罪入狱,三年后被遣回幽城,不久投水自尽,但是没有找到尸体,只留下一份遗书。楚定坤死后不到两月,楚子长从青城回到老家,因妻儿被烧死心性大变,深居简出不与外人来往,偶尔去普渡寺布施。」
沈从澜说完,举起案上的一份名册,对楚子长道:「这是普渡寺方丈送来的一份名册,上面有你的一笔捐赠,你写了两个名字,楚子长和楚定坤。」
楚子长暗暗心惊,没想到这个册子居然会作为物证出现。
沈从澜盯着他问道:「不知楚员外为何要写上楚定坤的名字?」
楚子长叹了口气,「我那时并不知道他身负多条人命,做了很多恶事,念在兄弟情分上,想把他名字刻在功德碑上,替他赎罪祈福。」
沈从澜冷声道:「不错,也有些香客为了替家人祈福,将家人名字一起刻在功德碑上,但那都是活人!楚员外为何要写一个死人的名字?是因为楚定坤根本没有死对吗?」
这句话像是一道雷声响在耳边,楚子长终于面露紧张,「他自然是死了,投河自尽。」
沈从澜知道他轻易不会认罪,举起青檀给他的借据,「这是楚定坤当年写的两份借据,和楚员外在这份名册上写的字,竟然一模一样。」
楚子长道:「不错,我和他字迹几乎一样。」
青檀嘲讽道:「没想到你还能这么狡辩,你不妨再写一份一模一样给沈大人看看。」
「倒也不用再写。」沈从澜拿起另外一封信,冷冷一笑,「当年楚定坤投河自尽,族老给楚子长去了一封信,这是楚子长写给族老的回信。两人的笔迹完全不同!」
楚子长顿时哑口无言。
「楚定坤早已把家产败光,靠举债度日。楚子长不过是一个主簿,俸禄有限,如今你却衣食无忧,还时不时去寺院捐香火钱。这些钱财从何而来?」
楚子长再次吶吶无语。
「楚定坤当年被恒昌赌坊剁了一根手指,而你的尾指上常年戴着戒指。」沈从澜冷冷道:「那根尾指是假的吧,楚定坤!」
骤然被人喊起这个名字,楚定坤心口猛地一跳,脸色有些发白。
「我手指也是被火烧掉的。」
沈从澜冷笑:「那么巧?大火只烧掉你一根小手指和你脸上的罪刺?」
楚定坤语塞,不知如何狡辩。
「你原本就是声名狼藉被人唾弃的赌徒不孝子,脸上刻着罪刺回到幽城,更加声名扫地人人喊打。所以,你起了杀心,要以楚子长的身份活才去,得到尊重和声望。」沈从澜厉声道:「楚定坤,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话说?」
一直旁听的两家人再也忍不住,扑上去要撕打伪装成楚子长的楚定坤,被旁边的衙役紧紧拦住。
「我没有什么话说,沈大人你想要我脱下这枚戒指么?」楚定坤古怪地笑了笑,「沈大人你看。」
他把那枚戒指从小手指上脱下来,果然露出一截断指,戒指上的那一节手指上假的。
奇怪的是,戒指从袖口里还牵出来一根火红色的线,楚定坤冷冷笑道:「沈大人,这个戒指是炸药的机关,我只要一按这只貔貅,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全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