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状—— by是今 完結
是今  发于:2024年0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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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房租贵啊,我师父是个大抠门。」青檀弯腰拎起韦无极的大箱子,抬步上了台阶。
韦无极吃惊地张大嘴巴,「女郎也会武功么?」
青檀回眸一笑,半真半假道:「对啊,所以师父派我去买机关。碰见漫天要价的,我先揍上一顿就把价钱谈下去了。」
韦无极摸着胸口干笑,哎呦妈呀,真是万幸只要了二十两银子呢。
青檀叩开大门,让阿松进去禀报江进酒,京城请来的机关大师已经到了。
韦无极跟着青檀身后进了镖行,小声小气道:「我还以为是替女郎装机关呢,原来是给女郎的师父。」
青檀放下箱子,拍拍手道:「我师父挺好说话的,就是有点抠门,小掌柜还是尽量薄利多销吧。」
韦无极使劲点头,「女郎放心,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宰客的那种人。」
青檀但笑不语,你不是才怪。
很快,江进酒带着张夼卫通一起迎了出来,青檀将韦无极介绍给江进酒。
两人客套了几句,青檀道:「我们镖行出行在外,最怕碰见劫匪和盗贼。丢了东西赔钱还是小事,有损我们镖行的名声。晚上派人看守总有打盹的时候,师父想在装货箱上都加一些机关,确保镖物万无一失。」
韦无极面露喜色,「镖头的意思是,不仅仅只买一个看家雀?」
江进酒正要开口,青檀给他递了个眼色,替江进酒作答道:「对,我师父还要点别的。不过今日天色已晚,韦掌柜也累了,不急着一时。」
江进酒心领神会,对卫通道:「你领着韦掌柜先去客房歇着,明日再细谈。」
支开韦无极,江进酒领着青檀和张夼去了兰言堂,交待阿松守在门外。
青檀还未落座,江进酒就迫不及待问道:「你方纔的话是什么意思?要我买很多机关?」
抠门的人一听要花钱就如临大敌。
青檀解释道:「韦无极是个机关高手,我们几次用毒都没有抓到取信人,看能否在青天塔的塔顶设下机关,让韦无极帮我们抓住取信人。」
江进酒和张夼听见这话,表情异乎寻常地平静,完全没有激动之色。
青檀好奇地看看两人,「怎么了?」
张夼叹口气,「阿檀你不知道,青天塔上的那份仙人状,根本没被取走。」
「阿宝娘投的仙人状?」
江进酒道:「对,我接到飞鸽传书,立刻想办法让秦氏登了青天塔,三天过去,那封仙人状还在箱子里。」
「那孟家收到仙人信了吗?」
江进酒点了点头,「我们守了两夜一无所获,撤回镖行没多久,孟家侍女在堂屋地上捡到了仙人信。」
青檀莫名松口气,李虚白人在京城,至少说明他不是送信人,嫌疑洗掉了一半。
「孟家没人出门吗?会不会是从外面带进来的信?」
「没人出门。孟贵带着管家送了两次客,但也只送到大门口。」
「都有谁去过孟家?」
张夼道:「两人去过,先是秦氏的妹妹,后是前任知县宋鹏飞。」
青檀不解道:「宋知县怎么还在幽城?」他并非幽城人,被免职之后,应当携家眷回原籍才对。
江进酒道:「他妻子体弱多病,准备开春之后,天气转暖再回老家。」
青檀问道:「宋鹏飞去孟家做什么?」
「他听闻秦氏投了仙人状,前去询问她可收到仙人信,想要知道绑匪是谁。这桩悬案他查了多年也没查出来,前去孟家询问凶手也算合情合理,不算突兀。」
青檀沉吟片刻,「也就说,如果仙人信不是神仙送去的,那只可能是秦氏妹妹和宋鹏飞带进去的。」
张夼摇了摇头,「可惜,这两人都没有可能。仙人信只能保持半个时辰,秦氏离开孟家的时间,远远大于半个时辰,不可能是她。宋鹏飞虽然时间对的上,可他就是因为破不了温秀才的案子才被免职。你说他怎么可能和仙人有关联?」
青檀想了想,「那宋鹏飞去孟家之前,可曾接触什么人?」
江进酒道:「目前只知道他见过莲波。因为我派人一直在跟踪莲波。」
青檀一怔,本来想要说的话,立刻被卡住了。
此刻她的心境已经完全改变,她不想莲波和仙人扯上任何关系,因为莲波是她的姐姐。
「她带了些年货前去宋家,探望宋鹏飞的夫人。从时间上看,宋鹏飞在她离开之后才去的孟家,途中有没有见过其他人,我们无法知晓,除非去问他本人。」
江进酒说着,重重叹了口气,「孟家的这份仙人信,若真的是被人送进去的,唯一有嫌疑的人,便是宋鹏飞。可仔细推敲,又觉得不可能。宋鹏飞因为仙人状丢了官,他怎么会是仙人。」
青檀默然片刻,还是把卡住的话说了出来,「会不会是莲波让他带进去的?」
张夼道:「如果莲波知道凶手是谁,早就该报官抓住凶手,因为凶手就是抢走她妹妹的绑匪,是她和秦氏共同的仇人!她为何要忍到秦氏去投仙人状,才曝出凶手是谁?」
青檀顿了顿,轻声道:「如果她是最近才知道谁是凶手呢?」
「就算如此,那她如何说服宋鹏飞把仙人信带进孟家?除非宋鹏飞是她同谋。」张夼反问道:「宋鹏飞身为知县,为何不光明正大的破案断案,借此机会晋职升官,反而要装神弄鬼的冒充仙人去断案?无名无利还丢了官。」
青檀微微拧起眉头,不错,宋鹏飞是最不可能和仙人有关系的人,他也没有理由去帮着莲波。
「仙人信可写明了凶手?」
江进酒苦笑,「写倒是写了,却是一个绝对不可能是凶手的人。楚子长。」
青檀不解,「他为何不可能是凶手?」
江进酒道:「沈从澜根据青斧帮帮主的话,推断此人是个赌徒,被恒昌赌坊剁过手指,楚子长既没有断指,脸上也没有罪刺,且有功名在身。最关键的是,他没有作案的时间。洪英七年,他在青城县任主簿,青城和幽城千里之遥,他如何能在幽城绑架三个孩子?」
张夼道:「所以孟贵把仙人信呈送沈从澜,莫说沈从澜不信,甚至孟贵都怀疑有人送了一封假的仙人信,栽赃陷害楚员外。但这封信在半个时辰后变成了无字天书,和以往的仙人信一样。」
楚子长。青檀在心里默默念叨这个名字。
没有作案时间,也没有作案动机,难道仙人信会指错凶手?
可温秀才一开始也看似和凶案无关,但凶手就是他。
江进酒:「对了,还有一件事,据说楚子长和楚长河还有点沾亲带故,在楚长河去世之前,两家还有走动。你回到书坊,不妨向林氏打听打听这个人。」
听到楚长河的名字,青檀心里一阵刺痛。如果不是为了从贼人手里抢回她,他也不会早早病故。
她压着心里的波澜,看着江进酒,「师父,你知道我是谁么?」
江进酒一头雾水的望着她,「你不就是你么?」
青檀眸中毫无笑意的扯了一下唇角,「我,就是楚溪客。」
江进酒和张夼齐声惊诧道:「什么?」
「杨昭找到了邓瘸子。我问到了我的身世。不知为何,我没有被灭口,从鬼园逃出去的时候,碰到邓瘸子,他把我带离了幽城。」
张夼吃惊道:「所以,楚莲波是你亲姐姐?」
青檀点了点头。
江进酒惊叹道:「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莲波让你假扮她妹妹,你竟然真是她妹妹?!」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青檀道:「最匪夷所思的就是我们的相遇。我娘收到仙人信,让莲波去京城打听我的下落,而我刚好去聚鑫银铺。不早不晚,我们就在店里碰到。」
张夼好奇道:「你为何会去聚鑫银铺?是路过,还是专程前往?」
「我从朔州回京城的路上,曾经碰见一队商队,领队的老者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我便拿出金球问他可曾见过这个东西。他说京城很多金银铺的手艺人,技艺精湛,巧夺天工。金球可能是出自京城匠人之手,还说了两家铺子让我前去打听。其中一家便是聚鑫银铺。」
江进酒和张夼面面相觑,「这,听上去也没有什么可疑。」
「唯一的可疑之处便是,我那天去聚鑫银铺的时候,并未觉得这家店生意兴隆,不过寻常一家小店而已。」
「会不会是领队的老头故意引导你去聚鑫银铺?」
青檀淡笑,「就算有人安排他引导我去聚鑫银铺,可莲波怎么知道我几时到达京城?几时会去店里?我去店里也不过停留短短片刻功夫而已,她如何能掐住时间和我相遇?」
张夼吸了口气,「对啊,这时间掐的如此之准,不可能是人为。不会真的是神仙安排的吧。」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青檀居然也被卷入其中,成为楚莲波的妹妹。
江进酒头疼地往椅背上一靠,有气无力道:「本来就一团乱麻的,现在越发乱了。上面问起来我索性就说是神仙。就这么交差吧。」
青檀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江进酒突然脸色一变,叫住青檀。「楚子长可能不是凶手,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青檀的身世已经清楚,那这个凶手就是青檀的仇人。
「我会查清楚再动手。」
青檀站在廊檐下,冷冷看着庭外,「那个绑匪害死我父亲,让我母亲生不如死。这个人,不论是谁,我一定会将其碎尸万段。」

第42章 42
青檀走出镖行,正巧碰见安小虎。林氏见天色已晚,让安小虎驾车来接她,还让安小虎给她带了个手炉。
青檀坐在车里,捧着手炉,莫名难过。原来,有阿娘疼爱是这样的。如果不是她命大,几次死里逃生,她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有和美幸福的家庭,有如此痛爱自己的父母。
即便她找到了阿娘,被夺走的十几年时光谁又能补偿?死去的父亲不可能死而复生,林氏的身体也不可能康复。所以,毁掉这一切的人,害死阿爹的人,她绝对不会放过。
林氏备了一桌菜等着她,不过三天没见,却握着她的手,左看右看都看不够的样子,问她在京城这几天过得怎么样,住在那里,吃的可好。
青檀从十四岁起就没有再哭过,但今夜,看到憔悴衰老的母亲,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来。
林氏不明所以,忙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好想阿娘。」青檀抱住林氏瘦弱不堪的身躯,手到之处,瘦骨嶙峋,让人不忍。恨意滔滔不绝的涌上来,不亲手杀了那个人,如何对得起阿娘。
莲波坐在林氏的右侧,看到青檀黯然落泪,暗暗惊讶。
在她的印象中,青檀要强飒爽,嫉恶如仇,就象话本里的游侠,她身上根本没有「柔弱」二字。那张带着英气的美艳面孔上,只有明艳顽皮的笑,和高冷不驯的傲,似乎不应该有泪。
林氏也觉得今日的青檀有点奇怪,相认的那天,青檀都没有掉过眼泪,为何今天会突然感伤地落泪?但她早已认定青檀就是溪客,所以对女儿的亲近和想念只觉得欣喜欣慰。
她含笑拍拍青檀的后背,「你这孩子不是一向都要强么,怎么还哭鼻子呢,李大夫见了恐怕要笑。」
青檀道:「那我把他也打哭就行了。」
莲波忍俊不禁,林氏也忍不住笑:「我看你和李虚白还真的有缘,老天都在成全你们,把你们困在京城,朝夕相处三天。」
青檀擦擦眼角,笑微微道:「是啊,早知道我不带蓬莱和安小虎了。就我们俩。」
林氏和莲波齐声笑了起来,林氏嗔道:「女郎还是矜持一点。」
青檀撇撇嘴,「他比女郎还矜持,我若是再矜持,那一百年后也没有可能。」
林氏往她碗里夹菜,「快吃吧,都是你小时候喜欢吃的菜。」
莲波笑:「说不定吃上熟悉的饭菜,往事都想起来了。」
青檀吃了几口,问起林氏:「对了阿娘,我方才在镖行听说,阿宝娘投了仙人状,仙人说凶手是楚子长。阿娘可认识这个人?」
林氏叹了口气,「何止认识呢。你阿爹在世的时候,还和他们家有过走动来往。我和你阿爹是外地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楚老爹为人豪气,你阿爹就和他攀了个亲戚,认了本家,想在幽城有个照应。」
青檀点点头,「那后来呢?」
「楚老爹有一对双生子,楚子长是老大,老二叫楚定坤。一母同胞的两个人,性格却恰恰相反。老大争气,读书有成,老二却是个败家子,吃喝嫖赌无所不为。楚子长高中之后,离乡外出做官。楚老二在家为所欲为,把家底败了个干净。楚老爹被气死之后,楚定坤还来找你爹借过钱,再后来你爹去世,就断了来往。」
青檀问道:「楚定坤吃喝嫖赌,有没有被赌坊剁过手指?」
林氏摇摇头,「不知道。你爹去世后,我没有再见过楚老二。」
「阿娘可曾见过楚子长?」
「前些年曾在普渡寺里见过一次,我差点没认出来。」林氏抬手在脸颊靠近鬓角的地方比划了一下,「他脸上被烧了一片,据说是在青城的时候,居处失火,妻儿都被烧死了。」
青檀意外道:「他因为这个原因没有继续做官?」
林氏叹道:「是啊,青城伤心之地呆不下去,他辞官回了老家,听说闭门不出好几年,差点出家做了和尚。」
青檀放下筷子,「那,阿娘觉得他是不是凶手?」
「我当然相信仙人。可是,」林氏犹豫不决道:「洪英七年,他身在千里之外,如何能跑回来作案呢?」
林氏苦笑:「就因为这个原因,我和孟家贾家才没有去找他报仇。不然,这会儿孟家和贾家早就打上门去了。」
青檀看向莲波,「那阿姐以为呢?」
莲波想了想,「我也相信仙人。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温秀被仙人指认为凶手的时候我也不相信。温秀才看上去温文尔雅谨小慎微,手无缚鸡之力,结果他当真就是凶手。」
「沈大人可曾传讯楚子长?」
莲波摇头,「还没有。因为他没有作案时间。且他有功名在身,没有杀人证据,沈大人是没有办法缉拿他的,更不可能对他动刑。沈大人怕误伤人命,叮嘱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不要上门寻仇,他一定会查明真相,替阿宝和小麒麟报仇。」
听到阿宝和小麒麟的名字,林氏忍不住握住青檀的手,庆幸不已道:「三户人家惟有我最幸运。孩子好端端活着,还被仙人送到我跟前,我真是死而无憾了。」
青檀柔声道:「阿娘,你收到的那份仙人信能否给我看看。」
不等林氏开口,莲波抢先道:「信上的字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张白纸。」
青檀偏头对她笑了笑,「那我看看那张纸。」
林氏道:「我收起来了,吃了饭我拿给你看。」
青檀看了一眼莲波,发现她脸上并无异样,平静如常。
林氏卧房的套间里有一间小小的佛堂,供奉有一尊观音。
用过饭后,林氏进了套间,拉开观音像下的桌子抽屉。
青檀听见她咦了一声,「怎么不见了。」
青檀走过去,问道:「阿娘确定是放在这里吗?
林氏道:「对啊,的确就是放在这里的,我不会记错。」
莲波站在旁边,说了句,「会不会是仙人收走了?」
林氏一怔,没有做声。
青檀搂住林氏的肩膀,柔声道:「没事的阿娘,仙人信丢了没关系,我在你身边就好。」
林氏开颜笑道:「是的,你回来就好。」
青檀谦然道:「这些年来都是阿姐照顾阿娘,我从未尽过孝心,我对阿娘和姐姐,真的亏欠良多。」
林氏叹道:「是啊,你阿姐的确不易,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你阿姐。」
莲波莞尔,「阿娘,我比青檀大,不该是我照顾她么?」
「你呀,」林氏慈爱地看着莲波,「青檀比你小,但我不放心的是你。」
莲波百感交集,欲语还休。
没有比林氏更疼爱她,更了解她的人了,这份恩情,她此生都还不完。
夜色渐浓,林氏服了药,准备休息。
莲波正准备回房,青檀轻轻拉住她的手,「阿姐,你的那把金锁能否拿给我看看。」
「好啊,你来我房里。」莲波把青檀领进自己的房间,从妆龛里找出自己的金锁递给青檀。飞爪的案子破了之后,沈从澜派人把金锁给她送了回来。
青檀把金锁拿到灯下,细细端详着莲花上的七颗宝石。用宝石点缀的莲花,璀璨华丽,却毫不俗气。可见当年楚长河对两个女儿的疼爱和珍视。
青檀默默从袖口拿出邓瘸子的那枚戒指。戒指上镶嵌着一颗黄绿色猫眼石,还有一颗樱桃红宝石,和莲波金锁上的两颗宝石几乎一模一样。
「阿姐,你来看这戒指上的宝石。」
莲波凑近一看,惊讶道:「这枚戒指那来的?」
青檀眸光幽幽,「我在京城找到了邓瘸子。他告诉我,我是从鬼园跑出来的。不知为何,绑匪没有杀我。邓瘸子把我的金锁熔掉了,留下两颗宝石做了这枚戒指。」
莲波又惊又喜,恍然道:「难怪你今晚上不对劲,原来你见到了邓瘸子。」
青檀把金锁和戒指放在桌上,感慨万千的看着莲波,「我没有想到,你真的就是我阿姐。」
莲波笑道:「我总觉得你就是溪客,你果然就是!」
青檀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以前阿姐不确定我是不是溪客,对我有所隐瞒都在情理之中,现在你知道我是你嫡亲的妹妹,能否对我说真话。」
莲波一怔:「什么真话?」
青檀:「阿娘的那份仙人信,是不是你拿走了?」
莲波脸色微微一变,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我要那张白纸做什么?」
「仙人信是市面买不到的一种特制褚纸,是朝廷用来印制纸钞的专用纸,有特殊的记号。寻常人想要造假仙人信很难,因为根本无从得到这种纸。这也是验证仙人信真假的一种方法。所以,」
青檀盯着莲波的眼睛,直接问道:「孟家收到的那封仙人信,是不是就是阿娘收到的那一封?」
莲波咬了一下上唇,依旧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你为什么要怀疑是我拿了那张纸?」
青檀:「阿姐去探望宋夫人之后,宋鹏飞立刻去了孟家,之后孟家便收到了仙人信。」
莲波缓缓道:「说实话,我以前和和宋夫人交好,是存了私心。想要借助她的枕边风,让宋大人在这桩悬案上多费些心思,早日找到你。宋大人也想侦破旧案,让丢了孩子的三户人家早日团聚,可惜年数久远,没有任何线索。我去探望宋夫人的时候,提到阿宝娘去投了仙人状,宋大人应该是很想知道凶手到底是谁,所以才去了孟家。」
青檀见莲波依旧不肯说真话,索性挑明道:「阿姐,我不妨直说,那天高云升来找你谈判。我听见了你们的对话。你为何知道埋伏暗杀我的人,是飞爪。」
莲波怔然语塞。
「阿姐你知道么,朝廷正在秘密调查仙人状,朝堂上太子和魏王势同水火,仙人状极有可能被人利用大做文章。这个世界上,除了阿娘,你是我最亲的人。我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我不想你卷入到朝堂争斗里成为牺牲品。」
青檀握住她的手,一口气问出心中疑惑,「孟家的那封仙人信是你让宋大人带进去的对不对?青天塔上的仙人到底是谁?你是不是参与其中?」
莲波闭目吸了口气,然后微微摇了摇头,依旧什么也不说。
青檀急道:「那你告诉我,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莲波默然片刻,「我只能告诉你,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替阿爹报仇。」

第43章 43
任凭青檀怎么劝说,莲波再也不肯吐露一个字。青檀只好放弃追问,闷闷不乐的回到自己房里。
莲波虽然没有正面承认自己和仙人有关,但她那句话其实已经暗示,她的确参与其中。
让青檀迷惑不解的是,如果她想要给阿爹报仇,直接告诉沈从澜凶手是谁即可,为何要绕那么大一个圈子通过仙人之口去指明真凶?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让世人相信人间真有神仙?
那她又是如何知晓楚子长是凶手的呢?
江进酒这段时间一直派人在暗中跟踪莲波,未曾见到她有接触到江湖人士或是不明身份的人,她看上去就和寻常普通的女郎一样,除了打点书坊的生意,深居简出。她不可能在外面四处打听消息,更不可能亲自去调查凶手,到底是谁在向她通风报信?是刻工常福?
让人费解的是,常福甚至比莲波还要深居简出,吃住都在书坊,平素除了书坊里的刻工印工和安叔,唯一接触书坊外的人,便是他的兄弟常笑。
恰好李虚白和蓬莱被困京城的时候,常笑曾来书坊找过莲波。难道说,李虚白和蓬莱和仙人没有关系,真正有关系的人是常笑?
青檀思来想去,毫无头绪,索性换上夜行衣,去楚家探探情况。晚饭时,她已向林氏打听了楚家的地址,如无意外的话,楚子长应该还住在楚家老宅。
冬夜万籁俱寂,街上一片黝黑,青檀来到西城,轻而易举找到了楚家老宅。因为,唯有这座宅子不仅院内亮着灯,前后门各有三名衙役把守。
青檀心想,沈从澜这一招不错,一来可以防备三家上门寻仇。二来以「保护」为名,派人看着楚子长,防备他悄悄溜走。虽然三家人都觉得楚子长不可能是凶手,但仙人断案从未失误过,他到底是不是凶手,谁也不能轻易下定论。
青檀跃上围墙,踩着屋脊疾步掠过,把楚家的前院后院,粗略扫了一遍。
前院的廊檐下,坐着两名守夜的家丁,内院的最后一排应是楚子长的寝房,正中一间屋子的大门外居然也守着两个人,怀里还抱着刀,一看便是身负武功的练家子。
林氏说楚子长因妻儿惨死,深居简出,甚至想要出家为僧。既已看破红尘,为何还如此小心惜命?门口有官府派来的衙役值守,他竟还在院子里设了两道防线。
青檀悄然潜进前院的几间屋子,其中一间是楚子长的书房。
四壁空空,书案上的砚台和笔架,看上去已很有些年头。书柜虽一尘不染,摆在柜上的书,却是一副很久无人翻动的模样,打开之后一股发霉的味儿,显然多年未曾晒过,装订的棉线也烂了,一碰就散。难道他辞官回家之后就彻底不再碰书了?
青檀离开书房,悄然来到后院,故意朝庭院里扔了一个小石头。动静虽不是很大,但是深夜太过安静,声音被放大了好几倍,守着房门的两个人即刻提着刀冲到了院子里,左右查看。
随即,正中那间房门打开,一个男人手中提剑,阔步走了出来。灯光下清晰可见右脸有掌心大小的一块疤痕,显然他便是楚子长。
青檀冷眼打量着他,方才屋内一团漆黑,他居然还没睡?衣服穿的齐齐整整,难道是和衣而卧?
提着剑的楚子长看上去犹如惊弓之鸟,脸上的伤疤,因为紧张恐惧的表情,而显得有些狰狞。
他低声问两名护卫,「刚才什么动静?」
「可能是只猫。」
「员外安心睡吧,有我们在不会有事的。」
青檀悄无声息地站在屋顶上,盯着楚子长的面孔,可惜,脑海中有关被绑架的记忆丝毫不见勾起来。
沈从澜已经专门派人叮嘱过三户人家不可贸然上门寻仇,并派了衙役守护他,他居然随身带剑,和衣而卧。门外还守着两个会武功的人。显然他是在提防有人趁夜前来刺杀他。
被他提防的这个人肯定会武功,且武功高强,门外的衙役和院子的家丁,根本不是其对手。所以他才不放心地在房门外还安排了两个人守夜。
当下有可能找楚子长报仇的无非就是孟,贾,楚,这三家人。孟家和贾家都没有这样的人,难道,他提防的人就是自己?
青檀想到这儿,不由一怔,瞬即脑子里蹦出来一个念头,楚子长怎么知道她武功不弱?莫非那天在城外埋伏暗杀她的第二波人,就是楚子长派去的?
那天他们全都蒙面,只有在交手时才会认出来到底是不是那天的劫匪。但一旦动手必定会惊动前后门的衙役,青檀不想误伤官府的人,于是忍下冲动,悄然离开。
青檀翌日吃过早饭便去了县衙,告知衙役,洪英七年的绑架案她有重要线索需要禀报知县大人。
不多时,衙役把她领进大堂。见到沈从澜,青檀上前行了一礼,「沈大人,我想私下禀报。」
沈从澜把她领入后堂,青檀直言不讳道:「沈大人,我昨夜去了一趟楚家。」
沈从澜面露惊色,忙道:「二娘子切忌不可轻举妄动。楚子长是有功名在身的人。」
青檀十分冷静,「放心,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去看看害死我阿爹的人长什么样子,看能否记起来绑匪的样貌。」
「可曾记起来?」
「记不起来,不过我发现了楚子长的可疑之处。」
青檀将昨夜发现的疑点,条理清晰地一一讲述完毕,最后说道:「我想请沈大人查一查,洪英七年,他是否曾暗中潜回过幽城?绑架发生在上元节,如果他从青城赶回来的话,腊月便要动身。如果查明腊月正月楚子长不在青城,那主谋应该就是他。」
沈从澜没有回复她的提议,稍停片刻道:「其实,凶手我已经找到了。在孟家收到仙人信之前。」
青檀一怔,「是谁?」
「楚子长的弟弟,楚定坤。」
青檀急问:「他现在何处?你为何没有抓捕他?」
沈从澜:「因为,他已经死了。」
「死了?!」青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眸中喷火地盯着沈从澜,「你确定他就是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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