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遥以为他是去买些吃的之类,便随口应“好”。
小贩显然还认得他们,热情地问她:“仙长,您想做什么款式的啊?”
“我想做两个孩子,五岁左右,一男一女,”方遥认真描述,“女孩子可爱一些,竖双丸发髻,男孩子文静一些,半束发。”
“……”
她的描述太过笼统,但看得出已经尽力了,好在小贩很有经验,心领神会,没一会儿,两个糖人栩栩如生在小贩手里塑造成型,粗一看,倒还真的有些像阿正和阿圆。
方遥心满意足地接过俩个糖人,但离宗地的路程很远,她怕糖人化了,于是装进了储物袋里,储物袋里流速静止,完全不用担心食物会变质。
正想付钱时,她在储物袋里翻找了一通,面露尴尬,心道坏了,她身上没有带太多铜钱的习惯,之前官府给的银两悬赏也没收。
“仙长,这俩个糖人就送给你了,”小贩看出她的窘迫,忙道,“我表婶子的闺女,也被那妖物掳走了,若不是你,孩子的命都没了,你付钱我跟你急!”
“谢谢。”方遥心里记着了这糖人摊位的位置,想着下次出任务经过时再过来还上。
她转过身,看到马车周围的景象,面露疑惑。
谢听正在指挥四五个伙计打扮的人,一盒盒,一箱箱地往马车上搬东西。
有的盒子没有封盖,里面发簪钗环耳饰装得满满当当,金的银的翡翠的白玉的琉璃的,在日光下熠熠生辉,闪到晃眼,引得周遭路人纷纷侧目围观。
“这玉锦阁是打算搬店面了吗?”某路过的行人喃喃自语。
“公子,这车里好像放不下了,剩下的怎么办?”伙计点头哈腰地询问谢听。
车内的空间本就不大,几个箱子塞进去,便显得狭窄局促,地上还摞着十几个箱子没装进去。
谢听思索片刻,桃花眼微亮,过来扯了扯她的袖子:“阿遥你的储物袋呢?这些都放进去。”
方遥:“……”
小贩:“……”
【??作者有话说】
谢听:老婆求夸。
阿圆(叉腰):我就说了爹爹有钱。
“送你的。”
谢听发现她好像并不怎么惊喜, 眼里求夸的亮光暗下来,逐渐变得不确定:“你不是说,女孩子都喜欢?”
“……”
方遥没想到他会因为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就买了这么多箱子首饰。
“我是例外。”她揉了揉眉心道。
她也不是不喜欢这些, 而是嫌麻烦。这些步摇、耳饰不但打架时不方便, 还影响听觉。
而且这些也太多了点, 八百年也戴不完啊。
她对那些伙计们说:“抱歉, 这些我们不要了。”
伙计们一脸为难,看向谢听:“公子,这……”
“阿遥……”谢听欲言又止。
方遥发觉了他脸上的失落,从敞开的盒子里, 拿了一支白玉簪子:“这支留下, 其他的就退掉吧。”
伙计们只好撸起袖子, 把刚搬进车里的箱子又抬了回去。
“给我六十文。”
方遥拍了拍明显情绪低落的某人, 后者依言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大银锭子。
“……”
“没有铜板吗?”
“没有。”
方遥只好把这枚大银锭子拿给糖人小贩。
“仙长,那这……我就收下了哈。”小贩尴尬地挠了下头。
这仙长的道侣这么有钱, 他还充什么大方,不收白不收。
之前见他们这对夫妻,小贩还以为谢听是个靠美色攀上仙长的小白脸,这么看来,还是个有钱的小白脸啊。
能一口气买下整个玉锦阁的首饰讨娘子欢心, 顺梁首富都没这么大手笔。
小贩把整个零钱箱倒空了,找了一堆碎银子, 方遥又把这些碎银子塞回给谢听手里, 继而上了马车。
伴随着车夫抖动缰绳, 车轮再次前进滚动。
车厢里的氛围却比先前沉闷了许多。
谢听还是靠在原位, 纤长睫羽微垂, 遮住眼中光彩,薄唇轻抿,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方遥感觉到他有一点不开心了。
献殷勤被泼凉水,换谁可能都不太高兴。
“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方遥主动开口,心平气和地同他解释,“发簪不是必需之物,我平时也不常戴,一支就够了。”
“心意比礼物本身重要。”
她说话时语气不自觉地放软,有一丝哄人的意味。
面前的凡人也很好哄,桃花眼微转,坐姿挺拔了些,可仍有些不解地低声念叨:“一支怎么够,换着戴的都没有。”
他对待至亲之人,习惯什么都要给最好的。
在妖族王城,俩崽崽喜欢玩,他就命人给他们建了两座宫殿,里面堆满了俩崽崽的玩具。阿圆喜欢吃一种只长在妖族地界上名为重明的果子,他就划出去十座山头,只种重明果。
俩崽崽便是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办法摘下来。
更何况是对方遥。
方遥忽然想到什么,蹙眉问他:“我记得认亲的那一天,你说带着俩孩子一路赚盘缠,故才这么晚来灵霄宗,怎么现在又有钱了?”
“……!”
百谎必有一疏,谢听身子一僵,没想到她还记得这种细枝末节。
镇定思量过后,谢听觉得比起狡辩,不如选择坦白,更容易博得好感。
他酝酿情绪,停顿片刻,薄唇轻启,温润的嗓音里带着些自知有错的懊悔,还有些许无可奈何的委屈。
“当时我怕你当时不认我,或者只认下孩子,要赶我下山,所以骗了你。”
“我不缺钱。”
“也不会让两个孩子跟我受苦。”
“你看他们长得白白胖胖的,哪里是穷养出来的?”
“……”
方遥被他几句话,问得语塞。
说得她好像是个要留子去父的“渣女”。
虽然她当时确实有那么一瞬间的念头,想要只留下孩子,毕竟当时并不知他带崽找上门的目的,是不是想要用孩子来换取什么。
当然现在知道不是了。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方遥也察觉到,这个凡人并不似在她面前表现出来这般温良恭顺。
不管是堵在门口让袁成秀滚,还是当初蓄意卖惨惹她心软。
像一只小心翼翼藏着自己尾巴的狐狸,时间一久,不经意地露出马脚。
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反倒觉得这样的他,好似更真实一些。
方遥轻抬眉眼,清凌凌的目光对上他:“那你还有没有其他事瞒着我?”
谢听下意识地眨了下眼,又觉得此举太显心虚,须臾后,眉眼无波无澜,镇静如山,唇角浅笑轻扯:“……没了。 ”
方遥点头。
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这些小打小闹,她都可以依着他,睁只眼闭只眼。
一聊到此事,谢听的确心虚得厉害,于是转移话题:“阿遥,我饿了。”
方遥并不知道这月余他都陪在她身边,寸步未离,一直都没有进食过。
她从储物袋里掏出辟谷丹来,谢听瞥见那灰棕色的丹丸,表情有一丝嫌弃:“不吃这个。”
太难吃。
马车正行驶在顺梁最繁华的主干道上,各类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街边各种面点小吃的鲜热香气,透过窗纱飘进来。
“阿遥,我想吃那个,”他眉眼微动,净白的手指遥遥一指街边人气很旺的馄饨摊,“没有吃过……”
谢听此时的人设在方遥心里已经变成:爹娘早亡的富家公子,空有金山银山,却从未逛过集市小摊,看什么都稀奇。
方遥心里想着早点回宗,但话到嘴边,却是无奈收起辟谷丹,清声对车夫道:“停车。”
景郁从师父那里请教明白了阿正的问题,到上阵法课的那一天,他担心光靠自己说,崽崽们无法理解,于是干脆用实验来证明。
他画了两张聚气阵符,一张散气阵符和一张少了根阵骨的散气阵符。
他先将两张聚气阵符用灵气激活,吸收周遭无形的灵气往阵眼里汇聚,形成了两个小小的气旋。紧接着又激活了一张散气阵,瞬间压制住了其中一个聚气阵引起的涌动,使其恢复平静。
而那张少了一根阵骨的散气阵,在注入灵气后,过了没两息,就瞬间连符纸都被聚气阵搅得四分五裂。
“所以这根阵骨的作用,就是稳定阵法结构,不然无法使阵法成型。散气是倒行逆施之法,如同水往低处流,是自然形成,无须多费力气,而要想让水往高处流,就得借用额外的手段。”
景郁用理论结合实验,讲的很是细致,阿正本就聪明,一点就通。
“小师叔,我懂了。”
阿正抬头看着景郁,发现这个小师叔也没他想得那么弱,在阵法上还是很厉害的,眼里闪烁崇拜的光彩:“小师叔,你懂好多,原来阵法有这么多神奇之处……”
被崽崽用这么布灵布灵的眼神看着,景郁不由得意地扬眉:“那当然,阵法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学无止境,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阿圆掐着下课的时辰,手里拿着纸鸢,跑过来找景郁:“小师叔,给点灵气么,我想去放纸鸢。”
景郁低头一看,纸鸢的背上贴着两张符纸,虽然阵纹画得歪歪扭扭,但是结构都没有错,俨然是一个完整的聚气阵和减重阵。
只要用灵气激活一下聚气阵,聚气阵就会自动吸收周围的灵气,供给减重阵。纸鸢本身就没什么重量,再加上减重阵,聚气阵的气旋会托着纸鸢升空,就成了可以不用技巧扯线的自动风筝。
景郁很诧异,他都没有教给他们阵法组合,这小丫头就自己想到用阵法的特性搭配组合了?
这几日风那么大,纸鸢总是放不高,阿圆学以致用,就想到了这个法子。
“小师叔,不用多,就一丢丢灵气就好……”她还以为景郁的沉默是不愿意给灵气,伸出肉乎乎的小拇指比划了下,声明自己只要一点点:“拜托,拜托。”
景郁拿她没办法,笑骂:“你这个小机灵鬼,心思都用在玩上面了。”
一边说,一边掌心贴上阵符,送了一缕灵气进去,这些灵气足够聚气阵维持两个时辰。
“谢谢小师叔,哥哥走,我们去放纸鸢啦。”
阿圆一手拿着纸鸢,一手拉着哥哥欢快地跑出院子。
用双阵法加持过的纸鸢羽翼都在微微地震颤,拿在手里就像一只鲜活的鸟,阿圆生怕自己一松手,这纸鸢就自己飞了。
俩崽崽来到山顶空旷的地带,以前放纸鸢都要漫山遍野地跑着扯线,现在这纸鸢只要绑上棉线,一松开手,立刻就冲上了云霄。
阿圆合掌惊叹:“哇,哥哥看,纸鸢飞得好高!”
俩崽崽交换着玩纸鸢,玩在兴头上,线越扯越长,都快把纸鸢放去了层叠的云层里去。
“咦?”
此时,灵霄宗的云端上空,正有一个身穿玄衣的长者经过,他正慢悠悠地御剑往主峰赶,余光忽然发现有个东西从旁边飘过,他侧目一看,意外地发现竟然是一个纸鸢。
他出门云游许久,如今宗里的弟子们竟这般有童心,都开始放纸鸢玩了?
不过,这纸鸢飞得也太高了些吧?
纸鸢放的太高,就有些不太受控制,收回来也需要更多的力气,阿正对妹妹说:“我们往回收一收吧。”
“好。”
俩个崽崽合力一起把纸鸢往回收,收到一半,忽然一阵斜风吹来,纸鸢瞬间被吹得偏离,挂在了旁边高大的树枝上。
阿圆一着急,下意识地往下扯,却不料分叉的树枝勾住了纸鸢的竹骨,扯得树叶簌簌掉落,绵线被扯断,纸鸢还挂在树梢。
“……”
俩崽崽看着手里的断线,双双呆愣住。
这可怎么办?
阿圆丧气又难过:“这可是二师叔亲手给我们做的纸鸢。”
“我上树看看能不能拿下来。”阿正说。
俩崽崽无论是爬树和下河都很拿手,阿正手脚并用,很快就灵活地攀到了树干的高处,但奈何他的手太短,伸直了手臂,够了几次都没有够到。
阿正尝试无果,无奈之下,只好先从树上下来。
俩崽崽眼巴巴地抬头看着挂在树上、可望而不可及的纸鸢,背影可怜萧瑟,落寞极了。
在他们后方的另一侧,玄衣长者御剑立于半空中,他被那纸鸢吸引过来,发现竟然是两个刚及膝的孩子在玩,不由地驻足多看了两眼。
碰巧目睹了纸鸢被挂在树上的全程,他想着做个举手之劳,帮他们把纸鸢取下来,却见其中一个小孩子拔出了腰间的小木剑。
阿正想用剑气将树枝斩断,但卡在树枝上的纸鸢羽翼还在震动,如果斩落树枝,没了遮挡,纸鸢很可能就飞向空中,再也拿不回来了。
当然,还有一个方法,便是等纸鸢上的聚气阵灵气耗空,再斩落树枝,但这样的话,他跟妹妹就要原地等好久,今日就彻底玩不成了。
玄衣长者也发现了阿正的意图,神色变得饶有兴致起来,静静观察着这个孩子会怎么做。
又是一阵清爽的微风吹过,阿正看着纸鸢上贴着的阵符被卷起了一脚,眼中光芒闪烁,似乎有了注意。
他高举起剑尖,对准树梢的某个方向,气沉丹田,脚尖微转,木剑划出一道圆弧,剑气出手。
阿正手中这一起势,玄衣长者便认出来,他用得是凌霄剑法第十三式。
第十三式是以手臂和肩膀借力运气打出,是所有剑招里攻击距离最远的,如果换成别的招式,以这小娃娃能使出的威力,还不一定能够到那根树枝。
他此招一出,玄衣老者便知他不是随意为之,而是学会了凌霄剑法的所有招式,从而选择了其中攻击距离最远的一招。
瞬息之间,看不见的剑风划过,空气中传来树枝断裂的声响。
半截树枝勾着纸鸢缓缓掉了下来,落在地上,最后飘下的是一张被剑气洞穿的已经失效的聚气符。
阿正找了个刁钻的角度,同时击中了纸鸢上的聚气符和上方勾住的树枝,没了聚气符提供灵气,减重符也不再发挥作用。
俩崽崽顺利拿回了纸鸢,阿圆甜声吹捧:“哥哥,你的剑法好准呀!”
“看看纸鸢坏没坏。”阿正说。
“好好的,一点都没坏,就是阵符没有了,”阿圆拂去纸鸢上的灰,问哥哥,“我们先玩,还是回去重新画一张阵符贴上?”
“先玩吧,今天的风似乎还挺大的,没有阵符也能放得起来。”阿正说。
那上面的阵符竟然也是这两个小孩子画的?那阵纹歪歪扭扭,的确像是小孩子的笔迹。
玄衣长者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不对,重点是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能打出这么精准的剑气?
玄衣长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震惊哪个。
俩崽崽商量完,继续愉快地去放纸鸢,一个负责把纸鸢抛去天上,一个负责跑着扯线,元气十足,在空旷的草场上又跑又跳。
这俩孩子……
玄衣长者笑了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俩崽崽一直玩到了日薄西山,才意犹未尽地回了家。
他们刚跨过院门,院落中相对坐在石桌前的两个身影印入眼帘,俩崽崽愣双双一愣,加快脚步,欢呼雀跃地飞奔过去,扎进他二人的怀中。
“爹爹!娘亲!”
方遥和谢听一人伸手接住一个。
“爹爹,娘亲,我好想你们呀……”
“你们怎么离开了这么久,说是只离开几天,结果现在才回来,爹爹是骗子……”
阿圆越说越委屈,眼底已经开始酝酿泪花了。
“抱歉,不怪你爹爹,是娘亲临时有事耽搁了。”方遥蹲下来,赶紧安抚要掉小珍珠的妹妹。
她此次下山,没想到会临时突破,连带着把谢听也拖住了。
不过说起来,回来的路上,谢听全然把归程之行当成了游山玩水,一会要吃这个,一会儿要买那个。
方遥没办法,一路走走停停,本来半个时辰就能走过的集市大街,他们花费了大半日才走出去,若非如此,还能早回来一两天。
“你们这些日子,有没有好好听师叔们的话?”
方遥发现阿圆身上鹅黄色的双绣小裙子,是以前没见过的款式,头上梳着的发髻整齐利落,两侧还有掺红绳的麻花辫垂下来,发包旁别着两只玉制小蝴蝶,娇憨可爱,一看出自苏明画的手。
俩崽崽动作统一地点头,他们可太听话了。
“我们没有闯祸,更没有惹师叔们生气,师叔都夸我们学东西很快……”
“没错,二师叔跟我们做了俩把木剑,做了纸鸢,三师叔还带我们去下山逛街,给我买衣服,编头发……”
看来他们不在的日子里,几个师弟妹把他们照顾得很好。
方遥姑且信了他们没有闯祸的话,从储物袋里拿出两个糖人,给俩崽崽一人递了一支:“给你们带的礼物。”
“娘亲,这是什么?”
“这是用麦芽糖做的糖人。”
俩崽崽看着手里的糖人模样,竟然是他们的缩小版,琥珀色的糖人在阳光下晶莹剔透,诱人极了,淡淡清甜的麦香气直往鼻底里钻。
“糖人,”阿圆亮晶晶的杏眼转了转,“可以吃?”
“可以。”
话音落,方遥还没来得及制止,俩崽崽同时张开嘴巴,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下。
俩崽崽表情瞬间凝固,皱起小眉毛,腮帮因为使力嚼动而鼓起,露出与谢听第一次吃糖人时的同款表情。
“唔,粘牙……”
【??作者有话说】
#清冷剑修和她的狐王娇妻#
◎有点伤自尊。◎
阿圆咬下来的糖块, 甚至粘在了她的牙床上,手里剩下的糖人和嘴巴之间扯出长长的糖丝。
方遥手忙脚乱地拿出帕子给她擦嘴巴。
谢听在一旁笑得不行,方遥瞥了他一眼,后者收敛了些, 清清嗓子, 一本正经地教导崽崽:“糖人不能咬, 要舔着吃。”
俩崽崽被爹爹毫不留情地嘲笑, 心里有点气,但嘴巴里甜蜜浓郁的味道又让他们愉悦欢畅,眉眼弯起。
“娘亲,糖人好好次……”
阿圆的小珍珠早就憋了回去, 抱着糖人一本满足。
方遥心下好笑, 崽崽们真的和某人一样好哄, 一块糖就满足了。
“那娘亲还有事, 就先走了?”
他们回到宗地,第一时间就来看了俩崽崽, 趁着日头还没落山,她还得去向师父回禀。
“好。”
俩崽崽已经习惯了娘亲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边一个,乖乖靠坐在谢听的腿边吃糖人, 黏糊糊的糖丝不小心蹭在他身上,男人也浑不在意, 拿帕子继续给崽崽们细致地擦嘴巴。
方遥见状放了心, 御剑去往主峰执事堂。
她一进大殿, 发现虞望丘正和一个玄衣长者相谈甚欢, 笑声在殿外都能听见。
方遥面露惊喜, 上前道:“师叔,您回来了。”
玄衣长者便是前阵子外出云游的乌长老乌穆,他见方遥来了,亦是笑容亲切:“遥儿,这才多久没见,你就突破元婴了。”
乌穆是虞望丘的师弟,按辈分,方遥管他叫一声“师叔”。
他外表上看是个三四十岁,一派仙风道骨的帅大叔,然而实际的年龄,并不比虞望丘小上多少。
虞望丘其实本身也不老,只是他身为一派掌门,格外注重自己的形象,偏喜欢往老气横秋里打扮,用他的话说,这样更显得稳重和高深莫测,年级轻轻时就蓄起了长须,方遥还无意中撞见过师父偷偷用雪玉膏把胡须染白。
“谢师叔夸赞,只是运气而已。”方遥谦虚道。
“你平日里多爱钻研剑术,修为也能有这般长进,很不错。”虞望丘嘴上只说“不错”,但脸上那副为自家徒儿自豪的笑,是藏也藏不住。
问过她修为,虞望丘谈及正事:“徐知府的来信说,作乱的妖已被清剿,那妖是什么来历?”
“禀师父,顺梁作祟的妖乃是四只骇鸟,身上有残留的锁链痕,可能是从妖界叛逃出来的罪妖,其中一只妖身染了冥纹。”
在座的二人皆是一惊,虞望丘连忙问:“你可有受伤?”
“弟子并未受伤,弟子此行还遇见了金阳宗的几个大弟子,合力将其斩杀,金阳宗有人受伤,但幸好都未感染冥纹,那骇鸟妖的尸体也就地焚烧了。”
“那便好。”
虞望丘松了口气,那幽冥之气一旦感染,便是神仙难救的将死之人。那些冥纹能逐渐操控和侵蚀人的意识和思想,连化神期大能都束手无策。
等冥纹遍布全身,就会成为所谓的幽冥信徒——一个没有自我意识、彻头彻尾的疯子。
乌穆斟酌着开口:“我此行外出云游,途径许多城镇,倒是未听说有关冥纹之事。”
但话刚出口,他又话锋一转,“不过那些幽冥信徒近年来人数扩增得很快,迟早不满足于呆在西北,的确是个大隐患。”
更让人心生警惕的是,此次感染冥纹的是一头妖,却出现在人族的地界,肆意屠伤人类。幸亏这次是派了方遥前去得以顺利解决,若换成其他弟子,很有可能感染受伤。
这其中的弯绕,颇有些细思极恐。
万一,妖族和幽冥信徒联手,那对人族而言,可是大麻烦。
“妖界那位尊主最近似乎深居简出,也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对幽冥界的态度有些模棱两可……”虞望丘思忖道。
虽然他心生顾忌,又觉得现在未雨绸缪太早了些。毕竟妖族没有动作,只是一头感染了冥纹的妖在作恶,已被方遥除去,什么都还没发生。
他不禁往好的方向猜测,或许,那头骇鸟妖出现在顺梁只是偶然?
“此事我会另外安排弟子调查,遥儿,你就不要插手了。”虞望丘思虑半晌,下了结论。
“对了,”他问方遥,“你此行可见到了金阳宗大弟子袁成秀?”
方遥点头。
“听说他前些日子也破了元婴境,你若在宗门大比对上他,有几分把握?”
距离下届宗门大比还有半年多,袁成秀和方遥是老对手了,虽然之前袁成秀一次也没赢过,但听说他提前突破了元婴,虞望丘不免有些担心。
修为这东西哪怕高一个小境界,实力就会相差很大。
方遥保守地说:“七成。”
虞望丘满意点头,他知道方遥的性子,从来话不说满,她说有七成,那实际上怕是有九成。
“你乌师叔回来了,以后无需你代上剑道课,你刚突破,境界还不稳固,眼下离宗门大比还有半年,这段时日你要把修炼放在第一位,不要为旁的事分心,势必要拿下此次大比的魁首。”
“是,弟子明白。”方遥应下。
乌穆此时想到什么,问虞望丘:“师兄,我刚才在凌云峰顶,看到俩个五岁左右的小孩子在放纸鸢,似乎是双生子,他们不知是哪家弟子的孩子?”
宗里不会收年纪这么小的弟子,那俩孩子只可能是弟子们的孩子。
虞望丘看向方遥,凌云峰顶,五岁的小孩子,双生子……
除了她家的那俩娃娃,还能有谁?
“师叔,你说的是阿正和阿圆,是我家的。”方遥适时回道。
乌穆震惊且疑惑:“你的?你亲生的?”
见她肯定点头,乌穆满头雾水,他这才出去云游三年,走的时候,方遥还是孑身一人,怎么一回来,她倒蹦出了两个五岁的孩子?
“此事说来话长……”方遥有点紧张,“他们可是有调皮捣蛋,冲撞了师叔?”
“那倒没有,”乌穆摆摆手,解释,“我是看那男娃娃剑道天赋很不错,这么小的孩子不但会凌霄剑法,竟然连剑气都修出来了,想问问是哪家的孩子,可以送来跟我上剑道课。”
乌穆此人剑道天赋奇高,方遥当年学剑时,也受过他不少点拨。
听说师祖当年是有意把掌门之位传给他的,但他性子如闲云野鹤,无拘无束,还动不动就喜欢出门游历,誓死也不愿接替这掌门之位。
就连这剑道课长老一职,也是虞望丘万般恳求他才勉强答应。
这么多年,乌穆只收了一个亲传弟子,便是如今那位负责管理新弟子们的日常起居的师妹解紫云。
据说乌穆当年之所以会收她,也是因为早些年,解家与他有些渊源,欠了人情。
除此之外,难得看到他主动说,想让哪家孩子来上自己的课。
“前几日,景郁还来问我,说在教那俩娃娃识字和阵法,现在怎么连剑法也学会了?”
虞望丘想着他那俩徒孙还小,就没想操心过他们的学业,寻思过两年再说,熟料这俩孩子进度这么快,连剑招都学上了?
“阿正他是天生剑心,所以学剑招比寻常孩子快许多,”方遥顿了顿道,“我已经嘱咐守拙,尽量慢些教他剑招了。”
乌穆失语:“天生剑心?”
再看整个大殿里,只有回荡着他一人的惊叹声,虞望丘泰然自若地还喝了口茶。
“师兄,你早就知道?”乌穆问。
虞望丘摇头:“我也是今天才知。”
“那你为何如此淡定?”
那可是天生剑心啊。
“因为……习惯了。”
虞望丘若是第一天得知阿正是天生剑心,只怕会激动得蹦起来。
但比起那日在主殿测灵根的震撼来,虞望丘觉得天生剑心这种天赋,出现在他那俩天才徒孙身上,也不奇怪。
他悠悠道:“阿正那孩子跟你一样是极品金灵根,阿圆那孩子是个无色灵根。”
而且还是有十七个气窍的玄阴之体。
“……”
乌穆第一次被俩孩子凡尔赛到了。
虞望丘想了想,放下茶盏道:“这样吧,从明日开始,让阿正阿圆跟弟子们一起去旁听大课,若是跟不上,再慢慢教……”
方遥应下。
她心想这也是件好事,这半年来她要专心巩固修为,好应对半年后的宗门大比,只怕没法像以前那样天天带崽崽们识字学剑了,也不好总麻烦师弟师妹们,让崽崽们提前入学,上上大课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