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忘了我,不然……”
甚至,她很想瞧瞧要是自己看到了他的脸又如何,在?他这样故意钓鱼的亲近下,不也是很容易做到嘛。
当时,他好像还没有确定是不是一定要让她看清楚自己。
所以那只手勾住她的下巴后,那双低垂的眼睛还没来得及抬起,一阵晕厥的感觉就已经沉沉地挤入脑子里边。
他做了什么!!!
但在?这个时候晕过去,的确也是令她很不爽。
青衣少女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可都是失败了,那种沉重?的负担坠在?眼皮子上边,令得她再?也撑不住地倒向前边。
倒在?了白衣青年的怀里。
他皙白的手指慢慢地划过她凝脂般的肌肤,脸上的神情越发幽暗,融入了这窄小?的地牢里边。
暗卫看着这一幕,都感觉到了那种难以言说的气?氛。
他踌躇了一会儿,虽然是知道这位主子的性子,但一想起殿下的吩咐,还是大?胆地说了出?来:“主子,主人已经答应了白质子的条件,协议达成,请您放手……”
暗卫这话才说了一半,就察觉到了明清玉望着他那种视线,几乎令他胆寒。
“……我知道。”
明清玉却?没有放手,反而是直接抱起了这个青衣姑娘。
她真?的还很小?,也很轻。
路过走廊,望着她那张俏脸在?火把里清晰了起来。
大?堂里,手里拿着一把桃花折扇的白秋园已经等了一会儿。
他的目光落在?了走出?来的白衣青年身上,他怀里抱着的姑娘,就正是他这一次的目标。
“风二公子。”白秋园嘴角带着些假笑,正面对白衣青年那张艳丽得带着些冷意的神容。
他手里折扇捏了起来,这是他看中的猎物,若在?他人的手里,岂不是就是在?嘲讽他无用。
“白质子。”明清玉淡地问候,语气?却?犀利:“你和我哥达成了什么协议?我听?说你为了那位伯爵府的千金,故意接近这位月魄姑娘。”
明清玉却?嘲讽般地道:“难不成现在?是看上她了?所以来一场英雄救美。”
明清玉的话语刺耳,但是白秋园却?好像没有受到一丝的影响,眼睛里头?还是笑眯眯的。
“风二公子,我和你家?哥哥做了生意,具体是什么,就不便向你透露了。”
白秋园大?步走近,伸出?手来。
明清玉眼眸微暗,没有动作。
白秋园直接从他怀里抱走了那熟睡当中的青衣姑娘。
在?怀里忽然空了什么,就连心里也跟着空落落了起来。
那种怅然若失的滋味席卷了明清玉。
但白秋园瞥了他一眼,带着很明显的敌意。
明清玉眼尾一动,不怀好意地恶声恶气?:“那你可要好好演一出?戏了,否则……被她发现……”
明清玉没有接着说下来。
但那种恶意,白秋园岂能不明白。
他很不爽,但是也很清楚,这个人他不能动。
而其实明清玉的这句话,也正是白秋园内心隐约有过担心的。月魄是什么人,和他一样,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况且,他今天还提醒过她公主府的事,遇上被劫,又是他阴差阳错地救了,想不怀疑都难。
“风二公子,这可不是你该担心的事!”他桃花眼一挑,没有了往常那样风流不羁,款款多情,那种冰冷忌惮却?也一点不假。
白秋园抱着怀里的姑娘,转身离开这破落的寺庙。
身后明清玉看着他们。
白秋园低头?瞧了一眼怀里安静的姑娘,比起这样的安静,其实他还是更喜欢那个牙尖嘴利、冷淡淡漠的她。
白秋园道:“你啊你啊,都是为了你,我才和那风大?公子做了一个约定,你若还是冤枉我,那我可真?就亏死了!”
在?提醒过她公主府的事后,白秋园是气?急地离开了,开始走了一半路,就看见了公主府的马车,于?是他也折回,让塔里跟着。
就在?巷子口前,发觉她被劫。
塔里发觉了这是前燕的人,他去找了那位风大?公子,这才把给换了过来。
“你到底做了什么?”竟然就连前燕的人也盯上了一个小?小?的医女?
当然,此?刻,好好地演一出?戏才该是他最要担忧的事情。
塔里在?马车前等着,已经入夜,这边是荒废的坊内古寺,没有人烟,在?这夏夜倒也是十分?的萧索。
月亮如银盘挂着。
漆蓝天空。
不时地传来几声猫叫。
今夜全?城颇不太平。
在?萧朗阳去东市接清池,听?说她被公主府的人接了。
又跑到了公主府,得知人已经走了。
可是来到了荣安王府得知清池没有回来。
他当即脸色就变了,就知道她一定是出?事了!为此?,他甚至时隔半个月终于?再?次入王府,见周无缺和应宇。
周无缺和应宇知道以后,也是眉头?一跳。往往这个时候,她早就回来了。但现在?哪里都没有踪影。
萧朗阳派出?去的人手,始终没有一个好的讯息传来。
才从公主府里出?来的人,就这样活生生地不见了!
“玉真?,你为何不派人送她回来?”玉真?公主得知这件事,也过来了,却?也因为周无缺这句冷冷的询问,委屈到了。
“我怎么没有送她回来。我身边的宫人可是说这小?姑娘气?性大?,自己不愿意的!”
周无缺又看她:“你怎么想起她?”
他很快就继续冷笑:“又是因为那个男人。”
玉真?公主惯常是八面威风的,可在?他这边却?还是个没有长性和头?脑的妹妹,尤其是这副语气?,可把她给气?坏了。
“周无缺,就为了一个小?姑娘,你翻我账!”
这会儿玉真?公主都冷笑:“难不成真?的像是蓉蓉说的那样,你被她给迷住了?”
“玉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周无缺看她很失望。
玉真?公主也懊恼,但一想起他向来把自己的好心当做驴肝肺,也是负气?。
“好好好,我懒得管你这一烂摊子事!”玉真?公主又带着自己浩浩荡荡的仪仗一块儿离开了。
轮椅上的周无缺望着自家?妹妹,叹了一声气?,紧紧皱着眉。
在?城门关之前,也是满盛京地寻人,闹得盛京里的人都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不然不止是荣安王府的府饼,乃至是大?理寺、三法司、巡城卫、公主府的人手都被借动了。
就连那位小?萧将军都亲自在?找人。
“殿下,萧将军,有月魄姑娘的消息了!”
周无缺和萧朗阳都是一喜,随即发现是那位北狄的白质子主动向满城寻人的巡城卫禀告的。
这辆北狄风格的马车就被围在?了路中央。
策马过来的萧朗阳猛然掀开了车帘,就见到了躺在?白秋园怀里的青衣姑娘,他俊脸一下就黑了。
他是习武之人, 自然也是不可能手轻的。
在这火把照亮夜空和周围一切的时?候,这一巴掌也是极响亮,打得人措手不及。
白秋园只是抹去了嘴角的血痕, 笑得妖孽横生,他仍然抱着怀里还未醒来?的少女, 只是那双桃花眼在对上萧朗阳的时?候, 有些寒凉:“小萧将军是情急失态了?”
言外之意便是我不和你计较。
周无缺和应宇这时?也发现这边的动静。
萧朗阳从白秋园怀里抢过那酣睡面软如?桃花的青衣少女, 白秋园当然能?够发觉萧朗阳对自己的那种毫不避讳的厌恶,就像是伸出獠牙的狼崽子。
真是有趣。
“白世子, 此番还真是有劳白世子相助。”轮椅上惯常冷傲的荣安王殿下忽然说出这样客套的话,令得白秋园都稍感意外了。
虽然来?京城五年了, 但他还是无法忘记当初这个男人给自己带来?的屈辱。
白秋园睫羽微动,遮去了寒意, 款款春风一般的友善:“都是巧合。”
在周无缺那平淡的目光下, 白秋园简单地?讲述了一下自己最近来?到东街医摊看?病, 机缘巧合见到她?被一伙黑衣人打劫,因而?跟了上去, 恰巧救了清池。
“哦。”周无缺又问:“白世子可发觉到了这群黑衣人的底细?”
似盘问又不是盘问。
周无缺虽然双腿不能?行?走, 只能?坐在轮椅里, 但他那一身?的兵戎之气早就化作了更加沉稳的贵气。白秋园能?够感觉到他带来?的那种压力。
而?萧朗阳根本就是不信任地?望着他,要不是周无缺还在,他肯定早就直接逼供了。
“原来?如?此啊。”听完了白秋园的话, 周无缺说:“看?来?只是巧合。”
应宇已?经为清池看?诊过了, 松了一口气,对周无缺两人说:“只是呼吸了一些迷药, 过上半个时?辰就该醒来?了。”
只是他惯常万物不上心的脸庞上此时?多?了一抹思?量之色。
“应先生?”周无缺发觉了。
应宇笑了笑:“没事。”
应宇又朝白秋园道:“多?谢白世子搭救。”
白秋园面对长辈的时?候,也是恭敬的。
萧朗阳不以为然地?瞧了他一眼, 心里那种危机感根本就没有消减下来?,甚至他在这会儿还把周围荒废的寺庙都给搜索了一遍。自然就是恨得这群大胆的匪徒牙痒痒的。
当然,他们?都不傻。
月魄可是医女,寻常的迷药怎么能?够迷倒她??何况她?身?上还有七星蛊毒王防身?。
如?今七星蛊毒王虽然也还在月魄的身?上?
倒更像是后面随意挂上去一样的。
萧朗阳又冷冷地?瞥了白秋园一眼,他倒是脸皮厚,硬生生地?也跟到了荣安王府
萧朗阳有些别扭地?走进?了荣安王府里。
香闺兰苑,神仙香销魂,帐中美人梦惊醒。
清池醒来?,仿佛发觉自己失去了一小片的记忆。
她?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水——”
声音有些轻,有些干哑,甚至带着一抹迟疑。于是才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荣安王府里的东萤阁西厢房卧室里。守在两边的丫鬟一听到清池的这声音,便惊喜地?道:“姑娘醒了?”
便一个侍奉她?喝水,另外一个出去东萤阁的正厅里禀告消息呢。
不一会儿,清池喝了几口水,稍感轻松下来?,便听到了几人的脚步声急急而?来?,停留在西厢房的帐幔屏风外。
“月魄,你可醒了!可有哪里不妥?”这打头的,就是萧朗阳的。
“月魄姑娘,你若是没事那再好不过了。”这后面一道,轻松写意,笑里就流溢着桃花风流的声线,清池也就迟疑了一下,便认出来?是白秋园了。
后边紧追着,是轮椅辗轧地?面般引人注意的沉闷声音,轮椅上的周无缺倒是没有发话,推着他过来?的西桑倒是问:“月魄姑娘,你今晚受惊了。”
清池略微走神了一下,这才想起她?被劫一事,随着醒过来?的时?间越长,她?脑子也变得越发清晰。在西桑关心的询问下,她?冷静得不像是一个遇劫的少女般把经历过的一一说了出来?,除了抹去了她?认出那人是明清玉外。
白秋园的话和她?的话对得上。
白秋园嘴角一抹自得的笑意,“说起来?都是巧,听说公主要接月魄姑娘,我担心月魄姑娘,也就跟了上去,没想到还会遇上这事。”
清池就怕白秋园怕是和李叹他们?做了什?么计划,可惜不能?在这会儿拆穿他,不然她?之前在明清玉和李叹面前演的一出出戏岂不都是都白费了。
“月魄还要谢过白公子搭救。”
兰闺当中,少女的声线绵甜如?米酒,又多?了一分清冷之色,在这夏夜里徐徐的。
白秋园难得地?怔了一下,随即那抹浪子般的不经心又带上了眼角底。
“今日月魄受惊了,好好歇息。”周无缺骤然道,然后又接着说:“白世子,请——”
白秋园和周无缺转身?离去以后,就是还想继续和萧朗阳说几句话的他,也碍于男女大防、碍于清池身?体,只得怜惜担忧地?说了几句,反正话语之中对白秋园的忌惮很大,觉得这件事和他脱离不了关系。
清池都不知道他是边疆战争陶冶出来?的敏感,还是对白秋园的那种不喜占了上风,误打误撞当中发觉到了什?么。
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白秋园应该不是劫他的人。
至于他是不是和李叹他们?合作了,那暂且不知。
却因清池出的这件事,一直修养了三天。
萧朗阳他们?都像是惊弓之鸟,根本不允许她?出门。
清池闲得无聊正在耳房里搓药丸子的时?候,随侍的宫女忽然赶了过来?道:“姑娘,北狄白世子求见。”
清池的手不得闲,于是这宫人便把白秋园的见贴打开?了给他瞧,风流写意的一丛芍药花,楷书一侧题了一句“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淡金色的书笺,在日光下流光溢彩的美丽。正页便是白秋园求见她?的言辞。
清池撇撇嘴,他怕是跟在李蓉蓉跟前失智了,搞这种玩意儿搞到了她?的面前。
“到哪儿了?”
宫女道:“回姑娘,白世子眼下正在和应先生见面呢。”
清池擦洗了手,便直接往东萤阁的正房大厅赶去,她?身?上还带着药丸子的浅浅苦涩、甘香,糅杂成了一股奇异的香气。这宫女有心劝说清池一句,可又知道她?性子,何况这香气着实奇怪又迷人,虽略不讲究了一些,但月魄姑娘毕竟也是方外人,到也不该和她?们?这些俗人一般计较得这么多?。
“月魄姑娘。”清池过来?的时?候,白秋园正在和应宇说话,瞧着她?走过来?,那双欲语还休的桃花眼真当是落在了她?身?上,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讲。
“白世子。”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总得露出一点笑脸吧。
应宇瞧着他们?,就心底有数了。他看?向清池,然后说:“月魄,白世子是来?看?你的。那天多?亏白世子,你才免遭一难。”
“有劳白世子挂念,我真当无妨。”
“那便好。”在应宇面前,白秋园倒是更装,当然,要是比装,清池自然是从来?不落下乘的。两人寒暄了一两句,清池便针锋相对地?问起了那天是怎么回事,有意试探,但白秋园倒是乐呵呵的,只说是巧合意外,机缘之下救了清池。
“……不过这些人可能?不是针对姑娘,而?是针对荣安王府的。”白秋园似乎是踌躇了好一会儿,才说了这么一句。端详他神态,仿佛这句话他只是在这时?,才猜测般地?说了出来?。也是,他是北狄国质子,若是跟这种事扯到了一起,恐怕不大好,不过在场人谁都清楚,从他巧合之下把清池救了回来?,就注定要被周无缺和萧朗阳怀疑上的。
不过,都过去这好几天了。
这两人都没有半点消息和行?动,也就是说根本就没有查出来?任何东西。
应宇和清池对视一眼,应宇说:“看?来?月魄真是无辜被牵扯进?去了。”
清池愤怒地?道:“那我可真是倒霉!”
这倒像是在娇嗔,叫瞧着的人眼底露出几分的笑意。
白秋园道:“姑娘近来?可还要小心,我看?这群人有点儿疯,还不知道背后会怎么找麻烦。”
他眼睛明亮像是清水,看?不出半点的隐瞒,骂这背后势力的时?候,也是站在清池他们?这边的。可越是这样的人,心就越脏,手段就越黑。
清池惯常在他面前的冰山雪色减缓了几分,花容雪眸,倒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了。
“看?来?是我从前对白世子多?加误会了。”
白秋园不能?不说被惊艳到了,更是在留意到她?可能?就是宫女过去传信就直接过来?,并未换衣衫,身?上还带着一抹奇异迷人的药草之香。也不由地?叫白秋园怀疑,她?是真的对自己改观了,看?来?这一步棋子并没有走错。
岂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过是你来?我往的试探罢了。
为了安全?着想,这段时?间,就连应宇都不许她?出去了。不过她?在王府里闷了一段时?间,正巧应宇要上玄清洞,自然也是得把她?给带上。
日前便是上一任天师道主圆缺道君的羽化诞生祭礼。
应宇虽早就决心和天师道断了,可毕竟圆缺道君于他有养育教诲之恩情,况宁司君再三邀请,他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不过也许是不久前清池遇劫之事,周无缺和萧朗阳都格外上心,所以这次就连上玄清洞都委派了几位军中高手随行?。
狭路相逢,遇上玉真公主的仪仗,金仙观的道童以拂尘揭开?了轿辇的帐幔,从中露出了玉真公主那样美艳玉容。
“原来?是应宇真人和月魄师侄啊!”
她?含笑着说,仿佛早就把之前的事情给忘了干净,就连目光从清池身?上滑过的时?候,也只是冷了一瞬,便温和下来?,如?同一个长辈。当然,毕竟是做样子的,目光也移开?得相当快。
对她?的讨厌也一点不作伪。
清池只唤了一声女君,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玉真公主邀请他们?同行?,应宇笑着以不大妥当婉拒了,和玉真公主的仪仗比起来?,他们?师徒这上玄清洞的样子是十足的寒酸。今日毕竟是天师诞辰,几乎是盛京里的权贵们?都挤上了这座孤寒的道家?丘陵。周围的人都不由地?看?向他们?,极为好奇他们?的身?份。
玉真公主被婉拒以后,脸上那笑意就没了,她?懒懒地?说了一句也罢。那道童也放下了帷幕,随即公主仪仗继续上前。只是跟着的金仙观道人瞧着应宇和清池,那讥诮高抬的眼睛,也像是在说他们?俩不识抬举。
应宇根本没当一回事,清池更加。
应宇说:“我看?小月魄往后还是离她?远点儿。”
清池还是头一次听到一向温和不喜欢干涉他人的便宜师父这样直接和她?说,叫她?离某人远点。
“嗯?”清池可爱地?偏偏头。
应宇瞧着她?,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在她?懊恼的眼神下说:“知道你惹得起她?,不过若是不想要麻烦,还是别惹她?。”应宇的话还带着未尽之意,和玉真公主相处过几年的清池当然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她?呵呵一笑。
应宇和她?一边上山,一边说:“这位女君一颗心都掉在我那师弟身?上。”这算是向清池解释了,她?为何对他们?有这种亲近的态度。
应宇的声音里是不带半点的讥嘲的,只是有些打趣意味。
打趣的对象,可不正是那位名?满天下的琼霄真君。
圆缺道君的祭礼很是盛大,住持祭礼的倒不是道君本人,而?是一位已?经不世出的缺字辈老真君,年愈七十,清瘦得有风韵,留着一撇胡子,当真有世外高人的风范。
就是念经得忒慢,一场法事做到了老半天。
在角落里的应宇和清池看?完了整场法事,清池发现应宇倒是比自己显得还更加事外人。
和在法台上神情悲悯、哀伤,承接老真君经文的嗣弟子就是不一样。
只不过,应宇惯常温和的眼眸里却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很复杂的神情。
“师父……”她?感觉到了不安。
应宇才像是终于回神,不在意地?笑了笑:“好了,总算是结束了,走吧。”
清池诧异了一下,不见宁司君?
看?来?应宇是没有见宁司君的打算,可是就在他们?下山的时?候,却被一位道童给拦住了:“应宇师叔,月魄师姐,道君请二位去后山。”
这道童年轻俊秀,神情平静稍微带着些还未褪去的哀容,却一双眼睛如?同明镜般的干净透彻,可不正是宁司君的弟子瑾澄,这一代弟子当中的翘楚。
清池的眼神被瑾澄敏锐地?接到了,“师姐认识……我?”
清池淡淡地?道:“怎么可能?。你是?”
在清池和应宇的目光下,瑾澄有些腼腆,这才想起自己还未自报家?门。
第174章 五周目(21)
此时祭礼方休, 前边道家宫阙着实热闹,在场的人非富即贵,热络地?寒暄着。
瑾澄带着应宇清池穿过这些?人群, 时不时还收到了这些世家卿贵们的套话,毕竟他可是道君门下唯一的一位弟子。瑾澄很有礼貌风度, 不仅回了这些?客人们, 也丝毫不令清池应宇的的底细被诸人发觉。
琼静琼芳两位道人倒是在看见应宇的时候, 脸上的情绪有些?大。
“琼宇……”琼芳道人有些?惊喜地?唤。
他身侧的琼静倒还是那副严肃的神情,看到应宇就皱起了眉头, “终于舍得回来了。”
应宇无奈地?笑了笑,唤了两位师兄一声。
“这是——”他们的目光又落在了清池的身上, 见她只着一身俗世的青衣,不太确定。
“这是月魄, 我的徒弟。”应宇说。
琼静琼芳打量了一番清池, 清池在他们的目光下岿然?不动, 毕竟前世这两位师叔她再熟悉不过了。
“有点儿小。”
“要好?好?教。”
寒暄了几句以后,得知他们要去后山, 这两位还有事要忙的琼字辈师叔一个是叹了一口气, 拍了一下应宇的肩膀。
一个是略微皱眉头说:“不管如何, 你都该到师父坟前上一柱香了!”
穿过前面的道家宫阙,后山安谧,夏日鸟雀安静地?发出鸣啭之声, 古树参天, 更深处是历代道君的陵墓。换下了一身金紫华袍的宁司君眉心微蹙,似难得地?有些?疲惫, 他从?一条路转了过来,身上简单的蓝色道袍穿出了一种天师风韵, 带着一种气度威严,如是九重天上的神君。
“师尊。”瑾澄率先发现了他,欣喜地?唤了一声。这才引起了应宇和清池的侧目。
他也瞧见了过来应宇和清池,眉宇又放松地?笑,优雅极了:“应宇师兄,月魄师侄。”
“道君。”应宇唤,也在原地?停了下来,等待着他过来。
清池理所当然?地?唤了一声,毕竟也是长辈嘛。
“月魄师侄,似乎没有佩戴上之前那块玉。”他走过来的时候,落下了这么?一句。
清池怔了一下,感?觉那双如镜般洞悉一切的眼睛也往她身上落了那么?一下。
应宇颇有些?意外,然?后想了起来:“哦,道君说的是那次你来王府时给月魄的玉吧,还未请工匠刻字。”
“原来如此啊。”
宁司君又笑说:“那若是刻好?字,师侄千万要好?好?佩挂在身上,它是个好?东西,往后也一定能够给师侄带来好?运。”
好?运?
清池撇撇嘴,是半点不信,她能不倒霉,都是撞大运了。
清池秉持一个听话的小徒弟、可心的师侄,安安静静地?落后了几步,和瑾澄站在一块儿,两位长辈在前边说着话,瑾澄那好?奇的目光就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
“师妹?”瑾澄内心颇有些?好?笑,觉得这个微微瞪起眼睛的师妹也有些?可爱。她可能没和师尊见过几次面吧,也被唬着了。
清池瞧着他,“嗯嗯?”
瑾澄道:“师妹是何时回京的?”
清池道:“不久之前。”
瑾澄道:“师妹也是第?一次来祭拜师祖吧……”
他一问她一答,乖得不行。
短短的路上,瑾澄就已经完全地?接纳了这个从?天而降的师妹。
待到了圆缺道君的坟前,全都肃穆了起来。前任道君羽化之地?,自然?也是风水宝地?里的好?穴,秉承道家元素,完全就是一座修建起来的小道宫。
圆缺道君救百姓于死活当中,扶乱世之社稷,令得道家被开国皇帝立为国教,自身更是大夏的国师。后来先帝登位,对道家只能说是相敬如宾。
长碑十年风雨,镂刻百年霜雪。
应宇叩首十次,直至额头微青。又上了一柱香,敬了先师。
应宇目光温和地?向清池招手,“月魄,过来向你师祖打声招呼。”
清池下意识地?顿了一下,那蓝衣仙人正无悲无喜地?站在右侧,和瑾澄瞧着他们。
清池这一怔,他便以目光垂问。
清池那里敢,当然?是随着应宇跪在坟前,听着他对圆缺道君介绍,手上一柱香也插在香炉之中。“月魄见过师祖。”清池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好?孩子。”应宇夸赞她,然?后扶她一同起来了。
应宇和宁司君在陵墓前回忆了一会儿往日圆缺道君的风采,两人眼角都带上了一些?笑意。
瑾澄挤到了清池身边,俊俏的脸蛋也有些?诧异:“从?来没见过师尊这样笑。”
“笑得这么?轻松?”清池其实也觉得今天的应宇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两人相视一眼,都看得出彼此眼底的意思。这样的相投,倒也亲近了不少。
尔后,宁司君和应宇也一起回前边,正好?这会儿是用膳的时候,他们来了这么?一趟,回去的时候,斋堂想必要安静得许多。宁司君语气温柔地?邀请他们师徒一起到斋堂用饭:“师兄十年没回来了,如今的斋堂可以说是大变样了。”
应宇爽朗地?笑:“十年,毕竟是十年了,如今的斋饭想必也要比十年前的好?吃。”
宁司君怔了一下,笑得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那是当然?。”
清池略微皱眉。
她和瑾澄仍然?是在他们身后,瑾澄就马上给她说:“师妹没来过咱们玄清洞,咱们这斋堂里做的膳食可是整个盛京都顶有名?的好?吃!”
瑾澄还列举出了一堆好?吃的,绘声绘色的,瞧着她。
清池也很配合地?露出亮晶晶的目光,“那我和师父今天可就有口福了!”
“你们俩倒是一点也不生分。”前边说着话的宁司君忽然?回过身来,说了这么?一句。一副谪仙容,慈悲相,亲和力?满满,这句话总仿佛意有所指。
清池脸红,瑾澄也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