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人??”
塔里也是被震撼了。
清池徐徐地道:“对啊。”
尽管白秋园是真的被她这种?坑钱手段给震惊了,他咬牙切齿地想,果然?是他在她的面前太温和了吧,才会?让她有?一种?他很好骗的错觉。
但被她那双清涟涟的眼睛瞧着的时候,他还是老老实实地交了。
反而是一边的其他看诊的街坊邻居见怪不怪的样子。
很快,白秋园就想了起来,在她这里看病,向来除了贫者不收取分文,只有?开药方、药材才有?,而如富贵者,则是收取高价。
难怪她之前还多看了他一眼。
塔里也很无辜地看向自家主子。
白秋园笑得很灿烂,若春风般,只不过?里边的忍耐有?多少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清池为病人?把脉,视线缓缓地落在了仍然?还坐在她身边的白秋园身上,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送走了这位病人?,才道:“既然?已经治好了伤口?,白公子和你的人?还留在这,莫非是还有?什么事?”
白秋园很尴尬,向来都是女人?留他,即便是他想要接近的女人?,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失手过?,只在眼前这医女面前,他一而再三?地失手了。他引以为傲的那种?自信,此?时此?刻也化作了俊脸上失落的情绪。
“月魄姑娘,莫非你真的如此?讨厌我?”
俊俏贵公子,叹了一声气,桃花眼勾着人?,不见那种?多情意味,反而有?一份天真和单纯,这应该是极其吸引人?的。
上到八十岁婆婆,下到十二岁小女孩,应该都无法抗拒才是。
偏偏眼前这青衣医女却视若不见般地整理着,那别在牛皮上的一套十二根金针,这玩意可比美?色更加吸引她。
“白公子何出此?言?”她也不直面回答,手里金针散点点锐芒,竖立在眼前。
这才想起一般地看他一眼,两腮有?些软软,雪肤如花,年少如斯,好似一点儿也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所以,你就这样回来了。”在听完了眼前人?的长篇大论,白衣贵公子翩翩一笑,眼底的黑痣魅丽无双。
这笑,更似哂笑。
白秋园在那医女处吃了瘪,唯独在其他人?面前是绝对不吃亏的。他笑得猖狂,“不回来,还继续守着她?”
他看明清玉,言外之意不过?也是,你之前甚至连见都没有?见着她啊。
“亏了一百两银子。”明清玉说,“嗯,白公子钱多烧得慌。”
白秋园呵呵,“总比某人?在包厢里等?了一夜,还把自己?最喜欢的名琴都给弄坏要好,区区一百两而已,哪里能够比得上名琴松溪呢。”
他那双桃花眼对着明清玉的时候,就带着再直白的调谑不过?了。
明清玉笑得温柔溺死人?,“松溪修根弦,要不了一百两。”
就在这时,包厢外边传来下人?的声音:“主人?,主公要见你们。”
正在针锋相对的两人?,这一下都一起怔住了,这茶楼是他们俩近来约相见的地方,自然?也是明清玉私底下在盛京里的产业,胜在清静,掩藏在大众之间,显然?明清玉这下人?话?里的主公便是小燕室如此?的主公,化名李叹的那位。
明清玉看向白秋园。
这下两人?都正经了起来。
白秋园虽然?不知道这李叹过?来是为何事,他们俩这消遣应该和他的大业没有?关系吧。
白秋园点头?。
明清玉便对这下人?道:“请大兄过?来。”
这包厢里边隔着透明帘子,中心的圆台上原本还有?一个盲女正唱着柔媚靡靡的歌,冰鉴凉风阵阵,早就把盛夏的那种?烦躁给彻底吹散了。
新鲜瓜果盛放在水晶琉璃盘里,秀色可餐。
淡淡的熏香,自角落的狻猊兽形香炉里飘摇而出。
如此?的奢靡享受。
明清玉和白秋园,一人?容颜魅丽蛊惑,风姿贵气凛然?,一人?容颜俊秀风流,风姿却妖里妖气,恰如日月耀辉在这斗室这间,明珠美?玉般的放出灿烂光明。
当然?,这是之前的懒散,这会?儿李叹要过?来了,狼狈为奸的两人?熟知这位小燕室主公冷峻严格的性?子,自然?也是收起了那种?浮浪,端坐在富贵椅上,把那歌女也遣走了。
李叹身边的人?揽起了软罗帷幕,便躬身在一边,也没有?继续跟进去?了。
“大兄。”
“风大公子。”
李叹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那冷峻如刃的目光带着审视。
明清玉像模像样地装着风轻云淡,白秋园作为盟友是满脸笑容,任谁都会?觉得温和可亲。
“大兄,我正和白公子宴饮,你怎么过?来了?”说着,明清玉还特意为李叹清出来一个位置。
“大兄,你坐这儿。”
李叹却还站在原地,他脸上面无表情的,没什么情绪,就算有?,也叫人?看不出来。他还是一身黑红色官服,衬得身姿峻拔,很有?冷面武官那种?冷峻英武的气势。
“不用了。”
这会?儿,明清玉和白秋园也都意识到了不妥。
果然?,看起来就是匆匆赶过?来的李叹,脸色不虞地说:“我过?来有?一件事和你们说,谢巍藻御驾避暑山庄,这一次还带着朝廷新秀萧朗阳等?人?前往,东山打猎我们要提前进行安排了。”
只不过?,这样的事虽然?很重要,但其实他们两人?先前早就听说过?苗头?了,也没有?必要他这样的人?物亲自过?来吧。明清玉两人?很快就能听得出他的意外之一,那就是他过?来还有?另外一件事要说。
“大兄,我会?立即安排人?手。”明清玉说。
白秋园思索了一下,拍了一下手心里的扇子:“恐怕没那么容易。”
尽管,他们心头?还压着另外一件事,可那些事都只是小事,那有?眼前的这件事重要。很快,三?人?就着东山刺杀进行安排,不管能不能成功,态度还是要拿出,不然?跟随他们的人?又凭什么要跟随他们。说不准还能成功呢。至于,白秋园这个外国皇子又为何要参与进来,那当然?也是想要趁乱行事,他要回北狄其实不难,可是就这样回去?了又什么用,他有?二三?十个哥哥弟弟,若是什么准备也没有?就这样回去?,还不如在大夏继续潜伏呢。他投资风家兄弟,当然?也是有?利可图的。
正事谈完了。
白秋园颇有?些回味无穷,要说手段狠辣,他觉得自己?都比不过?这位前朝的皇太子啊。
白秋园看李叹的时候,正和那双冷峭的鹰目对上。
“我还有?一件事要说。”李叹忽然?说:“你们近来都在招惹城东小医馆的那位医女?”
原本白秋园和明清玉都是拿哪位月魄姑娘当做是茶余饭后的消遣,眼下被李叹戳穿了以后,就自觉有?些尴尬,偏偏两人?都是那种?心机深沉之辈,也是很难装腔作势的。即便在哪位月魄姑娘身上栽倒了好几次,也绝不会?在李叹这样冷肃的人?面前露出半分。
只是两人?这目光一游移,向来洞察力敏锐的李叹就不可能发现?不了。
“之前就算了,今天开始停手。她既然?什么都不知道。也就没有?必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李叹看着脸色稍便的两人?,“周无缺和萧朗阳都让他们出来了,我们再盯上他们,反而会?被注意到。”
这句话?,让心口?不服的两人?对视一眼,也只能把那点儿猫腻暗暗吞下了。
盛夏傍晚,漫天燃烧般的火烧云也暗红层叠起来。树梢上的蝉声消停了,暑热消减了些,只是吹动飘落树叶的风里都暗藏着炎热。
小医馆也闭门?了,清池和应宇吃过?冷淘面以后,各自消遣。
应宇在楼下纳凉读经,清池上了二楼的房间,打开窗户,瞧见远空里的星星,天空越来越暗了,胭脂云和青黑色的夜幕逐渐融洽,这会?儿风也没那么热了。
她才觉得舒服多了。
想起这两人?明清玉和白秋园的抽风,她开始深深地怀疑自己?之前下手是不是太轻了?
这个教训非但没有?逼退两人?,反而惹起这两个变态更加浓烈的兴趣了。
“大妖大祸说得没错,我这烂桃花着实忒多了点。”想起那时候宁司君和她的对话?,清池没有?忍住一笑,她摩挲着紫色绣囊里边那呈现?出三?角形的斩桃花符,眼波柔情怀念。
“噗——”
忽这时,凛冽冷风以迅猛之势从外界而来,清池眼睛寒光一闪,矮身而过?,那冷厉的兵器越她而过?——
她眼睛一睁,这才发现?刚才的暗器,原来是一只冷箭。
那冷箭直射入窗棂半尺有?余,穿透力令得窗棂都震荡了半响有?余。
如此?庞大的动静甚至惊动了一楼后院里纳凉的应宇。
“小月魄,怎么了——”
“没事!”清池后知后觉出了一身冷汗,只差一点点,这冷箭分明就是要她的命。清池看向窗外,那层层叠叠的屋檐交错,远处有?几座高楼,很有?可能便是从那儿发出来的。只可惜,那朦胧隐约的影子根本看不分明。
应宇的脚步声已经要上来了,清池声音一下就大了起来:“师父,我没事,刚刚不小心撞到了柜子。”
应宇的脚步还是停顿在了楼梯间,他向来温和温柔:“小清池也有?这么莽撞的时候啊,真的没事?好吧,没事就好。”
应宇手里端着烛台,跳跃的光在他脸庞上留下明灭的影子,少了惯常的那种?温和和蛮不在乎,多了一种?迟疑。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戳开清池的掩饰。
过?了一会?儿,他下楼了。
听到这声音,清池骤然?松了一口?气。
她终究还是不愿意让应宇知道这件事,太危险了……
清池点亮了一只灯,蓦然?周围的黑暗也都被光拂开去?,窗棂上那冷箭前头?已经震荡了好一会?儿,上钉着一个字条,字条上赫然?有?四个字。
——不要试探。
清池有?力拔出这只冷箭,扔在书桌上。
她揉搓着这个字条,冷笑。
会?是谁呢?
在她的心头?第一时间就冒出来了一个名字。
一定也就是他的手笔。
这是威胁也是警告,所以最近发生的一切事情,他也一定看在眼里的吧。他果然?还在盯着她。
清池心想,反正她早就决定不再步入这趟浑水当中。只要他能够管住明清玉和白秋园,她也懒得计较了。
不过?,也正如她想的那样,李叹这只冷箭绝不是有?的放矢,果然?自此?后,明清玉和白秋园都没有?出现?过?了,甚至还有?小医馆里的熟客们问起这两位风姿过?人?的贵公子,清池也只是笑笑,就敷衍过?去?了。
盛夏当然是难熬的。
不过, 清池这些年和应宇在北地待习惯了,有些不胜盛京的?暑热,难怪皇帝都忍不住带着一干嫔妃和心腹去避暑山庄度假了。
应宇熬了酸梅饮, 在后院的井水里冰镇过后,倒出来两碗, 一碗递给了她。
“小?月魄, 你还真是受不了一点热。”
她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整个人?都有些颓颓的?,闻到这冰凉酸爽的?酸梅汤, 总算是有点儿活力了。
一口气喝完。
她原本淡淡的?唇都鲜亮了起来,恹恹的?眉眼?也鲜活了过来。
“热!”
她很?无辜。
也很?无奈。
不管哪一世, 作为?贵女的?她,也不可能被热到啊, 有冰鉴凉风吹着, 吃着清凉的?水果?, 躺在凉椅上,只要不出门, 齐胸襦裙穿起, 披个薄薄的?纱衣, 就?和现代没两样。可现在这会儿,那有这样的?条件,非但要在这窄窄小?小?的?医馆里边给人?看诊, 穿得齐齐整整的?, 她没有中?暑都是拜她
自己做的?各种防暑清凉药所?托好嘛。
应宇笑眯眯地说:“小?月魄,受苦了。”
清池翻了一个大白眼?, 然后听到他说:“往后,咱们下午就?不开诊。”
她耳朵一下就?尖了起来, 眼?睛也亮澄澄的?:“真的??”
应宇收过她手上的?空碗,叹了一声?:“最近实在热,午后也没什么人?过来,多是过来买避暑药,前边街上有药店,咱们就?不和他们抢这个生意了。”
清池也没意见,只是没想到应宇怎么忽然就?转变了态度。
“这敢情好啊。”
应宇忽而说:“小?萧将军离开有大半个月了吧。”
他看向清池。
清池不明白他的?意思,还是说:“差不多了。”
应宇看着她,又笑了,笑得清池有点儿不高兴,她就?张牙舞爪:“应宇,你在笑什么啊!他离开半个月了,关我什么事?”
应宇叹息一声?,说:“是我想多了。”
他又仗着自己高,摸摸清池的?头,“不想就?好。”
清池拍开他的?手,“我又不是小?孩子。”想什么想,这个便宜师父还在担心自己对?萧朗阳生了情丝?
清池一下就?被恶心到了。
萧朗阳那可是她看着长大的?小?屁孩!
清池愤怒地瞧着应宇,一双眼?睛晶晶亮。
应宇哈哈大笑,“我去洗碗,我去洗碗……”
大半夜,清池是被热醒的?,同时也是被楼下的?声?音惊醒的?,她正从床上坐起,房门就?被人?拍响,“小?月魄,小?月魄——”
“师父……?”清池问。
门外的?应宇声?音不见往常的?散漫,很?是肃穆:“荣安王殿下过来了,你快收拾一下,我们在楼下等你。”
清池一下就?提起了一颗心:“出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但和小?萧将军有关!”
“我马上下去。”
应宇嗯了一声?,转身匆匆下楼,脚步声?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但总给清池一种又发生什么大事的?紧要。
清池取过衣架上的?衣衫,换过,一边梳着头发,一边在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周无缺才会在这样的?夤夜,不顾盛京的?宵禁来到小?医馆这边。和萧朗阳有关,莫非是他受伤了……?
而且伤还不是一般的?伤?
清池点亮了蜡烛,模模糊糊的?灯火里,菱花镜里模模糊糊地映出了一张灼艳无边的?芙蓉面。
晚睡过后,她已经卸下了脸上的?那些掩饰物,容颜也和平常有很?大的?不同。她这会儿却谨慎了起来,可惜耗费过了一些时间?,已经没空再进行层层的?掩饰。
这在重生过四次后,越来越美的?一张脸,其实总有一种让她不安的?感觉,其实是在今夜忽发这样的?事。
她闪开眼?,往脸上抹了一层乳黄色的?液体,然后把面纱挂上,这才推开门下楼。
楼下小?医馆,和往常的?黑夜不同,因为?贵客的?到来,四面都点亮了灯,半朦胧半明亮之中?,男人?的?目光迎着清池走下来。
清池在发觉周无缺没有坐在轮椅上,脚步顿了一下。
“荣安王殿下,西桑先?生……?”
周无缺和西桑都过来了,他们这次过来本来就?是为?了紧急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废话,“月魄姑娘,朗阳陪皇上东山打猎,遭遇了刺客,朗阳救驾,自己却中?了毒箭。这毒箭令伤口很?难愈合,看过御医,御医认为?这毒箭上抹的?毒已经深入肌体,没法治,它会让朗阳一天比一天虚弱。”
清池闻言,脸色一下就?黑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天傍晚。”西桑说。
清池看了看他们主仆,皱眉“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西桑脸色也不太好看,虽然平时来他也经常说萧朗阳,可那毕竟是结义大哥唯一的?后代,他的?侄儿!
“就?是因为?这些人?都没有办法,只能请应宇先?生和月魄姑娘替朗阳治病。”周无缺这会儿还是很?冷静,看不出和往常有什么不一样。
应宇说:“你们是想让小?月魄以毒攻毒?”
周无缺面若观音,眉心的?一点朱砂痣在此时黯淡灯火里也像是那寺庙里高高在上没有喜悲的?佛像,他负手而立,沉磁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我希望月魄姑娘能够以七星蛊王压制朗阳身上的?毒。”
“来之前,我已经命高手把此毒暂时截至心脉之外,还有一天时间?。”
清池脸色不大好看,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殿下,我跟你去。”
应宇担心的?目光落在了小?徒弟身上,他问:“贫道也能一起去?”
西桑歉意地道:“这恐怕不行。应宇先?生,皇上遇袭是大事,眼?下正在封锁一切消息,避暑山庄四面都被包围起来了。我们只能通过密道送月魄姑娘进去。”
应宇叹了一声?,对?清池道:“一切小?心。”
小?医馆外,一辆玄黑马车如乳般细腻雪白的?月光里,透露出一种冷酷刚硬。周围有一支十二人?的?骑兵,丝毫看不出王府府兵的?痕迹,只是那种气质也不像是普通的?卫兵。
“月魄姑娘,请。”
清池先?上去以后,随即周无缺也直接走了上来,轮椅放在一边。
清池微微错愕,一丝没有守住这情绪,还是被周无缺给看到了。他说:“情况紧急,今夜必须得赶过去,不会有人?看到。”
所?以,他这是在向她解释?
有什么必要呢?
这时,外边前舆上驾驭马车的?西桑喝了一声?,马鞭抽打在马身上发出声?音,车辕压过地面,快速出发。
马车后的?十二位骑兵紧随其后,在宵禁下显得尤其安静的?深夜里发出了振摇地面的?声?音。
清池回过神来,在这豪华又舒服的?马车里还没定下心神,就?发觉周无缺似乎在看她。
“殿下……?”她询问,很?老实的?。
“月魄姑娘,你很?紧张?”
她,紧张?他是怎么联想到一块儿的?。
清池本来还想掀开车帘瞧瞧,这会儿就?完全没有这个心思了,微抬下巴看向他。
这时,周无缺手臂靠在引枕上,有些惬意。
一袭黑色广袖的?他,和普通的?文官气质完全不同,内敛而又拓张,像是静流的?水实则暴烈无比。即便是在轮椅上伪装了五六年,他身材也一点看不出是残疾之人?的?消瘦不堪。
在这锦缎包裹之下,身段笔挺,带有军人?气质。
宽肩窄腰,收线尤其完美。
也许是路途之长,令得他也露出了些许的?懒散,但是出身皇室和多年军旅生活带来的?习惯,仍然是坐如青松。
他一收回了眸光,清池觉得自己有点儿傻。但斗室之间?,灯火莹莹,他们之间?的?气息仿佛牵引在了一块儿,早已分?不出彼此了。
“月魄姑娘是想问,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周无缺说,“月魄姑娘最好不要问,这是皇家秘事,只到现在,已经有数百人?成为?刀下鬼。”
“殿下,是故意吓唬我?”
周无缺说:“我说的?是正在发生的?事。”他看清池,可惜让他失望的?是,紫衣姑娘面纱下露出的?一双眼?睛很?亮堂,就?是没有害怕。
他嘴角一弯,竟然笑了。
“你笑什么?”
清池觉得他很?怪。
“你小?时候可比现在胆子更大。”他说,仿佛是有点儿怀念,但那只是一刹那,又变成了那个让人?看不出深浅的?荣安王。
“别担心,你治病,不管什么情况,一天过后,我都会带你离开。”周无缺说着,黑幽的?瞳眸掠过什么,但就?是清池也看不出来,他到底会不会因为?萧朗阳而伤心呢?
和六年前的?那个虽冷却还幼稚的?青年有太多不同了。
“我知?道,这是皇家的?秘密。我可不想死,我也不想萧朗阳死。”
“他只要能活下,往后就?再也没有谁能伤害到他了。”周无缺很?平静地说。
清池看着他,真的?和前世轮椅上那个玉面修罗的?荣安王真的?是越来越像了。有时候,两张脸甚至交叠在一块儿。
清池真想笑,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明白,她过去是多么可笑,一直企图改变谁,可是终究她谁也改变不了,他们……终究还是他们自己,口口声?声?说爱她,或者?要她,可是总有别的?,比起所?谓的?爱更吸引人?不是吗。权力即野心,即掠夺,即便是爱上,也不可能真的?扭转谁的?思想,比起一步步靠近的?爱,当然还是以权力掠夺更加容易。
“月魄,你在笑我?”他看出了她那双眼?睛里的?讥诮。
也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今夜的?她,和往日有很?多的?不同,面纱下的?那张脸……仿佛是无意间?他错放的?翩翩蝴蝶,掠过了他的?眼?前,吸引着他靠近。
“殿下——”靠近了,那双过去始终隔着冷雾的?月亮般的?眼?睛里,不再有一丝的?笑意。
但也是靠近了,他才发觉,这张脸绝不是过去看过的?那一张脸。
“你……”
周无缺一瞬清醒了过来,他修长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她耳边的?面纱,但她柔软的?手指按住了他的?手。
周无缺收回了手,和她拉开了距离。
给了时间?让她收拾,他望着车壁,她窈窕的?影子映在上边。
“……你一直在易容。”他回想着那面纱之下的?绝色倾城,语气难免有些强硬冷酷。
“我想,这和殿下没有关系吧。”这会,清池也语气不善。
她说:“我只答应了殿下,来为?萧朗阳治病。”
周无缺平息下那颗火热的?心脏,缓缓地说:“你的?脸的?确不能让人?看见,否则,你再也离开不了盛京。”
这个男人?的?话,就?像是一根毒针插入了清池的?心底。不过他说得一点也没错,清池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
“月魄,你很?聪慧,但有时候骄傲它会成为?你的?弱点所?在。今晚,你不该这样出来。”
清池皱眉,忽而看见周无缺手指摩挲在车壁上,很?快他抽出了一侧掩藏式的?柜子,从里边翻出来一个紫檀木般精致的?小?盒子,“用这个吧。”
他把这东西推向清池手边。
清池打开这紫檀木柜子以后,怔了一下。
就?听见他说:“这一套东西,是我手下密探易容用的?道具,我想你应该用得上。”
说罢,他闭目养神,靠着引枕,广袖微撇,宫灯下,那一张极其雍容华美的?容颜,仍然是长眉连娟,面若观音,可和前世那病态般苍白的?容颜还是有着太大的?区别。
起码,她不能把前世的?他和现在的?他视为?一人?。
清池一行人?夤夜奔波,黎明时分?终于赶到了离京五十里路外的?避暑山庄,十里开外,便有虎贲的?宫廷禁卫军进行巡逻。
周无缺一行人?一定对?巡逻途径特别清楚,竟然在这样密集的?禁卫军下绕了进去。
走密道的?时候,周无缺就?只带了清池一个人?。
漆黑崎岖的?密道,周无缺的?手掌紧紧地牵着她,仿佛就?能驱走她对?于黑暗的?恐惧,“快到了。”
他冷静沉磁的?声?音响起在安静的?密道里边,也令浑身冷汗的?清池一瞬就?清醒了过来,这已经不是那一世了,蒋元再也不能关住她……
这不是蒋府的?暗道!
清池,你清醒一点啊。
“月魄?”终于周无缺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继续。”她的?声?音有点儿微颤。
周无缺脚步停住了,暗道里水滴踏地落下。他握住了那双也在发颤的?手,也顺势地扶住了她的?身子。
终究还是点亮了火折子,火折子一亮,氧气在快速燃烧,而她那张惊惶的?芙蓉面也落入了他眼?底。
他原本冷淡的?眸子,一下也软化了。在感觉到手下这副纤细的?身子在发抖,他挽住她,在她耳边说:“别怕。”
“我……我不怕。”在这一刻,清池允许自己软弱片刻,终于在他温暖的?手下,她缓了过来,清了清喉说:“殿下,关掉火折子吧。”
她从他的?怀里挣脱而出。
当手心里的?温软悄然而逝时,周无缺强硬地令自己回过神来。
“不用,快到了。”他在她的?手后退的?时候,强势地牵住了那只纤细的?柔荑,她像是蝴蝶般绊近,淡淡药香让他脸庞上绽放出笑意。
这个时?候再注意男女?大防,反而像是自己计较得太多一样。
尽管清池不太习惯周无缺手里那?几乎令得她都要?融化的温度, 可她还是低着眉眼,当做是什么也不知道地随着继续向这通道的出口走去。
短短不到百米, 她就已经发现自己?的心在莫名地加速地在跳跃着。
她这些年比不得从前做贵女?的时?候, 经常上山寻摸药草, 甚至自己?培育药材,手心有?些粗糙, 但在他的这双手下,竟然有?种?她手滑腻白嫩之感。
只因他的手, 因为曾经的军旅生活实在太粗糙了,就算这五年多以来养尊处优的生活也半点没有?改变。
也许改变了吧。
不过她忘记了。
毕竟上一次握他手的时?候, 那?时?是为他治腿。
他的手好烫, 滚烫。
在她的手下意识地挣脱时?, 更加是包裹住了她的手,不给她一丝空间的脱离机会。
他甚至回?眸低头瞧了她一眼, 火折子下一张雍容端庄的面容含着轻微的情绪。
就是被这一眼看得, 明明清池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 愣是好像她不该做什么。
他动唇,似乎就正要?和她说什么的时?候。忽而握在他手里的火折子熄灭了,黑暗里那?一丝摇摇欲坠的暖光消失了。清池是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肩膀, 可她根本来不及后退亦或者又是做什么, 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肩膀,不见一丝暧昧, 只有?一种?叫她安心的气氛。
“我在。”
他沉磁冷淡的声音在这黑暗的甬道里有?些回?音,在这黑暗里更是无声无息地包裹了她, 叫她觉得有?些温柔。
清池过了一瞬,瞳孔还是有?些恍惚,她挣扎出这种?叫她自己?都讨厌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