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嘛,」小二眼珠一转,露出几分故作高深的笑意来,「我们东家说了,瑞祥楼再开业,不搞那些俗的,搞个新鲜玩意来给大伙乐呵乐呵!」
新鲜玩意?!
街上人头涌动,你瞟我一眼我瞟你一眼的,眼里止不住的好奇。天子脚下,生活富足,什么新鲜玩意他们见不到,就连千里之外越国的东西,都有商铺卖呢。
人群里最兴奋的,莫不是颇有几分家资的刘老二,当下止不住大喊。
「你这滑头!别卖关子了!什么新鲜玩意摆出来给你大爷我瞧瞧!」
「刘老爷,」店小二故作惊讶一挑眉,「哎呀刘爷您在这啊,哎哟哎哟,本来不想说的,看在刘爷你的面子上,我今日就说了啊!」
刘老二被他捧得飘飘然,忍不住切眉笑了笑。
店小二:「咳咳,这东西呢,叫做报纸,那可是书一样的玩意,还比书薄多了,就那么一页纸,字给你写得漂漂亮亮的呢!」
「哎哟不就是书嘛!」刘老二大失所望,「爷还说什么新鲜玩意呢,还复仇计划?!」
「啊呸,」他忍不住呸一声,「你刘爷生平最不爱的就是读书,一个个字写得天花乱坠的,半个看不懂!」
「没劲!」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跟着叹气,「还说什么东西呢,你们东家也不看看,咱们这些卖力气苦生活的,一个个像是识字的样子吗?」
「我要是认字,还卖这豆腐?」西城有名的豆腐娘低笑一声,「早给人当账房先生去了,一个月还能拿十两银呢!」
「嘿!」店小二眉眼一转,「我们东家什么人,会想不到这?!」
「我们这报纸啊,可不止是拿来读的!」
店小二侧过身去,指着瑞祥楼里的高台朗声说,「看见没,上面坐着说书先生呢,我们东家自费!请人来读报纸给咱们听。」
「什么东家长啊西家短啊,今日谁家豆腐又便宜二钱啊,」说到这,店小二冲着豆腐娘嘻嘻一笑,半大孩子眉眼圆溜溜,逗得豆腐娘不住笑,「都不用到处打听了,就在我们瑞祥楼一次听个够!」
「哎!这倒是有点意思!」
刘老二兴趣又起来了,他平生没啥爱好,就喜欢听点八卦,不然也不会放着东城大好地方不去,天天就混迹在坊市里。
他一挥扇子,大摇大摆地往里走,「我可要去看看,什么复仇计划,说得这么勾人!」
有他开了这个头,再加上那几句茶水免费,其他人也纷纷心动起来,接连着往里走。
店小二缩在门旁边看着,止不住笑,东家可是说了,表现得好的,赏钱大方着呢!
「哎!店家,」一旁默默看着的书生忍不住开口,「你们这书,不,这报纸,除了这些家长里短的,就没点寻常书该有的内容?」
「你不会对这感兴趣吧?」
一旁的男子匪夷所思地开口,几人都是国子监的生员,今日国子监休息,便约好了出来走走。
「想想也知道,这就是店家搞出来的噱头!」男子满脸不屑,「好好的纸拿来搞这些,还指望能教会这些人不成?!」
「打肿脸充胖子!」
「有的人命里就不是读书的料!」
他这话说的实在是讨嫌,一旁高高兴兴进店的人乜他一眼,偏自己又确实不识字,只能忍气吞声地往里走。
其余几个书生被藐得有些尴尬,不动声色地远离他半点。
男子还没意识到,接着夸夸其谈,「改日里我必要向京官反映反映,什么东西!简直是不可理喻!」
店小二笑嘻嘻地看着他,心动不免泛起一丝叹服,东家果然料事如神,预料到了会有读书人来砸场子。
「几位相公,」小二不卑不亢地开口揽客,「我们东家说了,这第一期的百家报啊,特意请人写了些时文念念,教化百姓。」
「几位若是有想法,不如进去坐坐,我们二楼是有雅间的。」
几位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抛下大放厥词的同伴,鞠了一鞠往里走。
最后一位,国子监里颇有才名的柳生不动声色往后一乜,暗地里摇摇头。虽然不知道报纸是什么东西,但若是真像店家所说那样汇集消息,对京城百姓来说还真是件好事。
之前没看出来,这人还真是小人做派,不值得深交。
柳生感慨着进了楼,感慨瑞祥楼布置得简朴又雅致,颇感兴味地往前走。
到了二楼坐下,也不知道东家怎么弄的,明明离台子颇远,说书先生的声音竟然也还听得清清楚楚的。
柳生不免有些走神,这般设计,若是用到监里,岂不是妙哉。哪怕坐到后面,也不用担心听不到夫子的授课了。
很快,他就来不及细想了,完完全全沉浸在读报声里。
这期报纸,讲得是一个书生,家贫,无书可读,靠着替人抄书,竟也惊人地考上了秀才!
可惜好运到这就到头了,书生进入了淮南的官学,本该刻苦求学一路向上的。不料却遭到小人陷害,诬陷,打压,欺辱……
最可恨的是,小人到处散播谣言,唬得学里其他人竟无一人敢借书与他。
这书生少时家贫看得书少,本来基础就不牢固,这么一来,生生是被逼上了绝路。
没书读,学问不涨,学里的先生以为他不够刻苦,在再一次没过月考之后,把人撵出了门。
这书生衣衫褴褛,站在官学门口,悲极痛极,涕泪交加,只看见小人站在学内洋洋得意地看着他,一时间火气攻心,硬生生晕死过去。
「可恶!实在是可恶!」
台上的人讲得极好,讲到书生气晕时,语调悲凉,颇有几分英雄末路当磨折的感觉,听得楼上几位监生也忍不住抹眼。
大家都是一路苦过来的,求学不得的苦,可真真是深有体会,一时间忍不住开口呵斥。
「这人实在太过无耻!品德如此,昔日做了官,如何为民请命!」
「一想到可能和这样见不得同伴学好的人一起求学,我就犯呕!」
柳生语调一顿,诡异地沉默起来,与其他几人面面相觑,方才口出狂言被他们留在外面的同伴,可不就是这样见不得别人学好的吗?
连百姓听听报也要管……
一时间,众人心思纷乱。
台上故事还在继续,只听那说书先生,不,读报人语调一转,捧着张纸激昂地开口,「古圣人言否极泰来!没想到真真如此。那书生醒来之后,竟已不在那冷天冷夜里,反倒是躺在一张软床上。」
「拜见主人,才知这是商户赵老爷家里,赵老爷见他才茂学广,起了爱才之心。又听他身世凄惨,遭遇崎岖,更是惜才万分。」
「这日以来,房内纸墨笔砚,应有尽有,名师大儒,纷纷前来,各家古籍,肆意观看。书生突遇伯乐,喜不自胜,日夜苦读,以报大恩……」
柳生几人眼底不□□露出一抹羡慕来。
国子监是好,可求学者多不胜数,还有豪贵之子。他们这些硬生生考上来的,待遇不知差多少,都是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读书人自诩清高,可谁不希望遇见个伯乐,这书生的遭遇,当真是令人生羡。
若是也有这么个赵老爷看中我……
几人不免浮想联翩。
故事里的书生,苦读一翻,彻底脱胎换骨,苦读一翻,几年后再遇小人,便是在会试考场之上,书生气定神闲,得愿以偿。那小人名落孙山,气急败坏。
书生看见今时,心底越发感激赵老爷不尽。
说到这,读报人不再开口,只留下瑞祥楼内纷纷叫好的声音。
「咦,」一人发现了不对,若有所思地戳了戳柳生,「这些小说像来爱编排些状元榜眼的,怎么这瑞祥楼只说到会试就没了?」
柳生心底一滞,冒出了惊世骇俗的想法来,呲大双眼看向台上。
那留着山羊胡的先生一敲桌,意味深长地开口,「诸位老爷是不是以为前面都是编的故事?」
这话一出,楼里顿时安静下来。
「那你们可就错了,我们这可不是说书,是讲报!」说书先生举起手里的百家报,最显眼的板块,赫然就是书生的故事。
有些眼尖又识字的,比如混进来又没挤得上去的罗生,也就是先前楼外大放厥词的男子已经瞅见了喊了出来。
「百家实事栏目,本栏目所讲新闻,皆是真实发生,只经过少许艺术加工而成?!」
满楼哗然,不可置信地四处打量,有些反应过的,已经讲书里的赵老爷对上号了。
最近风头浪尖上的,赵家商号的老爷可不就是姓赵吗?!
说书先生咳咳两声,「不错,赵家老爷与书生经此一事,颇感世事无常。赵老爷慈悲为怀,特意找了我们百家报,登了这么个启示!」
台上几人把加大版的百家报一展,大声读了起来。
「赵家特办《一日求学》计划,热烈欢迎京城里所有子弟前往赵家体验。一日之内,赵家定当款待如亲子,所有古籍名师,通通享有!」
「天下还有这等事?!」柳生一脸不可置信,「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若赵家当真圆我们求学们,自当如再世父母啊!」
「那可是赵家?!」同伴激动打断,「前些日子城外书会,我们还去看了呢!」
「可是……」同行有些犹豫,「我可是听说了,赵家莫名把一个相公给打死了!」
此话一出,几人顿时有些犹豫。
读书人的圈子消息向来穿得飞快。赵家也以为这事,在他们眼里名声一落千丈。
可再一看楼下,热闹非凡,读书的拔腿就往赵家跑,看热闹的纷纷跟在后面,一时间楼内空了大半。
「不管了!」柳生心一横,「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我们好歹是个监生,赵家若是真对我们下手,自有官府为我们讨回公道!」
「万一真的呢……」
几人忍不住想,茶也不喝了拔腿就跑,下楼的时候撞见表情扭曲的罗生,一言不发,侧身跑过。
「你们!」
罗生瞪大了眼,「这你们都信!蠢货!白痴!我定当禀告夫子!严加管教你们几个!」
赵家门前,此时已经聚集了一伙人。
瑞祥楼剪彩开业的时候,台上说书先生讲,台下宁桉雇的几个伙计也拿着报纸满大街地跑。
她挑选的都是京城里一些年轻的卖货郎。这些人对西城的路熟悉,哪里有人家居住,哪里万万去不得,都记在心底好好的。
宁桉预备着把他们培养成专门的读报员,类似于民国的报童。
这些人年纪不大,虽然不识多少字,但宁桉找了先生,一边工作一边学,倒是给几人感动得涕泪交加。
这年头,读书可不是什么省钱活计!
「号外,号外,由赵家老爷办的一日求学计划今日正式成立!欢迎大家前往赵家,见者有礼!」
「号外!号外!瑞祥楼今日开业,茶水免费!茶水免费!」
报童们一人手里举着一张百家报,走街串巷地跑。见人感兴趣了,还给人指路赵家。
宁桉赶到赵家的时候,就听见门前有人大声议论著这事。
「哎,今日城里多了些人,拿着拿什么,百家报!兄台可见着了?」
一书生忍不住问旁边的男子,男子一拱手,「那当然,不然我等也不会聚集在这赵家门口。」
「听说那瑞祥楼啊,是洛娘子的产业,就是前不久被大官抢孩子的那个,果然是有其子必有其母,我观那些报童,可是识几个字勒!」
「这你就不懂了吧,」另一个书生开口,「这洛娘子可是与朗月郡主有些渊源,我可听说了,瑞祥楼的那个百家报,还有那些报童,都是朗月郡主的手笔呢!」
男子闻言皱眉,有些误会,意味不明地开口。
「果然皇亲国戚财大气粗,能养得出这么多识字的家奴。」
绸去听见这话,眉眼一凛有些紧张。
御史台本就因为陛下和长公主几人的宠溺而对宁桉颇有微词,再传出来朗月郡主铺张浪费的名声,可不得好好告一笔。
这锅她们可不背。
她刚想出声制止,就见旁边的书生啪的一声拍到那男子的身上。
「兄台何故妄言!」书生横眉竖目,「那些报童里一人我认识,本是城里的卖货郎,半字不识。」
「前些日子他夜夜点灯苦熬,我还说怎么了呢,竟是朗月郡主请了东家允他们读书!还给请了先生! 」
要知道,识了字,日后的月钱可就大大翻倍了。
「还有这等奇事?!」旁人大惊,挤了进来纷纷开口,「那这不是和那赵老爷一样吗,大善人啊!」
「教化百姓本是我读书行仕之人的责任,我等虽不能切身躬行,难道还要凉了善人的心不成?!」
那书生眉眼朗朗,一身正气地开口,「也因此,我才敢相信赵家老爷的事是真的!」
「是极是极,朗月郡主不愧是天潢贵胄,果然心系百姓。」旁边几位书生叹服,「亏我等自负才华满腹,到不曾想过教教身边人,愧矣。」
宁桉听罢,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她还真没想到,这百家报一事,在这些书生嘴里传成这样了。
谁说读书人古板了,这不是很会联想吗?
绸去到不这么认为,她和悦来对视一眼,露出一抹欣喜的笑意来。
从洛小娘一事传开后,她们郡主的名声那可是好得不能再好,一个慧眼识英雄,为民请命的皇亲国戚,可是圣人一般的存在。
这么会儿,巳时便到了。赵家宅门大开,赵聿政亲自带着人搬了张红木按放在门口,笔墨纸砚摆好,带笑朗声开口。
「欢迎诸位拨冗来我赵家,我乃赵家家主赵辰干……」
「昔日赵家举办文会,多亏诸生支持。赵某感激不尽,尤恐力不能及,再经槐宥兄一事,越发感慨万分……」
赵聿政往旁一侧,露出个身着学子服的青年人来,青年眉目俊秀,气质翩翩,笑着拱手示意 。
「在下洛江林立业,见过诸位 」
「是林槐宥!」
柳生惊呼,他们国子监的人都是预备着下场的,对今年科举场上的名人自然颇为熟悉。
会试刚过,林立业虽不是状元,那也是前几的存在,未来金殿传胪,必有他的名字在。
「那百家报里说的人,竟然是他!」
众人纷纷议论。
宁桉看着林立业,也不由得感慨一声巧。那日她再拜赵家,本想着和宁夫人几人商量商量,不料却意外见着了和赵聿政相谈甚欢的林立业。
百家报里说的事,还真是真的。
遭人诬陷,打压,流落街头……这些事都是林立业亲身经历过的。只是他命不该绝,被走商的赵聿政救了回来。
借着赵家,林立业总算是挺了过去。他一心科举,拜别赵老爷之后一路游学,艰难困苦不必多说。途中多亏赵家四处举办的书会激励人心,才让人撑着口气考到现在。
进京后,林立业再次拜访赵家,与宁桉遇见,才正正好成了今日这事。
林立业的出现,彻底激起了在场众人的性质。
他也不啰嗦,讲了两句,就把话头引回赵聿政那。
「诸位,多亏了朗月郡主的帮衬,赵某才想到如今这个主意……」赵聿政指指书案,赵府的管家坐在后面,提笔等待。
「这一日求学是个什么样的,相信大家听了报,也都有所领会,赵某话不多说,有意的,就在这登记……」
话音一落,立马就有人把书案围了个团团转,七嘴八舌地开始问,赵家管家干脆利落地取了迭纸,上面写满了具体事项,发与众人。
宁桉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她就不信了,看了上面的条件,还有人会不心动。
报名一日求学的要求并不严苛,只要人没有品德败坏,为人端正就行,可以说几乎没有条件。
一时间,人人激动不已,呼吸急促地登上名字。自有赵府的人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一切,领他们进去。
而宁桉,则是被赵辰干请了进去。
他脸上的伤已经彻底养好,剑袖窄服,身形高大,气势十足。
「多亏了郡主提的主意,」赵辰干笑意满满,「这么巧的法子,今日这事毕了,谁不说我们赵家仁善。」
宁桉摇摇头,一边走着一边看,笑着把人支了回去,「我倒是没想到,姑父会提到我。」
宁桉所做一切的出发点,就是为了洗白赵家。若是赵聿政认下这一切都是他一个人的主意,那其他人对他必然更加感激。
可赵聿政偏偏特意说了朗月郡主。
宁桉明白,这是赵家不愿抢功,给她扬名呢。
宁桉一时间心情轻快。
「本就是郡主的主意,怎么还好抢你的功劳。」赵辰干洒脱地挥挥手,转身告别,「郡主去内院吧,母亲已经在那了。」
他还要去接引那些书生呢!
赵辰干干劲满满。
经过初选,有十五位书生被选中,柳生也在其中。
出乎他意料的是,赵家选人似乎并不看出身门第。有几位国子监的同伴运气不佳,抽签没中。亦有些寻常书生被选了进来。
他们被带到赵家旁的一处院子里,赵辰干站在门口,亲自引几人进去。
「这里…………」
一进了门,几人不由得惊叹一声,宽敞的屋内摆着一排一排丈高的书柜,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各式抄本。
屋子左侧开了扇小门,通向另一个房间,里面用格子格了一间间类似号房的屋子,房内纸张笔砚,应有尽有,就连那窄小的过道,都与考院里的一模一样。
「这是模拟考场。」
赵辰干笑着解释,几人中亦有人听闻他的名声,或许还跟着骂过几句,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连忙发问。
「什么模拟考场?」
赵辰干:「说来这也是朗月郡主的主意,诸君虽年纪不大,想来过些年亦是要下场一试的。」
「乡试三场,九天六夜,多少俊才因为适应不了号房的环境而发挥失常。以其到时候再试,不如早早地适应了号房的环境,到时候也好些啊。」
这话实在是在理!
柳生心底悔恨连连,他第一次下场的时候,在号房里屈伸不得,连卷都草草写完,半点没发挥出全部能力来。
之前怎么没想到可以这样呢?!
柳生不由得懊恼,再一看,其他几人亦是一脸兴奋。
这朗月郡主,果然是不凡,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来!
赵辰干满意地看着几人神态,点点头含蓄一笑,领着人往后走。
「诸君不如来看看这?」
几人一看,后面单独修了一间屋子,几位长鬓老者坐在里面,屋子的上头,还分别挂了牌,一间间写着论语,大学,诗等等名字。
难道这是?!
瞧着几位一眼就不是常人的老者,几人瞪大双眼。
赵辰干介绍到,「这是赵家请的先生,牌子上写的,都是几位先生擅长的。」
「诸君在内求学,难免会遇见些晦涩难懂的题目,与其冥思苦想,白白浪费时间,不如出来请教请教几位先生。」
柳生:「……!」
其他人:「!!!」
他们一行不过十余人,这里亦有十余位先生,各科都有两人以上,这不是……
专人授课吗?!
一想到这,几人都站不住了,要知道,请人专门授课解惑那是权贵人家才有的事。就连国子监,也做不到时时刻刻向先生求教!
一时间几人眼睛都红了,恨不得立刻飞进去,看书,模考,解惑……
这简直是读书人的桃花源啊!
一日求学,这哪里是一日求学,简直是一日菩萨,再生父母吧!
赵辰干看他们激动,也不卖关子了,挥手示意几位请便。
「赵兄,」柳生强忍激动,忍不住开口,「赵家修着屋子请这些先生,想必花了不少钱财吧……」
「我愿意出资,还请赵兄多办下去才好!」
「哈哈哈哈哈,」赵辰干朗声大笑,笑瞇瞇地开口,「哪里哪里,说来怕诸位见笑。舍父舍母对待子女一向宽厚,这屋子啊,本来就是族中私学,不用也是浪费。」
「至于钱,那就更不用担心了,」赵辰干一脸理所当然,「我赵家挣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吗,能为诸位献点力,为百姓献点力,才不枉辛苦多年。」
「赵老爷高义!」几人不由得拱手。
赵辰干挥挥手离开,自有书僮领着几人往屋里走,见人还是一脸受之有愧的模样,笑瞇瞇地安慰。
「诸位郎君不必多思,好好学习就罢。」
「要我说啊,我们老爷夫人这是把大家当亲身孩子呢,」书僮开口,「我们小姐也是这么学的。」
几人侧目,赵家的小姐……不就是只有一位吗?
其中一日忍不住开口,「小姐?」
「是啊,」书僮指了指院子另一道门,「那里面也请了琴棋书画的师傅,一直请着教我们小姐呢,只是小姐如今出阁,闲置了。」
「我家公子不喜读书,这些先生,也是夫人请了备着从小教导小姐的只是小姐亦不愿意学。」
说到这,书僮一脸突然想起的样子补充道,「之前赵家书会里的那些古籍,也是多是几位先生闲时整理的。」
「夫人说了,日后也欢迎其他女郎来这学习,琴棋书画也好,四书五经也行,只要愿意学,赵家都有先生。」
几人一时间侧目,威远候世子夫人不是一直说她被薄待吗?
真薄待了……还会给请师傅?
一时间,几人思绪纷飞。
第20章 背刺养父母的白眼狼养女 (七)
另一头,白盈柳坐在摇晃的马车上,手里死死地掐着丝帕。
前几日,她按照刘夫人的要求演了这么场戏,却没想到赵家这么干脆,直接把人送到官府去了。
现在,官府的仵作正在验尸。
没事的,白盈柳默默地对自己说,那张生就是被殴打致死的,无论怎么查都没用……
不过是赵家的垂死挣扎罢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白盈柳的心底还是止不住地慌乱,特别是今天,慌张让她草草用过午膳,就往赵家跑。
出门的时候,她还正好撞见元宏玉带着丫鬟小厮往西城去,白盈柳瞟了一眼,满不在乎。
赵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心底烦躁。
马车从西城晃晃悠悠地赶到东城,赵家前门大街处,白盈柳掀开马车,看见府邸的石狮子旁,坐了满地的书生。
「翠华,」白盈柳眉间一跳,「去看看,怎么门口这么多人?」
这些书生大多衣衫齐整,面容兴奋,既焦虑又紧张地看着赵家敞开的大门,时不时低声议论。并且,空旷的门前,多了几张红木桌子。
丫鬟翠华哎了一声,跳下马车匆匆忙忙往人群中跑去。白盈柳一咬牙,放下帘子,转而从角门进了府。
往日里四处洒扫的丫鬟小厮不知怎么不见了人影,白盈柳越走越快,几乎顾不上仪态,跑了起来。
路过惜时院的时候,她猛地顿住了脚。
「来人!」白盈柳听见自己扭曲的声音,她指着大开的院门,面容扭曲,「这是怎么回事!谁允许你们进去的!」
惜时院是赵家族学所在地,赵辰干不在家,旁系的亲戚也不怎么来往,这院子一直只有白盈柳进去。
宁夫人就这么对她的?!
白盈柳怒极,她的院子,走了也是她的,凭什么给外人进去!
「白夫人!」守在惜时院门前的小厮墨童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低声下气地解释,「是老爷夫人说了,院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另作他用。」
白盈柳死死地闭了闭眼,不愧是她的好父母,这就要开始抹杀她存在的痕迹了吗?
「我说不许就不许!」
白盈柳猛地睁开眼,一巴掌呼到墨童脸上,啪的一声巨响传了老远,惜时院内,柳生几人刚好捧著书求教先生回来,一踏进院子就听见这么一声。
「白,白夫人饶命啊——」
墨童被一下子打懵了头,捂着脸跌坐在地,忽地浑身一抖,连连磕头,额头撞在青石地板上,撞出一片青红。
「你叫我什么?」白盈柳冷笑,「怎么,出阁了,我就不是赵家的小姐了?」
「不,不,是小的的错!小姐,求求小姐绕了奴才,奴才再也不敢了!」
墨童眼含热泪,半点不敢流出来。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之前小姐最是温和不过,对下人也是极好的啊!
他心底颇为仰慕小姐,方才才从一堆丫鬟婆子里面抢着出来回话的,没想到竟然!
墨童不敢再想,只能拚命磕头。
「呵,」白盈柳冷眼看着他不住磕头,半响轻笑一声挥挥手,身后的婆子立马走上前拖着墨童往外走。
「目无尊卑,就打三十板子吧。」白盈柳轻飘飘地说。
「小姐!小的知道错了,小姐饶命啊!」
墨童脑子一懵,眼泪立马就下来了,哭着嗓子连声喊。惜时院前的其他下人也纷纷跪下,不敢说一句话。
三十板子,他还有活路吗?!
墨童几近崩溃。
「怎么,你们也想挨板子不成?!」看着满地的丫鬟,白盈柳火气更盛,呵斥出声。
威远候府带来的婆子一个个膀大腰粗,凶煞异常,墨童今年不过十二,被她们拎小鸡仔一样拎着。
惜时院的影子渐渐远去,墨童哭红了脸,心底绝望。
「够了!」
就在这时,有人从主院赶来,一看这场面,怒气冲冲地开口,「白盈柳,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闹?」白盈柳不可思议,「怎么,我如今连个下人都处置不了吗?!」
赵辰干看着她,再看看墨童被打肿的半边脸,一时间哀莫大于心死。
以前,白盈柳一直是一幅娇娇弱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样子,他们还时时担心,怕她病了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