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公关古代再就业—— by夜北星 完結
夜北星  发于:2024年0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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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人,」同僚做了个揖,「今日无事,听闻荟萃楼新请了个说书先生来说本子,不知道王大人可愿与我们同去?」
王怀:「?」
这几位同僚都是御史台的人,特别是最中间那个颜御史,七老八十一个人了,性格却极其暴烈,当朝魏征,敢在朝堂上死谏的那种。
我与他们昔日不过点头之交,怎么今日特意来约我去听本子?
王怀动作僵了僵,心底波澜起伏,难道是……洛家的事情败露了?
不,不可能。
王怀沉着脸想,洛家被他找来的人灭了满门,他科举的时候凑巧赶上战乱,户籍查得不严,朝中大臣都只知道他是闵江郡的人,具体的不清楚。
想到唯一的漏洞洛娘子,王怀就如鲠在喉,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破娘们竟然没死,还跑到京城来了!
开铺子?
一个妇道人家整日在外抛头露面,简直是不知廉耻!
早知道当初就做干净点了,王怀愤懑地想。可面上却不敢表露出半分,一如昔日一般,脸上笑呵呵的,摆出一副百事不拒绝的态度,和几位御史一起去了荟萃楼。
荟萃楼是京城里最大的茶楼,里面养着上好的说书先生和戏团子。
除了那些经典的曲目之外,荟萃楼也会向书生才子们收些奇特的本子,可以说,荟萃楼里出的新本子,不过一日,就会风靡整个京城。
今日,荟萃楼特意请了楼里最擅口技的老先生,来说这一出新编武家坡。
「武家坡?」听见先生报名的时候,王怀的心重重地沉了一下,忍不住喃喃出声。
「是啊,」一旁的陆御史兴致勃勃地开口,「这武家坡想来是家里请的戏团子常演的折子了,这靠说书先生一人说出来的,倒是新鲜!」
陆御史话音刚落,余光里就瞟到距离他们不远的一处隔座里,坐了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连忙戳了戳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王怀。
「快看那边,是刘尚书!」
他怎么会在这?!
王怀心底更加怪异了,只因这户部尚书刘恒,正是他的老泰山大人。
王怀科举成名,被刘大人榜下捉婿娶了他的独女为妻,也靠着这位老泰山,在朝中如鱼得水,混得风生水起的。
王怀一时间眉毛狂跳,他刚想起身离去,楼下的说书先生手上板子一敲,砰的一声脆响响彻云霄。
好戏正式开始了。
只听见那说书先生先换了个男子腔调,语调平实,「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自我离了家已有双十春秋,如今重回故里,却不得不疑心我那发妻来。」
「想我昔日落魄时,发妻不嫌肯下嫁。如今高官厚禄金银在手,却犹挂心子嗣何来……」
如果有个现代人在这,一耳朵就能听出来,这所谓的新武家坡,其实就是当年放遍大江南北的电视剧薛平贵与王宝钏。
宁桉许多年没看这电视剧了,但不妨碍她还记得大部分的情节,因此,昨日她找了个说书先生来,大致地讲了讲,就让人放心去编去了。
保证编得朗朗上口又一个梗都不落,特别是那个十八天皇后的梗,太典了!必须要有。
唯一恶趣味的是,她给话本子里的男主角改了个名字,不叫薛平贵了,直接借女声唤他怀郎。
武家坡是经典剧目,可不能乱改,改了名字加个新编,那就没问题了。
也是穿越过来宁桉才知道,原来以前课文里学的口技还真有!
这说书先生虽年过半百,那一口腔调,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就没他变不出来的。
王怀崩着个脸听了半响,确认了这新本子和武家坡没什么大区别的时候,才忽地松了一口气,不料下一秒,台上传来一声凄婉哀怨的女声。
「昔日错眼识怀郎,本念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
怀郎?!
王怀心底一惊,像被锣鼓敲了一下,差点绷不住表情,又见周遭同僚都没什么异样,连忙端起茶盏喝了压压惊。
说书先生的词还在继续。
「却错知你竟早已怀恨在心,怀郎啊怀郎,所谓怀,原非心怀感激,而是怀恨在心吗!」
那一声怀恨在心字字铿锵,气势磅礡,王怀正喝着茶,一口气上不来,呛了满身水。
他脑中不由得浮现起那日洛娘子冷眼看着他,冷声怒骂人狼心狗肺一事。
王怀铁青着脸,什么新武家坡,什么怀郎!摆明了是在嘲讽他!
小人!都是小人!
他再也听不下去,一挥袖子怒气冲冲地往外冲,留下几位听得兴致勃勃的御史一脸懵的留在原地。
「这王东起是怎么来,好意邀他来听个本子,摆这臭脸给谁看呢!」
其中一位御史愤愤地开口,「若不是朗月郡主府那边昨日提了一句他在曲目上颇有造诣,谁愿意和他这老古董一起听!」
「是啊!」另一位御史拍拍大腿,后悔莫及。
御史台一向中立,里面的人一个赛一个奇怪,在座这几位,都是妥妥的戏痴子,还颇为开明,就喜欢听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什么高深的见解没听见!反倒是尽拿热脸捧他的冷屁股!」
陆御史一脸意味深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王东来啊,单字一个怀,你听这先生满口的怀郎,这不是戳他心窝子呢。」
「呵,」
最开始骂出声的那位御史开口,「天下竟还有这般道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就是个话本子吗,难不成还要逼他的讳不成?」
「哎,」陆御史笑了笑,「就是有事,才听见点什么都往脸上贴呢!」
「什么事?」一直端坐着的颜御史也来了兴致。
如今陛下雷霆手段改革,他颜臣死谏虽死谏,却也不是迂腐之人,至少陛下提出的放女这策颜臣没什么好说的,也因此格外看不上王怀这一批反对派。
谁家里没几个女眷?在陛下登基之前,家里姑娘们可是连门都出不去,一天天局限在家里那半亩地里,人都憋不精神了。
放开了多好。
「怪不得那刘老头今日臭这个脸,他平日不是最喜欢这个姑爷了么,这次连个招呼都不上来打了。」颜臣幸灾乐祸。
陆御史见人都有了兴趣,也不卖关子,「你别说,我昨日遇见朗月郡主府的人去大牢里提人,正奇怪的,就听说了,提的那个啊,正是那王怀的发妻!」
「发妻!」颜臣惊呼一声,当初榜下捉婿,他虽然没参加,但是知道,彼时的王探花可是言明自己未有婚配啊,「怎么说?」
欺瞒皇家可是死罪!
「原不是那王侍郎昔日落魄的时候,得了当地一个洛老爷的青眼,虽是招他入婿,可那孩子的名字也是随了王家啊。」
「后来王怀发达了,可不就抛妻弃子了,依我看啊,这武家坡,唱的真真就是王怀这人。」
陆御史心下鄙夷,也不尊称王东起了,一口一个王怀。他嘴上说得痛快,却没注意到,同僚相互瞟了一眼,一个个纷纷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咳咳,颜大人,陆兄,在下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一个御史掩唇低咳了一声,一溜烟地往外走。
「哎,颜大人,再会,再会啊!」
「哎我突然内急,颜大人,先走一步啊!」
「哎!」说得正起劲的陆御史一脸懵,「人怎么都走了?」
开玩笑,落在最后的苏御史心底默想,如今朝中太平,朝臣们一个比一个谨慎。他们这些御史要做出业绩来,可不就得往官员私德这方面使劲!
这群狗东西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他不过就反应慢了一点,一个个估摸着都到大牢找消息去了!
苏御史追悔莫及,「等等我啊!你们还有没有同僚爱了!」
这王怀,可真是活生生行走的业绩啊!
另一头,刚刚爬起床的宁桉不知道荟萃楼里发生的大事小事,也不知道那渣爹王怀已经被一群如饥似渴的御史们盯住了。
她正在和几位丫鬟一起打牌。
之前有一日,宁桉在郡主府的库房寻宝的时候,正巧看见这一盒子叶子牌,她仔细一打量,嘿!这不是扑克吗!
既然扑克都有了,怎么能没有国粹麻将?
宁桉马不停蹄,当下就让人去给她做了一幅出来,并且教会了身边几个丫鬟玩牌。
丫鬟再往外教丫鬟,一来二去的,大半个郡主府都会玩麻将了。
悦来坐在椅子上,喜滋滋地往外丢了一张牌,最开始的时候,郡主让他们坐下一起玩牌,悦来还不太敢。
现在,她已经能够自自在在地往宁桉脸上贴条子了。
「胡了!」悦来高高兴兴地开口,「郡主,这是你今天输的第七回了。」
宁桉看看面前的麻将,再看看四周人强压不住笑意的表情,不敢置信。
她一个现代人,虽然不说从小玩到大,但也算是麻将堆里长出来的。
居然玩不过一群才学了半个月的新人!
「我的手气有这么差?」宁桉不可置信。
她张开嘴吹了吹,七张整整齐齐的花笺贴在额头上,被风吹得微微浮动,露出宁桉瞪大的双眼。
正坐对面的洛娘子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昨天自己还在牢里惴惴不安,今日就已经能够笑着和朗月郡主玩牌。
王怀,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她脑海中时,已经不再伴随着苦涩的眼泪与不甘,而是昨日里,郡主凑在她和小娘耳畔轻声细语谋划时,几人越来越亮的眼睛。
「郡主可想好了,再玩下去,这脸上可就没地方贴了哦。」洛娘子开口打趣道。
宁桉不愿认命,正准备接着来,就听见亭外的丫鬟轻声唤来一句。
「郡主,夫人来了。」
宁桉眼睛嗖的亮了起来,所谓的夫人,就是朗月郡主的亲母,景朝昌仪公主元宣筠。
「阿娘!」宁桉快快乐乐地朝着掀帘走进亭子的华服妇人喊。
昌仪公主保养得当,看不出年龄。服饰华美,一双凤眼凌厉,红唇不点而朱,气势颇为惊人。
不像是养尊处优的皇家贵女,反倒像是将门虎女,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将军一般。
「哟!」
女将军看见他们一群人正在打牌,没有半点架子,三两下挽起袖口露出丰腴白皙的腕子来,笑盈盈地坐到悦来让出来的位置上。
「桉桉又输成这样了?人菜瘾大!」
宁桉上辈子是个孤儿,没爹没娘的,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她缠绵病榻,原主的记忆里,潮湿闷热的床榻间老是笼着一层苦药气息,睁开眼,帷幔晃动不安,世界都是动荡的,只有昌仪公主落在嘴角那一滴滴苦涩的眼泪,让宁桉觉得真实。
昌仪公主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好。宁桉也愿意真心实意地喊一声阿娘。
打麻将要四个人,洛娘子是客人不必忌讳,但悦来绸去两个人可就不敢坐着桌子了。
王小娘不在府内,宁桉左看看右看看,想不出去哪在找一个人来陪她们打。
昌仪公主已经在兴致勃勃地理牌了,看见这模样,随口朝身后说了一句,「去看看副君在不在,在的话请他过来打牌。」
副君?!!
宁桉满脸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左眼皮忽然开始狂跳不止,忍不住问了一句,「副君?」
是她记错了吗,原主记忆里,副君不是指郡主招的婿吗?
不大的亭内忽然一阵死寂。
彷佛有谁按下了暂停键,悦来,绸去,包括一脸兴奋的昌仪公主都顿住了手,洛娘子狐疑地看了看她们,也停下手里的动作。
「哈,哈哈——」
昌仪公主疯狂朝着悦来打眼色。
郡主就不知道西园里住了个人吗?!
不知道啊!
悦来也是心里苦,想了想朗月郡主这一个月来的行为,整日里追鸡逗狗的,压根没问过西园。
她们还以为郡主知道呢!
「阿娘?」宁桉脸上的笑容绷不住了,「府上哪来的副君?」
她记忆里没有啊?!
「咳咳,」昌仪公主强撑着笑意,「儿啊,我给你讲个笑话啊……就是……其实,你已经……婚配了……」
「这不之前你病得严重嘛……冲一冲,冲一冲……」
「哈哈,好笑吧——」
昌仪公主苦着脸强笑两声,一旁的丫鬟见状连连点头。
「哈哈,哈,夫人这笑话,说得可真好——」
「哈哈——」
一时间,亭子里充满了死寂又快活的空气,宁桉忍了又忍,崩了又崩,最后忍不住一把捏碎了手上的茶盏。
「哈哈,」她面无表情地开口,「真是天大的笑话呢。」

第4章 抛弃弃女的凤凰男渣爹 (四)
洛娘子的铺子,早被王怀找人闹得开不了门,日日都有些地痞流氓在外面晃悠。
洛娘子虽然被提出来了,但还是待罪之身,不好明晃晃地回去。宁桉担心王小娘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就让她下了学往郡主府来。
是的,虽然不是什么显贵之后,但王小娘是上了学的。
今上既然提出要放女,干脆就开办了个女子学府,叫耀华监,主打的就是对标国子监,意味着女人也可以光宗耀祖,报才华庭。
除了侯门贵女,普通百姓家的女子也可以去上学,只是要求要更严格点。
话虽如此,但总有些百姓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比起月月花银子送女孩去读书,还不如养在家里绣绣花早点嫁出去。
还能换两笔嫁妆回来。
因此,耀华监里,没几个普通女学子。
宁桉知道这一点的时候,深深佩服洛娘子的教育理念,健全人家都有所顾虑,更别说洛娘子一个孤身妇人带着女娃了,估计在背后没少被人碎嘴。
前几日王小娘被王怀的事搞得心烦意乱的,自然没去上学,直到今日才去找夫子道了歉。
只是她回到郡主府的时候,老感觉今日府内哪里怪怪的。
「莫阿婆,」王栖颜忍不住问,「阿娘呢,府内今日是发生了什么吗?」
「昌仪公主来了,正和洛娘子在院里说话呢。」莫婆子回答。
昌仪公主时时刻刻关注着女儿的动静,知道郡主府从牢里要了人以后就打听了一通,对洛娘子颇为赏识,两人牌桌上再交流了一番,眼下感情竟然出奇的不错。
王小娘进到院子里给昌仪公主见了礼,昌仪公主见她眉眼气度不同于常人,更是在耀华监里求学,也是颇为喜爱。
「小娘,」昌仪公主开口,「你今日是去了监里吧,说起来,这耀华监还是我与皇弟连手办起来的,这么算起来,你我算是有半段师生之谊。」
亲昵的话说两句就够了,昌仪公主这次来,主要是她查到了点消息,想了想,生怕女儿第一次做事吃了亏,给女儿来添砖加瓦来了。
「您是说……」王栖颜忍不住发问,「当年灭了外祖满门的山匪,是王怀找来的?!」
「不错,」昌仪公主点点头,「王怀回去那次,不是什么被山匪抢了银钱,而是一路上流连花丛花光了银子。」
「陛下那时刚刚登基,对官员私德极为重视,贪恋女色这点,算是一个污点,因此,王怀才不敢声张,咬碎了牙硬撑着说是山匪做乱。」
如果这是这个,倒还不至于让王怀暗中派人灭了洛家,毕竟洛家那时候住的,还有他自己的老娘,杀母杀妻这件事,被捅出来,能让王怀被天下人戳脊梁骨。
昌仪公主在心底默默补充,这背后,还牵扯到一些开朝时期的事,前朝还未覆灭的时候,今上还是一个孩童,被贼人绑了,是昌仪公主和驸马拼着命才把他救了出来。
也是在这次营救行动里,怀着孕的昌仪公主伤了根本,不能再有子嗣,就连九死一生生下来的朗月郡主也早产体弱。
想到过往这十七年来,女儿一直患的失魂症,昌仪公主就眼睛发酸,世人皆说他们把郡主宠得如珠似玉,只有自己才知道,朗月郡主这十七年来,究竟是怎么过的。
好在,好在……国师说得没错……一个月前,女儿终于好了。
这次绑架,一直是扎在元家姐弟心里的一根刺,查到这之后,昌仪公主就进宫见了皇帝。只是这些事……没必要要向洛家母女说明。
朝中的大臣大部分都知道这禁忌,因此,这王怀才会这么害怕被人发现。
「山匪这类人,最讲的就是江湖义气,做了就做了,没做就没做。王怀给人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山匪怎么能够忍气吞声。」昌仪公主接着说。
从知道这件事开始,洛娘子就一直愣愣地坐在一旁,王栖颜一手撑着娘,眼底满是怒意,强压着怒火听昌仪公主讲。
「所以,山匪就干脆屠了洛家满门,坐实了这件事?」王栖颜发问。
昌仪公主摇了摇头,「洛家老爷常施粥散药,素有慈名。山匪也不是谁都杀的,是王怀,他知道这事后,意识到了这是个机会,干脆就找了人游说山匪,把事做实。」
王怀……
游说山匪……
机会……
洛娘子呆呆地坐在原地,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爹,娘,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伙伴……洛家那么多口人,她和小娘这么多年来的颠沛流离,就在王怀这轻飘飘的一念之间,成了大火里的飞灰。
气啊,怎么能不气,气自己识人不清,引狼入室,气自己不能早些明悟,让家人受了那么多的苦!
怨啊,怎么能不怨,怨自己有眼无珠,昏庸无能,怨自己怎么当年就对王怀那么多的破绽视而不见,盲目顺从,落到了今天这个结局!
想着想着,洛娘子心口一颤,一口血喷了出来,软倒在王栖颜怀里。
「阿娘!阿娘?!」
血喷了王栖颜满脸,温热的触感顺着额角流下,王小娘呆愣在远处,忍不住惊声尖叫起来。
院子里,丫鬟,大夫,一时间人人都匆匆忙忙走动起来。
另一头,宁桉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她正满脸尴尬,坐立不安地坐在花厅里。
宁桉忍不住心底哀悼,上次坐在钉子板凳上是什么时候来着,哦是刚出职场,第一次面对傻得甲方的时候啊,救命好尴尬好尴尬。
绸去,悦来都随侍在身后,安安静静,悄无声息,宁桉看看天看看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在多年职场生涯把她磨出了个铁外壳,牢牢地焊死在身上,才不算太失态。
花厅另一位主位上,坐着个未及弱冠的男子。
他生了一副好皮囊,苍白瘦削得像是凛冬梅雪。坐在摆设华糜的花厅之中,唇红色白,一双黑黝黝的眼睛露出来,看得人不由自主地心惊肉跳,分不出是喜是惧,只觉得这色相太过逼人。
特别是这男子眉间带了一抹细细的护额,不知道是不是冲着冲喜这事郡主府给带的,上好的金红绣线绣在锦带上,正中垂了一颗小小的红珠,落在平静无波的眉眼间。
诡谲艳丽,偏又皑皑洁净,有点像堕入世俗的佛。
宁桉不说话,这少年也不说话,那颗小小的红珠却在不断地晃悠,晃得宁桉不知觉头晕。
现代的时候,娱乐圈一直是宁桉公司的聚宝盆,作为PR主管外加公司合伙人,宁桉没少和圈子里的人接触。
少年这张脸,放在整个圈子里,那都是相当炸裂的程度。
神颜外加童养夫,呸,未婚夫这身份,简直是王炸。
「果然美貌是最有杀伤力的武器……」缓了半晌,宁桉喃喃开口。
哪怕脚底已经扣出个郡主府了,宁桉面上也不动声色,她故作自然地笑了笑,「那个,喝茶,喝茶——」
那少年端坐在紫檀八仙椅上不动,黑却澈明的眼眸向宁桉的方向一转,「江晏青。」
「啊?」宁桉一脸懵。
「我叫江晏青,还未取字。」那少年出奇地耐心,满满地说,他声音有点低哑,却不难听,很特别。
「嗯嗯!」宁桉僵笑着点头,「是,是,不叫那个,那个,你喝茶吗?」
江晏青:「…………」
噗嗤——
悦来站在身后,听见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连忙伸手摀住了嘴,圆眼睛滴溜滴溜地转。悦来的笑声本来不大,可厅里实在是太安静了,也就让她的声音格外清晰。
宁桉恨不得给自己两逼兜,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她心头绝望,这人会不会觉得她脑子不好啊。
江晏青倒是没这么想,虽然朗月郡主隐姓埋名,但昌仪公主,宣武大将军两个都不是好惹的,龙生龙凤生凤,他们精心教养出的孩子会是傻子?
对于宁桉的这两句疯言疯语,江晏青暗暗在心底提高了警惕。
她一定是在试探我!
江晏青笃定地想。
为了不露出破绽,他不主动开口,表面上端起茶盏品茶,实则心里拉响了一级警报,就等着朗月郡主开口后见招拆招。
宁桉已经对自己这张秃噜嘴绝望了,犹豫半天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当时当下,竟然让她有一种相亲的感觉。
特别是和相亲对像见的第一面,她脸上贴了整整七张条子。
经过昌仪公主悦来几人七嘴八舌的解释,宁桉也算是搞懂了这原主记忆里没有的副君是哪里来的了。
宁桉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昌仪公主其实是和她提了一句的,只是那时候宁桉连天连夜的低热,脑子里面一片浆糊,压根没听进去。
朗月郡主在一月前病危,御医圣手,名贵药材流水一样从宫里流出来,就连帝后都被惊动,摆驾公主府。
眼看就要救不活了,昌仪公主一急,找了国师批命,也就是国师,提出了找个人冲冲喜的说法。
可这冲喜的对象也不好找,说来也巧,昌仪公主前脚冲出国师府,后脚就看见前来京城赴考的江晏青。
只一眼,就他了!
再一算八字,国师断言天作之合。于是,无辜路人江晏青就这么被公主府的侍卫绑了去,虽然没拜堂,也上了玉牒,成了副君。
也因为这个,朗月郡主才从公主府中搬出,到了隔壁的宅子,郡主府内居住。
理通之后,对于江晏青这个人,宁桉是有些愧疚的,古代的科举有多重要,宁桉不用想都知道。
可因为这事,江晏青错过了会试,虽说三年后还能参加,谁知道那时候又是个什么光景。
虽然严格来说,这是原主的锅,怪不到宁桉头上。可宁桉自己知道,她总不能只继承原主留下的好,对原主带来的孽不管不顾吧。
做人哪有这样做的。
打定主意,宁桉看了眼安静坐在一旁的江晏青,叹了口气,挥退了丫鬟试探着开口。
「你……想不想再去科考?」
「嗯?」暗中戒备的江晏青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话,一时间茫然起来,眨了眨眼。
她这是什么意思?
宁桉接着开口,「先前的事,是郡主府不对,我向你道歉。与我结亲并非你的本意,我们可以先做一下表面夫妻,等我说服了阿娘,就和离。」
这话说起来是有点渣,宁桉叹息开口,「如果你还想参加科举,那郡主府会为你聘请名家,所有的费用都由郡主府承担,假使你日后仕途上有什么需要,郡主府也可以帮忙。」
美人虽好,也不能搞法制节目那一套啊。
说到最后,宁桉惋惜地看着江晏青的脸,这一眼她才注意到,江晏青不说话的时候,嘴角天生有些向下,这让他看上去,总是有些不开心。
江晏青又在想什么呢?宁桉忍不住想。
江晏青倒是没想什么,他愣在原地想了半天,终于意识到了,朗月郡主这是真心实意想送他走。
江晏青眼底划过一丝暗芒,那件事还没有线索,好不容易才进了郡主府,可不能就这么走了。
该怎么做……
宁桉翻飞的思绪被磕在几案上的茶盏唤醒,她茫然眨了眨眼,不解地看着对面的少年嘴角抿紧,没说一句话,冷着脸朝外走了。
「啊?」宁桉狐疑,宁桉不解,她忍不住发问,「这是搞的哪一出?」
悦来站在后面,悄悄戳了戳绸去使眼色,副君这是对郡主情根深种呢,一听见郡主要和离,脸都白了。
也就郡主年纪小不知道。
光看外貌,郡主和副君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悦来喜滋滋地想。
宁桉可不知道这两小丫头心里想什么呢,江晏青走了,她一下子就毫无坐相地瘫在椅子上。
「长得像个仙女似的。」
「怎么一看见他,我就这样紧张呢……」
宁桉喃喃自语。

王怀这几日过得颇为不顺。
那天从荟萃楼里出来之后,他马不停蹄就去了大牢,没想到好好关在里面的洛娘子不翼而飞就算了,还在出来的时候撞见急匆匆的御史。
当时的场面可谓是十分尴尬,王怀臭着脸踏出大门,就被人撞了个满怀,哎哟哎哟的哀嚎声里,一个接一个,本该在喝茶的御史全没长眼一样撞到他身上。
一人来人往之下,一群穿着显眼官服的人在大牢面前挤作一团,引得无数人围观。
特别是御史们嘴上连声地道歉,看王怀的眼神,那叫一个意味深长外加欣喜若狂,活像他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块金元宝,给王怀看得又恐慌又恶心,黑着脸头也不回往家跑。
到了家之后,本来一向和睦的夫人看他的表情也怪怪的,王怀被夫人看得头皮发麻,慌着想是不是洛娘子的事情暴露了,顾不上喊人,连忙自己出去探查。
果不其然,一日之间,那折新武家坡唱遍各大茶楼酒肆,与此同时,王侍郎找人绑了城东点心铺子掌柜洛娘子下狱的事情也传得有声有色的。
古往今来,平头百姓最爱听爱讲得,不就是这官老爷的情仇恩怨了吗。
王怀遮着脸,坐在茶楼里听那些书生大声宣讲他抛妻弃子之事,气得一口气上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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