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公关古代再就业—— by夜北星 完結
夜北星  发于:2024年0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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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大堂两侧有序地摆着一张张几案,上面堆满公文,有官吏在其中焦头烂额地忙碌着。
大堂中间,本?来是给来往官吏排队的地方,忽然?多?出来了一张大桌,几个熟悉的公子哥翘着脚坐在上面,背后再坐了个御史台的官员,拦下了一排排的官吏。
「唐大人?!」
一看见他过来,金部郎中连忙连滚带爬地跑过来,面带惊恐,「这,这几位今日突然?过来,还带了尚书的手信!」
唐正浩眉毛一跳,心脏都快挤到嗓子眼了,尚书,现在户部的尚书还能是谁,不就是那朗月郡主吗!
「什么手信!快拿过来我看看!」
金部郎中抖着手掏出张纸来,唐正浩仔细一看,差点撅过去?。
信纸上洋洋洒洒几个字,大概意思就是,听说户部每次月初报账都要堵人?,作为户部尚书,虽然?是暂代的,但她还是看不下去?这种情况。
这不,专门请了些宗室子弟来帮忙,还请唐大人?不要客气,反正都是些纨裤子弟,大胆使唤!
「我,我——」唐正浩猛掐自己?人?中,什么不动部费?!都做到这份上了!指的不是部费还是什么!
亏他之前还真信了朗月郡主的邪!还庆幸人?狂妄虽狂妄,但好歹还知道天高地厚,现在一看,她知道个屁天高地厚!
「唐侍郎,」那些公子哥中身份最高的齐王世子挂着个笑脸走过来,热切地向?他鞠了个躬,「身为宗室子弟,我们也不好白领俸禄,这不,今日也来户部凑凑热闹,还请唐侍郎多?多?宽待。」
「那是自然?——」
唐正浩深吸一口气,扯出一张僵硬的笑脸来,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只是世子,户部到底是官府重地,奏销更是关乎国本?,这,郡主这意思,不知道陛下——」
这话一出,唐正浩只感觉大堂外排着队的官员眼神都快把他刀死了。
户部今日这一出,谁还看不明白,这是朗月郡主有意整治部费呢,天下苦部费久矣,有冤大头愿意站出来,解他们心腹大患,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唐老头,劝你三思而后行?!
排最前面的工部员外郎眼神如刀,恨不得把唐正浩拖出来揍一顿。
少多?事!
唐正浩心下一横,滴水之恩,定将涌泉相报!朗月郡主笔下留人?之恩在前,他定然?不能看着人?一时?胡涂,踏进部费这个大坑来。
刘恒那个老狐狸都没敢动!她不要命啦!
可惜事不如人?愿,在唐正浩绝望的表情里,齐王世子含蓄一笑,忽地从袖口里掏出一卷明黄卷轴来。
「户部听旨!」
唐正浩:「!」
金部郎中:「!!」
门外官员:「!!!」
划拉一声,如同风卷麦浪,大殿内外唰拉拉跪倒一片,阴影中,官员面上神色不一。
齐王世子朗声开口,「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金部郎中牙都快咬碎了,恨不得把朗月郡主连带着面前的公子哥们拖出来一同千刀万剐,部费这事谁得益最多?,当然?是主管金部的他啊!
以前刘恒那老匹夫在时?就算了,好歹还能捞到几笔,不过是时?时?交些银子上去?堵人?嘴,要他说,刘恒这狗贼政绩这么漂亮,还少不了他的一份功劳!
要不是他孝敬上去?那些银子,刘恒哪来的本?事搞出那么漂亮的税银本?子来!那些不知道去?哪的银子,还不是暗中拿部费填的!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朗月郡主还当真敢对部费动手!
可他再绝望也无用,越听圣旨内容,金部郎中越是面如金纸,最后,只剩一口气撑着才没圣前失态。
「钦此——」齐王世子咧牙一笑,收起圣旨,「如何,诸位大臣明白了吗?」
「这,」唐正浩面色青白变换,半响愣愣地开口,「臣接旨。」
一时?间,偌大的大殿才重新活跃下来,来报账的官员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互相一瞟,默契地把手上的奏销本?递给案前的几位公子哥。
「啧啧啧,」齐王世子站在最前头,圣旨被他明晃晃地供在案上,他往奏销本?上一摸,也不翻看,不知道怎么摸到的,咧嘴寒晃晃地一笑。
「工部三千两。」
工部员外郎脸色一变,那工部的奏销册内容上天衣无缝,只是本?子的外□□上,悄无声息多?刻了一笔,这是他们的老规矩了,一笔三千两。
他面上不显,接过盖了章的奏销本?就往里走,继续到金石官员里报账,心底却乐开了花。
哈哈哈哈哈哈陛下圣旨里可是说了,这一日出的错漏,都是意外,只记不报,归根结底,这对他可没什么坏处!
那三千两银子里面,工部出了两千五,还有五百两银子是他自己?咬牙掏的呢!
别?看五百两不多?,一次两次还好,一个月就来这么一回,铁打的家底也受不住啊!
他们没钱,那不就得想办法从工部里掏钱?可贪墨了万一工程出了什么差漏被查出来了,那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谁愿意钱没进自己?口袋里,锅倒是先背上了?
「合溪郡提点刑狱司,两千两。」
「顺天府衙门,一千五百两,合上品玉佩一块。」
…………
这都看得出来!
一开始,排队的官员还心有戚戚,不过一会,他们就听得麻木起来。
这些宗室子弟,一个个平日里看起来都是纨裤子弟,谁知道人?家这本?事,不需细看,只要大体打量两眼,无论做在哪个旮旯角,多?不起眼多?平平无齐的标记,他们都能给你说出来
而且,看同僚的表情,说得还都是准的!
排在后面的官员都想吸口凉气了,这一个个的表面上哭穷,报账的时?候,往户部送的银子那是一点都不少啊!
怪不得他们怎么都报不下来,原来是出钱大头都在前面呢!
他们能有什么办法,一些官员简直都快骂出声了,他们管的大多?是些不好捞钱的行?当,哪里会比得上工部,船政这些一笔下来就是金山银山!
衙门里,那是谁来报账谁倒霉,又丢财,还挨骂!
还是如今好啊!
官员们不由得感慨两声,可接下来又忍不住疑惑起来。
管了部费之后,那报账的时?候,可别?又卡他们一月两月的。
别?到时?候,银子还要送,只是从送户部,到送到她朗月郡主手里。
以那位的受宠程度和?敛财能力,那得送多?少啊!
一时?间,满堂官员笑意消退,面如死灰。

清早, 郡主府的大门就被人敲得匡匡响。
门?童方才一脸疑惑地打开门?,就见齐王世子串天猴一样串了进去,扑倒宁桉身边大?声哀嚎。
「姐!你是我唯一的姐,我错了, 真的错了, 求求您收了神通吧——」
宁桉慢悠悠地打了个哈切, 低头似笑非笑地扫了眼元玉泽,「哟, 世子爷昨天在户部不是很威风吗, 这才一天,怎么就嚎上了?」
元玉泽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昨日一大?早他?睡得好好的, 他?爹齐王就一脸兴冲冲地把人从床上踢了下去,一手?塞圣旨一手?领御史的, 吓得元玉泽七魂升天, 还以为自己玩嗨了被御史逮到把柄闹到家里来了。
他?都抖着身子准备给他?爹跪了,不料齐王仰天长笑三声, 「儿啊!我们齐王府发达的机会来了!」
元玉泽:「……嗯?」
再一看,门?外除了他?, 还有三四个眼熟的倒霉蛋, 个个都是一脸懵逼的样子, 直到被人领到户部去了,他?们才知道要干嘛。
「我干!说好的纨裤子弟呢?!」
站在户部大?红门?联底下, 元玉泽绷不住,怒骂一声, 「喊我干活就罢了,还派个御史来盯着!」
「是不是人啊!」
但是不得不说, 坐在大?厅里,回味着昨日一幕幕,元玉泽忍不住笑开了花,在这些官员面前耍威风的日子,就是爽!
宁桉侧眼看人嚎着嚎着止不住露出个大?牙,心下好笑,回忆起穿越最初,悦来为了给她解闷,讲得一则趣闻来。
前朝时,末帝不知道发什么疯,银子花完,官员那也搜刮干净了,就把注意达到宗亲身上,指望了捞一笔。
当时的宗室简直要骂娘,摊上这么个皇帝,好日子没过多久,家底都快被人掏空了。面对日日里上门?搜家的太?监,齐王几人一咬牙,也玩起心机来。
大?批大?批的银子,宝物被暗中送往各地,为了逃过燕帝的搜查和各地乱窜的流匪,他?们送银子都不整送,藏棺材里、藏马肚里……各种各样的手?段层出不穷,五花八门?。
并且,为了不惹人怀疑,好多运送的人都是外面找来的贫民,压根不知道自己上家是谁。
靠着这些手?段,虽然还是损失了不少,但好歹末帝没了之?后,还留下点?家底。
为了找到自家财物,宗室子弟也被迫炼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一碟平平无奇的文书?里,哪张上做了标记记录银子去向;一队穷苦流民里面,哪个是和自家有瓜葛的护卫……
只能说,当下官员贿赂金部的手?段,都是他?们玩剩下的。
「笑够了没,」喝完半绽茶,宁桉一睨元玉泽,「你今日特意跑到我府上,不会就是为了又?哭又?笑演杂耍给我看吧?」
「够了够了!」
元玉泽咧着嘴点?头,勉强收敛几分神色,「我是替我爹跑这一趟的,今日早朝的时候,户部的事?情就闹到了陛下面前,只是没掀起太?大?浪花。」
那当然掀不起,宁桉默默在心底补充,部费没了对大?部分官员来说利大?于弊,更?何?况,就是指望着贪那点?银子过活,刘恒的下场可在那呢,谁敢在这关头忤逆隆狩帝?
嫌西郊的化人场烟小了是吧?
「有老臣倒是提出了异议,只是陛下早有准备,把你那折子甩出来,」元玉泽一脸兴奋,「想?不到姐你还真是个天才?!」
「这么好的法子都能给你提出来了!」
宁桉:「………………」
你这话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她的折子上倒是没写什么太?具体的内容,主?要就是对于户部奏销制度的想?法。
当下户部奏销这么难,并且管之?无效,其实是受到大?景官宦势力?连接紧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影响。
隆狩帝让御史台负责监督户部贪墨,好,那就给御史台送银子,再外加一套同年座师外加姻亲同僚的组合拳下去,御史台官员那不得萎了?
他?们御史台也要报账呢!
不见户部就从来不卡他?们的账么,部费一事?自古都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吧。
左右银子不是在他?们这一层里面左口袋进右口袋出,没了?再想?办法捞点?就是了。
这一切,归根到底,无论是御史台还是户部,都是站在官员的角度思考问题,与隆狩帝代表的皇权,有那么一层隔阂。
所以,隔空打牛,管来管去,最后都是白?费力?气。
但元玉泽他?们代表的宗室不一样,宁桉瞟眼元玉泽衣服上的皇家云纹。
历史上有过三朝老臣的先例,可没有三朝宗亲这一说,特别是大?景这种战火里冒出来的新朝。
齐王、威王……这些人与隆狩帝牢牢挂钩,他?们都明?白?,隆狩帝在一日,皇家在一日,他?们就能过上一日的好日子。
并且,碍于身份,他?们始终不会官宦一级接受,因此,在关乎自身利益的情况下,宗室们会牢牢地和隆狩帝站在一起,隆狩帝的意志,就是他?们的意志。
为此,宁桉在给隆狩帝上折子的时候,提出了一个设想?——成?立专门?的一个审核机构,由宗室负责决定哪些奏销需要加急处理,报于户部。
其余的,摆出明?确的规章制度,严格按照前来申报的部门?顺序处理。
但这样下来又?出现了两个问题,一是宗室可能也会胡作?非为,掌了权力?不干事?。二是,官宦阶级不会允许财政大?权流到宗室里去。
因此,以御史台为监督机构,负责监督宗室审核过程中的言行举止。
同时,宗室负责审核的人员与御史台官员必须轮换,不能固定,增加贪污伙同的难度。
就比如,昨日坐镇户部的是齐王世子,今日,就成?了威王长女。
这只是宁桉初步的设想?,交上去之?后,隆狩帝自会召集翰林内臣等人商讨出一个具体的细则来。
今日早朝,想?来最终的管理条例就已经颁布到各处了。
元玉泽最开始没想?明?白?这后面的一系列弯弯绕绕,直到齐王给他?扳撤碎了,他?才明?白?,这对于新朝处处受碍的宗室而言,是多大?的一个机会。
若不是实在没事?干也不能干了,谁愿意天天做个纨裤子弟被官员们骂过街老鼠一样地骂。
「郡主?,我爹让我来着一趟,其实是想?和你说个消息,」
想?到这,元玉泽左右一瞟,挥退下人,「王怀和刘恒两人,一直被关在皇家暗牢里审问。」
「他?们被下了药,许多东西拷问不出来,但是……据说,王怀知道的事?,牵扯到了副君。」
江晏青?!
宁桉瞳孔一缩,又?飞快恢复正常模样,她眉毛一挑,「副君的家世是陛下和公主?府一同查过,确认清清白?白?的,怎么说?」
元玉泽摇摇头,悄无声息地指了指天,「我家也不知道,只是到底在暗牢里有些人脉,才得了点?消息。」
「我观郡主?那日与副君感情不错,还请郡主?仔细琢磨琢磨,」元玉泽表情意味深长,「此外……今日这几句话,还请郡主?不要透露出去。」
宁桉点?了点?头,心底压着的石头越发沉重。
在她面前,江晏青并没有特意掩满过,医术、武功、文学……这般人物,若说是普普通通寒门?能养出来的,宁桉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那公主?府那边又?怎么说?
宁桉还记得,关于王怀一事?,昌仪公主?曾经和她说过,王怀牵扯到元家姐弟十余年前的一场大?事?中去,据她推断,也以为那件事?,王怀才得了刘恒青眼。
刘恒、越国、开朝时的大?事?……还有几日前巴扎得勒嘴里要找的那个人。
宁桉心底冒出个不可思议地想?法,江晏青不会就是巴扎得勒的目标吧?!
他?拿得什么剧本?!敌国公主?和亲计?!
元玉泽打量着宁桉的神色,见人只是惊诧片刻,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平静,心底叹息一声,起身告辞。
左右郡主?府的事?与他?们无关,这次愿意透露消息,也是为了报答朗月郡主?引荐之?恩。
宁桉平静如常地送人出去,郡主?府大?门?关上后,她静立片刻,转身回到书?房。
不管背后怎样的阴谋,现阶段,宁桉深吸一口气,把先前的事?做个了结才是最重要的。
左右……以目前的情况看,隆狩帝和昌仪公主?,总不至于图谋她什么吧?
郡主?府每月都有一笔很大?的俸禄,宁桉穿过来之?前,这笔钱一直留存不动。
她穿过来后,挪了这笔钱,在郊外建了几个收留流浪乞儿的庄子,还请人来教他?们求生的手?艺;还有收留将士遗孀的妇孺村……这些花掉了一大?笔钱。
还有百家报。
京城的百家报每日都能带来一笔入账,大?多是各处商户买版面来推销自家店铺给的广告费,俗称买热搜。
也有些家境殷实的京城百姓,会专门?订阅纸质的百家报,零零碎碎算下来,赚到的钱,能够抹掉最初筹备阶段的花销,剩下的银子直接入了宁桉的私库。
先前派去护住瑞祥楼的几个暗卫,除了鸿一,其余的陆陆续续地被宁桉派往各地,筹建百家报的分刊。
到州郡上办事?并不简单,好在经过刘恒一事?,百家报算是过了隆狩帝的明?路,有当地官府帮衬着,这一切办起来还算顺利。
这么说来,百家报还算个国企呢,宁桉啼笑皆非。
总体算下来,宁桉穿越过来后,郡主?府虽然花销大?,但是各项入账也不菲,最后算下来,竟然还是小赚了一笔。
撇去钱财,再回到几月来宁桉经手?的案子。
王怀一事?其实到现在她能接触到的都差不多了,虽然还有些疑点?,但暂且急不得。
赵家一事?……宁桉眸色沉沉,也是时候去见见白?盈柳,最后做个了解了。
她唤人架上马车,出门?前,宁桉微微转过头,轻声对着悦来吩咐。
「派人去查查,副君平日里都干些什么……」

半月, 她整整被囚在这座府邸中半月未出。
待字闺中时,白盈柳亦很?少出门,就算出门,也是朝着城外去施粥怜幼, 只是?那?时她不知, 原来, 被夺走了自由,是这种令人癫狂的感觉。
空荡荡的府邸里杂草丛生, 夜里寒风一起, 分不出到底是人影还是鬼影。
哈,她缩在角落里,死死咬住手腕, 竟然颇为自在地笑了笑,哪里还有人??这?府里的, 全都是?鬼!
「小姐, 」一旁,佝偻着身躯的老仆死气沉沉地抬抬眼, 把托盘放到白盈柳面前,「该吃饭了, 别饿着孩子。」
孩子……是?了, 孩子!
白盈柳迷迷糊糊想?了想?, 眼神逐渐清明起来,孩子, 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早在嫁入威远候府前,她就已经怀上了孩子, 因为这?个孩子,威远侯不得不迎她进门, 如今,也因为这?个孩子,她困在这?宅邸的时候,还能?有个老仆照顾。
「赫,赫赫——」
白盈柳低头无声?地笑笑,木着身子,一顿一顿地往嘴里塞东西,今日吃的是?什么,婆菜?还是?什么……
一点一点,所有的食物被她慢慢地咽下去,白盈柳理理衣服站起来,该去晒太阳了。
踏出门坎,在空荡荡的院落里走了两步,白盈柳忽然转头,尖着声?音大喊,「元叶生!疯子!你——」
她骂不下去了,眼里只剩下深深地疲倦和恐惧。
小路尽头,元叶生瘦削许多?,依旧穿着那?身惨白的囚衣,抬头甜蜜笑起来的时候,胸口?的囚字如血。
「嫂嫂唤我?」
白盈柳哽咽两声?,几乎要喘不过气。
偌大的府里,除了守着大门的官兵,就只有那?个半瞎老奴和元叶生两个活人?。最开始的时候,白盈柳尖叫、崩溃、怒吼、哀嚎……元叶生也不说话,一直用那?种奇妙的,扭曲的,却又宛如稚子般满是?好奇的眼神看她。
而后,寸步不离,如影随形,鬼魅一般,日日跟着她在这?空荡荡的府邸中游荡。
无论她怎么跑,都跑不掉背后直勾勾的视线。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看着身后游魂一样的元叶生,白盈柳只觉得空洞洞,终身□□于府中,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那?些冷宫呢?冷宫也是?这?样吗?她们?也这?么难过吗?
「嫂嫂,」欣赏够了白盈柳苍白面容上崩溃的表情,元叶生拍了拍她的脸,慢慢地笑了笑,「这?不是?你最想?进来的府邸吗,为什么要难过呢?」
「嫂嫂——」
「滚!不要这?么叫我!」
白盈柳尖声?嘶吼,见鬼一样飞快转身往回跑,可?就在这?时,她听见,死寂一片的院子外,有脚步声?传来。
「元叶生!白盈柳!有人?要见你们?!」
腰佩环刀的官兵推开院门,对院子里癫狂的景象视之不见,「跟我到主厅来。」
元叶生的表情猛地收紧,昔日温润如玉的面孔上阴郁一片,他低着头,慢慢地收回手。
「嫂嫂可?真是?好运呢……」
风吹槐树,沙沙的声?音盖过他的声?音,白盈柳什么也没听到,顾不上那?么多?,一把把元叶生推开,颤着身躯往主厅里跑。
是?谁,是?赵家吗,是?不是?赵家来救她了!
白盈柳止不住想?。
跑过一扇扇大门,她砰的一声?推开屋门,抬眼一看,愣在原地 。
「白盈柳,」宁桉从窗前转过身,看着憔悴许多?的少女,「好久不见。」
「为什么是?你?!」白盈柳脸上激动的表情凝滞,她扯了扯嘴,扯出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你来看我吗?」
宁桉仔细打量她的眉眼,禁闭半月,让白盈柳本就瘦削的身体更加消瘦,她的肚子反倒比记忆中凸起来不少,宁桉知道,里面多?了个孩子。
白盈柳也在看着她,这?半月来,她常常感到痛苦、破灭、却在看见宁桉的一瞬间,忽然清醒了过来。
「你知道吗……」或许是?被这?半月磨去了心气,白盈柳喃喃出声?,「我,我小时候就见过你。」
四岁的时候,她是?白家的女儿,她的生父,叫什么来着,哦,白育之!整日里往商会跑,留她一个人?在家里,还有两个仆从。
那?时候,她穿得还是?粗布麻衣,脑子里也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只是?常常在想?,父亲什么时候才回来。
六岁的时候,白育之死了,她被赵家收养,身上的衣服,也成了丝绸锦缎。
白盈柳茫然地瞪大眼,自顾自地开口?,「六岁以后,我在赵家过得怎么样?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宁夫人?是?真的很?宠她,幼时的白盈柳昂着头,看着自己?年轻的养母,只觉得她和她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勇敢、果断、刚强。
她似乎是?度过了一段很?快乐的岁月,失去父亲的伤痛,就那?么春风化雨的没了。
后来为什么会变呢?白盈柳无神地看着宁桉,恍然大悟地想?,是?了,就是?这?个。
「七岁那?年,你病了,病得很?重,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个体弱多?病的姐姐。」
宁桉眉头一皱,不太明白怎么忽然扯到了自己?身上,半晌,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样,恍然间愣了一下。
白盈柳还在开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元叶生悄无声?息地进了门,缩在角落里,静悄悄地看着两人?。
「娘亲,不,宁夫人?带我去公主府看你……最开始的时候,我好激动啊……公主府很?大气,简朴,不够华美……」
小时候的白盈柳面色红润,拉着宁夫人?的手躲在她身旁,悄悄地探头打量四周。
公主府还没有我家大嘛!
她有点喜滋滋又暗含得意地想?,看见满面愁容的昌仪公主的时候,甜滋滋地笑了笑。
昌仪公主看上去很?疲惫,她对着白盈柳打了声?招呼,就扯着宁夫人?,满面愁容地谈论起来。
「桉桉这?个病……太医说了……怕是?……」
「这?次怎么又突然病起来了……」
白盈柳其实听不太懂她们?说的话,只能?依稀知道,自己?那?个病弱的姐姐又病了,病得很?重,可?能?快要死了。
没有大夫来看她吗?白盈柳歪着脑袋想?,爹死的时候,都有大夫来看的。
她小小地可?怜了一下这?个素未谋面的姐姐。
进到闺房的时候,宁夫人?停下了脚步,蹲下来认真地看着她,「娘亲要进去看姐姐,姐姐病得很?重,盈柳身体不好,怕过了病气。」
「盈柳乖乖的,就在外间等?娘亲好不好?」
白盈柳坐到凳子上,很?乖地点点头,「好。」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其实,后面回想?起来,白盈柳清楚地记得,她们?在公主府待了不过两个时辰,就急匆匆地回来了,可?在那?时的她眼里,她等?了好久好久。
布娃娃玩腻以后,白盈柳跳下凳子,悄悄地走到半掩着的房门往里一看。精致的、华美的拔步床上,端坐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女孩。
那?女孩面容精致娇美,却比她还要瘦削,脸颊凹进去,嘴唇却殷红,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大而无神,直勾勾地看着窗外。
华美的衣裙,精致的面容,宛如一个死气沉沉,被人?用锦衣玉食供养起来的骨瓷娃娃,又像是?志异杂书里面的玉面精怪。
白盈柳吓了一跳,猛地往后缩了一步。或许是?她那?一步唤醒了什么,床榻上的女孩忽然双眼一闭,折枝花一样悄无声?息地软倒下去。
「娘亲!」
白盈柳下意识大叫一声?,宁夫人?转身看见她,以为她被吓到了,连忙急匆匆地把她抱在怀里,连声?安抚。
「盈柳,没事?,姐姐只是?生病了……」
可?白盈柳却顾不上那?么多?了,她惊魂未定,转身却愣愣地看着这?座公主府。
这?座大气简朴宅邸,就像方才志怪小说里的姐姐一样,剎那?间吸饱了精气活了过来,大门次第?敞开,一排排衣容肃穆的侍女有序地端着赶了进来。
她看到一伙伙白发苍苍的大夫面色焦急惊恐,她看见一个个衣着华贵的人?神色各异,短短几柱香时间内聚集在此?……黄色的、不、金色的轿子飞快闯进了屋内,哗啦啦的,那?些先前趾高气昂的人?跪倒了一地,金色身影闪了进去。
宁夫人?以为她吓呆了,连忙去喊大夫,可?白盈柳知道自己?没有,她觉得眼前的一切像梦一样,让她一把扯住路过的侍女。
「刚刚那?人?是?谁!」
侍女知道她,柔声?细语地答:「是?陛下,郡主病得很?重,陛下从宫里敢来看她。」
「郡主是?什么?」白盈柳愣愣地问,她在书上看过这?东西,可?那?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侍女有些疑惑,可?还是?回答了,「郡主就是?封号,」她怕面前的孩子听不明白,耐心地讲,「就是?相当于从一品的官员的封号。」
「那?我娘亲呢,我爹爹呢,他们?是?几品?」白盈柳眼神好奇又执拗。
这?把侍女问倒在地,对着这?么个孩子,好像什么样的解释都不够完美,最后,她只能?匆匆忙忙解释一句,「宁夫人?是?亲戚,亲戚不能?按品阶来算……」
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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