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灯—— by在逃白桃
在逃白桃  发于:2024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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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好别向一侧,视线落向虚空。
脸红了点。
闻斯峘把狗拎回正道俯身撸了撸它的颈,半是安抚,半是感谢它的助攻。迎面来了辆车,避到一旁再回到主路,已面色无澜,续上刚才的话题,情侣间刺探虚实的意趣就淡了。
只剩下严肃,他老实交底:“我最近在考虑离开材料所出来创业。”
“材料所怎么了?”宁好瞠着眼睛,停住脚步。
闻斯峘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有些错愕:“……没怎么。只是收入太少……”
“但是胜在稳定啊……”
“你不喜欢那就算了。”他立刻改口。
宁好怔了怔,换工作是这么草率的事吗?
“我没有不喜欢,更没有想对你的事业指手画脚的意思。”宁好继续慢慢往前走,“你的个性……有点……和‘创业’两个字摆在一起都违和。”
“我的个性?”闻斯峘挑了挑眉,也想知道自己在她心目中是什么人设。
“你太正直了。”
闻斯峘:“…………”
无法反驳,难道说自己不够正直?
“说得好像创业是歪门邪道似的。”他笑。
宁好却没有笑:“自己做生意的话,坑蒙拐骗至少沾一样吧,那些吃喝嫖赌来者不拒的反而如鱼得水。”
闻斯峘半开玩笑地拍着胸口:“幸亏认识你的时候我不是个体户,这第一印象可不得了。”
走到出口处能看见室外的地方,雨还在下,于是掉头。
闻斯峘又说:“不过,即使我出去创业也不会单干,肯定需要先组个团队。”
“找些擅长坑蒙拐骗的朋友合作吗?”话接得飞快。
他笑出声:“这么说也不是不行。”
“投资人呢?做科技方面的创新投入不小,得先有投资人买单……”宁好见他迟迟没有插入话题,便索性道出自己的担忧,“不会是你爸爸投资吧?”
“不,不是他。我爸爸对于自己不了解的领域不会贸然出手。”
他只说不是他爸爸,却又不透露是谁。
宁好故意沉默,这安静的几秒让人感觉有点别扭。
他于是补充:“还没有敲定的投资人,广撒网,都见见,要能聊到一起。”
听上去就不靠谱,宁好想。
她知道身边大多数富二代,第一桶金都是靠父母或者世交的长辈投资。“天使投资”叫得玄乎,哪有比亲生父母更近的天使?退而求其次,是父母交换来的资源。如果这些关系都不能用上,指望素昧平生的贵人,不是天方夜谭吗?
但是宁好就怕他用上他父亲的关系,一直绕着圈说话,她也累了,干脆言明顾虑:“那就好。创业总有波折,起起落落都是常态,我只担心短期不见成效影响你爸爸对你的印象,到时候容易受到事业家庭双重压力。”
他终于品出她言外之意,原来是担心他拖后腿?
宁好前一阵刚和他提过想跳槽去云上,他竟忘了这层。
也对,夫妻首先是经济共同体。
他不禁自嘲,有时候他的思路还不及她理性。
“你放心,我这事八字没一撇,不会在你换工作时做很大变动。”
宁好前面的话其实本没有私心,只是他从小不在父亲身边长大,对闻家昌来说像陌生人,比陌生人更多一重审视。
他这么一说,她醒悟过来,应该有私心的。
闻斯峘不是定量,而是个变量,他要是与他父亲交恶,她也会一并失去闻家昌的信任,再谈不上在云上公司里实施计划。
幸而他是个有分寸的人,
只是太有分寸,让她感到时常有机锋对决。
两个人都有所保留,却又都想隔山打牛,彼此提防,又彼此猜度。
相亲认识,闪婚之后,
速成了一个结果,心存隔阂,要走完跳过的路会更难。
从小到大,宁好和李承逸打交道都直来直去,以为多心无用,百转千回到他跟前他也看不懂。
李承逸其实有心计,她只是后来才知道。
有了心理预设之后再看他的言行,并不见得掩盖得有多高明,水面下的真实用意也并不难猜。
周末,李承逸果然说话算话又回了江城,到宁好父母家蹭饭。
以前就养成习惯,宁好父母待他像半个儿子,没升级为女婿,现在成了挺尴尬的半个儿子。
李承逸胜在脸皮厚,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混完饭吃,他还主动洗碗,吓得阿姨把碗碟团团护好,呼着“少爷”“祖宗”把他送出厨房。
李承逸看见宁好立在面朝花园的落地玻璃门前,咂咂嘴跑过去,一手撑住铝合金门框,半个身躯的阴影落在她身上,把人罩得严严实实。
“怎么不出去?”
“这个季节有蚊子了。”宁好向上瞥他一眼,想走开,被他没轻没重地拽住。
“你猜我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反正脚趾头也能猜到不是因为我,宁好心里吐槽。
他踌躇满志,自问自答:“去你们海源学习。周一我要去溪台路那边。离你很近吧?据说坐坐就去工地转,估计肯定是你的工地。”
宁好对他来不来转无所谓,只对别的感兴趣,“这交流学习谁组织的?”
“爸爸找吴总对接的。”
吴长胜,就是接任华东区总经理那位,看来这么短短的时间,闻家昌也有本事和新大哥打成一片,难怪不念长远了。
“那不错呀,不过……”宁好笑盈盈的,伸手把他折进羊绒衫的衬衫领子轻轻拨出来,他顺着她修长的手看一眼。
“我们在项目上就装作不熟吧。”
“啊?”李承逸讶异地把视线移回她脸上,“为什么?”
没等宁好回答,他先绷起脸:“嫌我拿不出手?哼!这次回来前我爸说了,让我把明州大大小小的项目收收尾,十月回江城主持投标,一年半载不会再走了。”
放在以前,宁好会跟着一惊一乍,哄他逗他,理智帮他分析。
现在可不会被他的语气表情骗了,他没有半分生气,真实意图分明是炫耀。
炫耀他得了承诺,即将回来接班。
宁好一双笑眼深深地仰望,贴近他,声音放低,宛如共享秘密似的:“开一瓶好点的红酒庆祝?”
他忽感暧昧,目光还定定的,手不自觉抬起去扶她的肩,却落空了,
她已经转身往酒柜去。
有点遗憾,不过没关系,
他温柔地舒出一口气,
还是宁好善解人意,什么都向着他,什么也不图他。

大型房企之间常有交流学习,有些是中高层之间互通有无,凭私人关系去对方项目上“取经”;有些是高层之间联络好,以公开的形式参观浏览。
其他保密性很强的行业也许难以理解,就不怕被人攫取了商业机密?
侧面反应,项目上看不出有技术含量的事。
地产业的上层建筑是金融,企业能不能做大做强,靠融资靠人脉靠招商靠整合资源,唯独不靠埋头搞土建。
土建总不缺人,但是又少不了这些人。
管理水平有差异,工期可能就相差好几个月,资金链流传势态也便有了差异。
在工地上走马观花,对工程经理和项目经理的管理只像盲人摸象,凭借粗粗浏览不太可能学到精髓,来参观的人也志不在此,就像李承逸——
此番他来海源的目的,闻家昌早交代过:“看看哪些人能用,建立联系挖过来,你自己去挖来的容易跟你一条心。”
闻家昌还叮嘱:“管培生不用看,都想往上走,你挖不动。重点看外聘的,能干活的就这些,钱给够就能挖的也是这些。”
“往上走”就是以高管为目标,权力的魅力总是大于金钱,不到斗争失败不会轻易转舵去私企。
云上作为私企,近几年在江城发展势头强劲,每年稳做300亿项目,和海源这样资本雄厚的老牌企业还不能比,但也算上了桌入了资本牌局。
闻家昌是与吴长胜的私人关系打好招呼让李承逸去学习考察的,指令往下传达,分公司也可以理解为公对公,江城分公司的余经理很重视,亲自带着李承逸去几个工地上转。
这几个工地经过挑选,对外当然要展示最漂亮的。
如李承逸所料,他被带到了解放东路项目点。
可是出乎他意料,项目点接待的人却不是宁好。
余经理给他介绍为首那个戴红色安全帽的:“这是孙国栋,江陵区这几个地块现在是他负责。”
孙国栋身高一米七出头,身材只算微胖,但是肚子尤为突出,皮肤格外白皙,像个汤圆。笑起来眯眯眼,点头哈腰,双手伸出来:“叫我小孙就行啦。”
态度让人觉得挺舒服。
李承逸与他轻轻握一把就松开,心里还在琢磨,这个点没有宁好就很奇怪。
宁好负责的也是江陵区这附近的项目,按照某一次陪宁永荣喝酒时听他吹嘘的,有两点信息对不上。
江陵区寸土寸金,海源拿到八个地块,李承逸一直以来得到的消息是这八个地块全在宁好管辖下。诚然,也有可能宁永荣被调走后,宁好随之被分了权。
可是再怎么分,解放东路这四个地块也始终是宁好的,项目动工她就是工程经理,前两天和她说起来到海源学习,她并没有说自己离开了解放东路项目部啊……
眼前,孙国栋一边憨态可掬递上名片,一边向李承逸指指身后的另一个小红帽:“这是这个地块的工程经理张工,他对现场比较熟,让他带我们转转。”
宁好事先打过招呼见面要装不熟,现在没见着面,就更不能特地问起。
李承逸觉得蹊跷,被疑惑挠得心痒,甚至没注意到孙国栋根本没介绍那个“张工”的全名。
晚上聚过餐唱过K,第二天酒醒,他才发现怎么也想不起带他在工地转了一下午那个张工的名字。
醒了多久就想了多久,对着西服口袋里那张孙国栋的名片干瞪眼。
张工很专业,他注意到了,这个人管工地有两把刷子,或者他的上司——项目经理对他提点到位。
不过这也只是个小角色,李承逸相信,随便什么时候,只要开个百万年薪,他肯定屁颠屁颠到云上报到。
现在他想联系这个人,主要还是想打探宁好和江陵区项目的情况。
宁好的情况不方便问宁好,宁永荣一贯以女儿为傲,万一牛皮吹大了点,贸然戳穿双方面子上都过不去,还得罪人。
李承逸高中与宁好同班,知道她在学业领域是无可置疑的,从进校到毕业没有哪次大考她不是年级第一,最后她也是高考状元。
但成绩好不代表适应社会能力强。
宁好不属于八面玲珑那种人,这方面甚至还不如她的闺蜜陆昭昭。
陆昭昭能在五分钟之内和任何人嘻嘻哈哈打成一片,宁好就不能。李承逸认为自己又比陆昭昭技高一筹,他能和人打成一片,但是他会考虑目的,有选择地和人打成一片。
拿张工来举例,李承逸从小就懂得,阶层差太远,没必要花时间精力和这种人加深感情,这种人在乎的也不是感情,利益决定一切,掏心掏肺处成朋友,还不如老死不相往来但加薪20%。
宁好工作上成绩不错,闻家昌从别的途径也听说过,但那是她爸爸做顶头上司的情况。
大平台体系完整制度规范,不会出现少了某个螺丝钉就不能运转的情况,换句话说,无论某个职位上安排什么人,哪怕是个草包,有上下环节兜底,工作也不可能停摆。
很多官二代进本系统都是吃这种红利。只需下面安排几个得力助手,上层资源向她的项目倾斜,业绩就有了,漂亮履历也有了,但要说这人真有多能干,得撤了拐杖和自动扶梯再看。
把宁好吹得神乎其神,李承逸本来也只打对折信。
宁好一张娃娃脸,漂亮得像少女偶像,坐坐办公室还差不多,能怎么在工地现场力挽狂澜?光想想都觉得不切实际。
李承逸想打听她的实际情况,是怕她留在海源受委屈,万一姓余的给她小鞋,还不如趁早跟爸爸打声招呼,把她弄到云上来罩着。
“有人在调查你。”陆昭昭在电话里有点神神叨叨。
宁好哈哈笑:“也不至于我刚请半天假就派人来调查我。我工作没那么重要。”
“和工作没关系。有人费好大劲接触上我,隔壁部门老大亲自打招呼。请我吃饭约我聊,打听你,还让我保密。有没有可能是闻家昌找的人?涉及到豪门家产分配什么的,结婚要背调。”
宁好想了想,慢吞吞说:“看得出来,分家产闻斯峘应该没份,和他父亲关系很疏远。”
“那可不一定啊,他是没份,万一以后有下一代,下一代又合老头眼缘,那不就又有份了?找工作还要背调呢,这不就很正常?”
宁好承认,陆昭昭说得有道理,的确,找份工作还要背调,何况是家里添个人。她不至于为了这个生气,觉得不尊重自己。
“问了些什么?”
“我琢磨那意思应该是想调查你的情史,但有点奇怪,老揪着高中那点事问来问去,大学和工作后他也问了,没细问。好像对方是想重点打探你和李承逸……”陆昭昭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好好,其实我想问……你跟姓闻的结婚,是不是准备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是。”宁好迟疑了几秒,没怎么挣扎就认了。陆昭昭什么都不瞒她,她本来也不想瞒着她,只是八字还没一撇,事以密成,语以泄败。不过陆昭昭问起来,那又另当别论。
“太好了!”陆昭昭来劲儿了,“我就说闪婚不符合你的性格,你不是这么冲动的人,找钟点工还要试用三天,选老公怎么可能没有考察期,除非,你不在乎他好坏,只不过向他借个身份。我这推理没错吧?”
“你别激动,低调,低调。”
“放心,我电话都不安全那我也白混了。”
宁好笑起来:“但你在公司吧,嚷这么大声。”
“哦,对,”陆昭昭压低声,“那现在革命处于什么阶段?老头是不是还防着你?”
难说,闻家昌这人多疑,拆了宁好和李承逸的婚约怕宁永荣杀个回马枪,想破除那不稳定因素,才翻出另一个儿子相亲。
如今事成了,他要是还担心不稳定因素,再给一笔钱让闻斯峘分家出去,宁好的计划就要破产。
宁好也在思索对策。
陆昭昭见她不接话,继续说:“这个人是职业公关,没从我这里挖到什么有用的,肯定还要去找别人。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得反击!”
宁好兀地笑了:“怎么就‘咱们’了?”
“带上我嘛,有我这种神助攻你不用?你记不记得你闪婚那天做的梦?AI说你能事,会有贵人相助。掐指一算,我就是你的贵人。”
玩笑归玩笑,宁好还是沉下心考虑了一下眼前局面:“你有思路?怎么反击?”
陆昭昭得意得摇头晃脑:“具体思路还没有,但我已经拿到他手机的管理权了。他操作什么我都能知道。”
宁好:“…………”
先斩后奏啊。
和你们搞信息的人吃饭风险真高。
“比起反击,更应该利用他。”宁好说,“他只是拿钱办事,对付他没什么意思。他要挖料,我们就给他料,让他去跟闻家昌回话。”
“……我没懂,你有什么料?不就是瞎了一阵喜欢过狗男人吗?”
“就是这个。闻家昌担心我坏李承逸的事,那我让他相信我爱po文海棠废文吃肉文都在q群寺二贰儿吴九乙似柒狗男人爱得深沉、绝不会坏事,他就能打消顾虑。”
陆昭昭懊恼:“你早跟我说,公关找我的时候我就造谣了。现在再联系他补充信息,估计效果不好,那个公关贼眉鼠眼的,一看就精明。”
“所以要引导他自己调查、自己发现。”
“怎么引导?”
“我高中时有个写无主情书的微博小号你记得吗?”
“哈哈哈你的黑历史,我记得。”
宁好说:“让他发现那个。过去的事做不了假。”
“这倒容易,我微信朋友圈以前经常搬运我和你的小号内容,我这几天狂发朋友圈活跃一点吸引他注意,再把半年前的朋友圈统统放出来,专业公关应该能摸过去。”
“唔……也有不容易的部分,那个微博内容,需要登上去删掉后面骂狗男人的几百条,但我忘了用户名。本来是买来的追星小号,买的时候就关联陌生人身份证了,也没法找回。只记得邮箱注册的,字母乱序的一个邮箱,我以前一直手机自动登录的,谁知道手机怎么清数据了。所以……能黑进去吗?”
陆昭昭困惑地听完她这一连串无视隐私安全的操作,五官都纠结到一起了。
“行吧。”黑客昭昭掰了掰指关节,“区区微博。”

闻斯峘把车停在锦湖苑的公共车位上,离宁好的楼栋还需要步行一段距离。
宁好先解开安全带下车立在车边。
他跟着下来,在驾驶室那边隔着车说:“我送你到单元入口吧。”
宁好露着迎宾小姐般的微笑:“不用了,你刚才不是接了电话要急着赶回去处理问题么?”
原来她在旁边听了几句,闻斯峘觉得不好意思:“是同事。没关系,不差这一两分钟。”
宁好笑着摆摆手:“别客气,这可是我自己家。你早点去吧,别开快车,注意安全。”
再黏黏糊糊讨论送不送就矫情了,像过年推红包似的拉扯,感觉更生分。
他于是不再坚持,和她好好道了别,在她目送下开车走了。
宁好又在原地立了几秒,直到车转了弯消失在视野尽头。
想起陆昭昭的猜测——不在乎他好坏,结婚前她确实这么天真地认为。
坏人她自有办法磋磨,可是他意外的好,反倒叫人觉得过意不去。他没有错,只因为姓闻,就莫名当了工具人,她也只能对他态度和善点而已。
不过,宁好掉头边走边想,
世界上能与相爱的人结婚的本来就是极少数,每年有几百万人离婚,婚姻内反目成仇大打出手也不少,她和闻斯峘这样能够相敬如宾的已经算比较幸运了。
正自我宽慰,胳膊突然受了外力被猛地一拽。
宁好惊诧抬头。
迎上李承逸阳光般绚烂的笑,才知力道的来源。
只是这道力没有见好就收,依着惯性,他似乎想把她拉进怀里来个拥抱。
条件反射骗不了人,她下意识后退。
形成和他状似角力的局面,尴尬袭来。
他依然扯着她没松手,歪一点脑袋,仿佛想不明白她为什么抵触亲昵。
宁好不想委屈自己,又不得不缓解尴尬,
只能嘻嘻哈哈用手招架,与他周旋,嘴上半带撒娇的抱怨:“疯啦?万一人家什么东西忘了把车拐回来!”
李承逸逮到她的错处,终于松了手去揉揉她的额发:“笨了吧!要回来也不可能原路返回,得重新从入口绕一大圈呢!”
“所以别在这里逗留,”宁好拖着他的小臂往前走,“让邻居撞见也不好,谣言也要传出来。”
李承逸开开心心跟上前,边走边用长指绕她头发玩:“假的才算谣言,真的是目击证言。你本来就海啊,送走一个男人,又来一个男人,上次带回家的同事也是男人,啧啧!”
宁好掸开他的手:“那你别碰我,我结婚了。”
一句话让气氛激变。
李承逸瞬间安静,脸沉一沉:“他碰你了?”
“他哪像你这么手贱。”宁好瞪他一眼,对他的真实意思浑然不觉。
李承逸哑了几秒,推测她那名义上的老公应该还跟她生疏着,努力把情绪压住,又换出笑容,快步追上去并肩同行。
宁好一边一问一答地应付他,一边在心里琢磨新发现,他们兄弟俩长相方面没有半点相像。
李承逸的笑是青春张扬、毫无阴霾的,闻斯峘总有些似笑非笑,笑容中仿佛带着讥讽,让人猜不透,有点玩世不恭。
李承逸像他妈妈,一张短小的甲字脸,笑起来桀骜不驯又意气风发,天生撩人。
闻斯峘的高眉骨和深眼窝型随了闻家昌。
闻家昌的眼睛和唇形看起来有些女相,或者说,带着桃花,李承逸遗传了这两点,闻斯峘却没有,他轮廓深刻,五官立体,帅得很有气场,也许有一部分长得像妈妈。
乍眼看,闻斯峘更像闻家昌。
这是个优势,她听说过心理学理论,
人们会倾向于喜欢长得与自己相像的人。
李承逸进了门就大大咧咧喊饿,掏出手机要叫外卖,又不清楚宁好家的定位,索性扔了手机催宁好下单。
“你要吃什么?有本帮菜、泰国菜、川菜和西班牙海鲜饭。”宁好背靠墙面朝他站着,翻动手机问。
“泰国菜吧。”李承逸觉察到位置关系的奇怪,“你老站着干嘛?不累吗?过来坐啊。”
沙发区域没多大,过去坐就离太近了,
宁好只想和她保持距离。
她下了单,收起手机,姿势没变:“我今天在办公室坐久了,站一会儿。”
“没去项目吗?”李承逸笑起来,揶揄道,“当甩手掌柜啊,你也有偷懒的时候。难怪前两天去工地参观没看见你,问你去哪儿了,他们说你请假去医院,我还以为你真生病了。”
宁好半真半假地怼道:“你以为我真生病也没问候一声,多虚情假意!”
李承逸腆着笑脸:“我被你们单位那群酒疯子灌得醉了一天一夜!”
到现在也不止一天一夜。
李承逸根本没拿宁好的“指控”当回事,依照惯性,他觉得宁好永远会口嫌体直包容他,不计较。
她现在确实不计较了,不露声色地转移话题:“嗯,我现在是不像以前那么鸡血了,996又没有加班费,没人盯着我就溜。”
李承逸想,这不太像他从小了解的宁好,看来她现在在单位确实处境不佳,已被边缘化。
他试探道:“我去工地是孙国栋,那个胖子接待的。”
宁好说:“那是个草包。”
李承逸心里明白了,大概就是孙胖子挤走了宁好。
他用怜爱的眼神望着:“有困难就直说,如果干得不开心就来云上,我找我爸去说。”
宁好笑起来,故意不解风情,不给他逞英雄的机会:“想去云上我也能找你爸说,我又不是不认识他。”
李承逸果然无语,心里还暗嘲她浪漫过敏听不懂弦外之音。
但是看向她的眼神中又增添一点保护欲,看得太动情,过一会儿,
仿佛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似的,他忽然起身走到她跟前,咫尺的距离。
宁好本来还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地讽他,被突然拉进的距离压迫得一阵紧张。
他用只有她能听见的低语:“我是这么打算的,十月回江城,如果顺利通过新项目考验,不会太久,最多一年,我爸就能给我放权。到时候贷款也早拿到了,我会和汪潋分居提离婚。”
宁好屏着呼吸瞠着眼睛,惊讶得眨眼好几下。
果然是李承逸的作风,对有感情的妻子也打算用完就扔,又或者没感情,从来都是为了利益作戏。
他以为她的讶异是震惊于自己的胆大深情,继续阐述这计划的可行性:“汪潋这个人很任性,在明州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来江城她不算个人物,肯定会失落不适。她不可能离开明州,我不可能离开江城,一旦分居成了事实,那一纸婚书束缚不了我。”
宁好舒出一口气,露出由衷的笑容,点点头:“那就好。”
似乎替他高兴。
“那你呢?”他紧接着问,“你能为我离婚吗?”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咬了咬嘴唇,什么也说不出来,怔怔仰头看他,仿佛第一次认识。
他垂下眼睑,目光与她遇到一起,又落向从她贝齿下蹦回来恢复原状的唇,很软,又带着弹性,他头侧一点,慢慢靠近,一瞬间,她也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呼吸乱了。
几声犬吠伴着悦耳的门铃声响起,吻在发生前突然叫停,心狂跳起来,宁好恢复意识别过脸,俯身接住朝这边奔来的闹闹,狗没有停下,从两人之间挤过去,冲向家门口。
“应该是外卖。”宁好匆匆跟过去开门。
被定格住的李承逸这才开始动弹,客厅里又恢复忙碌生活的节奏。
宁好收了外卖折返来,打开塑料袋,一盒盒拿出餐盒摆上桌面。李承逸搭把手依次把盒盖打开,为自己拆开一次性筷子,又为她掰开,递过去。屋里有噪声,没有谈话,谁也不提刚才那一茬。
宁好看他一眼,接过筷子坐下,夹菜。
往嘴里数进米饭。
深思熟虑后才开口:“你说一年后要离婚,那在你离婚前我们先保持距离,我不想插足别人的婚姻。”
李承逸停住筷子,挑了挑眉:“我这种婚姻也算婚姻?”
宁好也挑眉,圆圆眼睛比他大一圈:“怎么不算呢?”
李承逸脸色明显垮下去。
宁好心平气和地摆事实:“冒险走钢丝,翻车的话,也会影响你爸爸对你的看法,你只要知道我心里想着你就行了。”重音落在“心”上。
“好吧。”他不依不饶地重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希望我怎么做呢?”宁好慢慢说,“我都听你的。”
他悟过来,原来宁好犹豫是因为不清楚他的想法,满意地翘起嘴角:“我当然希望你和我在一起,傻瓜。”
李承逸听了劝,没再孩子气地动不动往宁好住处跑。
风平浪静一阵,婚期越来越近,宁好和闻斯峘之间还那么不咸不淡。
不过周末这天接宁好回家,闻斯峘明显话少。
聊过婚礼时间的改期,这次他又提起,宁好感觉他转了话锋,更倾向于把吉日让给对方,于是很爽快地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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