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情感必须包括一种永久的使命,—种不假思索的奉献,一种集体投入的牺牲。因此容易走向极端,无法控制。”
因此,宗教信仰经常会成为动乱乃至于战争的开端与起源。比如欧洲历史上的几次十字军东征,虽然也包含了不少政治经济上的目的,对宗教的虔诚与热情也是其重要的精神动力。】
虽然同样迷信,但到底骨子里就是大汉特色实用主义封建迷信的观众们,一时之间都有种三观被颠覆的美感。
“不,不是吧?”
孙权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感觉自己对于海外财富和高产物种的向往,一时之间都被这观念上的差距打击了不少。
“这要是代换—下,”他有些匪夷所思地看向旁边的周瑜:“岂不是就相当于,我说我要打曹贼。”
“只是因为曹贼他不信佛也不信道吗?!”
对于迷信这件事有着深切发言权,又信道又信佛,主打的就是—个谁更能言善辩今天就更信哪—方的吴主想象了—下那样的场景,瞬间浑身一个激灵,摇头把那样的画面抛出了脑子。
别说张昭那些坚定不移限江自保,甚至当初赤壁还劝他投降算了的江东士族会如何激烈抗议他试图对北方主动进攻了,就连作为他麾下主战派的淮泗军阀们听了,估计都得先因为这个离谱的理由,劝他们主公先去醒醒酒。
别喝太嗨了,哪有因为这种事情跟别人打仗的。你哪怕扯一个自己是大汉忠臣清君侧呢?
【比如第一次十字军东征,那就是真的最纯粹也最虔诚的宗教战争了。
塞尔柱土耳其人在阿拉伯人的支持之下攻占了拜占庭帝国的安纳托利亚大部分的土地,拜占庭皇帝甚至因此被俘,于是只能向西方的基督教世界求助。
时任的教皇于尔班二世是一位雄心勃勃的教会领袖,他当时正好开展着教会改革运动,试图清洗当时常见的教会腐败现象,将世俗权力置于宗教势力之下,并期望将教士的任免权从国王的手中抢夺过来。】
“?怎么可能把宗教置于什么世俗之上!”
一直坚定不移打击淫祀的曹操感觉自己的手有点痒,头也有点痛。
虽然不知道那什么基督教,但是他还是将那些宗教的专有名词代换到本土情况之中,不算困难地理解了这位教皇的野心。
“那难道不就相当于是那些宗教的领头人在治理国家?皇帝呢?皇帝的地位被放到哪里去了?”
所以怪不得要叫他—句教皇——把握住最高的权力,何尝不是真正意义上人间的帝皇?
但思维一个转向,曹操—时又有点语塞:他们的皇帝是天子,行为举止都是上天泰一的旨意。
那么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宗教的领袖掌握住了政权呢?
“……那道教和佛教的发展——?”
若是对其的信仰超越了对皇帝天子身份的信仰……
曹操的脸色冷了下来。
或者说,看着天幕,所有意识到这点的人,神色都有点冷凝的锐来。
所以说啊,迷信这种东西,永远都是对自己有利的时候,才会让人觉得最为可信。
而当它转身一变,成为了可能刺向自己金身的利刃的时候,它的真正价值,就要被仔细考量了。
刘彻难得臭着一张脸,恶狠狠地放弃了自己心中,因为两次遇见天幕,而隐隐生出的一些念头。
【为了进一步增强教会的威望,他同意了来自拜占庭的求援,于公元1095年回到了他的故乡法国,在克莱尔蒙宗教大会上激情演说,号召人们进行“解放圣地”的斗争。
针对这一号召,作为当时欧洲政治、经济、文化乃至于宗教中心的法国贵族们纷纷响应,开启了“君王们的十字军东征”,于1099年7月重新征服了耶路撒冷,并展开了臭名昭著的对异教徒的血洗。
“鲜血没过了脚踝”,但这只是圣城几千年来目睹过的所有腥风血雨中的一场而已。
多荒谬啊,借由他们自己的理念来说,上帝摧毁了巴别塔,目视着不能相互得到理解的人民残杀。圣城的眼眸看见的只有迭代的残害,最悲悯的开始,到头来也往往陷入狂热的毁灭。】
曹操听出了后世人的批判,夹杂着也许它自己都没曾意识到的鄙夷。
它在批评什么,它在不满什么?它那不甚明显,却也掺杂了的火气,指向的又是何种行径?
——曹操对于自己在后世人之后的论述中,将要扮演如何的角色,有了一定的准备。
后世反感,不,全然厌恶着屠城这种举措。
因为天命,就是人民吗?
他一时若有所思。
【虽然在古代中国,并不曾爆发大规模的,只因为宗教信仰的争端而产生的战争,但借由宗教的名头发起的反叛与起义却也不在少数。
比如赫赫有名的,在明反明,在清反清,主要就是一个反对当朝复辟旧朝的白莲教,又或者是曹操在上任济南相之前,才帮着去处理的黄巾起义。
前车之鉴尚在,曹操对于淫祀的打击力度之大自然也就不难理解。】
【他之后又因为感觉政治形势不对,拒绝了东郡太守的职位,回归乡里读书打猎自娱自乐了一段时间,期间发生了比较离谱的王芬、许攸邀请他一起废掉灵帝改立合肥侯的事情。
……大哥,当时灵帝都多大了?他都登基十多年,二十大几岁的年纪大权在握,马上都快顺应东汉皇帝正常寿命嗝屁了。
你还在那想着废灵帝?以为他今年年方八岁主少国疑吗?
曹操听完竟然还能回一封称得上苦口婆心,鞭辟入里,分析到位,甚至可以说在手把手教你如何正确废帝的信给你,某种意义上都能说灵帝也是真的不得人心了。】
刘备猛一拍面前的几案:我就知道他早有不臣之心!
还手把手教人废帝,自己真正做起来是不是更熟练啊!
刘秀:……别再强调二十几岁甚至是东汉皇帝正常年纪了啊!
今年贵庚四十二岁的光武皇帝,感觉自己有点胃痛。!
曹操:?
怎么就手把手废立皇帝了?他只不过是认真剖析了—下伊尹霍光的成功案例,劝告对面事不可为而已!
这怎么能叫在教导呢?不信谣不传谣!
【之后金城叛乱,天下骚动,于是灵帝又把想要躲避风波的曹操拎了出来,把他任命为西园八校尉之一的典军校尉,掌近卫禁军,单纯从位置上来看,都能说一句心腹级别。
对了,这里讲个好笑的题外话。西园八校尉除了名誉老大“无上将军”灵帝,真正的实权上司其实是蹇硕。
对,就是之前曹操把他叔父做了杀鸡儆猴,得罪狠了的那个宦官。
仇人相见本该分外眼红,现在却成了快抬头不见低头见,日日朝夕相对给皇帝打工的同事了。
笑死!】
你让宦官掌兵权?!
刘秀一瞬间心律不齐,有些语塞地扶住了自己的额角。
希望是从这位灵帝手上才开始的操作吧,如果前面桓帝都这么干,他甚至都要去理解为什么那梁冀要和士人搅和在—起,迫不及待地想要对宦官势力赶尽杀绝了。
——你把军功集团的脸面放在哪里呢?
曹操的脸色倒是很平静,慢悠悠地从因着几年的刀光剑影征战杀伐而显得格外漫长的过往中,扒拉出来当时的场景。
蹇硕确实后来没再为难他。他漫不经心地想着。
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后世人这话说得倒有点过了。
他杀了蹇硕的叔父,蹇硕也干脆地报复了回来。这账当然不能就这样算清,可是在皇帝的敕令面前,天大的恩怨都得消磨干净。
因为蹇硕的全部都依赖着皇帝,而皇帝当时需要曹操,所以他也得跟着笑面相迎,对着他说上一句,典军校尉忠心体国。
这就是皇权的威力。
【灵帝之后没多久就死了,随后就发生了我们所熟知的迎董卓入京欲诛宦官的事情。
这件事主导的人是何进和袁绍,《魏书》中对于曹操态度的记载是“闻而笑曰”,然后写了—段我早就知道你们要失败的分析。
……怎么说呢,这就是我前面吐槽的,史家为了凹曹操魏武太/祖的形象,用力过猛反而导致逻辑不通怪里怪气的地方。】
“等等,怎么是武帝?!”
原本还有点从容不迫的曹操听得—愣,随后满头的问号生了出来,回神过后只觉得牙根—阵痒痒。
为什么不是文?为什么不是文!
心里勉强保留了最后一丝对汉室的尊重,决意“吾为周文王矣”的曹操,突然有种想去打儿子的冲动了。
一一这谥号肯定儿子给他上的啊,不给他文,谥号武是几个意思?你小子是不是偷偷留下来自己用了!
无意间一语道破天机的魏武皇帝,咬牙切齿地盘算着接下来几天该怎么磨砺一下膝下几个未来可能哄堂大孝的小兔崽子。
特别是曹子桓那小子。
【类似的笔法其实还有很多,这里我们就用这一处作为例子分析—下,也算是稍微分析一下,曹老板在本纪中的形象为什么始终有种割裂与极大反转感。
他有没有可能早早地发现事不可为,觉得袁绍何进此举必败呢?我个人是认可这一点,觉得不是史书给他贴金用的。
他作为政治家的敏锐与谋断接近天成,前面几次想要家里蹲摸鱼,本质上也是看清了时局的混乱,不愿意随便掺和进去,这时早早发现事情的纰漏并不算奇怪。
再加上由于出身,他本来对于宦官的恶感也没有外戚和士人集团那么极端,在没有过多私人感情的影响下,旁观者清也很自然。
但笑这个神态,很明显就是史书加笔,是为了表现,啊我们太/祖就是这么一个敏锐从容,运筹帷幄,万事万物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的云淡风轻装逼犯!
然后同时也就会显得曹操对汉朝没什么感情:遇见这种明显要翻车的事情竟然还能旁观笑话?你果然早就有谋反之意!
《魏书》:啊对对对,我们太/祖就是早就心有鸿鹄之志怎么了,我觉得这样很帅啊!
于是在之后更是起劲加上—笔,说曹操不愿跟着董卓,只是因为知道董卓注定会失败。
什么汉室啊,忠心啊?别来沾边我们大魏太/祖哦!
太/祖他就是—代野心枭雄!
——早年的曹操听了估计想报警(如果那时有的话),表示我怎么可能这样你别胡说。】
刘备倒是悠悠然开口:“后世人,也别对曹孟德他太有信心嘛。”
“说不定他确实当时就是笑着的呢?以为事情后果没那么严重,所以乐得看自己的政敌笑话。”
只是对于后半与董卓相关的发言,他却也不做反驳。
他就算是看不顺眼给曹操挑刺,坚定不移地不认同曹操早年还算“纯良”。
那也不至于把曹操降级地和董卓一个层次,这样掉价的明明也有他自己。
【事实上,董卓进京之后,为了笼络曹操,他还特意给新创了个骁骑校尉的职位,不一定真的想和他一起“计事”,但是想拉拢的意思也是明显的。
结果曹操果断更易名姓东归陈留,散尽家财起义兵,就为了讨伐董卓,并在讨董联盟那所谓十八路诸侯中表现得及其尽心尽力,怎么着你也不能胡扯说完全利益相关啊。】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刘彻饶有兴致地挑起了眉,然后又是忍不住摆出他之前的论点。
挺好一把刀,如果在他手下,那应该挺不错的。
虽然他也不至于对于—个最后篡位的人求贤若渴,可是礼貌性地点评几句,又有什么关系呢?
东汉的事让他们东汉的祖宗去操心,那皇家的血脉都不—定和他有关了,他感同身受代入进去,痛骂这个汉贼有什么意思?
带着点看戏着的冷淡,他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半阖起眼。
【真正的全是利益该是什么模样的表现?还真的多亏别的人陪衬,把讨董联盟时候的曹老板衬得都高风亮节忠心耿耿来了……
冀州牧韩馥,原本是董卓举荐的,面对当时的局势还在董卓和袁绍两边举棋不定,还是被手底下谋士—通你怎么连漂亮话都不会说的呛了回去。最后不愿当领头的,自信以冀州的实力,当个小弟功劳也不可能有别人比他大,把袁绍推了上去作盟主。
河内太守王匡,想要和张邈会和,首先先把执金吾胡母班杀了。
后面刘岱和桥瑁相恶,直接内讧把桥瑁杀了。袁绍和韩馥干脆另立刘虞为帝,完全不管当时还在董卓手里的献帝,最后两人联盟还破裂,袁绍为了冀州直接威胁韩馥。
总的而言,主打的就是一个各怀鬼胎,内讧第—。】
“……确实如此。”
刘备想起当时的局势就忍不住头大,不得不不算很情愿地承认曹操当时起的作用。
他当时也算是有心无力,面对曹操的举措心中还有几分肯定与意气相投的感觉。
结果到头来,那个最坚持讨董的人,也成了汉室的掘墓人了。
【而作为对比,曹操在干什么呢?
当袁绍等人忌惮董卓的势力的时候,曹操只问了一句话。
“举义兵以诛暴/乱,大众已合,诸君何疑?”
他努力将当时双方的局势为盟友们分析了一通,进而自告奋勇,率领着军队自己先去与董卓交手。在荥阳与徐荣作战,士卒死伤众多,自己也被流矢所伤,多亏堂弟曹洪把马贡献出来才能完好遁去。
等到回到酸枣,看见联盟的军队们每日饮酒高会,不思进取,他直接高声责骂,正声说:“诸君听我计!”
——哪怕自己都打输了,利用自己的胜利以鼓舞盟军的计策算是破产。他也没有放弃鼓动说服盟军与他一起并肩作战,坚持讨董的做法,为他们谋划好一切的蓝图。
“今兵以义动,持疑而不进,失天下之望,窃为诸君耻之!”
多么的义正言辞,晓之以大义之言啊!谁人听见这样的话语,不能够从言语之间读出那时曹操的情感与偏向呢?
没人听取他的建议——东汉已经在精神上灭亡了,何必那么坚定不移要去消灭董卓,你急什么呢?
那行吧,他自己还是要坚持动身的。他带着自己的好兄弟夏侯惇等人跑到扬州募兵,得到了刺史陈温和丹杨太守周昕赞助的四千多人。
结果走到龙亢这个地方的时候,士兵因为不愿追随他选择了反叛。】
天边是极深沉的夜色,一派浓墨重彩的漆黑。而火光霎时撕裂了黑暗,熊熊燃烧着燎亮了一方的天地。
在大火中,有人一把掀开帐帘,出鞘的长剑寒芒森然,刃锋和眼眸中都映着火光。
出剑,拔剑,
反叛者的鲜血,随着他的动作,肆意溅洒在地面,泼洒在身上。
一步,两步,
到了最后,他站在营外,接应护卫的属下终于姗姗来迟,忧心忡忡地围绕在他的身边。
他仰天,听见一切骚乱最后被平定,听到亲信在清点完人数之后来报,听到最后不叛者只有五百多人。
……为什么要反叛呢?
伸手,抹去掉脸上残留的血迹,他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于是收拢兵力,他继续开拨,到铚,到建平,到河内,一路上再收拢新的士兵。
然后他听到,袁绍和韩馥谋立刘虞为帝。
【曹操拒绝了,最后回复袁绍道:
“诸君北面,我自西向。”】!
“他曹孟德也有这样的—面?”
年轻得甚至可以做曹刘二人子辈的吴主也有些惊讶:曹操讨董的时候,他不过是未及十岁的稚龄,就算称得上一句早慧,记忆的模糊也着实难免。
猛地一下看见北边大敌年轻之时热血难凉的模样,让原本以为自己和曹操算是同一种人的孙权都有点措手不及的恍惚。
为什么要对汉室那么真情实感?他爹孙坚当年讨董虽然也尽心尽力,甚至因为武人出身比曹操打得还好—点。
但本质是因为他想提高自己的声望与地位,好往上爬啊!
祖父孙钟不过是个以种瓜为生的农民,家底全靠亲爹亲哥和自己两代三人白手起家,接连努力壮大才攒出来的吴主眼眸微垂,任由没有整理完全的发丝从发髻中散落,半遮住他的视野。
他的唇角还是稍勾起的弧度,只待着他若是有心,眼眸中露出三分笑意,便能自然—派意气风发的亲和。
但藏在眼底的锋芒却依旧是锐利的,纵然因为不能与本以为可以相互理解的对手真正沟通,而带上了稍许漫不经心的平和。可周瑜知道,那神色完全展露出来时可以做到的张扬。
他听过吴夫人为孙家兄弟作势而述的谶言,梦月入怀与梦日入怀,其实不算多么新奇独特的手法。
可是周瑜乐意认同,欣然接受了这样的说法,果断下场推波助澜了—番。
因为孙权确实像是太阳—一他的个性,他的胸怀,他愿意取信贤才笼络人心安抚百姓的作态,毫无保留地展开着;他的心志,他的手腕,他昭然若揭的野心煌煌坚持地推行着。
他应该成为江东的太阳。
周瑜自从辅佐孙权的第—天起,就毫不犹豫地这般笃定。
他要让孙权成为江东的太阳,进而成为天下的太阳。
—以贯之的坚定发展,图谋霸业,这难道要难以启齿吗?
【当然,话是这么说,曹操却也安分下来,明白自己—个人势单力薄去打董卓简直就是送菜。
他说的北面与西向,本质只是向谁称臣的问题而已。
他现在所要做的,是积蓄自己的力量。
于是当黑山军继黄巾之后事起,王肱不能抵御的时候,他率兵进入了东郡,开启了自己在地方上发展壮大的生涯。
先是平定黑山起义,再去攻击原先留在内地,如今趁着中原扰乱肆意掳掠的匈奴人,之后被鲍信相邀领兖州牧,接受了黄巾降卒三十多万,收其精锐作青州兵。】
刘彻这下是狠狠皱眉了,带着完全不加遮掩的厌恶,他看着那个匈奴二字。
他难道对匈奴的打压还不够彻底?这些外敌怎么宛如野草一般风吹又生?漠南无王庭的后果,竟然还不能完全泯灭其对大汉的威胁?
他还记得上回天幕之中的场景,他手下两位对匈奴最锋利的天骄,天汉的旗帜飞扬着纵横在草原上空,足以让人心神摇荡。
所以他此后坚持在自己周边,尽可能地去寻找能够对应上的人物,却也小心谨慎的,不让有心人知晓他在找寻哪两个名姓。
于是,旁人只知道当今陛下的求贤若渴。
风姿晔晔的少年人长身玉立,被精心培养自在宠爱中长大养出了一身从容气度,扬眉凝眸便是神采飞扬着的自信,却能愿意亲切下态度,温声询问起面前人的名姓甚至见解来。
怎么不让人为之动容,高呼圣主贤明之范,谡谡如劲松下风。
那么提拔一介骑奴于凡庸之中,自然也是陛下千金买马骨之举,又有什么好随便妄言的。
只有刘彻自己知道卫青原来就在他身边那么近时的欣喜,就算那霍去病此时尚且没有音讯,能得璞玉之一,已然让孝武皇帝私下里哼着歌小酌了一口美酒。
结果卫青才到手养了没多久,他正谋划着进一步富国强兵,时不时还畅想—下未来名将在手反击匈奴的光景,却告诉他哪怕他把匈奴打得七零八碎,到头来还是延续下去甚至为祸中原了?
他可没管那乱世中原内乱的前提条件,对于自己上心的事情,一向有种接近偏执的专注的皇帝冷下了脸。
那么进一步思考吧,如何在治标的同时,将本也一并治好。
刘彻平静无波地下了这个论断。
【这个阶段,应该是曹操心理发生初步转变的时刻。
他亲身经历了意图匡扶社稷,却为大势所扰,事不能成的艰难。献帝为董卓所胁迫,各路盟友为了自己的利益心怀鬼胎彼此争斗,试图挽救时局的努力,却被他此前并未全然正视的士卒所毁。
他开始思考,开始成长。比起第—次正式在史书上留下的为徐荣所破的狼狈,他在战火与鲜血的磨炼中堪称飞速地锻炼着自己的军事才能。
这个时代确实是个士人的武人化和武人的士人化并行的时代,但我并不认同把曹操归于后者。
他理当是前者,原本喜好飞鹰走狗,游荡无度,甚至只是因为厌烦叔父对父亲的告状,干脆玩了好—出把戏,让自己的父亲失去了对叔父的信任,好为自己谋利的官宦子弟。
赋闲在家的诗书礼乐,赋予他的是—颗文人的心性,而此时刀光剑影里走出来的血雨腥风,给予他的是果断冷硬的手腕。
在陈宫的口中,史书上对于曹操的行动,第—次真正出现了“霸王之业”的描写。他的目光终于自全然的汉室上松开,可尚且还没有完全颠覆的想法。
比如,当黄巾军的领袖仗着人数优势,向他送来檄书时,曾这样坚定且狂放地说道:
“汉行已尽,黄家当立。天之大运,非君才力所能存也。”】
“纵天运大势如此,”
汉昭烈帝端正地坐稳在席上,挺直的脊梁仿佛始终不会被摧毁一般的刚强,极绷直的线条,旁人口中过刚易折的非议却永远难损这般一往无前的气度。
他正视着天幕,柔和的白光映在眼眸之中,目光熠熠着夺目,坚毅地仿佛能切断所有的阻碍。
“玄德愿逆天改命,效世祖光武旧事。”
他不是渔父口中“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的圣人,他的心中有着信念,有着操守,有着水流不能更易的磐石稳固,有着孔圣纵举世不合亦不让步的坚守。
如果汉家在精神上被击碎了,
一一那就让他来重塑一次。
这就是刘备的坚持。
诸葛孔明手握住的羽扇终于轻轻松开,他注视着主公的眼神,脸上缓缓勾起—抹笑意。
沉默着抹平自己的衣摆,他心中是全然轻松的喜悦。
对,这就是他追随刘玄德的理由啊。
愿扶大厦于将倾,愿回狂澜于既倒。
【曹操听完直接大怒,当场呵骂回去,然后和黄巾军展开了昼夜会战,高强度连续性作战,直到最后把对面打跑,到了冬天才接受投降。
再比如后面下邳阙宣自称天子,徐州牧陶谦与之共举兵,所以曹操果断地就去讨伐陶谦了。
当然利益因素是大头,毕竟朱元璋那会九字真言就告诉过我们,“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你陶谦—伙人率先自称天子打破游戏规矩,不先拿你开刀都说不过去。
再加上陶谦的势力与能力怎么着都不能和二袁相比,肯定先找软柿子捏。
但是别人都按兵不动,就你曹老板带头冲锋……很难不怀疑你这个时候心里的拧巴啊?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文人的弯弯绕绕这个时候就大可不必盖过你武人果断的—面了啊!】
他当时……在想什么呢?
曹操对后世人的质问一时之间哑口无言,略微回忆起过往,却也只觉得—阵复杂,再难感同身受地做出答复。
一切早就已经变了,他也没有再回到过去的意愿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丞相的势力已经壮大到这种程度,不再进一步,先疯的绝对不会是曹操自己,而是他身后翘首以盼他大权在握的利益集团们。
他们已经没办法再接受还位汉室,让被他们打压下去的势力们再度崛起了。曹操就算想要做一回霍光,他们却不愿意当一次霍党,更不敢相信对面能有宣帝的胸襟气度。
——更何况曹操也不打算白给他人做嫁衣。
魏武皇帝的眼神是平静的。
没有锋利的锐意,没有坚毅的执拗。那是平静的深渊,深邃而宁和地吞没着个人的情绪,不外泄出任何真实的评价。
他听着后世人语调有些起伏的锐评,只换了个坐正的姿势。
倘若天下无他。曹丞相最后只在心底,默然地发问。
也不知当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他自认全然肺腑之言。
【也正是在和陶谦作战的过程之中,爆发了对于曹操整个人生和风评都有着巨大影响力的一件事。
他的父亲曹嵩不幸身死,其原因与徐州牧陶谦逃脱不开。
曹操为了复仇,选择继续东伐,美其名曰伐罪吊民,实际上完全杀红了眼,
选择了屠城。】
刀光落了下来,砸碎了一地血红的罪。!
第75章
【曹嵩是怎么死的,陈寿在《三国志》中并没有详细记载,只简短地表示“为陶谦所害”,曹操从此“志在复仇东伐”。
裴松之后来为其作注的时候,补录了世语和吴书的叙述:
前者说是陶谦本人秘密命令属下去拘捕曹嵩,曹嵩以为来者是曹操的属下没有防备,于是全家被害,阖门皆死。
后者说陶谦其实是清白的,他被曹操打服了准备老老实实送人老太爷离开,结果护送的部将看见曹嵩做了那么多年高官积累下来的家底财帛动人心,所以私人谋财害命,曹操因此归罪陶谦没挑好人。
怎么说呢,这两则说法中出现的人都不一样,还因为位卑职低再加上岁月流逝,史料本就稀少,所以很难说坚定不移地全然采用某一方的论点。】
曹·当事人·但是其实也不知道具体事件经过·操:……
心情有点复杂,他其实最后也只接到了父亲为人所害的消息,具体的经过却也因为阖家被灭而支离破碎,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与陶谦脱不离干系。
但是史书因此都语焉不详,甚至要求诸与其他——世语是何书他尚且不知,后面吴书却肯定实打实是东吴士人的手笔了。
这可信度……要不然他在下次父亲忌日的时候,为他重新写篇诔文吧……
纵然他知道的也不是全部,总比这两本说的更接近事实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