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没有形象了,可是在这种情况面前,他要如何没心没肺,才能保全住自己所谓文士的形象。
他朝主公摇了摇头,示意着自己没什么大碍。沉默着稍许以平复心绪,他继而开口,语气缓慢而低沉:“建初中年,有人侮辱人父者,而其子杀之。肃宗章皇帝贳其死刑而降宥之。”
“自后因以为比,是时遂定其议,以为《轻侮法》。纵和帝之时,以异论纷纷,终废止之,官吏量刑之时,亦往往宽宥其孝子孝女矣。”
所以曹操的行为过分吗?他信誓旦旦的为父报仇,多少人因愤怒嗤之以鼻,又有多少人,因为事不关己而轻易认可,偏袒似的说上一句孝大于天?
诸葛亮敛着眼。
“但祸有罪首,曹操杀父之仇,罪归陶谦。至于此,又何以用徐州上下之鲜血,成全他曹孟德一个人的孝子之心?”
一字一顿,一字一句,浸染满的是当年徐州的血泪。
“——他若是执意坚持,那么徐州子弟父兄之仇,又何尝不是不报不可,不恨不行。”!
【曹操这样的屠城行为,不仅放在当下的价值观中值得人口诛笔伐。
哪怕是放在人权意识相对淡薄的古代社会,甚至还有着所谓的孝道作为遮羞布和口号的时候,也是为当时人所诟病,并且难以接受的。
百因必有果,当他干出了徐州那般满是血雨腥风的残忍之事之后,回去兖州所迎接他的,就正好是陈宫与张邈这两位与他关系匪浅的人物,联手叛迎吕布。
——兖州易主。】
“那二人之所以背叛,又……”
曹操一时怔然,脱口而出想为自己辩解,最后却也止住了口。
他本想说二人的背叛分明与自己徐州之事无关,早在自己二征徐州之初,他们就早该生起这份心思。与徐州之事撞上,只不过是因缘巧合罢了。
可是,若也有后世人口中的因素呢?
人都是擅长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寻找借口的生物,而当这个念头一旦生出,逃避的本能就忍不住使得它在曹操的脑海中有如附骨之疽般挥之不去。
如果不是因为他讨伐徐州杀伐过多而使得自己与曾经信任的谋士和交好的朋友而离心的话,那么他岂不是只能承认,自己没有识人之明,不能分辨忠奸,无法发觉自己身边人有多么轻易被利益所动摇了吗?
他当然知道利益能有多么打动人心,他和袁本初又何尝不是因为利益而分道扬镳。
可是如果这样的事情能少一点呢……但那岂非要他自己心里承认,自己屠戮徐州有失众望?
沉默着衡量,在后世人前面态度倾向的影响下,他心中的天平朝着某一个方向悄无声息着偏移。
【兖州有失,是曹操事业上的一次彻底大败。
失去了自己大部分的根据地和有生力量来源,他所要面对的是自己军队连粮草都快要供应不起的艰难现实。
在这样堪称一穷二白的时刻,他的老相好袁绍却向他投来了橄榄枝:你现在都落魄成这样了,要不咱们还是连和吧,反正我家大业大,养你一个也不多。】
“嗯?”
荤素不忌的孝武皇帝一时之间挑起了眉,颇有些玩味的笑意,敏锐地捕捉到了后世人言辞中的调侃玩笑之意究竟点在何处。
好好的结盟之事,被它这么一说,倒有些奇怪的旖旎暧昧之意了。
刚刚正好想到袁绍的曹操:……
后世人,正常点,你别这样!他一想到袁绍如果真那么说,就真的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正经话肯定不是这么说的,但是拉拢的意思也挺明显,所以曹操一时还真的心动动摇了几分,后来被程昱给劝回去才罢休。
之后他便与吕布陈宫张邈几人来回的拉扯,努力想要夺回兖州。
这里插播一句,陶谦是这个时候才死的,他死之后是刘备接任了他。一方面可以说明昭烈帝的人格魅力确实有几把刷子,另一方面,曹操你复仇是真的完全不找重点的是吧。
罪魁祸首没干掉你去祸害百姓……风评堪忧很多年不是没有理由的。
被曹操击退之后的吕布还曾经去投奔过刘备,结果是因为太过桀骜不驯乃至于无礼傲慢的举止,成功把刘备给惹毛了,心里记上一笔。
讲实话,正常人面对吕布那一套第一次见面就请人往女人床上坐,让老婆前来拜见,然后约为兄弟,还是吕布为兄自己当弟弟的流程,都应该会觉得“大哥你谁啊?”吧。
虽然三国时候的床基本上都可以用来当椅子坐,不算完全的私密空间。但是别说是在古代男女授受不亲的情况下,就现代突然让人坐在异姓的椅子上,很多人第一反应都是尴尬。
再加上一点不客气就让人当自己弟弟——了解的知道是您东去投奔的刘备,不知道的还以为刘备来投奔的您吧……
您这当真一点客气都不讲,习惯和要投奔投靠的人拉点亲戚,结果不肯认义父于是认干兄弟了是吗……】
“何止于此?”
刘备听见后世人谈及吕布,一阵夹带着火气的怨念就涌上心头。
“他上来先是说着我们二人都是出身边地,试图与我拉近些关系。我看他英武,确实是边境上与外族拼过刀戟的人物,姑且敬他三分。”
“谁知道他接下来却说,他看见关东起兵想要诛杀董卓。结果后来他杀了董卓,那些关东诸侯却没有一个觉得是他帮着实现目标,愿意接纳他的。”
他一把握住了旁边诸葛亮的衣袖,不可置信地发问:“他那么说难道还觉得自己诛董有功吗?觉得自己很有道理吗?”
搞得和他好像从来清清白白,出手就为关东诸侯解决了大麻烦理应得到褒扬一样。他一开始难道不是在董卓手下助纣为虐吗?最大的功劳分明应该给策反他的王允王司徒吧?
至于不接纳,实话实说,接纳了他最后会有个什么下场,他和曹操不都撞上了吗?
曹操还姑且能狡辩一句,说自己是被属下背叛了。可刘备自己可是实打实地被他背刺夺走过徐州,从一州州牧沦落得个屯守小沛的下场。
刘备:越想越气。
“反正真真不愧是一只反复无常的虓虎!”
而老虎饿了的时候,自然择人而噬。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史书也明确记录下了因为蝗灾的来临,“是岁谷一斛五十余万钱,人相食”的人间惨状。
战乱、天灾、并生的往往还有瘟疫,饥荒,在大自然和世道双重的艰难催逼之下,无怪三国时期人口数目的急速锐减。后世“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的痛苦,应用在这个年代却也恰到好处的适合与悲戚。
而粮食短缺等等前提情况所带来的货币通货膨胀,却也给三国时期带来了贯穿始末的一个经济难题。
怎样挽救国家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的货币经济?】
三国时代,听见这话的人,齐齐坐直了身。
重头戏来了。
【三国时期是个货币通货膨胀相当严重的年代,各国的货币体系吧,实话实说是都烂的不相上下,大家都努力了,但怎么说呢,努力不一定有回报吧。】
三国:……后世人,你这话说的就很扎心吧!
【汉末三国通行的货币,最初当然是五铢钱。我们汉武大帝刘彻那么多功绩中时常被人忽略的一项而已。
也不过就是在位期间发起了六次币制改革,使铜铸币名义价值与法定重量相一致,通过禁止郡国铸钱以及颁布禁止盗铸法令将铸币权彻底收归中央,统一货币发行,减少坏币坏钱的出现,于是造就了三官五铢这一钱中楷模而已。
不要大惊小怪,正常发挥。】
刘彻:不错,抄一下我自己未来的政策,这能叫抄袭吗?
他前两年刚铸了三铢钱,命令其价值重如其文,应该就是后世人口中那,货币的名义价值与法定重量相一致的措施。可是却也因为其与四钱重的半两前等价使用,盗铸之事颇为盛行,正在考虑如何解决。
这不是刚巧了吗?不用他先下令废止三铢钱而专用半两了,直接改用五铢也是可以考虑着手的事情了。
【五铢钱的沿用持续了七百三十九年,两汉王朝的时间跟他比较起来都捉襟见肘,差不多直到下一个千古一帝唐太宗李世民的时候才停用。
但是五铢钱虽好,却也得看发行的人是谁。
汉末三国时期货币体系的崩溃,罪魁祸首还得是那个我们说过不配的人——董卓。
董卓焚毁洛阳之时,顺带大肆搜罗和销毁了包括“五铢钱”在内的各种铜铸器物,此后转而铸造质劣不堪的减重“恶钱”即“董卓小钱”大量发行。
从出土实物来看,这种小钱径小穿广、肉薄质劣,小者钱重不足0.5克;较大者重量也不过1克左右。换算下来,仅相当于三国时期的约0.86—1.75铢。并且“五铢”二字夷漫不全,很难辩认。
简直就是历史上最烂最薄的五铢钱没有之一,孝武皇帝看了绝对要表示你不要过来碰瓷五铢钱的名声。
而这样的小钱在市面上流通之后,就会出现恶劣的“劣币驱逐良币”现象,使得原本品相较好相对标准的五铢钱或是被熔铸或是被收藏,逐渐退出了市场流通。
可偏偏这些恶钱又会因为发行量过于庞大,市场需求无法完全消化,政府信用破产,没有足够硬通货作为货币支撑的现实原因而价值迅速跌落,从而引起流通不畅和通货膨胀的社会问题。
于是,良币被迫退出市场,小钱带来恶性通货膨胀。再加上动荡的社会环境和时常的天灾人祸,汉末的货币经济一下子就被彻底弄废,整个北方社会一度退回了以物易物的交换模式。
准确点,当蜀汉和东吴都选择铸造大钱,这种其实也算不上多好的挽救措施的时候,曹魏政权在曹操曹丕这俩父子的手上,竟然实际上依旧保持着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
——董卓你是真的害人不浅,遗害多年啊!
也难怪学界会认为,他这次的行为不仅是严重地制约了此后三国时期经济的恢复与发展,更直接导致了中国古代商品经济由强盛而逐渐转向衰落。】!
他曾经也是努力过的,这后世人,不要说的像他们父子完全不在乎一样吧?
曹操有些哑然:他曾经在三年之前尝试恢复五铢钱,罢免了董卓小钱。
只不过他当时行动的重点主要还是放在南下统一,平定刘璋孙权等盘踞在南方的地方诸侯们。又意外地在赤壁败绩,此后更分不出心力去解决五铢钱的问题。
好像,确实效果不算很好,虽然政策颁行了下去,却也没有什么人大量使用五铢。可是不至于都到了子桓的手上,他们中原民间还保持着一种以物易物的交易模式吧?
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是很好的预感,曹操看着天幕,准备着后世人给出进一步的论述。
【只能说中国古代擅长经济的人真的很少,能擅长货币金融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曹操曹丕父子其实也不是没有努力过,他们都曾经尝试恢复五铢钱,可是中原地区与南方地区不太一样。
不论是蜀汉还是东吴,他们的货币虽然也存在各种缺陷,却因为地理环境原因,到底与董卓隔了一段距离,相较于北方甚至都还能称得上一句相对安定,董卓小钱的流入也比较有限。
而北方地区已经被诸侯多方的混战犁了一遍,又是董卓小钱的主要流通地带,经济状况可以说比南方要更加糟糕。
当曹操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宣布恢复五铢钱,废止董卓小钱法定货币地位的同时,他却压根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
哈喽?恶钱被禁用了,那百姓用什么钱呢?】
“用旧钱五铢,啊……”
曹操本来是不假思索着恢复到的,可是话刚说出口,联想到前面“劣币驱逐良币”的理论,原本的话语就有几分曲折。
它之前是不是说过,因为原本的五铢钱更为优良,就很容易被重新熔铸或者收藏来着?
后世人如果只说前者抽象的理论,曹操那肯定是想不通的,可是被后面相对具体的论述点醒,他的思维却是流畅起来。
收藏且先不论,但是熔铸,用原本一枚的五铢,重新铸造出新的多枚董卓小钱……
曹丞相面色平静,完全看不出心里一瞬间的崩溃,为自己先前的迟钝。
凭空出现了这么多利益,世人怎么可能不会趋之若鹜呢?
那原好的五铢钱,又有多少得以保留呢?
刘彻:无所谓,我身边有桑弘羊。
本来就是因为精于心算而被父皇放在他身边的伴读,这些年的相处下来,刘彻自然不难发现身边人在数字经济上惊人的才能。
他相信要是这种问题放在对方手里,绝对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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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确的方法应该是像武帝当时新铸三官五铢一样,官府起码得发行新的良币用以补充市场。
要不然恶钱被废,良币空虚,市场就会陷入无钱可用的荒谬状况,只能无奈恢复到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换模式。
可是当时的曹魏政权,不知道到底是缺乏懂行的经济人才,还是没有足够发行新货币的人力物力以及庞大的铜料原材料,亦或者兼而有之,完全忽视了这一点。
这使得曹操的第一次尝试压根没在历史上留下什么大的印象。
而等到曹丕上位之后不久,在黄初二年(公元221年),他也尝试着恢复五铢钱。其原因可能有部分是受到了南方货币经济的影响,我们等会再说。
这次的行动声势比他爹来得轰动,但持续了大概七个月,当年十月就宣布因为粮食价格上涨,取消恢复五铢钱。】
“黄初二年,公元221年。”
刘秀很快和前面建安十三年的年份进行了一番对比,算出了两个时间点之间的差距,再估摸着减去一年的时间,他得出最后的结果。
十二年。
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他复杂地把这个数字翻来覆去地在唇齿之间咀嚼,仿佛反刍着回味,那种从心底翻出来的苦涩便能够有所消退。
可是做不到。
——后汉是真的要灭亡了。
刘秀默默地闭上了眼,五味杂陈。
曹操:还行,差不多还能够再活个十年,也不算太短了。
这一把再好好认真培养一下子桓的话——应该会比原本的未来走上一条更好的路的。
【粮食上涨的原因一般有俩,分别是对应供给端的粮食不足和对应需求侧的货币通胀。
而曹丕这一次,倒不是因为我们的葡萄王子那南下亲征东吴,都能正好撞上长江结冰的倒霉运气又发作,遇见了什么天灾,导致谷物的供给量减少。
他只是和他爹一脉相承玩不转金融,甚至犯下了他爹没犯下的新错误:
他在恢复五铢钱的时候,没取消董卓小钱的合法性……】
“原来那长江封冻是那曹子桓时期的。”
孙权可还记得上回天幕说的气候转冷时期举的例子,对上号后每一条,脸上很自然地露出一个带着点戏谑的笑来。
对面都亲征南下了,还指望他还以什么好颜色?礼貌性地心里偷笑一下已经很给面子了。
周瑜倒在乎的不是这个,对着最后半句话有些迟疑:“他,难道是以为,先前曹孟德下令罢免过恶钱,于是不必再重复一遍吗?”
这样的思想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但是连成逻辑之后,再结合曹丕最终失败的下场,却有种“怎会如此”的稀奇的荒谬感。
【大量恶钱和恢复流通的五铢钱一起涌入市场,并成功因此造成了严重的短时间内近乎失控的通货膨胀,导致谷物价格飙升,最终不得不宣布放弃,让百姓们以谷帛为市。
请注意这一点,在黄初年间的曹魏,正式从法理上确定了物物交换的原则,放弃了象征性货币而选用了实体货币。
哪怕在曹丕的继任者,魏明帝曹叡继位之后,经过曹家两代人恢复经济的努力,曹魏政府终于有了足够的底气宣布彻底恢复五铢钱,并从此一直延续到晋朝也不曾更改。
可是,由于曹魏五铢钱的质量低下,与南边主要出土的蜀汉政权的五铢钱相比简直可以说得上粗制滥造,很大程度上被人怀疑是前朝货币的残留。而曹魏政权本身可能并不曾新铸币。这种货币的信用力也就值得人怀疑。
所以,即使在官方已经恢复了货币流通的时期,曹魏内部依旧保持了长久的以布帛谷物等实物代替货币的风气。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蜀汉政权,诸葛亮的经济政策之所以可以实施的一个前提。】
刘备的眼神锐利起来,在听见身边谋士名字的时候,自然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孔明确实是他足以托付江山幼子的人选。
而被主公夸赞着的谋臣亦是凝眸,原先压抑的情绪此刻还有着几分的残留,但是作为谋士,他确实可以,并且理当做到迅速进入思考的状态。
这实打实的是一个向未来的自己进行学习的机会。
周瑜带着几分可惜地哎了一声:“我原本听见那曹子桓都南征了,会先讲我们的。”
但是看看别人家的经验,不论是好是坏,对他们来说也都是值得品味学习的机会,倒也不算完全的失望。
【蜀汉政权的经济基础,实话实说,无论是和北方的曹魏政权还是东边的孙吴政权都不太一样。
曹魏政权是很中国传统风味的农业社会,它在前面对于货币经济的不够重视乃至于手足无措固然是它经济上的不足,但在传统的小农经济方面,它早在建安元年就开始坚持屯田制,并在国家发展早期充分发挥出了巨大的优势。
它一方面稳定了原本流离失所的流民,增加了粮食的生产,促进了农业经济的恢复,而另一方面保证了军队军粮的供应,提高并保持住了士兵的战斗力,体现着一种儒家传统寓兵于农的思想。
等到后期屯田制不断衰败,与百姓之间的分成日益苛刻,豪强地主抢夺屯田土地,百姓在屯田的同时还失去了免服兵役的特权,曹魏政权也就随之步步走向衰亡。
而东吴政权,它坐拥着我国两大重要的产粮基地江汉平原和长江下游平原。尽管三国时期南方经济还未得到彻底开发,气候也明显偏冷,其农业生产的潜力与能力也不容小觑。
它本质上也就自然而然的是个农业社会。
虽然又因为邻海且水系发达的原因,其商品经济的发展也步入转型阶段,与海外诸国包括日本朝鲜印度古罗马等地进行着海上经济交流,但这些都只是东吴统治者重要的商税来源,而不是国家的根本。
但对于蜀汉,事情就不太一样了。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的立国之基才是实打实的,纯粹的商业。
这主要是受限于它自身的地理条件以及古代的农业技术问题:成都平原固然是享誉千年的“天府之国”,而以刘备、诸葛亮为首的蜀汉统治者也不曾放弃过农业建设,开展过包括更新农具,禁止酿酒等法令措施,试图保证国内的粮食生产。
但是四川盆地,除了成都平原这一块地势平坦的沃土以外,尚且存在着大量崎岖不平的崇山峻岭,在没掌握较为完善的梯田技术之前,确实难以开发。
而蜀汉的人口,又因为羌乱、黄巾起义、刘璋时期巴蜀豪族和“东州人”的内战、刘备夺取益州之战、曹操征汉中迁走民众、蜀汉时期坚定的南征北伐等行动而不断减少。
没有足够的劳动力人口,再肥沃的土地,在尚未进入工业化时代利用机器解放人力的前提下,都没办法完全发挥其农业价值。
蜀汉也就因此没办法成为一个完全的农业社会,在这样的危机之下,蜀汉政权也就需要发挥一些刘家人祖传的灵活变通,另找一条出路了。】!
“屯田制的衰败……”
曹操沉吟着,他当然不会相信屯田能够一直完美保持下去,可是听后世人三国为晋取代的言下之意,他们政权所存留的光景怕不会很长。
而几代人的功夫,屯田制最终就得以衰败瓦解,这背后的驱使就很有说道了。
豪强地主,河内司马家,司马八达的名声,怎么不算是豪强地主中的一员呢?
手臂自然垂落在身体的两侧,跪坐在席上腰板挺直的丞相,手指缓慢地轻轻敲击着地面,廖廖的不成节奏的响声,应和着的是脑海中的思绪。
倒不一定全然是司马家自己吞没下的,可是,正如后世人所说,每个人都是有着自己立场的。
若是没有足够的利益,又有谁会追随着那司马家的不知道什么人,试图篡取魏帝的皇位呢?
曹操自己是看重寒门之士的,甚至当他真正打算迈出封公为王的那一步的时刻,他在心中也终于逐渐将原本说出来太过惊世骇俗的观念打磨完整。
当今乱世,他不求德才兼备,只要是真正大才,那么不仁不孝、负污辱之名、见笑之行又有何妨?那就更何况是所谓出身门第的局限了!
所以——冰冷地将自己抽离出局外,权术的好手干脆代入进那司马家的角度——寒门将会是魏的一大根基,而他们为了取而代之,首先就是要找好谁是盟友,谁是对手。
就像曹操哪怕对于荀彧的态度,此刻想起来心中依旧不免踌躇,但是他也能足够清晰地明白,两人已然并不完全站在同一条路上,再不能痛快地划分,成为一个全然同盟的存在。
对于司马家来说,寒门天然就值得他们怀疑,怀疑他们的忠诚是否值得拉拢。他们所要争取的势力也就会更加亲近与他们昔日相近的阶层——那些真正世代为官的高门贵胄,或者说,后世人口中的“豪强地主”?
“孤就说,以我们的海军和造船能力,想要沟通海上也并不困难!”
孙权看见那句东吴与海外诸国的交往就忍不住有些兴奋起来,尚且年轻的吴主唇角上扬,为着自己家未来的势力有些骄傲地拍了拍掌。
“只不过,日本、朝鲜、印度、古罗马……”陌生的地名让他沉吟了一会,实在分辨不出这里面到底有没有什么美洲的痕迹,他将希冀的目光投向旁边的周瑜。
“公瑾可否知晓这些称谓所在?”
但很可惜,哪怕是与他相比更为见多识广的周郎对于这些地名也无能为力:“我不知道。”
“有可能是我们所知晓的地方,”虽然手边并没有图籍或者舆图,但是他在脑海中回忆起周边诸国的名称却不算费力:“只是后世名称发生了转变而已。”
“但若是走海路,所沟通的区域必然先近后远。”他还是半有些无奈地给孙权浇下一盆冷水:“你心心念念那高产作物,既然要等到那后面的明朝才得以传入,恐怕美洲的距离并不算近吧。”
所以别把未来想得太过美好,咱继续实际一点。
孙权当然因着这话有点蔫,但思绪还是随着面前人和缓的神色而平静下来:“后世人虽然说着我们只把那些,商品经济活动作为商税来源。”
“但放在眼下的环境中……我们岂不是三家中,最占便宜的?”
他若有所思:“农业当然是根本,蜀汉之所以没把农业作为根本,主要是因为没有条件而不是不想……商业固然挣钱,可是没有农业产出粮食,再多的钱也没处可花。”
“而有着充足的商税作为经济来源,就可以为未来的战争做更大的准备——”想着想着就忍不住上扬几分唇角,孙权笑着对着周瑜,颇有几分意气风发的神采。
“接下来,我们主要学习的,应该是蜀汉那边的货币了。”
“后世人说错了。”
诸葛亮叹了一口气,手指按在额角,和刘备颇为无奈地相视苦笑一声。
现在的蜀地就已然出现了那后世人口中的“梯田技术”,鱼鳞似的分布在山岭相对较缓的坡面,绝不似它所想的那般开发困难。
“后世人所处的时代,相比人口很多吧?”
有点钦羡又有点欣慰,刘备接过他的话头:纵然他们尚未完全取得益州,但是有了后世人的肯定,颠覆刘璋的自信又增进了几分,此刻已然是将自己置在蜀地之主的角度上开始思考。
“如今的益州,只会像它后面提到的,缺乏人口啊……”
他们还来不及为拓荒困难而思考啊,他们此刻最大的顾虑就是缺人,缺足够的粮食啊!
“将商业作为经济的支柱确实是一条可行之路。”
诸葛亮看着后世人之后的论述,不多时自然浮现出对应的政策来:“昔日武帝为抗击匈奴筹集资金时,也曾以盐铁之利作为支撑。”
“益州国小民稀,以之为支柱,确实也是合宜之举。”
而天幕似乎应和着他这番话,继续说着。
【蜀汉的经济支柱,主要应该有两大点:铸币业和蜀锦。
后者想必大家都很熟悉,毕竟是葛亮自己承认的“今民贫国虚,决敌之资,惟仰锦耳”,蜀锦以其精美的质量,不仅成为了蜀汉对内的赏赐衣物的选择,更成为了蜀地对外输出的主要大宗商品。
同时,虽然东吴那边还不太好说,但对于北方的曹魏而言,其长期维持着以物易物、实体货币的经济模式,本身就使得蜀锦这种具有着最常见实体物品“布帛”特性的奢侈品,竟然甚至能够称上一句硬通货。
这就不是普通的,随便用禁令就可以制止的,以供上级阶层消费的奢侈之物,而带上部分战略品的色彩,和蜀汉同时出口的蜀马、甚至货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曹操:……感情这货币,现在都不能随便搁置了吗?
纵然先前被后世人一通嫌弃而升起了几分学习之心,但打心眼里还是带着点儒家人对“利”的鄙夷,觉得也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存在,稍微放置一段时间也不碍事的曹丞相,现在是真的浑身一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