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幕之臣—— by山有青木
山有青木  发于:2024年0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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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话,他抬头看向骆盈,“朝臣不?会允许一个逆子的母亲留在王宫里,你猜到时候一旦群情激奋,父王是力排众议留下你,还是牺牲你一人,保住朝局安稳?”
如果说白天冯乐真来那一趟,是揭穿了她身为母亲的虚伪和不?称职,那绯战今晚来的这一趟,便是直指她所?谓的夫妻情深,不?过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塔原王自?始至终在意的都只有他的江山。
骆盈脑子浑浑噩噩,已?经不?知绯战和冯乐真谁才?是更狠的那个了,绯战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幽幽叹了声气,到底还是离开了。
“再?想别的计划吧,这个真行不?通。”一回日暖阁,绯战便告诉冯乐真。
冯乐真却是淡定:“那倒未必,你这几天多在塔原王身边转转,最好是让所?有人都觉得他要?重用你了。”
绯战扯了一下唇角,没有开口说话。
虽然觉得这个计划不?会成?了,但他还是尽职尽责照冯乐真吩咐的做了。塔原王宫总共就这么大一点,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住人的眼睛,低调了多日的二妃和绯释,突然就回过味来,意识到自?己上了绯战的当。
然而说什么都晚了,最佳的澄清时机已?经错过,现?在再?旧事重提,只会叫人觉得是倒打一耙。二妃的牙都快咬碎了,恨不?得将绯战大卸八块,绯释更为直接,当晚便在绯战回日暖阁的必经路上拦住了他。
“二哥?”绯战一脸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绯释阴沉地看着这个多日前还好到穿一条裤子的弟弟:“三弟近来很是春风得意啊。”
“怎么会呢,我不?过是按照二哥的吩咐,每日尽力帮父王做事罢了。”绯战客气道。
绯释笑?了:“三弟如今已?经今非昔比,我哪配吩咐你什么。”
“二哥这话就严重了,你是兄长?,吩咐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绯战说着,扫了一眼周围,又压低声音道,“不?过二哥这次也是太大意了,以至于惹了一身骚洗都洗不?清,下次再?做什么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不?要?再?冲动行事了。”
绯释虽排行老二,但因为老大太过轻浮,他时常以大哥的身份自?居,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对着弟弟妹妹们说教,先前与绯战交好时,他训绯战时最常用的字眼便是‘粗心’‘大意’‘冲动’之类的,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天?绯战就成?那个训人的了。
“你不?会觉得父王冷落我几天,你便可?以取而代之了吧?”绯释恨得牙关紧咬,口腔里都弥漫着血腥气,好半天才?冷笑?一声,“谋杀王子可?是大罪,为何父王只是让我低调几日,却一点也不?惩罚,不?就是因为如今能有资格做储君的,就只有我一人了吗?”
“那……恭喜二哥?”绯战无辜地歪歪头。
他在大乾王宫待了十年左右,最擅长?的就是装无辜气人,果然这个表情一出,绯释顿时怒了:“你一个杂种,还娶了大乾女人,不?会觉得真有资格跟我争王位吧!”
绯战顿了顿,抬头看向他身后:“父王,阿母。”
绯释一愣,猛然转过身去,对上塔原王的视线后忙行礼:“父王。”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王?”塔原王本来是跟骆盈一起散步,却不?曾想听到自?己的儿子在羞辱另一个儿子,登时气得浑身发颤,“绯晒死了,没人跟你争王位,你现?在很得意吧?”
“不?、不?敢……”绯释连忙跪下。
塔原王越看他越生气,抬脚就要?踹,骆盈连忙拦住他:“王上!王上息怒……”
她正欲再?说两句缓和一下气氛,一回头就看到绯战平静地站在原地,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骆盈微微一怔,那些劝和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了。
她的儿子,刚才?被人骂杂种。
“没事的阿母,我都习惯了,”绯战缓缓开口,“你劝劝父王,让他别生气了,毕竟……你最会劝人了。”
骆盈心口犹如被撕开一个大洞,呼呼地冒着冷风。
塔原王看着脸色苍白的爱妃,再?看看被骂的可?怜的儿子,愈发对地上那个生厌:“滚!滚回你的宫里,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再?出来!”
绯释作为塔原王最宠爱的儿子,第一次见他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整个人都懵了,跌跌撞撞地转身离开。
塔原王深吸一口气,忍住怒气安慰绯战几句,又温声去劝骆盈。绯战看着和谐的父母,沉默片刻以后便找借口先行离开了。
被这么一耽搁,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他独自?一人走在昏暗无声的宫道里,前也茫茫后也茫茫。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脚步,竟然有些不?知该何去何从?。
天地之间,孑然一身。
绯战觉得自?己应该是发了癔症,否则为何双腿如灌铅一般动弹不?能?他孤零零站在原地,莫名生出一种自?己要?在这里生根腐烂的绝望。
这种绝望如同?黑夜无孔不?入,渐渐的将他整个人都吞噬。绯战鬼使神差地闭上眼睛,正要?放任自?己彻底融于黑暗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傻站着做什么呢?”
绯战猛然睁开眼睛,原本昏暗的宫道上,冯乐真一身温婉大乾衣裙,手持着灯笼,正含笑?看着自?己。
只一瞬间,他好似溺水的人重新?回到岸上,双脚落地的同?时,呼吸也重归自?由。
“真傻了?”她眉头微挑,笑?问。
绯战盯着她看了片刻,也勾起唇角:“自?然是等着殿下来接我。”
说罢,他朝她伸出手。
冯乐真轻嗤一声,却还是走上前,勉为其难地将手放在他的掌心,绯战反手与她十指相扣,原本如同?灌铅的双腿轻松迈开脚步,朝着日暖阁的方向去了。
“我方才?遇见绯释了。”他说。
冯乐真:“他找你了?”
“嗯,羞辱了我。”绯战回答。
冯乐真:“那你可?真可?怜。”
“我本来也觉得自?己可?怜,可?父王和阿母突然从?那边经过,替我出了好大一场气。”绯战将她手里的灯笼也接了过去。
冯乐真:“那你运气还算不?错。”
“是不?错,我刚被骂,他们就来了。”绯战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冯乐真也扬起唇角:“不?用谢。”
说罢,直接往前走。
绯战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还是大步追了过去:“你是怎么办到的?”
“很难吗?塔原王近来心情不?好,每日都会跟你阿母一起散步,差不?多也是这个时辰,我见你一直没回来,便派人来找你,恰好瞧见绯释在为难你,所?以就动了点手脚,让塔原王和你阿母换了条路……”
冯乐真还没说完,绯战手里的灯笼突然掉在地上,她顿了一下,刚要?问他又要?发什么疯,便结结实实落在一个怀抱里。
“又闹什么?”冯乐真懒得推开,只随意问了一句。
绯战不?语,只是安静地抱着她,掉在地上的灯笼已?经烧开一个小?口,慢慢地化作一团火焰。绯战松开她时,蜡烛已?经熄灭,漂亮的灯笼也只剩下焦黑的骨架,孤零零躺在二人的脚边。
“本宫难得好心来接你,你就是这么对本宫的?”冯乐真看着黑黢黢的灯笼骨架问。
绯战笑?了一声,将灯笼从?地上捡起来:“我好好收着,日后每天瞻仰供奉如何?”
“算了吧,本宫可?受不?起你的供奉。”冯乐真见他已?经恢复如常,便抬脚往日暖阁去了。
绯战唇角噙着笑?,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手里始终拎着一个烧得黢黑的灯笼。、
如月阁内,灯影憧憧。
塔原王第三次叫骆盈都没得到应声后,不?由得叹了声气:“三妃。”
“……嗯,”骆盈自?知失礼,讪讪低下头,“王上对不?起,嫔妾今日身子不?适,怠慢您了。”
“我看你哪是身子不?适,分明是心里不?适,”塔原王又是一声叹息,“我知道,你是心疼老三了,你放心,我一定会狠狠罚老二,叫他再?不?敢如此羞辱弟弟。”
“绯战本就血统不?纯,二王子句句属实,倒也并非刻意羞辱,王上还是别与他计较了。”骆盈低着头劝说。
塔原王闻言,唇角扬起一点笑?意,直接将她带进怀中:“我就知道阿盈你懂事,不?会刻意叫我为难,老三那边,我会好好补偿的,绝不?叫你们母子吃亏。”
若是从?前,他都如此放下身段哄人了,骆盈定然会笑?着答应,只是今日不?知为何,总是想起绯战孤零零一人站在巷口的模样,想起这段时间他说的那些话、儿媳说的那些话。
塔原王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温柔小?意,顿了顿后看向骆盈愁苦的眼眸,又一次低声相劝:“别难过了,有我在一日,你们母子绝不?会再?受人欺辱。”
你如今已?经六十有余,又能在几日呢?骆盈脑海一冒出这个念头,顿时心里一惊,可?又不?受控地往深处想——
塔原王口口声声说会为他们安排好一切,说绝不?叫他们母子吃亏,可?如今他尚且在世,二王子都能如此羞辱绯战,将来二王子若是登上王位,他们母子又该如何自?处?
骆盈本分惯了,还是第一次想这些事,这一想便是一身的冷汗,再?看向塔原王时,突然没了当初的信任。
“怎么了?”塔原王温柔地问。
骆盈勉强笑?笑?:“无事,就是想到王上这些年也是不?易,既要?平衡后宫,又得盯紧前朝,每一天都过得如履薄冰,如今更是要?处理儿子间的矛盾,未免太辛苦了。”
“有阿盈陪着,又怎会辛苦,”塔原王看着她细致的眉眼,心里无限感?慨,“这些年来,其他女人都只会为自?己的儿女、家族争取利益,从?未想过我的心情,也只有阿盈,会将我视作神明,尽心尽力至死不?渝,我每次到你这儿,心里都十分舒坦。”
“是呀,别的女人都只会为自?己的儿女争取利益,我却总想着你,”骆盈垂下眼眸,失魂落魄地走到桌边,拿起了桌上的茶壶,“不?知王上心里,,是否如我想着你一般,也来想着我们母子呢?”
“自?然是想着的,不?然我又怎会打算尽快将王位交给老二,好带着你和绯战一家子去塞外生活?”塔原王看着她已?经不?再?年轻的背影,眼底满是爱意,“到时候让绯战给我们多生几个孙子孙女,我们什么都不?想,只管享受天伦之乐。”
骆盈苦笑?:“可?绯战似乎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那他想过什么日子?”塔原王登时皱眉,“他虽是王子,但是……与我一同?归隐,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这样么……原来王上是这样想的。”骆盈轻声应和,颤着手从?怀里掏出一包药。

塔原王突然病了。
接连两日匮乏无力?,等到第三日的时候倒下了,然后便是昏迷不?醒。他这病来得太快,许多事都?被搁置了,二王子一派当即提出解除二王子禁足,好叫他出面主?持大局,结果阿日迪一族第一个反对?。
“前几日王上才说了要二王子闭门思过,现在王上一病,你们就要放他出来,可曾将王上放在眼里!”阿日迪怒斥。
另一方立刻反驳:“话不是这样说的,王上当时?责罚二王子时?,可没有?想到今日会病得这样重,若是知道了,定然要提前将二王子放出来主持大局。”
“你又不?是王上肚子里的蛔虫,如何知晓王上是怎么想的?”阿日迪冷笑一声,“如今王上刚病重,你们便迫不?及待想违背他的命令,也不知究竟安的什么心。”
“我们还想问问你们是安的什么心呢,王上早不?病晚不?病的,偏偏在责罚二王子之后,怕不?是有?些人故意为之,好叫那些血统不?纯的人趁机把?持塔原吧。”
“你……”
眼看着双方要闹起来,绯战浅浅一笑,主?动站出来说话:“各位也别吵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需要诸位多多合作共渡难关才是,二哥面壁思过一事的确是父王亲口下令,如今他老人家昏迷不?醒,我们也不?好违背他的命令,还是由我来暂时?主?持朝局吧。”
他这样一说,绯释一派当即又要反驳,绯战抬眸看向众人,神色淡了两分:“至于方才揣度的那些话,我就当没听见了,毕竟大夫已经看过了,确定父王是自身多年的沉珂引起昏迷,与人无尤,若再这样胡言乱语,只怕有?心人会觉得二哥刚被关父王就病重,或许是二哥对?父王不?满才使出什么下作手段呢。”
三言两语,将揣度的对?象从自己?变成绯释,阿日迪一族顿时?扬眉吐气,绯释一族却?是憋屈,有?几个存不?住气的想要反驳,却?被强行拉住了。
“三王子来主?事也行,前提是你要有?那个本事,若是没有?,还是得让二王子来主?持大局。”塔原王昏迷前确确实实下了命令让绯释闭门思过,他们也只能先?退一步了。
绯战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当即便答应了。
议事到深夜,他总算回?了日暖阁。
一进院门,便瞧见了寝屋亮着的灯烛,绯战紧绷了一整日的后背总算放松了些。他在院中站了许久,才缓步朝屋里走?去。
屋子里,靠近窗子的柜桌上,摆着一个烧得黑漆漆的灯笼骨架,冯乐真坐在旁边,正低着头?刺绣,听到绯战回?来的声响也没有?抬头?。
绯战不?紧不?慢走?到她身边站定,仔细看了许久后,忍不?住出言嘲笑:“殿下的绣工,未免太拙劣了些。”
冯乐真将绣到一半的荷花举到灯下,仔细观察半天后承认:“是差了些。”
歪歪扭扭,还死板。
“我说从前怎么没见殿下做过这种细活,合着是没这个天赋,”绯战将绣品拿过来,看到下面还画了绣样时?,不?由得笑了,“这下头?的绣样倒是精致,把?刺绣拆了,拿出去还是能卖点钱的。”
冯乐真直接把?东西夺回?来:“今日商议得如何了?”
“他们同意暂时?由我主?持朝政,但我若无法?胜任,便只能将绯释放出来。”绯战回?答。
冯乐真点了点头?:“他们是笃定你在大乾的那些年没学到任何东西,即便有?点小聪明,也担不?起一国的责任。”
“可惜他们错了,今日我既掌权,便绝不?会再轻易放手。”绯战勾起唇角,眼神一片冰冷。
冯乐真扫了他一眼:“别得意忘形,等着吧,他们肯定是要给你找麻烦的。”
“无妨,脏水泼出来,会淋到谁身上就未必了。”绯战既然敢‘临危受命’,就绝不?怕他们搞小动作。
冯乐真笑了一声:“但也别玩得太过,现在的敌人,未必不?会是以后的盟军。”
“我省得的,”绯战说着,又看向她手里的绣品,结果这次还看到了她手指上扎出的伤痕,本来带笑的眉眼顿时?透出一分不?悦,“不?会绣就别绣了,想要什么花样,让绣娘去做就是。”
“本宫也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冯乐真手上的动作不?停,结果一不?留神又扎了一下。
绯战看不?过眼,直接夺了过去:“打发时?间的法?子那么多,怎会想起绣这个?”
“也没什么,只是在塔原的王宫里待得久了,跟宫里人打太多交道,总是时?不?时?想起小时?候,”冯乐真的视线落在他手里的绣品上,“那时?本宫身边的伴读人人都?有?一手好绣活儿,本宫不?甘为人之后,也悄悄学了几日,结果手上扎的伤口被先?帝瞧见了,他发了好大一通火,将教本宫的人都?训了一遍,还拉着本宫说,他的女儿不?需要学这些消磨性子的事,照样是整个大乾最尊贵的姑娘,从那以后,本宫便再也没碰过这些。”
绯战靠在桌边,脑海浮现乾元帝那张沉静沧桑的脸,唇角扬起似有?若无的弧度:“你那个爹也是个奇人,能想出用女儿磨砺儿子的法?子,结果最后女儿越来越强势,儿子却?依旧烂泥扶不?上墙,也不?知他临终之前,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会不?会让你好好学女红,长成所?有?大乾女子的模样。”
“何为大乾女子的模样?”冯乐真扫了他一眼,“大乾有?四十六城,女子不?胜繁多,也绝非一种模样。”
“你知道我的意思。”绯战摊手。
冯乐真笑了笑,抬眸看向他:“生在皇家,亲缘注定浅薄,与其纠结那些,不?如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你觉得呢?”
绯战盯着她看了许久,笑了:“我说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些,合着是在点我,放心吧,阿母那边我一直派人守着,她在下药之后并未有?其他举动,虽然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至少面上已经与我们站在同一边,应该不?会背叛。”
“本宫知道她不?会背叛,但还是要盯着点。”冯乐真淡淡道。
绯战点了点头?,刚要说什么,突然意识到不?对?:“……你怎知她不?会背叛?”
冯乐真笑而不?语。
绯战眯起眼眸盯着她看了半天,越想越觉得奇怪:“你与她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不?过是告诉她,她前几年咳疾不?消,是你想尽办法?求人来给她治病的事。”
绯战恍然,一颗心刚要装回?肚子里,就听到她又补充一句,“顺便告诉她,她母族这些年还算昌盛,已有?七十二口嫡亲,其中十一个是十岁以下孩童,不?过她要是不?配合,应该就一个孩子都?没了。”
绯战:“……”
“只是唬唬她,本宫才没那么多时?间去杀一群小崽子。”冯乐真安抚道。
绯战哭笑不?得:“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冯乐真耸耸肩。
夜色已深,她还在绣歪歪扭扭的荷花,绯战困意上头?,索性先?去睡了。自从将长公主?殿下服侍好后,他便得了去床上睡的恩赐,如今身子一落进满是某人脂粉香的被褥上,绯战意识瞬间松散了大半。
“我近来估计会很忙,阿母那边,还得劳烦殿下多盯着。”他迷迷糊糊开口。
冯乐真没有?回?头?:“放心吧,有?本宫在。”
绯战无声笑笑,翻个身便睡着了。
如他所?言,接下来五六日,他果然忙得厉害,绯释一族使了几次绊子,都?被他轻易化解不?说,还在民间博得一片美名?。绯释虽被关在寝殿不?得外出,但总有?人将消息传递给他,每次听到绯战又做了什么事,他便犹如困兽一般,忍不?住在殿内摔砸怒骂。
而最让他心慌的是,塔原王醒了。
虽是醒了,但人还是昏沉的,只愿住在三妃宫里,其他妃嫔一律不?见。朝臣们以为他是被三妃挟持,便直接硬闯进三妃宫里,结果塔原王虽然昏沉,但理智尚存,直接将他们骂了一通,之后再无人敢上门。
塔原王如此强硬的态度,引得王宫出现了新的流言——
他对?二王子太过失望,有?心立三王子为储君。
血统不?纯这个理由,在绯战身后没有?势力?可用时?,便是阻隔他的高山荆棘,而在他有?了可以依仗的势力?后,便成了平坦路径上的小小水沟,根本无法?阻碍他的脚步,这一点绯战一早就知道了,而绯释直到近日才渐渐明白。
本以为绯晒死了,自己?便成了唯一的储君人选,可如今突然冒出来的绯战却?成了他最大的绊脚石,这个事实犹如一个巴掌拍在他的脸上,愤怒痛苦皆有?,但更多的是羞辱。
他可以接受自己?败给绯晒那个废物?,但无法?接受自己?败给绯战那个杂种。
被逼到穷途末路的绯释,在接连多日的挣扎之后,终于决定铤而走?险。
如月阁传出走?水的消息时?,整个王宫火把?耸动,透着不?寻常的气息。
冯乐真绣完了荷花的最后一针,抬眸看向窗外的火光,唇角渐渐扬起微笑。
终于可以回?营关,去走?自己?的路了。

第122章
绯释在造反时,是做了?十足的准备的,只是真当发动手下人兵变时,却好像突然变成了一场闹剧——
塔原王彻底痊愈了?,就在他带人闯进如月阁时。
相比大乾,塔原更崇尚神明,而高贵的王上对他们而言,与神明没有区别,绯释也是再三查探,确定他虽然清醒了?,但一天时间能睡超过八个时辰,还一点刺激都受不得,否则轻则晕过去,重?则性命不保,遇上亲儿子造反的事,想来也无力理会。
绯释什么都算好?了?,唯独没有算到塔原王会突然痊愈,面色红润声?亮如钟,仿佛从未病过,这下不仅他傻了?,他带的人也都傻了。
塔原王宫火光冲天,时不时响起宫人的惊呼尖叫,一片热闹之?中,冯乐真将绣好?的荷花摆到焦黑的灯笼旁边,后?退两步仔细欣赏自己?的杰作。
“……殿下,这儿太乱了?,您确定不躲躲吗?”阿叶看着她?悠哉悠哉的模样,有些无力吐槽。
自从殿下进了?塔原王宫,她?这颗心就一直悬着,前些日子好?不容易被殿下允许进宫,她?来了?就说?什么也不肯走了?,这段时间一直在暗处躲着,时不时还会跟绯战的暗卫碰上。她?本来打算就这么一直躲到殿下离开的,谁知道塔原今天突然发生逼宫的事,她?就没忍住冒了?出来。
现在外面越来越乱,殿下却还在欣赏自己?绣的丑荷花,阿叶感觉自己?头都大了?:“殿下!”
“不必躲,绯战会将一切料理妥当。”冯乐真见她?急了?,这才慢悠悠安抚一句。
阿叶却不买账,深吸一口气道:“塔原王宫像筛子一样,怎么可能万无一失,殿下还是避一避吧,万一……”
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一片骚乱。
阿叶当即将冯乐真拉到桌子下躲着,不多会儿便听见了?短兵相接的声?响。
“看,奴婢就说?不可能万无一失吧。”阿叶小声?道。
冯乐真面色平静:“倒是小觑了?绯释,还知道来拿本宫。”
“这个塔原二王子,本来就不是什么蠢人,”阿叶说?罢停顿一瞬,“也不聪明就是了?,就像……咱们?的皇上?”
“在你说?他像冯稷的时候,已经证明他就是个蠢人了?。”冯乐真淡淡开口。
阿叶扯了?一下唇角,静静听着外头的厮杀声?。
绯战应该是提前做了?准备,杀来的人虽然多,但一直没攻进寝屋,听起来战况很是胶着。冯乐真和阿叶一同躲在桌底,隔着桌布仔细听外面的动静,正听得认真时,一扭头就对上了?阿叶满怀爱意的眼睛。
“……干什么?”她?无语问。
阿叶嘿嘿一笑,挽上她?的胳膊:“好?久没有这样跟殿下亲密了?。”
冯乐真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脑门?:“办正事呢,别闹腾。”
“他们?塔原内斗,对咱们?来说?算什么正事,”阿叶轻哼一声?,“祁将军的大军已经整装待发,今日不论谁输谁赢,都要将您平平安安地送回营关?,否则大军就将整个营关?踏平。”
“既然知道这点,为何方才那么紧张?”冯乐真斜睨她?。
阿叶摊手:“刀剑无眼,这不是怕有不长眼的伤了?殿下么,要奴婢说?,殿下方才就该跟奴婢躲去别处,也省得在桌子底下委屈……”
“嘘。”冯乐真听到打斗的动静越来越近,连忙捂住她?的嘴。
阿叶一向警觉,听到动静后?渐渐皱起眉头。
如她?所言,刀剑无眼,绯释的兵一旦冲进寝屋,即便她?亮出身?份,只怕也不能立即阻止,到时候恐怕又是一场恶战。
阿叶抬眸看向冯乐真,一颗心缓缓下沉。
冯乐真倒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着绯释这次看样子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了?,否则也不会闹得这么大,若换了?是她?,在发现塔原王彻底清醒后?,就绝不会再硬着头皮谋这个反,而是及时止损,找个借口给圆过去,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可惜这个男人是被爹娘给惯坏了?,不知道有些东西只能徐徐图之?,这一场闹下来,即便塔原王有心保他,最终也只是覆水难收。
如月阁,灯火通明。
外头喊打喊杀的声?音还在此起彼伏,始作俑者却已经被五花大绑跪在床榻前。
床榻之?上,塔原王面色铁青,盯着最喜欢的儿子久久无言,骆盈躲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若非绯战一直扶着她?,只怕站都要站不稳了?。
宫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有不少忠臣都跑了?过来,其中不少都是绯释一族的人。绯释造反的事显然没有得到家族全部?人的支持,以至于今日来的不少人都先是面色错愕,反应过来后?倒抽一口冷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如月阁死寂一片,外头嘈杂的声?音也渐渐减少,在最后?一支火把扑灭时,天与地都归于寂静。
绯释脸色煞白,绝望地闭上眼睛。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死寂之?下,塔原王冷冷开口。
听得出他直到现在还想给绯释一次机会,绯战的眼神顿时冷了?冷。
塔原王已经给了?台阶,识相一点的,就该为自己?辩解了?,可惜绯释从来都不是随机应变的主儿,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看着塔原王脸色越来越差,绯战决定帮绯释一把:“二哥,你快说?话啊,二妃娘娘前几?日刚得过风寒,你也不想她?有事吧?”
绯释闻言猛然睁开眼睛,言辞颇为激烈:“是我想谋反篡位,跟我阿母无关?!要杀就杀我,别动我阿母!”
“混账!”塔原王忍无可忍,拿起旁边杯子朝他砸了?过去。
绯释脑门?上被砸出一个豁口,顿时血流如注。
“你这个……混账,我究竟哪里对你不起,你竟如此没有耐性……”塔原王呼吸剧烈,脸色也渐渐苍白。
绯战松开骆盈的手,往前走了?一步:“父王还未痊愈,受不得这种刺激,来几?个人,将二哥先带下去休息,诸位大臣也回去吧,天大的事也要等到明日再说?。”
本以为自己?要被连坐的绯释一族愣了?愣,抬头对上绯战含笑的目光后?了?然,连忙答应一声?率先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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