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商量通了,此事就暂时揭过,冯乐真坐得端正,正不知在想什么,旁边的人突然悄悄戳了一下她的腰,她顿了顿,扭头看?过去。
“……你要是觉得累,可以靠着我?。”闻歌低声道,说完看?到?冯乐真认真盯着自己,莫名生?出一分尴尬,“不愿意就算……”
话没说完,冯乐真已经靠进他怀里。
感受到?她全身的重量都压过来,闻歌的心突然踏实了,不自觉地凑到?她头发?上,用力吸了一口?她的脂粉香。
“咳……”
马车里顿时响起故作?无事的咳嗽声,宇哥第一个起身:“我?出去帮忙驾车。”
“我?也去!”另一人赶紧举手?。
其他人也要跟,宇哥当即道:“车辕上只能坐三个人。”
“没事,我?可以坐马车顶上。”
“我?也去马车顶。”
“那我?去侧边扒着,我?最擅长扒着了。”
“我?也去我?也去……”
众人嘟囔着往外走?,转瞬马车里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他们……不冷吗?”冯乐真迟疑开口?。
闻歌笑了一声:“不会。”
冯乐真点了点头,又不说话了。
闻歌低着头,看?她垂下的睫毛,半晌小心问道:“你真的甘愿放弃长公主的身份,随我?一辈子隐姓埋名吗?”
“怎么又问一遍,我?方才?似乎说得很清楚了。”冯乐真懒散起身,他的怀里顿时空了一块,心也跟着空一块。
闻歌盯着她看?了许久,低喃:“我?只是觉得不太真实。”
从被放出来开始,一切好像做梦一般,即便她此刻已经在身边,但仍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虚假。
冯乐真盯着患得患失的少年郎看?了许久,突然捏着他的下颌吻了上去,闻歌愣了愣,回过神?后突然揽上她的腰,用力一提便将人提到?了腿上。
冯乐真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居高临下地捧着他的脸,闻歌用力箍着她的纤腰,恨不得将她嵌进自己的骨头缝里。
简单一个吻而已,却仿佛干柴烈火,要将两个人都灼伤,闻歌眼睛泛红,忍不住要更进一步,冯乐真却突然伸出双手?抵在他的心口?。
“你咯到?我?了。”她眸色添了一层水光,说话时语气也不复平静。
闻歌先是一愣,下一瞬听到?有人掉下马车的声响,才?猛然明白她的意思?,一张脸顿时红透。
冯乐真眼底泛起笑意:“虽然很想跟闻首领再做些什么,但这辆马车上实在太多人了。”
“你、你别胡说,他们都听着呢。”闻歌难得羞窘,想把人从腿上推开,却又舍不得,最后干脆抱紧她,强行平复自己的冲动。
温香软玉在怀,还要违背人欲强行静心,实在是过于苛刻,他努力许久,终于冷静了下来。
马车一路赶到?月城,这一次闻歌没有偷偷摸摸,而是直接住进了驿站。
因为不确定这里有多少人认识冯乐真,所以闻歌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才?将她从马车上带进自己的厢房。
“我?叫人去买两套男装,你待会儿换上,以后要出门时,就往脸上涂些这个。”闻歌说着,给?她一个小盒。
冯乐真打开,看?到?一些姜黄的粉,里头还掺杂着黑色的小粒。她沾了一点涂在手?背上,原本细腻光滑的皮肤顿时泛黄,那些黑色的小粒如同?黑痣一般附在泛黄的皮肤上,实在是不好看?。
“你委屈一下。”闻歌知道她在想什么,低声宽慰。
冯乐真看?他一眼:“没事。”
闻歌笑笑,忍不住又抱住她。
冯乐真失笑:“你怎么变得这么粘人。”
“我?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了。”他将脸埋在她的脖颈上,声音闷闷的。
冯乐真眸色柔和:“怎么会,只要你愿意,我?们之间就没有阻碍。”
闻歌无声笑笑,再看?向她时,眼圈又红了。
“爱哭的小狗。”冯乐真无奈开口?。
闻歌也觉得自己这样挺没劲的,胡乱擦了擦眼睛后转移话题:“你先歇着吧,我?让宇哥在外面守着你,我?得出去一趟。”
“去做什么?”冯乐真问。
闻歌:“找月城巡抚,让他给?皇上递折子,告诉皇上我?们任务已经完成。”
“什么任务,杀我?的任务?”冯乐真歪头。
闻歌有点心虚:“是……”
“月城巡抚,听起来好大的官,他会相信你吗?万一不配合了怎么办?”冯乐真不解。
闻歌被她天真的问题逗笑:“我?们直接隶属于皇上,在没来营关?之前?,便已经有文?书到?巡抚手?上,他不敢不配合。”
“这样啊。”冯乐真点了点头。
闻歌盯着她看?了片刻,没忍住又抱住她:“等他把折子递上去,我?便回京请辞,然后我?们一起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嗯,我?知道,你挑水来你耕地,你织布来你做饭。”冯乐真随口?接了句戏词。
闻歌笑了:“对,什么都是我?做,你只需要每日里漂漂亮亮的,享福即可。”
之前?把她带走?时,也没觉得自己把人养得多不好,这次重新在监牢里看?见她,看?她衣着华美发?饰精致,才?知道自己多糟蹋人,等以后安顿下来,那些花棉袄通通扔掉,他要给?她买很多漂亮衣裳和首饰,再不让她受那种委屈。
冯乐真不知他心中想法?,只是静静拍了拍他的后背。
腻歪了一会儿,闻歌便要离开,走?之前?再三叮嘱她不要出门,有事就找宇哥,虽然伙伴们明面上已经接纳了她,但他仍然担心会出意外,所以走?也走?得不安稳。
冯乐真被他叮嘱烦了,直接将人推出门去,结果下一瞬就对上了宇哥调侃的目光,冯乐真淡定关?门,闻歌倒是脸红了。
“她就交给?你了,宇哥。”他又交代。
宇哥点头示意:“放心吧。”
闻歌摸摸头,骑着马离开了。
他一走?,冯乐真便躺下了,前?几日事情太多一直没睡好,加上又坐了两三天的马车,身心都已经疲惫到?一定程度,如今好不容易可以躺下休息,她几乎刚一沾床,便直接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屋里点了一盏小灯,正用昏暗的光努力照亮。
“你醒了?”
闻歌的声音突然响起,冯乐真抬眸看?向他:“何?时回来的?”
“半个时辰前?就回来了,看?你一直睡着,就没吵醒你。”闻歌凑了过来。
冯乐真静静看?着他:“巡抚给?你写折子了?”
“自然,我?就是为这个去的,”闻歌笑笑,又看?到?她眼底的疲惫,“这两天累坏了吧,饿不饿?”
“有一点。”冯乐真回答。
闻歌立刻扭头往外走?:“你等着。”
片刻之后,他一手?一个托盘玩杂技一样进来了,看?到?冯乐真还不忘说一句:“帮忙关?门。”
冯乐真哭笑不得,起身去将门关?好了:“怎么拿这么多。”
“不多,也就七八个菜而已。”闻歌一一摆在桌子上,“尝尝味道如何?。”
冯乐真应了一声坐下,刚吃第一口?饭菜,便听到?他惋惜道:“是不是不如我?做的好?驿站的厨子手?艺不行,食材也不怎么新鲜,你今晚先凑合一下,我?明天去集市上买些菜……”
“我?觉得挺好,”冯乐真慢悠悠打断,还不忘扎他一刀,“比你做的好吃。”
闻歌表情一僵,下意识否认:“怎么可能!我?做的比他好……”
话没说完,对上她促狭的眼神?,他忍不住笑了,“好啊你,竟然骗我?!”
“你用膳了没?”冯乐真转移话题。
“没有。”闻歌说。
“那一起吃吧,反正这些我?也吃不完。”冯乐真邀请。
闻歌端饭时就没想过自己,所以只拿了一副碗筷,听她这么说后,当即就要下楼再去拿一副,却被她拉住。
“凑合吃吧。”冯乐真说着,夹了一块藕递到?他唇边。
闻歌怔了怔,好半天才?迟疑地咬住。
“其实味道没那么差。”冯乐真为驿站的厨子说句话。
闻歌讪讪:“嗯……这个藕做的还不错。”
“喜欢就再吃一块。”冯乐真继续喂。
闻歌立刻叼住。
冯乐真看?着他认真吃饭的模样,渐渐从喂食里找出一点乐趣,于是喂点这个喂点那个,很快便给?他填了一肚子吃食。闻歌也不甘示弱,找准机会就要抢过筷子给?她喂上几口?,宇哥本来听说他回来了,想与他商量些事的,结果进来后就看?到?这两人在互相喂食,顿时一脸膈应地离开了。
一顿饭在极佳的氛围里结束,等闻歌把桌子收拾干净,冯乐真也已经洗漱完了,两人四目相对,闻歌突然意识到?,今晚他们又要躺在同?一张床上了。
上一次同?床共枕,两人险些越过雷池,最后是他怕她将来知道真相后会恨自己,才?硬生?生?停了下来,而如今她已经知道真相,且没有恨他的意思?……闻歌喉结滚动,突然生?出一分紧张。
“该、该睡了。”他僵硬开口?。
冯乐真到?床上坐下,抬眸看?向他:“不着急,漫漫长夜,先做点别的吧。”
闻歌被她这一眼看?得更加紧张了,清了清嗓子问:“……你想做什么?”
“什么都可以?”冯乐真问。
闻歌同?手?同?脚地朝她走?去:“当、当然。”
“我?做什么你都愿意配合?”冯乐真又问。
闻歌脸颊发?烫,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闻言还是艰难点头:“我?可以……”
冯乐真点了点头,静静看?着他。
闻歌心跳如擂鼓,一步一步,终于走?到?她面前?后,忍不住俯身下去寻她的唇。
气息相近,渐渐交融,他的唇已经寻到?终处,然而还未碰到?,她便已经别开了脸:“跪下。”
闻歌一愣:“什么?”
“跪下。”冯乐真重复一遍。
闻歌怔怔看?着她,许久后脸更红了:“你、你想做那种……”
他虽没什么经验,但常年于暗中行走?,做的最多的任务便是窥视监督官员,而某些官员在男女之事上真是没什么下限,他自然也算见多识广,什么都知道一些,此刻听到?冯乐真这般说,登时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我?倒可以配合,但这里没什么趁手?的工具,要不我?去买一些来?”闻歌缓缓跪下,扶着她的膝盖讷讷开口?。
冯乐真眉头微扬:“你想买什么工具?”
“蜡烛……哦,屋里有蜡烛,但鞭子之类的好像没有。”闻歌一开口?,果然是见多识广的人。
冯乐真笑了:“经验这么老道,试过?”
“当然没有,我?就是看?过……”闻歌这会儿脑子转得倒是快,对上她的视线后轻咳一声,“我?没别人,我?只有你。”
冯乐真唇角扬起一点弧度:“哦。”
她态度这般轻描淡写,闻歌反而不自在了,强忍着羞窘询问:“……所以你还要不要别的,要的话我?现在进城,赶在宵禁前?买回来。”
“不必了,”冯乐真拒绝,“毕竟以你我?的关?系,再行刑讯逼供之事也不太合适,你肯招多少,且看?你的诚意吧。”
“刑讯……”闻歌有些懵了,“什么意思??”
冯乐真面无表情:“如今你我?已是一体,你瞒我?的那些事,难道不该一一坦白?”
闻歌:“……”
“怎么不说话了?”看出他表情凝滞,冯乐真突然笑了。
闻歌回过神来,登时羞恼:“你故意消遣我!”
“是你自?己?心思不干净,怎么反怪我消遣你?”冯乐真睨了他一眼,在他反驳之前继续道,“我再问你一遍,你瞒我那些事,如今该不该与我分说清楚?”
闻歌气势又低了下来:“该……”
“这不就得了,”冯乐真到床上躺下?,看了他一眼后又往里面挪了挪,直到给他留出个?宽敞的位置,“熄灯,上来说。”
闻歌又打起精神,答应一声后起来了。
屋里的灯突然灭了,一片窸窸窣窣的响动里,他摸着黑爬上床,动作之间?不小心碰触到冯乐真的身子,心跳顿时又乱了。
待两人并肩而躺,屋里的沉默再次被打破。
“你和你那群朋友,究竟是什么来路。”冯乐真问。
闻歌默默碰了一下?她的手指,见她没?有反对,便悄无声息握住了她的手:“我们是先帝的人。”
“先帝?”冯乐真尾音微扬。
闻歌:“就是你父亲。”
“嗯,然后呢?”冯乐真问。
闻歌:“大约是十几?年前吧,先帝设下?暗卫机构,广寻有天赋的孤儿秘密培养,我和我这些同伴,便是那时进宫的。”
“暗卫?”冯乐真缓缓开口。
闻歌:“说是暗卫,却?又不同,先帝仁慈,一早将我们带进宫时,就说不想留的可以离开,但我们这些孤儿最大的七八岁,最小的三四岁,很多人连话都说不清楚,又没?了爹娘,出宫与寻死没?有不同,反倒是留在宫里,有吃有喝还有地方?住,吃了那么多苦,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与天上掉馅饼何?异?”
“所以你们都没?走。”冯乐真这一句不是问句。
闻歌想起过往,不由得笑了一声:“嗯,没?走。”
“你们住在宫里,我也住在宫里……我们是不是见过?”冯乐真好奇。
闻歌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道:“没?、没?有。”
既然是在宫里,又怎会没?见过唯一的公主?冯乐真眼眸微动,见他不想承认,便也没?再追问。
闻歌轻咳一声:“我们虽然都没?走,但先帝还是答应我们来去自?由,我们感念先帝恩德,哪里肯轻易离开,后来先帝病危之际,将新皇托付给我们,自?那以后我们便为?新皇卖命,一连也过去这么多年了。”
黑暗中?,冯乐真听到那句先帝病危之际托付新皇的话,睫毛如蝴蝶一般微微闪动。
短暂的安静后,她缓缓开口:“既然如此记恩,如今怎么舍得离开了,不会是因为?我吧?”
闻歌的脸有些热了:“……也不全是为?你。”
“那是为?何??”冯乐真追问。
闻歌想起这几?年发生?的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如今的皇上……比起先帝当年,实在是差得太远,我早两年便已经有了退隐的心思,只是一直没?下?定决心,如今有你了……”
有她了,就不能再犹豫了。
冯乐真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无声笑笑:“听起来,你对如今的皇上不太满意,可是因为?他让你们做了很多不好的事?”
他几?乎算是明着诉衷肠了,她却?没?什么反应,反而问起这件事,闻歌心中?生?出疑窦,只是还未来得及深想,他突然闷哼一声,忙乱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你干什么呢?”他呼吸有些急促。
冯乐真的手腕被按住了,手却?是自?由的,闻言在他坚实的小腹上抓了一把:“你说呢?”
略长的指甲划过皮肤,带来透着刺痛的痒意,闻歌哪还顾得上想别的,有些窘迫地将她的手抽出来:“别胡闹。”
“没?胡闹,继续聊,”冯乐真侧身枕在他的臂弯里,在他耳边呵气?如兰,“我很好奇,你这些年究竟做了多少杀人放火的事。”
“……你问这些做什么。”闻歌能感觉到她的手在一路往下?,连开口都变得艰难。
冯乐真笑了一声,缓缓握住他,闻歌仿佛突然忘却?了呼吸,整个?人都僵住了。
许久之后,屋子里响起暧昧的声响,闻歌头脑昏昏,无力应对此刻的情况,可某人却?还是不依不饶,要他说说自?己?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闻歌节节败退,只能缴械投降,她问一句他便说一句,说自?己?刺杀的第一个?官员,说为?何?要杀他,又如何?将刺杀伪装成意外。她问什么,他便答什么,直到彻底释放,才仿佛水里捞出来一般,有种重?见天日的轻松感。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冯乐真擦了擦手,淡定评价。
闻歌已经缓过劲来,声音仍是沙哑:“明知故问。”
冯乐真静默片刻,笑了:“到底是小年轻,经不得激。”
她语气?如常,闻歌却?莫名觉得她在轻视自?己?,一时间?血性被激起,翻个?身压在了她上头。冯乐真没?想到他会突然动作,惊讶之余正要问他想干什么,便被他堵住了唇。
营关地处偏远,别的地方?已经入夏,这里还是一片春意盎然,好似连时间?都比其他地方?晚一些,暮春的夜晚风儿撩人,往前看是温暖的夏,往后看是飘着霜雪的冬,季节与季节之间?衔接得当,置身其中?,犹如身处幻境。
驿馆的床实在算不上结实,不多会儿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冯乐真抬眸看向屋顶,顶上的横梁摇晃着变成波浪,她仿佛要溺毙在这暮春的夜里,一只汗湿的手却?突然与她十指相扣,轻轻将她从?黑暗中?带离。
如获新生?,冯乐真隐约听到闻歌颇为?苦恼地开口:“这床未免也太不结实了些。”
她昏昏欲睡,正要说那就休息吧,便听到他突然欢欣提出:“去墙边吧,我抱着你。”
冯乐真:“……”
事实证明,小年轻确实经不得激,如一头贪婪的幼兽,永远不知餍足,折腾了大半夜仍是精神奕奕,等结束后还要抱着她说话,冯乐真懒得应对,只偶尔喉间?嗯一声,就这都能让他自?顾自?地说下?去。
等畅想完将来布衣耕田的日子,闻歌意犹未尽地闭上嘴,才发现?冯乐真不知何?时已经彻底睡去,她什么都没?穿,枕在他的臂弯里,浑身上下?如一块白玉,而这块白玉如今种满了他的痕迹,连唇角都挂着一点红痕。
闻歌盯着看了许久,终于?心满意足地抱住她。
冯乐真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闻歌正趴在床头,专注地看着她。她猝不及防与他四目相对,沉默片刻后问:“看什么?”
“看你。”闻歌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冯乐真失笑,正要坐起身,便因为?身上不适倒回去了,闻歌吓一跳,赶紧给她捏肩揉背。
本以为?是胡来,谁知动作轻重?得当,还真有些本事,冯乐真无言片刻,问:“哪学的这些?”
“工部?尚书就经常这样伺候他夫人,”闻歌说完,想到冯乐真失忆了,肯定不记得工部?尚书是谁,于?是还贴心解释,“他夫人是京都城出了名的母老虎,经常打得他一身伤,但每次他这样伺候完,她就能给他一天好脸色。”
冯乐真眼皮直跳:“你总偷窥朝廷命官?”
“也没?有,但偶尔任务所迫……”闻歌莫名有些心虚,又赶紧加一句,“我也不想看的,黏黏糊糊,一点都不好看。”
这世上之人,不是谁都像他怀中?人这般赏心悦目的。
冯乐真扯了一下?唇角,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屋子陷入诡异的安静,片刻之后,闻歌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你喜欢吗?”
冯乐真沉默一瞬,抬眸看他。
闻歌唇角扬起,露出整齐的牙齿。
他们就此在驿站住了下?来,按闻歌的说法,是得等皇上看到折子后,再给他们一份回城的文书,他们才能回京复命。
“如此一来,岂不是麻烦?”冯乐真蹙眉。
闻歌:“我也觉得,但皇上的意思是,确定无人生?疑后我们再回京,会更加保险。”
“就是做贼心虚呗。”冯乐真嘲讽。
闻歌无法反驳。
月城和营关相邻,送出的折子就算快马加鞭也得半个?月才能到京都,一来一回就是一个?月,也就是说,他们还得在驿站等上一个?月才行。
有月城的兵马守着,他们不并怕营关那些人找来,加上闻歌不想冯乐真整日涂黄粉露面,索性将驿站里所有人都赶走了,整个?驿站只有他们两个?和出生?入死的伙伴,是以冯乐真不必整日悬着心,日子过得还算平顺。
就是要等一个?月,时间?也太久了些。
闻歌怕她无聊,干脆去集市上买了两包菜种,带着她撒在驿站开垦出的菜园子里。
“我问过小贩了,这个?菜出得特别快,在我们回京之前肯定可以吃上,”闻歌拍了拍手里的土,“我们种个?试试,一来打发时间?,二?来就当是提前练习了。”
阳光下?,他笑得露出小白牙,眉眼间?俱是少年人的活力。两人在营关也算三进三出,这一次之后,他那些防备好像一瞬瓦解,再没?有当初冷酷的样子,一看到她就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只恨不得长根尾巴摇啊摇。
冯乐真盯着他看了许久,轻笑:“好啊。”
闻歌对种菜的兴趣很大,撒好了菜籽之后,还特意按照小贩教的法子淋了些水,每日里松土照看很是细心,冯乐真对种菜不感兴趣,但也整日坐在菜园子旁边陪着,日子闲适得过了头。
就这么精心照顾了五六日后,菜地里总算生?出了许多绿色小芽,嫩生?生?的站在泥土里,闻歌看到后,顿时激动得抱起冯乐真转了三圈,看向她的视线里都充满热切。
“有这么高兴吗?”冯乐真失笑。
“高兴,”闻歌点头,眼睛里多了一分认真,“我之前一直担心,自?己?种不出东西养活不了你,现?在看来我还是有点天分的,以后你可以天天吃我种的菜了。”
冯乐真闻言,温柔地擦擦他脸上的泥土。
菜芽长出来了,闻歌心情很好,可惜当天晚上,便下?了一场大雨。
闻歌胡闹之后睡得极沉,冯乐真反倒被雨声扰得睡不着,坐起身来听了许久,突然想到闻歌种的那些菜。
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她百无聊赖,正胡乱想着,一只有力的胳膊突然横在她腰上,将她直接往怀里提了提。
“怎么不睡?”他含糊地问。
冯乐真笑笑,躺下?了:“这就睡。”
闻歌哼哼两声,再次睡了过去。
等他意识到昨夜下?了场大雨时,已经天光大亮,闻歌赶紧飞奔到菜园子里,却?看到自?己?的菜芽们挺拔结实,正在迎风招展。
他笑了一声,随即狐疑:“怎么一夜间?长大这么多?”
冯乐真淡定上前:“老天给它浇了这么久的水,自?然要长大一些。”
“可菜叶都变了,”闻歌拨弄一下?菜芽,“之前是圆叶,现?在是针叶。”
冯乐真:“……”不一样吗?她之前怎么没?看出来?
闻歌看着她的表情,渐渐明白了什么,顿时皱起眉头:“你把我的菜换了?”
“你那些朋友换的。”冯乐真立刻推黑锅。
刚被使唤着种完地的宇哥恰好出现?,闻言僵了僵后扭头就走,闻歌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沉默片刻后出门去了。
冯乐真本意是不想他失望,没?想到他还是失望了,正思索该怎么劝好他时,他又拿着一包新菜籽回来了。
“我现?在种,走之前肯定能让你吃上我的菜!”他一脸兴奋,不复之前的失落。
冯乐真哭笑不得:“你朋友好不容易挪过来的菜芽,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可以留着,我再找一块空地种就是。”闻歌坚持。
他们要留在驿站的日子本就不长,现?在又耽搁这么多天了,冯乐真怕他种了也是白费功夫,于?是又劝:“其实不种也行,你将现?在这些菜芽照顾好不就行了,长大之后也算是你种的。”
“那怎么能一样,我要种菜给你吃,不是从?种子长起,就不算我种的,”如今的闻歌在对上她时,总是好说话的,可那根犟筋却?一直是在的,偶尔总会露出非常执拗的一面,“这是我答应你的。”
冯乐真看了他许久,到底是没?再劝。
这一日起,闻歌种得更是认真,偶尔夜间?下?雨,也会着急忙慌地起来给菜地挡雨,经过许久的努力,终于?让冯乐真吃上了他亲自?种的菜。
一个?月转瞬即逝,闻歌终于?等来了冯稷的文书,可以回京复命了,冯乐真却?也在这个?时候病倒,整日躺在床上恹恹无神,自?然也受不得舟车劳顿。
闻歌纠结许久,终于?做了决定:“我在月城给你找个?房子,你暂时住下?养病,等我回京复命之后,就回来找你。”
冯乐真抬眸看他:“我想和你一起去。”
“我何?尝不想,”闻歌与她十指相扣,声音有些沉闷,“但你现?在身子虚弱,经不得这些折腾,更何?况……我仔细想了想,越靠近京都,认识你的人就越多,你也就越危险,与其跟着我冒险,不如留下?好好养病,等着我回来找你。”
冯乐真静默片刻,轻笑:“难为?你考虑得这么仔细。”
闻歌叹了声气?,抓起她的手在脸边蹭了蹭:“我请个?婆子伺候你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好。”
“我走之后,你要按时吃药,不要任性。”
“好。”
“你平时少出门,如果实在觉得闷……”
“闻歌,”冯乐真打断他,眉眼平静,“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听着她的保证,闻歌非但不觉得欣慰,反而莫名心慌,仿佛他这一走,就会有什么东西要失去控制一般。
这种心慌出现?之后就一直存在,且随着离开的日子渐近,还有种越来越严重?的感觉,以至于?冯乐真都发现?了他的异常。
临别的前一晚,他拉着冯乐真折腾了许久,直到冯乐真受不住了,一脚将人踹到地上,才算勉强结束。闻歌也不生?气?,闷闷从?地上爬回床上,抱着冯乐真不撒手。
“你究竟在担心什么?”冯乐真问。
闻歌不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冯乐真刚才那一踹已经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这会儿手都抬不起来了,也只能任由他抱着:“我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没?必要担心。”
“我不是担心这个?。”闻歌总算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