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吃萝卜也不是办法,中午我做饭吧。”她提议。
闻歌狐疑:“你会?”
“经?常看?你做,想来也没什么难的,你眼睛看?不见,还能?生火吗?”冯乐真问。
闻歌:“你把?我带到灶台,我可以做。”
“行,那你生火,我做饭。”冯乐真做了决定。
她拍板这么快,闻歌还以为她真有什么深藏不露的本事,结果第一个?菜下锅后,便涌出一股奇异的味道,他?无言许久后,还是得亲自动?手。
“铲子给我。”他?摸索着朝她伸手,接过铲子后又要油盆。
冯乐真站在旁边,尽职尽责地?打杂,时不时带他?换个?地?方站,一顿饭做了将近一个?时辰,总算是能?上?桌了。
“吃吧。”他?说。
冯乐真看?了眼他?手里的饭碗和筷子,问:“需要我喂你吗?”
“你给我夹菜就好?。”闻歌眼睛仍是白茫茫,闻言也没有逞强。
冯乐真:“只是夹菜?你知道怎么吃吗?”
“……就算眼睛看?不见,我也知道自己的嘴在哪。”闻歌对她的疑问很是无语,结果刚回答完便听到了她的偷笑,于是知道她是在故意逗自己了。
“你可真是……”他?第一次生出名叫无奈的情?绪。
冯乐真给他?夹了块土豆:“真是什么?”
“无聊。”闻歌板起脸,可微微弯起的眼睛却带着笑意。
冯乐真看?到他?心情?不错,也跟着扬起唇角:“你辛苦做的饭,多吃点。”
闻歌轻哼一声。
一顿饭结束,冯乐真看?着面前的锅碗瓢盆,想了一下看?向坐在桌边不动?的人:“眼睛看?不见,也能?刷碗的吧?”
“……嗯。”对于她的无耻程度,闻歌已经?有了深入了解,此刻听到她这么说,真是半点都不觉得意外。
于是碗筷最终还是闻歌刷的。
他?眼睛看?不见后,做什么都要比平时慢一些,以前每次午饭之后两人还能?玩点什么消磨时间,可今日却是收拾收拾这里,又摆弄摆弄那里,等?回过神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天黑了。”闻歌说。
冯乐真意外:“你能?看?见了?”
“看?不见,但?能?感觉到阳光消失了。”闻歌说着,下意识抬手在眼前挥了挥。
冯乐真也不失望:“别担心,会好?的。”
闻歌清浅地?应了一声,也不知信了没有。
接下来五六天,他?的眼睛依然没有恢复,白天和黑夜对他?而?言,变成了字面上?的意思,除了白和黑,其他?的什么都感觉不到。起初两三日,他?还会因此暴怒、发狂,直到有一次将洗到一半的碗摔出去、却险些砸到冯乐真后,他?突然冷静下来,自那以后就没再乱发脾气。
他?好?像一瞬间认命了,最近两天也熟悉了家里的一切,即便不用眼睛去看?,也知道什么东西在什么位置,不必时时靠着冯乐真领路了。
然而?他?却比之前更依赖她,每次超过半个?时辰看?不见她,就会下意识寻人,直到确定她就在附近,才渐渐安定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半点都不想和她分开,就好?像她是自己另外一双健全的眼睛,即便不使用,但?只要她在,心里就会舒服些。
“闻歌,”在又一次莫名被他?唤到身边后,冯乐真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觉了?”
闻歌嘴唇动?了动?,半晌才说一句:“我也不确定。”
“为何睡不好??”冯乐真又问。
闻歌摇了摇头:“不知道,总之就是很难入睡,睡着也没有深眠,时不时就会惊醒。”
“我带你去看?大夫吧。”冯乐真自从发现他?眼睛一直看?不到后,第无数次提及此事。
闻歌还是一如既往的拒绝:“不行,我现在眼睛看?不到,我们?一旦被发现,就毫无还手之力。”
“那我把?大夫请回来。”
“也不行。”
冯乐真:“为何不行?”
自然是怕你离开之后就再也不回来了。这句话在舌尖转了一圈,闻歌却没有说出来。
同样的顾虑,原因却早已和从前不同,以前的他?怕她走,是因为担心少了人质无法救出同伴,而?如今的他?自身难保,已经?无力去想自己的同伴会如何,不肯让她走……只是因为不想让她走,没有任何缘由?。
他?不说话,却也固执己见,冯乐真叹息一声:“那今晚你跟我睡。”
“……嗯?”闻歌愣住。
“跟我睡,”冯乐真强调一遍,“我陪着你。”
“可是……”
可什么可,冯乐真懒得去听,下了这个?命令后便洗萝卜去了。
当晚,闻歌浑身不自在地?出现在她的寝房里:“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冯乐真不语,换了寝衣后将他?按到了床上?。
闻歌感觉到她的气息倏然贴近,一时间脸颊红透,吭哧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冯乐真却是神色如常,吹熄蜡烛后将被子扯到二人身上?。
“睡吧。”她说。
“……嗯。”
黑夜无声,两人并肩躺在不大的床上?,谁也没有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传来打更声,打更人喊着悠远寂寥的调子,彻底打破了屋里的沉默。
“还是睡不着?”冯乐真问。
闻歌:“……嗯。”
“那就聊聊天吧。”冯乐真伸了伸懒腰,顿时带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明知那点声响是因为她翻身的缘故,闻歌还是忍不住仔细听:“聊什么?”
“聊聊你,聊聊我。”冯乐真侧身看?着他?,“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还能?是怎么认识,我去你家当侍卫,一来二去就认识了。”闻歌不太会撒谎,索性敷衍过去。
冯乐真笑笑:“你为什么会去我家当侍卫?”
“讨生活。”
“讨生活,”冯乐真重复一遍这三个?字,笑意更深,“怎么感觉莫名的可怜,你跟我私奔后,他?们?是不是就不给你发工钱了?”
闻歌被她的说法逗笑:“我把?你偷走了,他?们?恨不得杀了我,怎么可能?还给我发工钱。”
“那没有工钱,你又该如何讨生活?”冯乐真又问,“不讨生活,又如何养我?”
本来是为了敷衍她随口胡说,可听到她如此认真地?问,闻歌也渐渐忍不住认真起来:“我有很多积蓄,足以让你我富足地?过一辈子。”
“你一个?小侍卫,能?有多少积蓄。”冯乐真不当回事,笑了笑便翻身背对他?。
听到她看?不起自己,闻歌当即道:“我的积蓄真的不少。”
说罢,他?犹豫一瞬,突然凭感觉抚上?她的肩膀,附过去在她耳边说了个?数字。
冯乐真先是一愣,随即惊讶地?扭了回来:“你哪来这么多钱?”
“以前赚的。”闻歌颇为得意。
冯乐真却不高兴了:“做什么能?赚这么多钱,你不会是干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吧?”
闻歌没想到她一猜即中,顿时有些心虚。
“……还真是如此?”冯乐真眉头紧皱,“你真杀人放火了?”
闻歌轻咳一声:“其实也不算……”
冯乐真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你做什么?”闻歌赶紧问。
“还能?做什么,走啊!”冯乐真掀开被子就要离开,“我还以为自己跟个?小侍卫私奔了,谁知道是江洋大盗,家里那边的追杀,总是可以躲得过去的,可官府的通缉怎么躲,我可不想跟你东躲西藏一辈子见不得光……”
她躺在床里,说着话一只脚已经?跨过闻歌,眼看?着就要离开。
闻歌没想到她会突然要走,下意识抓住她:“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冯乐真见他?阻止,当即就要反抗,闻歌怕自己一不小心失了分寸会伤到她,只能?强行将人按在床上?,一条腿压过去,将人硬生生困在床上?。
冯乐真挣扎两下没挣开,当即不高兴了:“难不成你还想杀了我?”
“谁要杀你了?”闻歌矢口否认。
两人无言片刻,最后还是他?自己打破沉默:“……你放心,官府不会通缉我。”
“你凭什么这么笃定?”冯乐真反问。
闻歌有些烦躁地?摸摸头:“因为我就是为官府做事的。”
冯乐真笑了:“你为官府做事?你为哪个?官府做事?哪个?官府会让你杀人放火?”
闻歌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默许久才道:“总之官府不会通缉我,你不信就算了。”
说罢,他?放开了她重新躺好?。
屋里陷入更漫长的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冯乐真总算动?身,闻歌放在被子里的手猛地?攥紧,在察觉到她不是离开、而?是重新回到被窝后,才缓缓放松下来。
他?刚才,很怕她真的会走。
“你……”冯乐真的声音有些闷,“你没有骗我?”
“没有。”闻歌立刻道。
冯乐真轻哼一声,又问:“那你爹娘知道你在为官府做事吗?”
闻歌顿了一下:“我没有爹娘。”
冯乐真惊讶:“没有爹娘?”
“……嗯,我爹娘在我五岁那年就没了。”大约是这些日子相处得太融洽,也可能?是因为双目失明后,对她的依赖到了一定程度,这些话闻歌很轻易就说了出来。
冯乐真静默一瞬:“那你是怎么长大的?”
“我……嗯,你可以理解为有人收养,他?养着我,让人教我读书练武,我长大后就为他?做事,我们?算是……公平交易。”闻歌不想提过去的事,便直接含糊过去。
冯乐真:“你那些伙伴,也是被那个?人养大的?”
“算是吧。”闻歌应声。
冯乐真:“他?们?也觉得是公平交易?”
“他?们?……他?们?没有,他?们?对养大我们?的人很是感激,但?我觉得没什么可感激的,世上?从来没有掉馅饼的事,”闻歌第一次同人说这些想法,一开口便有些止不住,“他?养了我们?,我们?也为他?做了很多事,已经?足够了。”
冯乐真笑笑:“听起来,你不打算再为他?做事了。”
“嗯,做够了,我也厌倦了,等?这件事结束,我便请辞,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买上?几亩地?,盖一间小屋子,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想想就舒服。”想到未来,闻歌渐渐扬起唇角,但?一想到自己的眼睛,那点好?心情?顿时又散个?干净。
冯乐真知道他?在想什么,安静中突然握住他?的手:“到时候我给你当眼睛,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闻歌愣了愣,心里突然一阵酸软,可惜没有感动?太久,就听到她继续道,“你想刷碗,我就让你刷碗,想耕田,我就在旁边帮你监工,保证你一天到晚都不会闲着。”
“……我该谢谢你吗?”闻歌无语。
冯乐真:“不必客气。”
闻歌轻嗤一声,静默许久后,还是反过来与她十?指相扣。
一夜好?梦,再没有从沉睡中惊醒。
自从进入三月,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翌日一大早,阳光便穿透窗子,落在了不大的床铺上?。闻歌被阳光刺得眼睛不舒服,轻哼一声后不甘心地?醒来,他?刚要起身,便感觉胳膊被压着,于是顺着被压的地?方看?过去,就看?到冯乐真枕着他?的胳膊睡得正?香。
她不施粉黛,一头乌发乖顺地?散在身后,紧闭的双眸犹如一幅清浅的山水画,不动?声色中吸引了人全部的注意力,而?她的眼角下,不知何时破了点皮,小痣一样的伤口红红的,宛若一点红梅。
红梅……嗯?
闻歌愣了愣,突然意识到什么,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冯乐真被他?的动?静惊醒,不高兴地?睁开眼睛:“干什么?”
“我我我……我能?看?见了!”他?激动?开口。
冯乐真也蹭的一下坐起来:“真的?!”
“真的!能?看?见了!”闻歌攥着她的双肩,兴奋地?摇晃几下。
他?一时失了力道,冯乐真都快被他?摇散了,连忙扶住他?的手:“等?一下等?一下,你真看?见了?”
“嗯,看?见了!”闻歌说着,还点了点她眼角的小伤,“这儿,破皮了。”
“你果然看?见了!”冯乐真也高兴起来。
“看?见了!”
“看?见了!”
四目相对,两人兴奋得像三岁稚儿,突然就抱到一起滚在床上?,不住地?重复‘看?见了’三个?字。
直到兴奋劲儿褪下,闻歌倏然意识到紧紧贴在自己身前的绵软是什么,才猛地?回过神来。
冯乐真感觉到他?突然松开自己,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却看?到一张仿佛煮熟的脸。
“我……”他?只说了一个?字,便突然没了声音。
冯乐真盯着他?看?了许久,笑道:“这么大的喜事,庆祝一下吧。”
“怎么庆……”
祝字还没说出口,冯乐真便堵住了他?的唇。
闻歌怔愣地?睁大眼睛,等?回过神时,自己已经?无师自通撬开她的唇齿,如野蛮人一般开始攻城略地?。
干柴上?浇了油,油上?燃起了火,一发不可收拾,直到谁的唇被咬破,血腥味无声蔓延,两个?人才勉强恢复一丝理智,喘着气无声对视。
许久,冯乐真的呼吸平复了,人也慵懒起来:“还继续吗?”
“继、继续什么?”闻歌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冯乐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说继续什么?”
闻歌的脸更红了,本就少年气的一张脸更是生动?,冯乐真看?得意动?,撑起身子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这个?吻不同于逗他?时的促狭,也不同于方才干柴烈火的激烈,只是简简单单的,表达了一下亲昵与喜爱。
只是轻轻碰一下而?已,闻歌心底却好?像受到了极大的震动?,怔怔与她对视。
冯乐真察觉到他?眼里的?专注,眉头微微挑起:“真的要继续?”
“要、要什么要……”闻歌轻咳一声,飞速从?床上翻了下去,“我去做饭,你想?吃什么?”
“我想?……”
“鸡蛋面可以吧,你昨晚不是说想吃吗?”闻歌说罢,不给她回?答的?机会,便急匆匆离开了。
冯乐真看着他算得上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得笑了一声。
有什么东西似乎变得同从?前不一样了。
具体是什么东西,闻歌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每次和冯乐真对上视线时,心跳都控制不住地快一拍,空气好像也变得微微发烫。她义无反顾地救下他?后,他?很难再单纯地将?她当成人质,而那一次忘形的?拥抱交吻后,他?也很难再防备她。
他?突然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对她。
“闻歌,闻歌?”
她的?声音响起,闻歌回?神:“嗯?什么事?”
“粥要糊了。”冯乐真靠在门边,悠悠提醒。
闻歌下意识低头,果然闻到一股糊气,他?顿时什么都不想?了,手忙脚乱地将?粥端到桌子上。
于是这?天晚上,两人吃的?是发糊的?粥。
“难吃,”闻歌眉头紧皱,“你别吃了,我去给你炒个鸡蛋。”
说罢,他?便要起身,冯乐真拉住他?的?手腕:“不必麻烦,先凑合一顿吧。”
闻歌讪讪,答应一声后默默将?手腕抽了出来。
冯乐真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看我做什么?”
“你最近,似乎很不喜欢我碰你。”冯乐真缓缓开口。
闻歌这?几天思绪良多,确实是有点躲着她的?意思,可没想?到自己做得如此隐蔽,还?是叫她给发现了,一时间竟然有些心慌:“没、没有的?事,你不要多想?。”
冯乐真盯着他?看了半晌,笑了:“吃饭吧。”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闻歌看她一眼,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果然,接下来几日?,她突然变得冷淡,偶尔独自坐在窗前看书,挺直的?后背矜贵端庄,几乎叫人以为她恢复了记忆。
每次看到她疏离的?模样,闻歌就觉得一阵无力?,可每次对上她的?视线,又只能匆匆别开脸。
他?的?视力?完全恢复了,可他?们之间却比他?目盲那几日?淡了许多,闻歌时常觉得他?们之间有一层看不见的?墙,这?堵墙能不能消失,全凭他?一个人的?意愿——
虽然这?么说有些自大,可他?总觉得,只要自己先示好,冯乐真就一定会既往不咎,继续像从?前那般与他?亲亲热热。
可他?不敢,他?怕自己擅自让这?堵墙消失后,有朝一日?她知道真相,会恨他?。
一冒出这?个想?法,闻歌心里便是一惊,显然连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担心她会恨自己。
与其让她将?来后悔,再心生恨意,不如现在彼此冷淡些,大不了……大不了他?违抗皇命,不杀她了。闻歌想?了许多日?,终于想?清楚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实施,便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将?冯乐真送了回?来——
自从?她救了他?之后,他?便不再对她抱有警惕,前几日?她说待在家里无聊,想?出去走走,他?也答应了,所?以最近冯乐真时常一个人出门,偶尔还?会带一些村民给的?吃食回?来。
他?们如今是以看房人的?身份留在村子里,既然出门了,跟村民打交道也是正常,所?以他?一直没放在心上,谁知道今天竟然看到有人送她回?来,还?是个模样不错的?年轻男子,再看冯乐真脸上的?笑意,他?心里咯噔一下。
“铃铛,你做什么去了?”他?听见自己用冷静的?声音问。
正站在门口与少年话?别的?冯乐真顿了顿,含笑回?头:“出去走了走,结果走太远迷路了,幸好阿雨送我回?来。”
自从?她发现自己在疏远她后,就很少对他?笑了,今日?总算又笑了,可闻歌却高兴不起来:“不是让你别走太远吗?怎么又乱跑,既然如此,下次就别出去了。”
“那、那个铃铛弟弟,”少年不好意思地替冯乐真说话?,“她不是故意的?,只是昨天听我说村西头有很多野花,今天才突然独自跑去,结果就迷路了,都是我的?错,你……你别怪她。”
听到他?的?话?,闻歌眉头皱得更深:“弟弟?谁是弟弟?还?有,你们昨天也见过?”
他?的?语气算得上咄咄逼人,少年正要解释,冯乐真便打圆场了:“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们明天见。”
“可是……”少年不放心地看了闻歌一眼。
冯乐真安抚笑笑:“去吧,我明天去找你。”
“好吧。”少年无奈,又看了冯乐真一眼,最后红着脸离开了。
闻歌冷眼看着少年含羞带怯的?样子,直到冯乐真主动将?大门关上,他?仍有一股子无名?火窝在心里。
冯乐真仿佛不知道他?在生气,自顾自地进了厨房:“今晚吃什么……红薯?我不想?吃红薯,早知道刚才就留阿雨家吃饭了。”
阿雨,又是阿雨,闻歌更窝火了:“你不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冯乐真一脸莫名?。
闻歌深吸一口气:“谁是你弟弟?”
“谁……啊,你说那个啊,我这?几日?总是听到别人问,为免他?们多想?,我便说我们是姐弟了,”冯乐真说完,有些好笑,“你本就比我小,又生得脸嫩,说你是哥哥他?们也不信啊。”
“谁要做你的?哥哥!”闻歌越来越生气,“我们的?关系于你而言,就那么难以启齿?还?是说你看上刚才那小子了,不想?让他?误会才故意说我们是什么姐弟,对了,你何时搭上他?的?,为何我今日?才知道……”
“我们什么关系?”冯乐真似笑非笑,打断了他?的?话?。
闻歌对上她的?视线,突然哑口无言。
“你也腻了吧。”一片沉默中,冯乐真幽幽开口。
闻歌本来还?
恼着,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呗,你对我也腻味了吧,否则这?些日?子也不会这?般冷淡,我都能理解,”冯乐真款款到摇椅上坐下,怡然自得道,“虽然不知为何,关系突然就淡了,但世间情?爱本就没道理可言,今天能为了一刻的?心动抛弃一切私奔,明日?也可以为了一个无所?谓的?理由情?恩皆断,我明白的?。”
她说着话?,抬眸看向闻歌:“我看你近来总是忧心忡忡,可是在担心自己的?同伴?我看营关那些人,对我没有下手的?意思,想?来我的?身份还?是能够压制他?们的?,这?样吧,你送我回?营关,我将?你那些同伴救出来,我们就此各归其位,彻底断了吧。”
“你休想?!”闻歌脱口而出,气得眼睛都红了。
相比他?的?激动,冯乐真冷静得出奇:“两全其美的?法子,不好吗?”
“两什么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走,”闻歌死死盯着她,“我告诉你,你休想?,在我没把?人救出来之前,你别想?离开这?里半步!”
冯乐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听起来,我好像成了你的?人质。”
闻歌一愣,匆匆别开脸。
“我果然是人质。”冯乐真嘲讽一笑,扭头回?屋去了。
关门声哐当响起,闻歌颤了颤,心里突然堵得厉害。
……反正她早晚都会知道真相,现在说透了也好,嗯,挺好的?。闻歌深吸一口气,扭头进了厨房重新做饭。
半个时辰后,他?敲响了冯乐真的?房门:“新炒了两道菜,出来吃饭。”
“不饿。”屋里传来冯乐真的?声音。
闻歌皱眉:“不让你吃红薯。”
“我说了,不饿。”冯乐真也不高兴了。
闻歌有点生气,干脆不管她了,只是自己吃饭时,却也没有去碰那两道菜。
本以为她半夜饿了会出来觅食,结果他?一大早起来,就看到那两道菜完好地摆在厨房案板上,碰都没碰一下。
闻歌沉着脸做了新的?饭菜,自己则在旁边吃剩菜,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却迟迟没有等到某个人。
早膳结束,他?终于忍不住踹开了她的?房门。
“这?房子是别人的?,踹坏了记得赔。”冯乐真悠悠开口。
闻歌沉下脸:“吃饭。”
“不饿。”
“你是自己吃,还?是我绑着你吃?”闻歌给她两个选择。
冯乐真皱了皱眉,正欲开口说话?,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
“铃铛,你在家吗铃铛。”是昨天那个阿雨。
闻歌沉着脸:“他?又来找你做什么。”
“昨天约好了要去村西头走走,”冯乐真说着就往外走,“不必做我的?饭,他?会给我带吃的?。”
说着话?,她已经要与闻歌错身,闻歌却突然攥住她的?胳膊。
“我昨天似乎说过了,不准你再出去。”闻歌神色淡淡看似冷静,熟悉他?的?人却知道他?此刻已经怒到极致。
冯乐真却不怕他?,轻描淡写地看他?一眼:“我若不呢?”
“我就杀了他?,”闻歌坦然与她对视,“你也知道,我干惯了杀人放火的?勾当。”
“你……”
敲门声又持续了一段时间,终于停了下来,屋里的?两个人似乎也冷静了不少。冯乐真捏了捏眉心,道:“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不出去了。”
她的?妥协让闻歌脸色好了许多:“吃饭吧。”
“我要是不吃,你是不是又要拿别人的?命要挟我了?”冯乐真凉凉反问。
闻歌不为所?动,还?是那三个字:“吃饭吧。”
冯乐真气笑了,索性也不再理他?。
她时隔一天终于肯再吃他?的?饭,闻歌心情?好了些,忍不住主动搭话?:“你这?几天一直跟那个阿雨见面?”
“嗯。”
“你们见面都聊些什么?”
“没怎么聊天,都是在一起打发时间。”冯乐真回?答。
闻歌见她肯好好跟自己说话?,心情?更好了些,虽然聊的?是他?不喜欢的?人,但他?还?是愿意就这?个话?题深聊下去:“怎么打发时间?”
“踢踢毽子,玩玩蹴鞠,也没什么特别的?。”冯乐真回?答。
闻歌唇角的?笑顿时僵住。
冯乐真吃饱了,自顾自把?碗筷放下:“你去洗了吧。”
说罢,起身就要回?房,闻歌却突然攥住她的?手腕。
“没什么特别的??”他?抬头看向她,眸色沉沉风雨欲来。
冯乐真:“怎么了?”
“毽子和蹴鞠是能随便跟别人玩的?吗?”闻歌质问。
冯乐真看到他?这?态度,大约明白了什么,一时间有些好笑:“吃醋了?”
闻歌冷着脸不说话?。
“闻歌啊闻歌,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说是腻了吧,又是给我做饭又是吃醋的?,说是还?喜欢吧,却总是躲着我,连一句话?都不肯多说,”冯乐真看向他?的?眸子突然凌厉,“你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面对她的?质问,闻歌突然松开了手。
“不说就算了。”冯乐真啧了一声,扭头回?屋。
闻歌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没来由的?一阵恐慌,于是本能战胜理智,等回?过神时已经再次握住她的?手。
“我不能再继续,我怕……你知道真相以后,恨我。”他?到底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挣扎。
冯乐真深深看着他?,转瞬又轻描淡写地笑了一声:“什么真相?”
闻歌眼底泛起一丝痛苦,却迟迟不肯言语。
冯乐真心软了,温柔地拍拍他?的?手:“算了,不逼你了。”
“什么?”闻歌茫然抬头。
冯乐真:“那个阿雨有心上人,这?几日?一直找我,是想?让我帮着讨好心上人,我和他?也没玩什么毽子之类的?……我是失忆,不是傻了,那种三岁小儿的?游戏,除了哄你时会玩,平日?里谁好端端的?玩那些,我那样说,只是为了气你。”
闻歌脑子都不会转了,但有一句还?是听懂了的?……她没跟别人玩闹,那样说只是为了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