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乐真:“那是怕阿叶他们找到我?你放心,我会仔细藏好,他们找不到的。”
“也不是这个?。”闻歌叹气?。
冯乐真笑了:“那是为?什么?”
闻歌又不说话了。
冯乐真不懂少男心思多惆怅,见他一直不语,干脆闭上眼睛睡觉。
就在她快要睡着时,闻歌突然开口:“我总觉得今日种种,仿佛做梦一般。”
冯乐真缓缓睁开眼睛。
“你说,我们是真的在一起了吗?”闻歌声音有些低,“等我这次回了京都,彻底了结前事,你我就能长相厮守了吗?”
“只要你愿意,自?然可以。”冯乐真说。
闻歌心里高兴了点,低头在她颈窝里蹭了蹭,碎发扫在冯乐真的肌肤上,带来不算讨厌的痒意。
“真好,”闻歌轻笑,“我仿佛做梦一般。”
冯乐真轻轻抚摸他的头,没?有说话。
一夜安眠,再醒来便是离别。
闻歌从?前不懂,为?何?有些男的娶了媳妇儿便仿佛变了个?人一样,黏黏糊糊的惹人讨厌就算了,还非常的没?出息,三句话离不开自?己?媳妇儿,直到今日离别,他握着冯乐真的手,怎么也不想放开,就突然明白了那些人的心境。
“要不……”他纠结一瞬,扭头看向伙伴们,“你们替我请辞吧,我就不回去了。”
“好啊,我告诉皇上你没?杀长公主殿下?,还要娶人家做老婆。”宇哥面无表情。
闻歌板起脸,重?新看向冯乐真。
“这次回去,要事事小心,莫要轻听轻信,对谁都要留个?心眼,哪怕是从?前十分信任的人。”冯乐真叮嘱。
闻歌听完沉默一瞬,道:“我以为?你会挽留我。”
冯乐真笑了:“要不了多久就见面了,有什么可挽留的?”
“要不了多久?”闻歌皱眉,“等我彻底结束,只怕得两个?月时间?!”
两个?月很久吗?冯乐真对上他不高兴的视线,识趣地没?有问出口:“就算是两年,二?十年,我也是愿意等的。”
闻歌身后一众人顿时酸得牙疼,闻歌却?是高兴:“不会让你等这么久的,我会尽快回来。”
“我说的话你可都记住了?”冯乐真又重?复一遍。
闻歌点头:“记住了,不会轻听轻信。”
“要仔细察言观色,若有不对就立刻跑,”冯乐真继续叮嘱,“还有啊,不要乱吃别人给的东西,尤其是谈公事时,一定要打起精神,若有异常,不得大意。”
闻歌盯着她看了半晌,再开口有些得意:“你其实很担心我吧。”
“听到没?有。”冯乐真难得严肃。
闻歌抿了抿唇:“知道了,放心,我会平安归来的。”
冯乐真笑着点了点头,直到他骑着马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眼底的笑意才渐渐消散。
“出来吧。”一片安静中?,她缓缓开口。
阿叶从?角落里闪现?:“殿下?。”
“带人跟上他们,去了京都以后兵分两路,一路盯着他们的动向,一路去和婉婉汇合,本宫前些日子已经给她去了信,她知道该怎么做。”冯乐真淡淡开口,周身气?势无双。
阿叶低着头答应一声,抬头便看到祁景仁亲自?驾着马车出现?。
“玩够了吗殿下?,卑职来接您回家。”祁景仁手里勒着缰绳,玩笑一般开口。
冯乐真扫了她一眼,唇角再次浮现?一点弧度。
第104章
心里有惦记的人儿,漫长的路途便变得难熬,闻歌心底仿佛堵了一块棉花,吐不出咽不下,每日里只能拼命赶路,试图将分别的时间缩短一点,再?缩短一点。
他如同点燃的火把,迎着风热烈地?燃烧,其他人却没这么坚强了,在跟着他赶了三天的路后,终于受不住地提出抗议:“首领,咱们再?跑下去?,只怕人还没到京都就?废了。”
“求求您找个地方好好歇一晚吧,我人都要被马鞍震碎了。”
“我是?不走了,说?什么我都不走了,你们杀了我吧……”
面对众人的抗议,闻歌面色不愉,正?要说?他们几句,宇哥便出来打圆场了:“首领,还是?找个客栈休息一晚吧,精神足了才能走得更快不是??”
宇哥是?他们一群人里年岁最大的,他说?的话闻歌多少会听,沉默片刻后到底还是?答应了,众人纷纷松了口气?,一到客栈便睡得如死狗一般,连饭都不想吃了。
一群人走走停停,寻常人需要走上一个多月、日夜交替奔走的信差也要半个月的路程,他们只花了二十日左右便到了,当看到京都城巍峨的城墙,闻歌重重松了一口气?,当即扭头?看向众人:“宇哥先去?给宫里递个话,告知皇上我们已?经回来,其?他人都回去?沐浴更衣吧,一个时辰后来我府上,我们一同进宫面圣。”
他们以前住在皇宫,后来他们年岁渐长,再?住在只有女人和太监的宫里就?不合适了,先帝便给他们在皇城根下置了宅子,闻歌所住是?其?中最靠近皇宫的一座。
众人闻言纷纷答应,闻歌也独自回了府中。
他的宅子不算小,但一个下人也没有,自然也没人打扫。一转眼去?营关也大半年了,房子里全是?灰尘,他先简单打扫一遍才去?沐浴更衣,等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同伴们也纷纷到齐了。
他看一眼众人,便一同往宫里去?了。
提前给皇宫递了消息,几人没来之前,便有小黄门等在宫门处了,等几人来了之后,便带着他们往里走。
他们自幼住在宫里,十余岁才搬出皇宫,之后也时常在这里进出,可以说?比许多朝臣还要熟悉这里。几人跟着小黄门刚走了一段路,便察觉到了路径不对。
“御书房在南边。”闻歌提醒。
小黄门恭敬道:“皇上还在跟刑部的几位大人议事,一时半会儿抽不出空来,所以着奴才领着各位去?龙栖殿,向李总管述职。”
他口中的李总管便是?李同,虽然这几年因为行差踏错,已?经渐渐远离权力中心,但因为是?除了皇帝之外,唯一知道他们这群暗卫的人,所以皇上忙不过来时,仍会将与暗卫沟通的事交给他。
往常这种事也是?常有,众人便没有多想,直接跟着去?了,只有闻歌隐约觉得不对——
其?他事也就?算了,刺杀长公主这种大事,以皇上的性子,怎会不亲自听他们述职?
他没有疑惑太久,便同其?他人一起进了龙栖殿。
如以前一样,殿内外早已?经清空,唯独李同一人等在那里,小黄门功成身退,也躬着身子默默离开了。
“李总管。”
众人纷纷抱拳。
李同这几年受了傅知弦不少磋磨,早已?不如当年意气?风发,闻言只是?苦笑一声:“老奴早已?不是?什么总管,诸位就?不要消遣我了。”
“李总管不必灰心,起起伏伏皆是?寻常,今日失意,不代表来日不能重归高处。”寒暄客套这种事,一向是?宇哥来做的。
李同笑笑,又?闲聊几句,这才提起正?事:“长公主殿下她……”
“回总管,任务已?经完成。”这次是?闻歌开口。
李同笑容不变,眼底却多了几分?审视:“当真?可营关那边,似乎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们有没有动静,不归卑职管,卑职只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闻歌年纪最小,从来不懂言语上转圜的艺术。
偏偏李同这种肠子弯弯绕的人,最吃他这种性子,闻言也没有生气?:“许是?他们为了稳住民心,不敢轻易将消息散出来吧,对了,你?们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中途不太顺利?”
“长公主府守卫森严,我等只能万分?小心,一来二去?便多用了些?时间。”闻歌又?道。这些?说?辞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想了千万遍,此刻终于说?出,自然是?毫无破绽。
李同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感慨地?拿起桌上茶壶,垂着眼一杯一杯地?倒茶:“皇上忌惮长公主多年,如今终于可以安稳地?睡个好觉了,诸位立了大功,老奴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
说?着话,他将壶内最后一点茶水倒出,自己取了其?中一杯向众人示意,然后一饮而尽。
以前每次出任务回来,只要遇上李同在,就?会有这么个以茶代酒的环节,众人没有起疑,纷纷端起杯子,唯独闻歌蓦地?想起离开月城前,冯乐真对他的提醒。
他突然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喝茶的众人纷纷看向他,便看到他端着杯子的手指轻轻在杯口敲了两下。他动作隐蔽,只有长时间与他并肩作战的伙伴才能看清,一时间皆是?神情微动。
“怎么了?”李同察觉到氛围不对,立刻和缓地?询问?。
闻歌抬眸,露出一点笑意:“没事。”
他当着李同的面,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又?用袖子随意擦了擦嘴,他身后的人也有样学样将茶水饮尽。
李同看着几人喝完茶,眼底笑意更深了些?:“你?们这些?年,为皇上做了不少事,皇上一直感念你?们的忠心,还时常说?若非有你?们替他扫平障碍,只怕诸多事宜都无法顺利进行,所以特要老奴向诸位道一声谢。”
“照拂新君,是?先帝留下的命令,我等自然无所不应,皇上不必如此客气?,更何况……”
闻歌话说?到一半,突然皱起眉头?,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变了脸色,其?中一个更是?痛苦地?蹲在地?上,低哼一句:“这茶有问?题……”
“李总管,”闻歌猛地?抬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同脸上笑意褪尽,许久幽幽开口:“我一个无权无势的老太监,能有什么意思?”
“是?皇上……”闻歌怔怔开口,“为何?我们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吗?”
“你?们很好,这些?年忠心耿耿,替皇上做了不少事,皇上对你?们也十分?感谢,只是?……”李同静默片刻,又?道,“刺杀血亲这种事,到底是?不光彩,你?们活着一日,皇上便无法安心一日,唯有你?们都去?了,他才能坐稳那个位置。”
说?着话,他面露悲悯,“你?们也好,老奴也好,都是?先帝给皇上留下的帮手,为皇上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众人面色都有些?难看,一时间大殿死一般寂静。
许久,闻歌缓缓开口:“刺杀失败,会死,刺杀成功也会死,横竖都是?死,合着皇上在下任务时,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
李同安抚:“你?们替皇上解决了心腹大患,皇上会料理好你?们身后之事的。”
“那我们是?不是?还得谢谢他?”闻歌眼底闪过一丝讽刺,“我们本是?自由身,是?感念先帝恩德,才会留下替他做事,结果这些?年刀山来火海去?,就?落个这样的下场?”
李同叹气?:“这就?是?我们的命,命这东西,都是?注定的。”
“我若不认命呢?”闻歌缓缓开口。
李同皱了皱眉,正?想说?你?们服了毒,一刻钟之内必然暴毙,可话到嘴边,突然感觉几人的状态不对。
闻歌抬手,将被水浸湿的袖口亮出来:“我若不认命,李总管当如何?”
李同脸色一变:“你?不要……”
没等他把话说?完,闻歌一掌击在他的脖颈上,他当即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首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他一晕过去?,其?他人也不装了,当即问?闻歌。
“走,立刻走。”闻歌说?着,当即转身往外走。
他之所以敢这么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便是?笃定冯稷连亲自处决他们的勇气?都没有,更不会在外面设下重重埋伏。其?他人见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离开,愣神之后虽然还是?不明所以,但依然坚定地?跟了过去?。
如闻歌所料,外头?空空如也,连个侍卫都没有,一如他们从前每个进宫述职的日子。一众人光明正?大地?离开了皇宫,一出宫便立刻快马加鞭,连行李都顾不上收拾便离开了京都。
也是?他们离开得够果断,这才出了京都城,禁军便将城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几人都是?身经百战,在最初的慌乱之后,便作出往南逃的假象,接着一路往北方去?了。
皇上既然已?经动了杀心,便不可能轻易放弃,好在他们更快一些?,时刻甩那些?追杀的人一截,一路上还算是?平稳。
接连逃了三天两夜后,众人终于受不住了,找了一处山林暂时休息。
黑夜之中,几人分?食一块饼、一壶水,谁也没有说?话。
许久,有人低声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追杀他们的是?普通人,那他们只需找个地?方躲一下就?好,可如今要杀他们的是?天子,天大地?大,莫非王土,他们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想到这些?年的付出,众人皆是?心寒,宇哥作为最年长的那个,主动开口安慰:“皇上虽然有心杀我们,可也不敢闹得太大,毕竟狗入穷巷必反咬的道理,他心里也是?明白的,我们只要耐心躲上一段时间,等风波过去?,想来就?无碍了。”
“那该躲在哪?”有人问?。
另一人开口:“最好是?繁华些?的地?方,大隐隐于市嘛,就?算被发现了,皇上投鼠忌器,也不敢有大动作,便于咱们逃脱。”
“我倒是?觉得该去?个人少的地?方,实在不行就?找一处荒山,皇上总不能连荒山都搜吧?”
“繁华的地?方好。”
“荒野好。”
几人争论不休时,宇哥突然看向闻歌:“你?想去?哪?”
众人纷纷噤声,等着首领的回答。
一片安静中,闻歌缓缓开口:“我要回月城,接她。”
众人微微一愣,这才想起他还有个人要接,只是?……
他们对视一眼,有话却不敢说?,还是?宇哥直接道:“月城的大小官员全是?华家?的人,华家?又?是?皇上母家?,是?这世上最忠心于他的人,我们进了月城,跟留在京都何异?”
“所以你?们不必跟去?,我自己去?接她,接到之后再?找你?们汇合。”闻歌做了决定。
“胡闹,”宇哥眉头?紧皱,“如今危险重重,谁也不知谁会遇到什么,一旦分?开,十有八九是?要走散的,到时候你?如何找到我们?你?不如先将她留在月城,等我们躲过这一波再?接她出来,也省得带着她冒险。”
“她那样的身份,留在月城一样是?冒险,当初若非她生病,我也不会留她一人在那里,现在既然有机会能接出来,自然是?要接的。”闻歌坚定道。
宇哥面色愈发忧虑,正?要再?劝时,突然有人弱弱开口:“我说?……普天之下,是?不是?没有比营关更安全的地?方了?”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豁然开朗。
是?啊!皇上的手再?长,也伸不到营关去?吧?他们虽然刺杀过冯乐真,但说?到底不也没杀她,现在她与自家?首领好事将成,那收留他们一下,似乎……也没问?题吧?
众人纷纷看向闻歌,闻歌脸色顿时有些?不好了:“她自己都不想回去?,如何安置你?们?”
“她不想留在营关,是?因为首领你?不在营关,但如果你?在的话……”
“她已?经失忆,如何应对营关那一摊子事?”闻歌冷着脸打断,“更何况我已?经答应要带她隐居,便绝不会食言。”
其?他人不敢说?话了,气?氛有些?僵,宇哥出来打圆场:“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咱们先休息,先休息……”
他话音未落,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树枝断裂的声响,方才还懒散摊在地?上的几人一瞬起身,警惕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谁?”闻歌沉声问?。
昏暗的月光下,阿叶缓缓从林间走出,看到几人后微微一笑:“各位大人,好久不见。”
闻歌看到是?她,眼神顿时暗了下来。
第105章
世间万事无不在变,人的立场也是,众人先前还因为一个任务,将阿叶他们看作死敌,如今又因为这段时间的疲于奔命,瞧见她如同瞧见亲人一般。
“……你来这里做什么?”虽然心中有了猜测,但?宇哥仍不敢大?意。
阿叶抬眸看向他,笑了笑证实他的猜测:“我是来救你们的。”
众人闻言,纷纷松一口气?,反倒是闻歌始终理智:“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众人当即看向她。
阿叶面色不改:“自然是因为我一直在跟着?你们,从月城到京都,又从京都到这里?,这一路我都在。”
她嘴上说得云淡风轻,其实心里?快怄死了,这群人也不知?发什么疯,逃命时日夜兼程也就算了,先前从月城往京都走时也是日夜不得好?歇,她这一路既得紧紧跟着?,又不能叫他们看见自己,简直是遭了大?罪。
“为何跟着?我们?”闻歌死死盯着?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执意不肯相信。
阿叶再次看向他,眼神里?泛起悲悯:“先跟我回营关吧,等?到了营关,闻首领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殿下。”
“殿下?你找到长公主了?”有人忍不住问,宇哥却?察觉到氛围不对,默默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阿叶笑而不语,只安静看着?闻歌。
气?氛渐渐僵住,众人心中莫名忐忑,正不安时,宇哥往前一步:“首领,走吧。”
闻歌眼眸微动,一句话不说便上了马。
阿叶见他还算配合,默默松了一口气?。
再次出发时,队伍壮大?了将近三倍,众人才发现阿叶原来?还带了这么多人,一时间暗暗心惊——
他们自认身手极佳,却?从未发现这么大?一帮人跟在身后,可见那位长公主殿下的实力,远非他们所想。
甚至是远非皇上所想,毕竟他当初若非觉得十拿九稳,也不敢轻易派他们去营关。
阿叶在附近的城镇买了几辆马车,众人分批休息驾车日夜兼程,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到了营关。
他们到营关时天色已晚,城墙上的兵士一看见阿叶,便立刻开城门放行,阿叶带着?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往前走,经过繁华的街道和无人的巷口,终于来?到了长公主府的门前。
上一次出现在长公主府,还是行刺杀的事,没想到这次再回来?,便成客人了,宇哥等?人心情复杂,带着?一点不安重新踏入门里?。
早在他们进城前半个时辰,冯乐真便已经知?道了他们回来?的消息,于是一直在厅堂内等?着?,此?刻看到他们终于来?了,唇角顿时泛起一丝笑意。
“殿下!”阿叶一进门,便委屈地唤了她一声。
冯乐真失笑:“这一路辛苦了。”
“都是奴婢应该做的。”有外人在场,阿叶不好?哼哼唧唧,只说了一句便到旁边候着?了。
冯乐真重新抬眸,看向这群刚从冯稷的天罗地网里?逃出来?的年轻人。
“还不向殿下问安?”阿叶突然皱眉。
在驿站那一个月,众人一直以朋友的身份和冯乐真相处,一时也没想起要问安的事,此?刻听到阿叶提醒,才意识到她是高不可及的主子,赶紧抱拳屈膝。
“参见殿下。”
“参、参见殿下。”
几个人都跪了,只有闻歌面无表情站在原地。
冯乐真唇角噙着?笑只当没看见他,等?他们行完礼才缓缓开口:“都是朋友,不必拘礼。”
若真是朋友,早在他们下跪之前就说这句话了。众人神色讪讪,先前‘给朋友下跪行礼’的那点别扭劲彻底散了,再看她时,眼睛里?便只有恒康长公主,再不见总是守在菜地旁边的小铃铛。
“这一路走来?,各位想必有诸多疑问,想问什么直接问就是。”冯乐真转身到主位上坐下,主人之姿尽显。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由宇哥代?为发问:“殿下为何派人跟着?我们?”
“因为知?道你们这一趟,注定是凶多吉少?。”冯乐真回答。
宇哥皱眉:“为何如此?笃定?”
冯乐真笑了:“你们跟在冯稷身边才多久,本宫只比他大?半岁,自幼一起长大?,相比你们对他的了解只多不少?,他那样的性子,能做出刺杀血亲的事,却?未必能担刺杀血亲的罪名,无论是否成功,他都不会让你们苟活于世。”
她所言所语,倒与李同说得没有不同,众人对视一眼,尽数看向闻歌。闻歌却?一言不发,只是定定看着?冯乐真,冯乐真噙着?笑,并未分给他一寸余光。
察觉到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宇哥轻咳一声,直截了当地问:“殿下肯救我们?”
“自然。”冯乐真回答。
宇哥:“我们要付出什么?”
世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她费这么大?功夫救下他们,怎会什么都不图。
他问得直接,冯乐真答的也直接:“要你们以戴罪之身,证冯稷暗杀朝廷命官之实。”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惊愕抬头,随即又为难地皱起眉头。
“做什么这么惊讶?”冯乐真面露不解,“他都要杀你们了,你们难不成还要为他所用、替他保守秘密?”
宇哥脸色颇为难看:“殿下有所不知?,我们这群人当年若非先帝照拂,也不能苟活到今日,可以说先帝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恩情大?过天,纵然皇上不义在先,我们也不能恩将仇报,更何况先帝驾崩前曾将我们叫到床前,亲自拜托我们替新皇守住江山,我们今日若出面作证,只怕会动摇国本……”
“先帝亲自拜托你们守江山时,可有让你们来?刺杀他唯一的女儿?”阿叶突然不耐烦地打断,“先帝泉下有知?,也不知?会不会被?你们气?得再驾崩一遍,你们这会儿倒是想起先帝了。”
众人一愣,皆是哑口无言。
冯乐真无声笑笑,端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先帝照拂你们七年,你们为冯稷做事九年,该还的恩也都还了,眼下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吧。”
宇哥失声问道:“你如何知?道……”先帝照拂了他们七年?
其他人也是惊讶,唯独闻歌眸色沉沉,想起了当初自己对她言无不尽的日子。
“我们殿下想知?道的事,自然会知?道,”阿叶又一次开口,“如今京都与营关里?应外合,该拿的证据皆已经拿到,你们若是配合,便是锦上添花,若不配合,也影响不了我们什么,这是殿下仁慈给你们的机会,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阿叶,”冯乐真不紧不慢地看了她一眼,“他们都是本宫的朋友,你不得无礼。”
“是。”阿叶答应一声低头退下。
冯乐真这才和煦地看向几人:“不必听她胡说,愿与不愿皆由你们做主,你们可以仔细考虑,若实
在不愿意,本宫也会替你们准备银两和行李,绝不会拘着?你们。”
言外之意,是不配合就要被?驱逐出营关了,天大?地大?,莫非王土,一旦离开营关,活路还有几多?众人心下沉重,不约而同地看向闻歌,指望他们的首领给出一条明路。
闻歌在众人的视线下,终于不能置身事外,沉默良久后问冯乐真:“你从未失忆,对吗?”
“首领……”宇哥尴尬开口,在场的人也觉得他这个问题不合时宜,纷纷暗示他别再多问。
冯乐真面色不改,抬手让众人先行退下。
几人面面相觑,见闻歌始终盯着?冯乐真,便只好?先一步离开了。
转瞬之间,屋里?便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你当真失忆了?”闻歌一字不差地又问一遍,坚决想知?道答案。
冯乐真盯着?他看了许久,道:“失忆了,不过当天晚上,便陆续想了起来?。”
当时她磕得脑子昏沉,的确什么都想不起来?,但?当晚做了许多梦,等?再次醒来?时,便已经恢复清醒。
“……原来?只隔了几个时辰便恢复了,”闻歌问到了答案,眼角却?渐渐泛红,“后来?你说头疼,还要那个大?夫给你看病,他说你终身不能恢复……”
“假的,在你找他之前,阿叶便已经提前叮嘱过他了。”冯乐真打断他。
闻歌:“后来?我来?救人被?抓,你救我出去,还说要同我一起走……”
“也是为了骗你放下戒心。”冯乐真回答。
闻歌嘲讽一笑:“你倒是知?无不言。”
“当初骗你实非所愿,如今既然可以坦白,自然要知?无不言。”
冯乐真看向他的目光包容又温柔,闻歌却?觉得连呼吸都变得不畅:“实非所愿?我倒看你玩得很开心啊,耍我好?玩吗?看我为你情根深种,恨不得把?命给你,是不是心里?很得意啊?”
“本宫……”
“你少?自称本宫!”闻歌突然激动,呼吸又沉又重,如同负伤的野兽一般死死盯着?她,“我从不认识什么本宫!冯乐真,我劫牢房被?抓的那半个月,你在干什么?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关得越久,我便越脆弱,我越脆弱,你便越容易破开我的心防?”
冯乐真不语,只是安静看着?他。
“还真是如此?,”闻歌荒唐一笑,声音都有些?发颤,“长公主殿下果然深谙驯人之道,知?道什么时候该松一把?,什么时候该紧一把?,我输给你,心服口服。”
“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我在担心,在后悔,觉得不该把?你一个人留下,你那么笨,连个饭都不会煮,整日只会啃生萝卜充饥,我被?关了,没办法回去给你做饭,你会不会饿死在那座小院里?……”
他说着?话,有些?痛苦地掩住眼睛,潮气?却?沾在了手指上。
“我真的好?蠢,我竟然就这么上了你的当,我竟然……”他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将手放下时,一双眼红得更厉害,可情绪却?诡异地平静下来?,“我问你,你在与我相处的日日夜夜里?,可有一瞬生过坦白的心思?若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可愿意换个法子?”
冯乐真:“本宫……我需要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回京的理由,你便是唯一的突破口。”
言外之意,不必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