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乐真倏然睁开眼,一回头?便?与祁景清对视了,她眼眸微动,还未开口说话,他?便?脸色难看地拄着拐朝她走?来:“这么冷的天?儿,为何坐在这里?阿叶他?们呢,就没人照看你吗?”
“……你怎么醒了?”冯乐真无奈。
祁景清眉头?微蹙,正要开口说话,一点轻微的铃铛声突然出现,冯乐真脸色微变,一转身便?看到十余个黑衣人从墙外跳进来,其中一个人手持长剑直接朝她杀来。
“有刺客!”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瞬生变,祁景清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下意识伸手去挡刺过?来的剑。
锋利的剑刃刺穿了手掌,迸出的血喷在冯乐真脸上,她微微一愣,回过?神后?反手抽出藏在怀中的匕首,直接朝黑衣人刺了过?去,黑衣人连忙闪开。
院中值守的侍卫杀了过?来,但被一个腰上佩戴铃铛的人绊住了手脚,黑衣人见一击未中,抽出长剑又要动手,主寝中突然射出一道暗器,直接打歪了长剑。几?乎是一刹那的功夫,静谧的长公主府突然人头?攒动,本?该醉得路都走?不稳的祁景仁带着兵士和侍卫,直接将院子团团围住。
“不好,中计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院中形势突然生变,冯乐真趁黑衣人怔愣,拉着受伤的祁景清连连后?退,阿叶及时出现,牢牢将二人护在身后?。
安全了。
火把林立,杀声震天?,身上戴着铃铛的身影矫健轻盈,几?乎以?一挡百。
冯乐真却懒得再管他?们,只匆忙从怀中掏出帕子,将祁景清血淋淋的手缠了一道又一道。
“我没事,殿下,”祁景清温声安抚,“只是一点小伤……”
“闭嘴!”冯乐真呵斥一声,淡漠看向刺伤祁景清的人,“杀了他?。”
那人剑招一顿,阿叶趁机撑起长弓。
箭矢划破虚空的瞬间,他?急速后?退,却还是晚了,锋利的箭头?刺进他?的心口,一瞬间血花迸射。
“李大?哥!”腰上绑着铃铛的人瞬间眼睛泛红,想也不想地朝阿叶杀去。
沈随风到来时,就看到院子里正打得热闹,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你怎么也来了?”冯乐真只觉头?疼。
沈随风刚要回答,一个黑衣人看出他?与冯乐真关系匪浅,当即朝他?杀来,沈随风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直接撒在了黑衣人身上。
“啊……”
黑衣人尖叫一声,倒在地上疯狂打滚,有几?个侍卫想去摁他?,又怕自己会被他?传染。
“痒痒粉而?已,没事的。”沈随风解释。
侍卫们放心了,解下外衣直接将人包住。
人数悬殊,已无再战的必要,黑衣人们想要逃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没过?多久便?被一一拿下,唯独腰上挂着铃铛的人在同伴的掩护下逃了出去。
祁景仁当即要追,冯乐真却叫住她:“不必追了,他?会回来的,先把这些人控制了。”
祁景仁答应一声,叫兵士将黑衣人们都捆到一起,结果还未动手,黑衣人们便?开始抽搐。
“不好,他?们嘴里藏了毒!”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本?来看见祁景清受伤正要过?去的沈随风临时拐弯,检查了一个黑衣人后?,从随身带着的药箱里找了几?根银针,直接扎在了对方的咽喉处。
只一瞬间,黑衣人便?将咽进去的毒药呕了出来,沈随风又快速往他?嘴里塞了个药丸,救了他?的性?命。
接下来一群人,他?也是如法炮制,阿叶在旁边看得震惊连连:“沈先生,你这也太厉害了。”
“治个毒而?已,算得了什么。”沈随风头?也不抬道。
祁景仁在旁边看了片刻,见这边没自己的事了,扭头?跑到祁景清面前:“伤哪了?严重?吗?”
祁景清抬起血色斑驳的手:“伤到手了。”
一看只是伤到手,祁景仁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伤到手了……过?几?日?爹娘要是问起你是怎么受伤的,你记得替我说话啊,不然爹娘又该怪我了。”
说罢,她看了眼冯乐真,又补充,“也该怪殿下了。”
“我自己受的伤,跟你们有什么关系?”祁景清失笑?。
祁景仁:“废话,要不是我们部署在长公主府抓人,你也不会受伤,当然……”
话说到一半,突然对上冯乐真的视线,祁景仁轻咳一声,意识到自己说漏了。
“殿下,不解释一下?”祁景清语气平静。
那边正在给人解毒的沈随风闻声也看了过?来。
冯乐真清了清嗓子:“我先送你回屋。”
祁景清没有拒绝,任由?她扶着自己进屋去了。
两人一进屋,书童便?端着汤药进来了,看到冯乐真后?还躬身行了一礼:“参见殿下,殿下何时……世子!”
冯乐真默默后?退一步,给他?腾出个位置,书童果然放下汤药扑了过?来:“世子你怎么了世子,你的手怎么受伤了,怎么这么多血!”
祁景清就知道他?会大?惊小怪,闻言只是简单回答:“没有什么大?碍。”
“都流这么多血了怎么……”
“方才外头?那么大?动静,你没听到?”冯乐真打断他?。
书童泪眼朦胧地看过?来:“什么动静?奴才方才去后?厨熬药了,刚刚回来啊。”
冯乐真失笑?:“你运气还挺好。”
书童不明所以?,正要再关心祁景清,沈随风便?从外面进来了。
“沈大?夫!”书童如同看到了救星,连忙迎上去。
沈随风一脸淡定?地将药箱放到桌子上,一边打开一边问:“你今日?不准我来,是因为知道今晚会有人行刺?”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在问谁。
冯乐真无言一瞬,还未来得及回答,祁景清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今日?在我汤药里动手脚的是殿下吧?”
“什么行刺,什么汤药……”书童一脸茫然。
祁景清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先出去。”
“是……”书童不敢多言,低着头?出门去了。
祁景清和沈随风同时看向冯乐真,阿叶和祁景仁刚踏进屋里,一看到这阵势,当即扭头?就走?。
屋里转眼只剩三个人,冯乐真下意识拿起桌上的茶杯,还未送到唇边,沈随风便?已凉凉开口:“杯子里没水,需要我去给殿下倒一些吗?”
“那就劳烦了。”冯乐真打蛇上棍。
祁景清声音微沉:“殿下。”
“……没让你倒水。”冯乐真解释。
沈随风轻嗤一声,祁景清蹙着眉头?,定?定?看着她。
……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冯乐真叹息一声,朝沈随风示意:“先给他?包扎。”
“世子爷的伤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殿下还是先解释吧。”
“殿下若不解释,我就不包扎。”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冯乐真不悦:“你们这是与本?宫犟上了?”
“殿下。”沈随风寸步不让。
祁景清却略微妥协了:“殿下反正也无事,不如趁沈大?夫给我包扎的时候解释一下。”
沈随风扫了他?一眼,没有反驳。
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冯乐真只好开口:“本?宫许久之前,就发现有人盯着本?宫,想来是冯稷派来的人……”
她从最初开始解释,沈随风低着头?,将祁景清手上包得乱七八糟的手帕解开,开始为他?止血缝合。
祁景清疼得面色发白,却还是听出她话里的破绽:“殿下说最早发现有人跟踪的人是你自己,可你又非习武之人,如何比阿叶他?们还要敏锐?”
“因为本?宫听到了铃铛声,”冯乐真回答,“虽然马车停下后?,发现只是一个孩童拿着铃铛在玩,但本?宫知道他?来了。”
那小子的铃铛声,她曾经听了半年之久,绝不可能认错,也正是因为对他?的了解,知道他?没有万全准备绝不会擅自行动,她才在这段时间内渐渐减少巡防,叫他?以?为自己已经懈怠,再用今日?的庆功宴将人引出来。
沈随风听到铃铛二字,顿时想起方才的厮杀中,那道劲瘦漂亮的身影。祁景清眼眸微动,显然也想起了那个黑衣人里过?分出挑的人。
“‘他?’是谁?”沈随风直接问。
“本?宫也不知其名,只知道他?应该隶属于什么地方,是冯稷的人,”冯乐真坦然回答,“今日?来的这些,都是和他?出自同一个地方的人。”
“听起来,殿下似乎与‘他?’有些交情。”沈随风闲闲发问。
祁景清立刻看向冯乐真。
冯乐真想起前世被囚在冷宫那半年,每日?里几?乎只能见到他?一个人,不由?得笑?了一声:“是本?宫自认与他?有些交情,他?却未必。”
“原来是殿下自作多情,难怪方才要放他?走?,原来是故意为之。”沈随风总结。
冯乐真:“少胡说,并?非你想的那般。”
“心虚?”沈随风又问。
“沈大?夫,还是别逼问殿下了,”祁景清别开视线,“殿下求之不得,心中不知有多烦闷,你又何必在她伤口上撒盐。”
冯乐真:“……”
第87章
面对这一个二个的质疑,冯乐真知道如果今日不说清楚,将来还不知要听他们多少风凉话,于是耐下性子?,仔仔细细地解释一番,等全部说完时,祁景清的手也包扎好了。
“看来是我们误会殿下了?。”沈随风悠悠开口。
祁景清浅笑附和:“我?就说么,殿下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
沈随风扯了?一下唇角,低着头收拾自己的东西。
已经过了?子?时,冯乐真已经疲乏,掩唇打了?个哈欠便要起身:“时候不早了?,景清你……”
“殿下留下吧。”祁景清缓声道。
沈随风拿起药瓶的手猛地一停。
“殿下前几日是因为不确定那些人何时会出手,怕因此伤到我?才不肯留宿,如今既然事?情已经了?了?,殿下不再?有顾虑,又何必再?深夜离开,更何况……”祁景清静了?一瞬,轻笑,“我?手疼,想让殿下陪着。”
冯乐真闻言,下意识看向沈随风,祁景清一颗心猛然下沉,唇角的笑意却未曾变化。
“看我?做什么,我?还能继续留下打扰二位不成?”沈随风嗤了?一声,直接将药箱背上身,“告辞了?二位,我?得回客栈了?。”
说罢,他转身就走。
冯乐真看着他潇洒的背影,突然叫住他:“随风。”
祁景清放在被子?上的手默默紧了?紧,心口也突然闷得厉害。
“还有事??”沈随风淡淡开口。
冯乐真:“让阿叶送你。”
“还以为殿下要留我?过夜呢。”沈随风勾唇。
冯乐真笑了?:“你若愿意留下,住一晚也无妨。”
“是吗?”沈随风漫不经心扫了?祁景清一眼,看到他脸色不太好?,“还是算了?吧,许久没在长公主府住过,我?怕睡不习惯。”
他垂眸转身,脸上的笑意彻底淡去。
寝房里,顿时只?剩下冯乐真和祁景清两个人了?。
“我?服侍殿下更衣?”祁景清问。
冯乐真睨了?他一眼:“你能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祁景清失笑,却还是乖顺地站在她旁边,时不时就伸出那只?完好?的手帮帮忙。
一刻钟后,两人躺在了?同一张床上,祁景清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眉眼,低声问:“殿下确定现在彻底安全了?吗?”
冯乐真想起那道逃跑的身影:“嗯,只?剩一个,就全部抓捕了?,而逃走的那个……以本宫对他的了?解,相比刺杀本宫,他更想救出自己的同伴,所以本宫这里是安全的。”
“如何确定只?剩一个?”祁景清又问。
冯乐真:“他们已经来了?营关许久,迟迟没有动手,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而今晚便是他们所谓的万无一失时,自然会倾巢出动。”
“也是,”祁景清点了?点头,“但还是不可掉以轻心,毕竟谁也不知道朝廷那边会不会再?派人来。”
“短时间?内不会了?,”冯乐真抚上他的脸,轻声安慰,“冯稷一向重视名声,若不是太过忌惮本宫,也不会冒险派人刺杀本宫,如今刺杀失败,他的人还被关在本宫的牢里,他若知晓了?,只?怕夜不能寐,生?怕刺杀亲姐枉顾人伦的名声传出去,又岂敢再?派人来。”
“这么说来,的确是安全了?,”祁景清点了?点头,“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殿下可以好?好?陪我?了?。”
冯乐真噎了?一下,突然哭笑不得:“你问本宫这么多,就是为了?最后一句。”
祁景清不语,只?是定定看着她。
他生?得实在是美貌,也实在是懂得利用?自己的优点,冯乐真被他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一时间?心猿意马。
“可以吗?”他问。
冯乐真面露犹豫:“你还伤着,今晚就算了?吧。”
祁景清突然笑了?:“我?问的是殿下最近能不能多陪陪我?,殿下想哪去了??”
冯乐真一顿,淡定回答:“本宫想的就是此事?。”
祁景清笑意更深,却也不拆穿她,只?是将脸埋进她的脖颈:“雪祸已经解决,今年该理的账也都理干净了?,还有十余日就该过年,殿下忙了?一年,就好?好?歇歇吧。”
冯乐真被他说得一阵心软:“行?,听你的。”
祁景清无声翘起唇角,正要再?开口说话,心口突然传来一阵绞痛。
他神情微变,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怎么了??”冯乐真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当即要起身查看,却被他按回了?床上。
“可是哪里不舒服?”灯烛已经熄灭,冯乐真看不见他的神情,只?是开口询问。
祁景清缓缓呼出一口热气,半晌才回答:“没事?,方才不小心碰到手了?。”
“……本宫还是回自己屋吧,免得再?弄伤你。”冯乐真眉头微蹙。
祁景清却闭上了?眼睛:“不要。”
他难得撒娇,冯乐真拿他没有办法,只?好?随他去了?。
夜色宜人,紧绷了?多日的冯乐真很快便沉沉睡去,祁景清却是睡不着,黑暗中默默按上自己的心口,想到这段时间?自己身上的变化,渐渐蹙起了?眉头。
前一晚睡得太晚,冯乐真到日上三竿时才醒来,睁开眼睛后看到祁景清还睡着,笑了?笑便蹑手蹑脚地出门去了?。
祁景清一直睡到快晌午时,醒来身边已经没有人了?,他看着偌大的屋子?,平白生?出一分失落。
“世子?还未醒吗?”
门外突然传来冯乐真的声音,祁景清眼睛一亮,那点失落与孤寂突然散个干净。
“奴才刚进去看过,没醒了?。”这是祁安。
冯乐真:“嗯,等他醒了?跟本宫说一声,本宫陪他一起用?午膳。”
“是。”
两人说话间?,落在窗上的影子?就要离开一个,祁景清连忙唤人:“殿……”
他微微一愣,再?唤一声,嗓子?里还是没有声音。
他……失声了??
祁景清心头浮起巨大的不安,他想也不想地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可一条腿刚挪到床边,整个人便如同失去控制一般,直接朝地上栽去。
身体摔在地上的刹那,他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
书?童一推开门,就看到了?这样一幕,顿时吓得抽了?一口气,连忙冲过去将他扶起:“世子?,世子?你怎么了??”
“我?没……事?。”祁景清愣了?愣,发?现自己又能说话了?。
书?童眉头紧皱:“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倒?”
“许是饿得太过,有些头晕了?。”祁景清按下心中不安,淡淡解释。
书?童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正要继续问,视线突然落在了?他被纱布缠紧的手上:“世子?你的手……”
祁景清顿了?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便看到手上的纱布还好?好?地缠着,没有再?出血,也没有弄脏。
“这不是好?好?的吗?”祁景清问。
书?童怔怔对上他的视线:“可……可你摔下来时,第一反应不该是双手撑地吗?”
若是双手撑地,任凭沈大夫包扎的技术再?好?,此刻伤口也该崩开流血才是。
祁景清微微一顿,不说话了?。
许久,他缓缓开口:“只?是意外,不要告诉其他人,免得他们担忧。”
书?童不认同地皱起眉头,正要开口说话,祁景清便冷淡看过来:“听话。”
“……是。”
接下来两三日,书?童都提心吊胆,时刻观察祁景清的变化,好?在他没有再?显露出半分异常,自己渐渐也就放下心来,不再?草木皆兵了?。
除夕将至,整个营关都热闹异常,范公公一早就采购好?了?过年要用?的物件,等小年一过,便将宅子?里挂满了?红灯笼,一眼望去红红火火好?不热闹。
冯乐真瞧见了?,只?觉得好?笑:“是不是挂得太多了??”
“不多不多,人说红灯笼可以趋吉避凶,多挂一些才好?呢,”范公公乐呵呵道,“再?过几日,就是殿下在营关过的第四个新年了?,若是一切顺利,也许会是最后一个年,自然要热热闹闹的。”
“竟然已经是第四个新年了?,”冯乐真轻笑,也生?出些感慨,“确实是时候回去了?,只?是还缺一个契机。”
范公公:“殿下有上苍佑泽,想来这个契机应该很快就到了?。”
冯乐真闻言温和一笑,正欲说些什么,阿叶突然跑了?过来。
“殿下……”她欲言又止。
冯乐真一脸淡定:“那些人还没招?”
阿叶讪讪一笑。
“他们身手了?得,又藏得如此之深,想来是自幼受训而成,你审不出什么也是正常,”冯乐真缓缓开口,“新年伊始,这几日就不要再?动刑了?,免得打死了?哪个,平白给府中添了?晦气。”
“是。”
阿叶答应一声却没有离开,继续纠结地看着冯乐真。
冯乐真眉头微挑:“还有事??”
阿叶轻咳一声:“本来不想惹殿下心烦的,但是……您要再?不去看看陈尽安,奴婢怕他就要把自己饿死了?。”
冯乐真微微一怔。
清晨的长公主府一片静谧,唯有扫帚扫过地面的刷刷声,映衬着红的灯笼白的积雪,即便没有炮竹,也透出一股浓郁的年味。
冯乐真随着阿叶一同来到后院,就看到陈尽安正在劈柴,不算粗的一截干柴,他连劈了?三四下才勉强分开,看得旁边的厨娘连连摇头。
“尽安呐,你要是实在没力气,就回去歇着吧,剩下的我?来劈就是了?。”厨娘劝说。
陈尽安抿了?抿唇:“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啊,”厨娘一把抢过他的斧头,“看看看,我?还没用?力呢,就给你抢过来了?,你可真是……”
话没说完,余光瞥见了?冯乐真二人,她赶紧俯身行?礼:“参见殿下。”
陈尽安顿了?顿,回头对上冯乐真的视线后,也赶紧低头:“殿下。”
冯乐真走上前来,随意扫一眼地上的柴火,道:“你跟本宫过来。”
她没有指出是谁,但其他人都识趣望天,唯有陈尽安垂着眼眸,跟着她离开了?。
两人一路无言到了?偏厅,冯乐真刚一坐下,陈尽安便去倒了?茶双手奉上。
“倒还有些眼色。”冯乐真睨了?他一眼,将茶接过。
陈尽安不语,恭恭敬敬站在她面前。
冯乐真慢悠悠饮茶,一杯茶喝了?三分之一,才缓慢放到桌上,瓷器磕在红木上,发?出清越的一声响,陈尽安的眼眸也因此颤了?颤。
“听阿叶说,”冯乐真缓缓开口,“你自从?庆功宴回来之后,便不再?吃饭了??”
陈尽安没想到叫自己过来是因为这件事?,愣了?一下后解释:“没有不吃,只?是……没什么胃口,用?得不多。”
“看出来了?,连柴都劈不动了?。”冯乐真眉头微挑。
陈尽安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沉默。
冯乐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直到他视线忍不住躲避,才问:“生?本宫的气了??”
“不敢……”陈尽安吓一跳。
冯乐真笑了?:“不必紧张,本宫布下这样一张大网,却从?未告诉你,你生?气也是正常。”
“卑职没有生?气,”陈尽安定定看着她,“不管殿下做什么,卑职都会支持殿下,绝不会生?殿下的气。”
冯乐真微微一顿,心下动容:“那你为何不肯好?好?吃饭?”
“卑职只?是……”陈尽安犹豫一瞬,道,“只?是想到殿下以身犯险时,卑职却在军营浑然不知,心中愧疚。”
冯乐真失笑:“若是为了?这个,那大可不必,本宫是故意叫人灌醉你,以免你跟着回来。”
陈尽安顿了?顿:“是。”
“不问原因?”冯乐真笑问。
陈尽安:“殿下这么做,总有殿下的道理。”
冯乐真喜欢他的懂事?,索性也没有再?解释,只?是要他赶紧去吃些东西,陈尽安答应一声便回后院去了?,厨娘正与阿叶闲聊,瞧见他回来了?,立刻问一句:“殿下叫你何事??”
“没事?……”陈尽安沉默一瞬,顶着阿叶好?奇的视线询问,“大娘,有吃的吗?”
厨娘愣了?愣,回过神后忙道:“有有有,我?就说你近来吃得太少?,身子?要撑不住的,果然是饿坏了?。”
说着话,她便进屋找吃的去了?。
阿叶等她一走,便打趣道:“不绝食了??”
“本就没有绝食。”陈尽安重新拿起斧头,挥舞两下后发?现实在没有力气,便只?能重新放下。
阿叶嘁了?一声,扭头找了?垛柴火靠着:“一天天的不吃不喝,还说自己没绝食?”
“真的没有,我?只?是……”陈尽安犹豫片刻,到底还是将真心话说了?出来,“只?是觉得自己没用?,跟着殿下这么多年也没什么长进,以至于大事?当前,殿下也不敢全心信任。”
阿叶惊讶:“你怎么会这么想?殿下不让你掺和进来,只?是因为知道你看重她,就算同意她以身为饵,也会过于小心,而那样的境地,你越是小心,破绽便越多,所以为了?保险起见,索性不用?你了?。”
“你对殿下的担心不比我?少?,但殿下并?不担心你会露出破绽。”陈尽安语气平静。
“那是因为我?……”因为什么?阿叶噎住了?。
陈尽安垂眸:“因为归根结底,你身手更好?,足以应对当时的情况,而我?不行?。”
阿叶哑口无言。
“面条来了?!”厨娘高兴地端出一碗鸡蛋面。
阿叶以为陈尽安不会吃,结果他平静接过,蹲在地上开始狼吞虎咽。
阿叶在旁边看着,都替他噎得慌,赶紧示意厨娘给他端了?杯水来,陈尽安将一碗面吃个干净,又将水一饮而尽,虚浮了?几日的双脚,终于实实在在地落在了?地面上。
“我?会努力,终有一日我?能帮上殿下的忙。”他淡淡开口,眸色一片沉静。
阿叶眨了?眨眼,不懂他是怎么把自己哄好?的。
小年一过,新年便近了?,距离除夕还有三日的时候,侯府的人来接祁景清回家过年。这次回去要住到元宵节过后才回来,满打满算将近二十日,书?童带着一众下人收拾东西,祁景清则在旁边与冯乐真下棋。
“……这次回去,还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见殿下。”祁景清神色恹恹。
冯乐真失笑:“过完元宵节就能见到了?。”
“听殿下的语气,似乎丝毫不觉得这个时间?长。”祁景清扫了?她一眼。
冯乐真立刻正色:“怎么会,本宫觉得实在是太久了?。”
祁景清轻哼一声。
美人生?怨,赏心悦目。
冯乐真心情更加愉快:“本宫过几日就去看你。”
祁景清等的就是她这句话,闻言周身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偏偏还要故作镇定:“殿下若是事?忙,也可以不去。”
“那确实挺忙的,”冯乐真立刻接话,“府内关押的那些人还没审完,本宫总觉得审透了?,能得到不少?可以制衡冯稷的东西,所以……”
话没说完,祁景清看向她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怨念。
冯乐真装不下去了?,笑得眼眸都弯了?起来:“就算再?忙,本宫也会经常去看你的。”
“这还差不多。”祁景清看得出她是打蛇上棍的主儿,也不跟她客气了?。
东西很快收拾完了?,祁景清看着空出大半的寝房,本能地皱起眉头:“又不是不回来了?,何至于收拾这么干净。”
“得回去许久呢,不好?将就。”书?童忙道。
祁景清还想再?说什么,冯乐真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时候不早了?,该走了?。”
祁景清抿了?抿唇,眸色盈盈地看向她。
长公主府与镇边侯府隔得实在不算太远,冯乐真起初也觉得他回就回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此刻被他用?这样的眼神一看,顿时生?出不舍之心。
“罢了?,本宫就得罪侯爷一次,你别回去了?。”她握住祁景清的手不肯放。
祁景清轻笑,冷清的眉眼顿时千树万树梨花开:“殿下别闹,我?这段时间?都没怎么陪爹娘,这次是一定要回去的。”
“那……本宫早些去看你,”冯乐真一脸不舍,“明日就去看你。”
祁景清其实心里也清楚,她所谓的不舍恐怕只?有一分是真,另外九分都是为了?哄他。可他偏偏就受这样的哄,闻言低低答应一声,便在书?童的搀扶下上马车了?。
马车缓缓启步,他掀开车帘,与马车外的冯乐真对视,四目相对间?,他又一次心口骤疼,一瞬后背发?汗,脸色也变得苍白。
“世子?……”
“嘘。”他冷淡看了?书?童一眼,书?童顿时不敢说话了?。
等他彻底缓过劲来时,马车已经出了?长公主府,祁景清垂着眼眸,遮掩了?万千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