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冷的?天儿,怎么出来了。”冯乐真蹙起眉头,急匆匆朝他?走去。
祁景清浅笑:“想着殿下该回来了,就出来等等你。”
“胡闹。”冯乐真不悦,将自己的?手炉塞给他?,又教训他?身边的?书童,“你也?是,不知道?自家世子的?身体情况吗?怎么能让他?如此胡闹。”
书童都快冤枉死了:“世子非要来接殿下,奴才?怎么劝他?都不听啊。”
冯乐真又看向祁景清。
“只是想来接你而?已。”祁景清的?手从披风里探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明明她才?是从外面回来的?那个,他?的?手却更冷,冯乐真叹了声气,反握住他?的?手搓了搓,这才?推着他?往院中走。
“你总是这样任性,叫镇边侯知道?了,只怕会怪罪本?宫照顾不周。”她一边走一边与他?说话。
祁景清眉眼清浅:“不让他?知道?不就好了。”
“说得容易,”冯乐真笑了一声,“他?一天派人来八趟,不是给你送这个就是给你送那个,什么风吹草动能瞒得过他??”
“殿下若是不喜,我日后不叫他?来了。”祁景清认真道?。
“那倒不用,有他?们多多照看,本?宫反而?能放心一些。”冯乐真笑笑。
说着话,两人已经进了主?院,映入眼帘的?便是主?寝,以及旁边上?了锁的?偏房。祁景清眼眸微动,正欲开口说话,冯乐真便一个拐弯,从新开的?门里穿过,径直将他?送进了偏院里。
祁景清捧着手炉的?手紧了紧,却没有言语。
冯乐真将轮椅推到?门前,便往后退了一步:“早些休息。”
她转身往外走,刚走进雪中,就听到?祁景清唤了她一声:“殿下。”
冯乐真转身,猝不及防与他?四目相对。
许久,她又折身回来,俯身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浅淡的?酒气扑面而?来,却并不讨厌,祁景清静静仰着头任她作为?,不去想她的?酒是与谁喝的?。
“时候不早了,睡吧。”冯乐真安抚。
“好。”祁景清浅笑。
冯乐真笑笑,彻底离开了。
雪越下越大,白茫茫一片中,祁景清唇角的?笑意彻底散了。
今年的?天气似乎格外的?冷,雪也?比以往要大,在大雪连下了三天后,冯乐真隐约感?觉不对,当即去了府衙,召集文臣武将商议如何未雨绸缪,应对今年的?大雪。
“营关这地界就是如此,每隔几年都会下几场特别大的?雪,其实?殿下不必太在意。”胡文生不当回事。
祁景仁也?觉得小题大做:“营关每年冬天都是大雪纷飞,百姓都习惯了,实?在没必要为?此筹谋什么。”
“百姓都习惯了,”冯乐真眉头微挑,“百姓都是如何习惯的??是整日苦苦守着那点粮食和灰碳苦熬?还?是冒着性命之忧出门做工养活家里?”
胡文生和祁景仁顿时不说话了。
“百姓能吃苦,能受罪,是百姓的?事,不代表我们官府就可以什么都不做了,”冯乐真扫了二人一眼,“从前每年冬天会冻死多少人、饿死多少人,你们可计算过,又有多少人因为?大雪封路,生了病也?不能医治小病拖成大病,你们又可曾想过?”
“从前营关是如何应对雪祸的?本?宫不管,本?宫如今既然来了营关,就不能再让百姓受这份罪。”
冯乐真话音未落,屋外便传来沈随年的?声音:“殿下心怀天下,实?在是我辈榜样,草民定当竭力相助。”
屋内人纷纷看向外头,沈随年笑呵呵进门,一并来的?还?有沈随风。
冯乐真与沈随风对视一眼,沈随风笑笑,略微颔首:“殿下。”
“见人也?不行礼,真是没规矩。”沈随年不悦。
“别……别了。”胡文生忙摆手,心想他?哪敢让殿下的?前相好行礼,更何况这前相好还?是沈随年的?弟弟,他?们的?大财主?之一。
祁景仁也?是神情微妙,只说了句:“沈大夫是我祁家的?救命恩人,我不向他?行礼也?就算了,哪敢让他?向我行礼。”
“看,他?们都说不用行礼了。”沈随风很有一些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本?事。
“你……”
沈随年张嘴便要呵斥,冯乐真却开口打断:“不知沈大郎打算如何相助?”
话题都转移了,再训弟弟似乎也?不合适了,沈随年轻咳一声聊起正事:“殿下想草民如何相助?”
这是把事儿又踢回来了,冯乐真似笑非笑:“冰雪不比其他?,没有一瞬成灾的?本?事,只要我们提前做好准备,便不会有问题,这提前的?准备么……无非是一粮二碳三药材,大郎觉得呢?”
“粮食营关是不缺的?,药材草民这儿没有,炭的?话,草民这有一批灰碳,本?是要出售的?,如今倒是可以赠予殿下。”能在营关出售的?炭火,质不必提,量一定足够大,沈随年算是诚意十足了。
沈随风突然开口:“药材能囤的?,无非是些冻伤膏,别的?就算给了百姓也?无用,倒不如保持路面无阻,百姓若真生了病,也?能尽快看大夫。”
他?说罢停顿一瞬,“反正我也?无事做,不如就在府衙设下义诊,就当是帮忙了。”
“那清路的?事就交给我们祁家军吧。”祁景仁主?动开口。
冯乐真看向胡文生。
“他?们能做的?都做了,下官也?只有查看百姓卷宗,挑出家里没有劳动力的?人家,为?其清清房顶雪、送些家用了。”胡文生无奈
冯乐真笑笑,扭头看向沈随年:“不白要你的?碳,只是你别挣钱了,按进价给府衙就是。”
“都是小事。”沈随年打了个哈哈。
事情三言两语算是定下来了,但实?行起来才?知并不容易。
大雪没完没了地下,仿佛要吞没整个营关,祁家军的?兵士们分成了上?百批,时时保持路上?有人清扫,胡文生则是带领文官不停地查卷宗,势必要将每一户人家都照顾到?。
冯乐真虽不必亲自冒雪做事,可也?要起早贪黑地去府衙坐镇,每日里都要应对各种突发的?事务,偶尔还?会因为?忙得太晚,直接在府衙宿下。
“今晚殿下还?是不回吗?”祁景清问。
书童讪讪,不敢回答。
祁景清抬眸看向窗外大雪:“沈随风如今也?住在府衙吧。”
“沈大夫那是为?了义诊,无奈才?住在府衙。”书童这次解释得很快,说罢犹豫一瞬,“您要是实?在不放心,不如我们去瞧瞧殿下吧。”
祁景清捏了捏眉心:“不必了,岭南那边的?事处理得如何了?”
“回世子,正在给百姓发银子,这次无辜受难的?百姓太多,只能先顾及那些吃不上?饭的?,其他?的?要慢慢安置。”书童低声解释。
祁景清沉思片刻:“发银子的?时候,可曾记得告诉他?们是谁发的??”
“说了,还?让他?们记得保密,如今受助百姓人人都道?殿下是菩萨转世呢,”书童说着,面露不解,“殿下先前不是说了要万事低调么,世子为?何还?要将真相告诉百姓?”
“总得让他?们知道?,谁是害他?们的?人,谁是救他?们于水火的?人,”祁景清眉眼平静,“殿下要以女子之身成就大业,朝中权力倾轧倒无关紧要,最?重要的?还?是人心,唯有得人心,她才?能得天下。”
书童似懂非懂,只知道?自家世子为?殿下考虑良多,再看他?眼下淡淡的?青色,不由?得叹息一声:“您未免也?太为?殿下考虑了。”
“唯有如此,她才?知道?谁更适合站在她身边。”祁景清推开窗子,冒着寒风掬起一把凉雪。
府衙内,冯乐真打了个喷嚏,一只手炉立刻递了过来。
她睡眼朦胧地接过,随口问一句:“什么时辰了。”
“快子时了。”
清亮的?声音传来,冯乐真惊讶抬头,对上?了沈随风不羁的?双眸。
“你怎么还?没睡。”她起身伸了伸懒腰。
“事儿还?没做完,来请殿下帮忙。”沈随风说着,便叫人将药材送了进来,“我从前配强身健体的?丸药时,殿下可没少在旁边看,配药的?事想来多少也?懂一些吧。”
冯乐真眉头微挑:“你要如何?”
“请殿下帮忙将药草分类打包一下。”沈随风勾唇。
冯乐真冷笑一声:“胆大包天,竟敢使唤本?宫。”
“在下胆子大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殿下还?是少费些口舌吧。”沈随风说着,递给她一把绳子。
冯乐真无奈接过,一边分类药材一边问:“怎么不找其他?人帮忙?”
“一个个都忙得要命,我哪好意思找他?们。”沈随风解释。
冯乐真笑了一声:“合着就本?宫闲是吧?”
沈随风唇角笑意更深,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两人一动一静,
倒与当初在李家村时没什么不同。
祁景仁到?来时,就看到?冯乐真正任劳任怨蹲在地上?干活,沈随风反倒悠闲地靠在柱子上?旁观。她无言一瞬,突然清了清嗓子。
沈随风看到?来人,唇角笑意淡了些:“殿下似乎有帮手了,那我就不打扰了,记得捆好之后,叫人送到?东边的?仓房里。”
说罢,他?转身离开。
“殿下。”祁景仁等他?走后才?向冯乐真行礼。
冯乐真应了一声:“都清完了?”
“雪一直下,哪有清完一说,卑职已经叫人去休息了,剩下的?明日再说。”祁景仁解释。
冯乐真点了点头:“是得劳逸结合。”
祁景仁讷讷应了一声。
冯乐真隐约察觉到?不对,不由?得抬头看向她:“还?有事?”
祁景仁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憋出一句:“殿下,现?在沈大夫回来了,您不会抛弃我哥吧?”
冯乐真:“……”
“虽然我时常会因为?爹娘偏心讨厌他?,但到?底是我亲哥,这些年也?一直对我很好,从来不与我争抢家里的?东西,而?且……”祁景仁说不下去了,“您今日就给卑职个准话,会抛弃他?吗?”
冯乐真静了许久,道?:“滚出去。”
祁景仁无言与她对视许久,突然就松了口气:“这就滚这就滚……”
说着话,她扭头就跑,只是跑到?门外后,又突然将脑袋探进来,“您闲着没事别总跟沈大夫打情骂俏了,也?回去看看我哥,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这么冷淡他?他?得多伤心……”
话没说完,冯乐真一根药材扔了过去,祁景仁赶紧跑了。
人全走了,偌大的?府衙内便只剩她一个人,冯乐真盯着药材看了许久,到?底还?是分门别类地捆好了。
夜越来越深,大雪依然下个不停,静谧之中透着恼人的?喧嚣。
祁景清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觉。
心口的?闷疼若隐若现?,他?整个人如同一根绷紧的?弦,随时有断裂的?危险。而?在他?即将绷到?极致时,房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寒风携裹着大雪顿时涌了进来。
“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没睡?”祁景清眉头紧蹙,以为?是祁安。
来人静了一瞬,笑问:“本?宫还?想问你,这个时辰了为?何还?不睡。”
祁景清猛然坐起身:“殿下?”
“可是难受了?”冯乐真走上?前,于黑暗中握住他?的?手,“你总是难受可不行,明日还?是得叫随风来给你瞧瞧。”
“我没事,”祁景清定定盯着她,试图在黑暗中分辨她的?轮廓,“殿下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有人说本?宫近来忽略了你,所以本?宫特意回来瞧瞧。”冯乐真笑道?。
祁景清心头的?喜悦淡了三分,静了片刻后唇角再次挂上?微笑:“是景仁吧?她总是瞎操心。”
“何止是景仁,你爹娘也?担心得很呢,总觉得随风一回来,本?宫就要把你送回祁家了。”冯乐真说得坦然,“本?宫思虑再三,还?是觉得应该回来安安你的?心。”
祁景清:“殿下打算如何安我的?心?”
“对天发誓如何?”冯乐真笑问。
祁景清失笑:“那还?是算了吧。”
冯乐真不再言语,只是静静握住他?的?手,祁景清唇角扬起,好半天才?说一句:“我明白的?,殿下。”
“睡吧。”黑暗中,冯乐真抚上?他?的?脸。
祁景清应了一声,却在她转身离开时,突然握住她的?手:“殿下不留下?”
冯乐真静默一瞬,回答:“时候不早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祁景清顿了顿,到?底还?是放开了她。
冯乐真走后许久,他?都坐在床边思绪涣散,书童轻手轻脚进来时,就看到?他?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床边。
“殿下……又走了?”书童紧张问。
祁景清面色平静:“她肯夜间?冒雪回来,便说明心中有我,其他?的?事,就不强求了。”
书童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到?底还?是忍住了。
一夜无话,翌日醒来时,桌上?已经摆了他?喜欢的?营关小食,其中几样似乎还?冒着热气。
“世子,您可算行了,”书童容光焕发,“殿下一大早特意派人去买的?,眼下还?热乎着,您快来尝尝。”
“你待会儿去一趟军营,替我给景仁传个话,让她别总是在殿下面前胡言乱语,闹得我与殿下相处都不自在了。”祁景清这般说着,唇角却浮起一点弧度。
书童都懒得拆穿他?,只等他?洗漱完用膳时,突然幽幽说了句:“殿下买的?,是不是格外的?香?”
祁景清睨了他?一眼,到?底是忍不住笑了。
托娘家人的?福,他?今早心情还?不错,用过膳后便让书童推着自己去院里透透气。
大雪连下了好几日,今天终于暂时停歇了,他?看着房顶上?厚厚的?积雪,莫名想起了雪花酥,于是无声看向书童。
“……您今早吃得够多了,再吃点心是要积食的?。”书童无奈。
祁景清:“只吃一块。”
他?模样漂亮,好声好气说话时,几乎无人能拒绝他?的?要求,与他?一同长大的?书童也?不例外。
书童叹了声气,只好往主?院去:“后厨那边肯定是没有的?,奴才?去主?院问问,看小厨房有没有给殿下备一些。”
说着话,他?便穿过了墙上?那道?门。
祁景清百无聊赖地坐着,却迟迟等不到?书童,正当他?忍不住先行回屋时,书童突然脸色不太好地回来了。
“没有吗?”他?问。
书童恍神:“嗯……没有,奴才?等一下叫后厨给做一些吧。”
“倒也?不必如此麻烦。”祁景清说罢,察觉到?他?情绪不对,眉头微微蹙起,“怎么了?”
“没、没事……”书童不敢看他?的?眼睛。
祁景清盯着他?看了许久,再开口声音已然清冷:“你不说,我便自己去看。”
“不行!”书童一个激灵,对上?他?的?视线后瑟缩一瞬,“主?院的?那间?偏房……门开了,有几个下人正在里头整理床褥,想必……是要有人住进去了。”
祁景清微微一怔,回过神后遍体冰凉。
第84章
冯乐真傍晚时分才回来,一到家便直接去了祁景清的?寝房,看到他正在用?晚膳,眼底顿时盈起笑意:“本宫来的还真是时候。”
“殿下今日怎么回得这?么早?”祁景清温声问。
冯乐真径直到他身边坐下,祁景清看了书?童一眼,书?童立刻端来新的?碗筷。
“回来看看你,顺便换身衣裳,待会儿就走了。”冯乐真说着,从他碗里分了些米饭。
祁景清失笑:“想吃让祁安给你盛就是?了,何?必分我的?。”
“舍不得?”冯乐真扬眉。
祁景清眼底笑意更深:“是?怕殿下不够吃。”
说着话,他又?亲自给她添了些饭。
“怎么瞧着你又?消瘦了些,手腕都细了,”冯乐真蹙眉,“还是?让随风给你看看吧,本宫也好?放心些。”
听她主动提起沈随风,书?童立刻用?眼神提醒祁景清,趁这?个机会问问偏房是?怎么回事。
祁景清却仿佛没看见?:“地龙烧得太热,便不太有胃口,消瘦也是?正常,殿下不必担心。”
“若是?热得不舒服,便叫人少添些碳,只要不吹风,屋里略凉些也无妨。”冯乐真叮嘱。
祁景清抬眸,对上她担忧的?视线,唇角勾起一点?笑意:“多谢殿下。”
书?童都快急死了,恨不得亲自问问偏房的?事,可惜被祁景清一个眼神扫过来,只能憋闷地出去了。
“他怎么了?”冯乐真随口问一句。
祁景清:“做错了事,我骂他了,估计是?心里委屈。”
“你还会骂人呢?”冯乐真眉头微挑。
“怎么不会,”祁景清垂眸,碰了碰她放在桌上的?左手,“我可凶了。”
冯乐真失笑,反手与他十?指相扣。
一顿饭结束,阿叶也来了,冯乐真扫了她一眼,问:“被褥都收拾好?了?”
祁景清一顿。
“回殿下的?话,都收拾好?了。”阿叶回答。
冯乐真点?了点?头,转身对祁景清道:“本宫回房换件衣裳就去府衙了,明早再回来陪你用?早膳。”
“殿下今晚不在家歇着?”祁景清问。
冯乐真笑笑:“府衙事忙,子时前未必能结束,还是?不来回跑了。”
祁景清颔首:“好?。”
冯乐真知?道他是?个妥帖性子,便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带着阿叶离开了。
一走出门,冯乐真便问:“一共收拾了多少被褥?”
“差不多有五六床吧,许久未动,有些潮气,但用?地龙烘过之后便蓬松干燥了,盖起来应该还是?暖和的?。”阿叶解释。
冯乐真点?了点?头:“可用?花枝熏了?”
“熏过了,沈先生虽然许久没回了,但底下人都还记着他的?习惯,殿下您就放心吧。”阿叶好?笑道。
“叫人把被褥装车,待会儿随我们一同去府衙。”
“是?。”
两人说话间便已经到了寝房,房间里的?浴桶已经盛满了热水,正冒着袅袅白烟。冯乐真在阿叶的?服侍下宽衣解带,缓缓泡进了热水里。
当热水浸过肩膀,身上最后一点?寒意也被驱逐,冯乐真缓缓呼出一口气,慵懒地靠在浴桶上。阿叶将她的?头发挽成简单的?发髻,确保不会沾水后便捋起袖子,开始为她按肩。
忙了一天,此刻才完全放松,冯乐真闭着眼睛假寐,不知?不觉间竟然真的?开始犯困。
“前阵子秦管事从京都寄来了两瓶花油,说是?推在身上舒服又?解乏,奴婢去库房拿来给殿下试试吧。”
冯乐真昏昏欲睡,含糊地答应一声。
阿叶转身离开,寝房里静了下来,冯乐真泡在水里,半梦半醒间感觉身子好?似跟着水波摇晃。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总算传来一声响,冯乐真放松地靠在浴桶上,笑了笑道:“只是?去拿个花油,怎么拿了这?么久?”
没人回答。
冯乐真也没在意,只是?随口吩咐:“快些动作,咱们该去府衙了。”
话音刚落,一只手便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冯乐真倏然睁开眼睛,正要扭头去看,肩上的?手却略用?了些力:“殿下别动。”
听到是?祁景清的?声音,冯乐真放松了些:“怎么突然来了?”
“花油该怎么用??”祁景清答非所问。
冯乐真眼眸微动,半晌才缓缓开口:“淋到手上,搓热了涂在本宫的?肩膀上,按摩可会?”
“没试过,但祁安从前时常帮我按腿,想来都差不多。”祁景清说着,屋里响起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
冯乐真听着这?些响动,便知?道他的?动作有多生疏,眼底不禁泛起笑意:“阿叶呢?”
“将花油交给我后,便在外头候着了,”祁景清说着,搓热的?手已经按在了她的?肩膀上,“殿下想做什么,吩咐我就是?,不必叫她进来了。”
白烟袅袅,遮住了水下的?风光,而水面之上,肤若脂玉,半山起伏。纤瘦的?手指沾满了油,一下又?一下地按捏着潮湿光滑的?肩膀,每按一下,冯乐真的?肩上便多一抹油光,力道略微重一些,也会留下浅淡的?指痕,被浓重的?水汽衬着,平白多一分魅惑。
祁景清垂着眼眸,只专注于为她捏肩,仿佛此刻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事。
许久,冯乐真握住他的?手:“够了。”
祁景清顿了顿,问:“殿下可要布锦?”
“嗯。”
祁景清取了软布,刚要给她递过去,冯乐真便突然从水中起身。
哗啦啦水响,潮气一瞬迸发,曼妙的?曲线就这?样暴露在眼前,祁景清微微一怔,下意识别开脸,然后便听到她一声轻笑。
“……殿下,布。”他僵硬地将手中东西递过去。
冯乐真接过布锦:“出去等我。”
“嗯……”
祁景清转身往外走,拐杖敲击在地面上,激起急促的?声响。
片刻之后,冯乐真一袭里衣出了屏风,祁景清神情也恢复如常。
“你还没告诉本宫,为何?突然来了。”她径直走到床边坐下,拿起阿叶早就准备好?的?衣物思索是?叫人进来服侍,还是?亲自穿。
没等思考出个结果?,祁景清已经来到面前。
天色已晚,屋里虽然点?了灯,却也不如白天亮堂,此刻他突然出现?,更是?挡住了大半光线,冯乐真顿了顿仰头,总算瞧出了他的?不对劲。
“怎么了?”她笑问。
祁景清定定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冯乐真眉头微扬:“再不说,本宫可就走……”
“殿下为何?叫人收拾偏房?”祁景清打断。
冯乐真没想到是?为了这?件事,顿了顿刚要回答,他就紧接着问一句:“殿下……是?想让沈大夫回来住吗?”
冯乐真失笑:“怎么会……”
“难道今日的?偏房,不是?为了他在收拾?”祁景清问。
冯乐真顿了一下:“那倒是?,不过是?因为……”
祁景清笑了一声:“殿下不必解释,我今日来,不是?为了兴师问罪。”
“那你这?是??”冯乐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祁景清沉默与她对视,看得久了,眼角便不受控地渐渐泛红。
他本就皮肤白皙,如同这?营关的?大雪,此刻蓦然染上一层红,虽然颜色尚浅,却也如雪夜生梅花,幽暗神秘,却又?惹人怜惜。
冯乐真知?道不合时宜,却也为美色恍了一瞬神。
她这?一瞬的?恍神,没能瞒过祁景清的?眼睛,祁景清轻笑一声,抬手将拐杖丢到一边。
拐杖是?上好?的?红木所制,落在地上的?声音沉悦好?听,冯乐真眉头微动,正要问他想做什么,便看到他将手搭在了腰带上。
她突然不说话了,只等着看他要做什么。
祁景清却不动了,双手握着腰带轻轻抿唇,眼角的?红逐渐蔓延到耳根,又?从耳根一路往下,整个人都透着淡淡的?诱人的?粉。
腰带还没解开,就已经变成这?样,还能继续吗?冯乐真忍住笑意,正要开口解围,他便突然扯下了腰带。
衣衫散开,露出大片肌肤。
他实在消瘦,比当初十?九岁的?陈尽安还不如,但肤色胜雪,薄薄一层,连细细的?青筋都藏不住,脆弱得仿佛白瓷瓶,略微一推便能碎在床上。
平白勾得人心生肆虐之意。冯乐真唇角笑意淡去,眸色渐深,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他却没有再脱,只是?垂着眼眸单膝跪下,修长的?手轻轻扶在冯乐真的?膝上。
“我今日来,是?为了交付自己。”他艰难开口,声音发颤,却带着一腔要撞死在南墙的?孤勇。
冯乐真静静看着他,许久才叹息一声:“景清……”
“我知?道自己身子孱弱,不如一般男子孔武有力,身子也不如他们漂亮,但我能做到的?,他们未必能做。”祁景清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伸出手指点?在她的?唇上。
他的?声音其?实是?清冷的?,不笑时模样也是?清冷的?,偏偏顶着这?样一张清冷的?脸,用?那条清冷的?舌头,说出这?般大胆燥热的?言语。
冯乐真眼神渐渐暗了下来,静默许久才问:“你能做到什么?”
“殿下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祁景清眼眸中多了一分坚定,“痛我忍得,烫我也忍得,殿下只要喜欢,我可以做所有事。”
冯乐真愣了愣,明白他的?意思后神情逐渐微妙:“你从哪学的?这?些?”
“寻芳阁,”祁景清倒是?坦然,“他们说像我这?样模样不错,但身体不好?的?男子,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冯乐真:“……”
“……他们教得不对?”祁景清察觉到她神情不对,眉头略微蹙起。
冯乐真失笑,下一瞬对上他近乎虔诚的?眼神,突然呼吸一轻:“他们还教你什么了?”
“他们想教,我没让,”祁景清握住她的?手,“剩下的?,我想请殿下亲自来教。”
说罢,他垂下眼眸,在她手腕上轻轻亲了一下。
只是?稍触即离,却无端带起一阵潮热。
屋里地龙烧得暖和,烛火又?无声跳动,不知?不觉间,气氛已经由淡转浓。
冯乐真看了他许久,终于缓缓开口:“去床上。”
听她终于松口,祁景清一颗心重重落下,紧接着又?为即将发生的?事高高扬起,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撑着她身侧的?床梆缓缓起身。他身子骨确实弱,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做完之后呼吸便已经开始不稳,冯乐真却没有伸手相帮,甚至在他上了自己的?床时,也没有回头去看。
桌上的?灯烛一直燃着,红色的?蜡泪滚落在烛台上,又?凝成点?点?红玉,冯乐真盯着烛台,突然想起祁景清方?才说的?痛也忍得烫也忍得。
冰肌玉骨,虽然消瘦,却也漂亮,若是?落上点?点?红梅,不知?会如何?诱人。她自认癖好?还算正常,可这?一刻,还是?被激得生出欺负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