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幕之臣—— by山有青木
山有青木  发于:2024年0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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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块糕点吃完,也已经过去?半刻钟了:“再不出来,本宫可?就要走了。”
屏风后传来一点轻响,片刻之后,祁景清便出来了。
“殿下何时猜到的?”他浅笑询问。风寒好?了之后,他的声音相比之前要清透许多,配上那?双眸子?,愈发?显得不染尘埃。
像个?金尊玉贵的小神仙。
冯乐真每次瞧见他的容貌,心里都忍不住惊叹,只是面上没有?显露半分:“你那?书童连谎都不会撒,本宫很难不知道?吧?”
祁景清失笑:“就是因为他不会撒谎,才?让他去?的。”
否则长公主殿下哪能轻易跟来。
对他的解释,冯乐真不置可?否:“特?意引本宫来,所为何事?”
祁景清唇角的笑意淡了下去?:“因为有?事想问殿下。”
冯乐真用下颌指了指茶壶的方向,祁景清乖顺地走过去?,替她倒了杯茶。冯乐真慢悠悠端起来轻抿,丝毫不觉得使唤一个?病患有?何不妥:“说吧。”
“我送殿下那?些家具,殿下不喜欢?”他有?话直说。
冯乐真倒不奇怪他会知道?此事,也并不觉得被冒犯,毕竟他祁家自己的地盘,在城里有?几个?耳目也是正常。
“喜欢。”她回答。
祁景清:“那?为何要换?”
“尺寸太小了。”冯乐真道?。
祁景清一顿:“什么意思?”
“世子?爷,你叫人打那?些家具的时候,是按本宫九岁时的身形做的吧?”冯乐真眉头微挑。她也没有?撒谎,虽然床对寻常人来说已经很够睡了,但对她这?个?睡觉不老实的而言却是不行,所以当时就算沈随风不提,她之后也是准备换掉的。
祁景清突然无言,只是怔怔看着她。
这?双眼睛怎么生得如此干净,仿佛盛满了水一般,莫名叫人想……欺负。冯乐真默默警告自己,这?是祁家上下的大宝贝,可?千万不能欺负。
祁景清不知是反应过来了还是怎么,突然哭笑不得:“只是因为如此?”
总不能说还因为家里那?位吃味吧。冯乐真眨了眨眼:“当然。”
祁景清略微松一口气:“是我疏忽,我再叫人重做。”
“可?千万别,若是叫你爹娘知道?了,肯定?又要觉得本宫蛊惑你了,”冯乐真直接拒绝,“再说本宫如今的新家具也算得用,所以暂时没有?再换的想法。”
祁景清沉默一瞬:“既然殿下不想换,那?就不换了。”
冯乐真点了点头,见他突然安静,唇角便挂起笑意:“你特?意叫本宫来,就是为了问这?件事?”
“我为了问这?件事,特?意将除夕的宴席挪到了今日。”祁景清倒还算坦白。
冯乐真愣了愣,半天才?感慨一声:“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想说什么想问什么,半刻也等不得……不对,还是等了几天的,至少没有?像那?时一样,直接跑进本宫的寝房里。”
记得那?时也是,他和别人同时送了她泥陶娃娃,结果因为她一直玩别人的,没有?玩他给的那?个?,他回家之后越想越气,直接大半夜又进了宫,问她为何不玩他送的,那?时的她哪见过这?阵仗,愣了好?久才?吭吭哧哧解释是他送的太好?了,她舍不得随便拿出来玩。
祁景清也想起了往事,眼底顿时泛起笑意:“那?个?泥陶娃娃,殿下还留着吗?”
“都多少年了,怎么可?能还留着,本宫送你的笛子?,你应该也丢了吧?”冯乐真笑道?。
祁景清顿了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道?:“今日的宴席殿下本可?以不来的,是我为了求一个?答案,才?邀请殿下前来,若殿下待会儿宴席之上受到刁难,可?会怪我?”
“你上次风寒,都不怪本宫扣着沈随风逼你爹娘服软,本宫今日又怎会怪你?”冯乐真扫了他一眼,“更何况本宫有?心与镇边侯缓和关系,就算暂时不成,最起码有?侯府做表率,其?他人也不敢再无视长公主府,所以你能邀本宫前来,本宫该谢谢你才?是。”
祁景清眉眼透了几分温和:“我也希望殿下能与父亲缓和关系。”
冯乐真笑笑,闲散与他攀谈:“上次见面太过匆忙,还未问你这?些年过得可?好?。”
“劳殿下挂心,一切安好?,”祁景清说罢停顿半晌,又问,“殿下你呢?突然被赐封营关,可?是遇了什么变故。”
“本宫能遇到什么变故?”冯乐真装傻。
祁景清看向她的眼睛:“殿下不必骗我,若是没有?变故,傅知弦又怎会向皇上退婚?”
“哟,你还知道?傅知弦呢?”冯乐真打趣。
祁景清面色不改:“傅大人名声如雷贯耳,我确实听过一些。”
“只怕不止一些吧?”冯乐真突然与他对视,问得意味深长。
祁景清心跳快了一瞬,原本苍白的脸上泛起一层不明显的红:“我不懂殿下的意思。”
冯乐真笑了一声:“你与他并称大乾双绝,平日不少人喜欢将你们放在一起比较,本宫不信你没刻意打听过他。”
原来只是因为这?个?。祁景清垂下眼眸,不算密的睫毛颤了两下,再抬眸又是一片安宁:“是听过他不少事。”
见他承认了,冯乐真笑得愈发?放肆。
祁景清不想看,却难以别开视线,只能强行找话题转移注意力:“傅知弦退婚,皇上可?有?给殿下重新赐婚的打算?”
“本宫都到这?儿来了,你觉得他还能赐婚吗?”冯乐真反问。
祁景清唇角翘起:“所以殿下如今……”
“殿下,”阿叶的脑袋探了进来,“时候不早了,该去?正厅了。”
“好?,这?便去?了。”冯乐真说完,又看向祁景清,“如今什么?”
“……如今身边可?还算清净?”祁景清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殿下,真的该走了。”阿叶又催。
“算的算的。”冯乐真没听懂他口中的清净是什么意思,只当是他在问在营关的生活是否被打扰,于是一边点头一边往外走。
得了她肯定?的回答,祁景清如释重负,连眉眼都柔和了几分。
冯乐真急匆匆带着阿叶和陈尽安走出偏厅,沈随风已经在外头等候,几人汇合之后,她笑着问一句:“书童的病治好?了?”
“治好?了,”沈随风轻笑,“我近来研习医术颇有?成效,还没出手?,他的病就好?了。”
冯乐真一本正经地点头:“不愧是沈先生。”
“世子?的病,殿下也看过了?”沈随风反问。
冯乐真叹气:“本宫的医术不如沈先生,不过也没事了。”
“是问家具的事?”沈随风俨然已经猜到。
冯乐真:“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沈先生。”
“……他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阿叶小声问陈尽安。
陈尽安垂着眼眸:“我也听不懂。”
阿叶:“……”哦。
因为在偏厅耽误太久,进主厅时已经坐满了人,祁景清也不知从哪出来的,已经在祁镇夫妇旁边坐下了,倒是他左边的位置一直空着,祁镇夫妇时不时往空位上看一眼,脸色都不好?看。
冯乐真不动声色走进厅内,随着小厮一声高亢的‘长公主殿下到’,众官员连忙迎接,武将们倒是神色各异,却也纷纷起身行礼。
“参见长公主殿下。”
“今日是侯府家宴,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不必拘礼。”冯乐真款步到桌前坐下,才?不紧不慢叫众人平身。
虽然因为过往恩怨,武将们都看冯乐真不顺眼,但今日宴席她是正经收了邀请函前来的客人,众人就算看在侯府的面子?上,也不能直接找麻烦……但不直接找麻烦,不代表不能间?接给她不痛快,尤其?是酒过三巡之后,武将们都有?了几分醉意,比起先前都莽撞不少。
“殿下!”莽撞人里,总有?更莽撞的那?个?,武将们百转千回的眉眼官司后,终于有?一个?胖督军站了出来,“殿下,您是从皇城来的,带的侍卫也是万里挑一,不知卑职有?没有?这?个?荣幸,向其?讨教?一番?”
“是啊殿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手?下人给您助助兴。”
“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等仰慕已久,想来这?点愿景也是肯满足的吧?”
武将们纷纷起哄,还都嬉皮笑脸的说着讨巧话,转眼便将冯乐真架了起来。
祁景清本来正在安抚心情不好?的父母,一抬头形势已是这?般,他眉眼微动,正要开口解围,便听到冯乐真缓声道?:“既然众将士都提出来了,本宫自然没有?扫兴的道?理,只是该如何较量,是否该由?本宫说得算?”
“自然是殿下说得算。”能哄得她答应就很不错了,她要提要求就让她提,总不能到了他们地盘,还有?让她占了便宜的道?理。
冯乐真笑笑:“本宫今日只带了两个?侍卫,那?便只设两局吧,若是各胜一次,便是平手?,哪一方若有?幸胜两次……”
她将腰上玉佩取下,“本宫便将此物相赠。”
没想到规则这?么简单,还有?彩头可?图,原本不感兴趣的武将也来了兴致,一时间?厅内颇为热闹,连歌舞都识趣腾出了场地。
祁镇夫妇的注意力早已经落在了这?场热闹上,见武将个?个?摩拳擦掌,祁镇索性亲自点了两个?人出来。他一开口,这?场比试便瞬间?成了侯府和长公主府的较量,尤其?是听到他选了两个?身手?最好?的,武将们愈发?热血沸腾,只等着狠狠下冯乐真的面子?。
祁景清抬眸看了冯乐真一眼,见她并不慌张,便没有?开口说话。
第一场比试,是方才?那?个?胖武将和陈尽安。
胖武将一瞧见陈尽安便面露不屑,走近之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一副小白脸样,不会是靠颜色当上的侍卫吧?”
话音未落,陈尽安眼神一凛,直接出手?取其?命门,胖武将心下一惊慌张闪过,大吼一声朝他杀去?。
两人体格相差悬殊,众人本以为没有?悬念可?讲,但没想到陈尽安几次三番避开胖武将的杀招,还能以退为进找机会攻击,一时间?大堂上静了下来,对这?场比试有?了几分正色。
“上次看他舞剑时,他的四肢还仿佛假的一般,这?才?过了多久,身手?竟已灵活到如此地步。”沈随风感慨。
冯乐真勾唇:“也不看是谁的人。”
沈随风顿了顿,扭头看到她眼底的得意,不由?得轻笑一声。
“……可?惜他习武时间?太短,身手?不如对方扎实,输是早晚的事。”阿叶叹了声气。
沈随风闻言蹙起眉头,再看冯乐真,仍是一派淡定?。
果然,没过十招,陈尽安便如阿叶所说,被胖武将抓住破绽狠狠摔在地上。本以为胜负已分,武将那?边一片欢呼,可?下一瞬陈尽安又爬了起来继续攻击,胖武将愣神的功夫,被一拳打在脸上,反应过来后又恼怒地将他摔在地上。
“殿下……”沈随风蹙眉。
冯乐真不为所动,阿叶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沈随风眉头皱得愈发?紧了,却也没再说什么。
然后便是第二次,第三次……等到第五次时,陈尽安的脸已经肿得看不出原样了,武将那?边也从最开始的欢呼,变成了敬佩的静默。
胖武将看着他第六次爬起来,整个?人都无奈了:“兄弟,不过是一次较量,至于到这?一步吗?”
“再打下去?,他会有?性命之忧。”沈随风忍不住再次开口。
冯乐真安静地看着陈尽安,眼眸一片冷淡,沈随风注意到她冷静的视线,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攥了攥拳。
陈尽安唇角溢血,左眼已经睁不开了,却还是摇摇欲坠地摆出攻击的姿势,胖武将深吸一口气,正要出手?彻底了结他,冯乐真突然在一片安静中开口:“胜负已分,尽安莫要纠缠。”
胖武将一顿,下一瞬便看到陈尽安毫无留恋地回去?了。
他:“……”
沈随风见陈尽安回来,便要为他检查身体,结果刚一起身,冯乐真便淡淡开口:“坐下,莫要小家子?气。”
沈随风一顿,不认同地看向她。
陈尽安面色不改,垂着眼眸到阿叶旁边站定?,沈随风只好?坐回原处。
“该第二场了,”阿叶走到桌席中间?,“谁与我打?”
“女人……”
“怎么是女人,谁要跟女人打……”
“不打就当你们认输了啊。”阿叶故意道?。
她这?么一说,先前被点名的武将便出来了,看到她细胳膊细腿,还嫌弃地啧了一声:“你确定?要来?先说好?,我可?不会让你。”
若是平时,他不介意让让小姑娘,但现在他可?是代表祁家军出战,绝不能心软半分,最多……不打她的脸就是。
“可?以开始了吗?”阿叶虚心请教?。
武将勉为其?难点点头,下一瞬便感觉有?风铺面而来,等他想要闪躲时,阿叶已经扣住了他的脖子?。
只要略一用力,他就死了。
“结束了。”阿叶笑眯眯道?。
众武将:“……”
“各胜一次,看来本宫这?彩头是送不出去?了。”冯乐真淡定?将玉佩戴回身上。
她如此张扬,众武将却恨不起来……怎么恨?人家身后还站着一个?鼻青脸肿的,虽然他们这?一场输得非常没脸,但上一场可?是把人家都快打坏了啊!
一场比试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结束,大部分武将对冯乐真已经没了最开始的反感,再加上前段时间?她做的善事,就算不惠及自己家,也多少惠及了七大姑八大姨的,多少都得承点情,所以再看她时,目光友善了不少。
“小狐狸。”祁镇冷哼一声。
听到他的评价,祁景清眼底泛起笑意,再看书童在墙角招手?,便不动声色离席了。
场面上暂时还算和谐,就在冯乐真以为今天的刁难就此结束时,又有?人上前敬酒:“殿下,您日后要长居营关,卑职敬您一杯,望您日后多加照拂。”
这?人就差将阴阳怪气写?在脸上了,阿叶皱了皱眉刚要代殿下拒绝,冯乐真便吩咐道?:“先带尽安回去?。”
“殿下……”
冯乐真抬眸,阿叶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敢再说什么。
冯乐真又看向陈尽安,眸色温和了些:“回去?歇着吧。”
陈尽安沉默点头,转头跟着阿叶离开了。
冯乐真等他们走后,才?无视面前的武将缓缓起身,众人见状纷纷看过来。
“本宫没来营关之前,只听说营关冬日漫长,来了之后方知其?比想象中还要苦寒百倍,将士们守城辛苦,俸禄相比皇城侍卫要低上不少,所以本宫打算明年十月之前,给将士们把俸禄提高两成。”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胡文生更是汗都要下来了。
武将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他说让她照拂,其?实是准备刻薄几句,毕竟他们祁家军哪需要一个?孤立无援的女人照拂,结果她竟说出要加两成俸禄的话……两成俸禄,得换多少口粮和过冬灰碳啊!
一片安静中,祁镇冷哼一声:“殿下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营关是边塞要地,单是驻城的将士就有?一万余人,若是每人俸禄加两成,只怕把府衙卖了都加不起。”
胡文生虽然苦祁镇久矣,但此刻听到他的话也忍不住点头。
冯乐真笑笑:“本宫既然说得出口,自然就能做到。”
“若是做不到该怎么办?”祁镇直接问。
冯乐真:“那?便任由?侯爷处置。”
“是有?明年一年加俸禄,还是明年以后,皆是加两成?”祁镇又问。
冯乐真一脸淡定?:“自然是都加。”
“好?!”祁镇一拍桌子?,“若是殿下能做到,我就答应殿下任一要求,若是殿下做不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冯乐真微笑,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祁镇见状,也跟着喝了一杯酒。
二人这?番对话引得将士们热血沸腾,官员这?边以胡文生为首,面色都不太好?看,等她坐下之后,胡文生更是忍不住悄悄凑过来:“殿下,往年花在民生上的钱已经够少了,若是再挤压这?些银子?给将士发?俸禄,只怕民政要失衡……”
“放心,本宫不做拆东墙补西墙的事。”冯乐真宽他的心。
胡文生惨笑:“那?殿下打算怎么出这?笔钱,总不能是从自己腰包里掏吧?”
“本宫自有?打算。”冯乐真一脸神秘。
……还真打算从自己腰包里出?胡文生愣了愣,突然觉得长公主殿下这?么聪慧,有?点私房钱好?像也正常。
嗯,可?以支付多余军费的私房钱……殿下可?真厉害。胡文生放心地回座位了。
他一离开,沈随风便幽幽提醒:“我没那?么多钱。”
冯乐真眉头微挑。
“我兄长只怕也不肯出这?笔钱。”沈随风继续。
冯乐真终于笑了,在桌下握住他的手?:“放心,没打算让你们沈家做这?个?冤大头。”
沈随风知道?她既然说得出来,就是做过深思熟虑的,所以并不担心什么。
此刻堂前一片热闹,偶尔有?人来问俸禄的事,冯乐真也端庄正经地回应,可?在矮矮的桌子?下,她却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他的掌心,直到他忍不住反过来与她十指相扣。
祁景清从墙角回来时,恰好?从后面看到两人相扣的手?,他微微一怔,脸色突然变得更加苍白。

第47章
一直到宴席快结束时,祁景清都有些心不在焉,宋莲见他脸色太差,渐渐生出些忧虑:“景清,景清……”
祁景清回神:“母亲。”
“可?是哪里不舒服?”宋莲蹙眉问。
祁景清下意识扫了冯乐真的方向一眼。
因着一场比试和一个承诺,如?今武将对她?已经改观不少,即便有人来?敬酒,也不再带着敌意?。她?唇角挂着笑,几乎敬来?的每一杯酒都喝了,脸上却始终不见醉意?,反而?一如?既往地端坐着,叫人觉得神圣不可?攀。
而?沈随风就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盯着眼前的餐食兀自出神,两人虽然离得很近,却好像陌生人一般,以至于他有片刻怀疑,自己先前是看错了。
……可?又怎么可?能?是看错,沈随风虽然看似发呆,可?每次冯乐真?因烈酒蹙眉,他都会?及时送上吃食解救,偶尔也会?提醒她?多饮茶水,冯乐真?虽然不太情愿,却每次都照做了。
她?在他面前,竟显得有几分乖顺。
祁景清捏着杯子的手用力到发白,垂下的眼睫也微微颤动,可?一张出尘脱俗的脸上,却不见半点情绪。
“景清……”宋莲的问题没得到回应,这回是真?的担心了。
祁景清回过?神来?,缓了缓神色道:“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那?快回屋歇着吧,”宋莲说着,扭头看向角落,“祁安!送世子回屋。”
“是。”书童连忙跑过?来?。
祁景清推着轮椅离开,临走出去时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冯乐真?半分余光都没分给他,反而?对着身边人笑了笑。
他垂下眼眸,不顾书童劝阻径直闯进风雪中。
晚宴结束,冯乐真?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沈随风倒了杯热水,直接递到她?唇边:“喝了。”
冯乐真?醉眼朦胧地看他一眼,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
“多喝点,别糊弄我。”沈随风无奈。
冯乐真?只好低头继续喝,喝到还剩半杯的时候就怎么也不肯了。
沈随风只好将剩下的喝了,才把空杯放到小桌上。
“头晕。”她?低哼。
沈随风:“早让你换成茶了,是你不肯。”
“这些将士对本宫积怨已久,如?今难得肯放下芥蒂,本宫若是以茶代酒,只怕会?叫人觉得心不诚。”冯乐真?闭着眼睛轻笑。
沈随风不懂:“他们的想法,就如?此重要?”
冯乐真?抬眸:“当然重要,本宫此次来?营关,就是奔着他们来?的。”
“那?你还答应与他们对战,”沈随风失笑,“万一两场全?赢下了他们面子,只怕他们愈发记恨你了。”
“不会?全?赢的。”冯乐真?勾唇。
沈随风一愣,倏然对上她?的视线。
当看到她?眼中的笃定后,他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陈尽安那?张几乎要变形的脸。下一瞬,他生出一个想法,却不肯开口验证,仿佛没开口之前,就已经知道答案是自己不想听到的。
可?他还存有一丝侥幸,所以静默许久后,到底还是开口了:“殿下先派陈尽安出战,也是为了不与他们闹僵?”
冯乐真?顿了顿,平静看向他。
“陈尽安习武时日尚短,虽然进步飞速,但跟这些战场上杀敌的将士们相比还是相差甚远,所以应战是必输的结局,”沈随风看着她?的眼睛,“殿下早就猜到了他会?输,也猜到了阿叶姑娘会?赢,才说要两局定胜负,这样都是一输一胜,各自面上好看,也不会?将气氛闹僵。”
冯乐真?唇角浮起一点弧度:“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沈随风听她?没有否认,心里略微有些凉:“既然已经知道结局,为何?在他第一次被打倒在地时,殿下没有喊停?”
“喊停太快,未免太小气。”冯乐真?不甚在意?。
沈随风:“只是因为如?此?我怎么觉得,殿下是已经料到阿叶姑娘会?一招制敌,为免祁家军失了颜面,才在第一场时刻意?让陈尽安多受些伤,这样后一场将面子找回来?时,他们也难生怨怼。”
所以陈尽安下场后,她?没有第一时间?让他回府,而?是等两场比试都结束了,所有人都不再提这些比试时,才让阿叶带陈尽安回来?。
她?就是要陈尽安顶着一脸伤站在那?里,让他们无话可?说。
沈随风呼吸一缓,轻声?问:“殿下知不知道,拳脚无眼,动手时稍微失了分寸,就会?伤及性命。”
冯乐真?蹙了蹙眉,不太喜欢他说话的语气:“你在埋怨本宫?”
面对她?的质问,沈随风静默许久,最终低声?道:“我只是替陈尽安不值,他上去时,应该不知道自己只是一枚弃子。”
他拼上性命,就是为了给她?争一分面子,却不知道她?并不希望他赢。
非但不希望,还想让他输得惨烈些,更惨烈些,好让阿叶狠狠下祁家军面子时,也叫他们因为他的伤势不好意?思计较。
战局可?以打个平手,但气势上,她?却是那?个赢得叫人心服口服的人,而?唯一的牺牲者,就是陈尽安。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一片安静中,冯乐真?淡淡开口,似乎不觉得这算什么值得在意?的事?,“莫说今日只是让他去打一场必败的比试,就是要他去死?,他也该毫不犹豫地去,他身为本宫的人,就该为本宫的大业肝脑涂地至死?方休,本宫不懂你为何?要替他不值。”
“……大约是兔死?狐悲吧。”沈随风垂眸。
冯乐真?一顿,抬眸看向他。
“殿下教?他读书习武,对他无微不至,今日却仍旧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出去做弃子,”沈随风直视她?的眼睛,“我想到他那?一身伤,便忍不住想,若今日之事?要牺牲的是我,殿下是否也毫不犹豫。”
这个问题问出来?,马车里顿时静了下来?,两人无声?对视,连空气都变得胶着。
许久,冯乐真?冷淡回答他的疑惑:“是。”
“只要本宫需要,任何?人都可?以是垫脚石,你也不例外,这一点你早就知道不是吗?”
她?还是说了出来?,沈随风笑了一声?,无喜无悲,只是有点提不起劲。
风雪似乎更大了些,马车寸步难行,冯乐真?酒劲上头闭上眼睛,似乎已经睡去。
马车里一片静谧,沈随风垂着眼眸,仿佛置身于孤岛之上。
冬天的营关路滑难行,从侯府到长公主府,一段不算太远的距离,硬生生走了将近半个时辰。
回到家时已经是半夜,马车停下的瞬间?,冯乐真?睁开眼眸,眼底一片清明?,显然并未睡着。
阿叶一直在门房那?儿等着,看到冯乐真?后立刻迎上来?:“殿下。”
“尽安呢?”冯乐真?问。
阿叶:“一回来?就进屋了。”
“可?找大夫看过?了?”冯乐真?又问。
阿叶顿了顿:“他锁了门,谁都不肯见。”
冯乐真?微微颔首,回头看向沈随风:“带上药箱,去看看他。”
“……好。”沈随风答应。
他们到时,偏房门窗紧闭,屋里也没有光亮透出来?,沈随风蹙起眉头:“这么早就睡了?”
“他没睡,去敲门。”冯乐真?示意?。
沈随风答应一声?,上前敲了敲门:“尽安,是我,我来?瞧瞧你的伤势。”
屋里无人应声?。
沈随风回头看向冯乐真?。
冯乐真?抬步走到廊下:“陈尽安,开门。”
话音刚落,屋里便传来?一声?响动。
“他真?是只听你的话。”沈随风语气有几分嘲弄。
冯乐真?皱了皱眉,还未来?得及说话门就开了。
“沈先生。”陈尽安朝沈随风点了点头,接着便在冯乐真?面前跪下,“卑职辜负殿下信任,罪该万死?,还请殿下责罚。”
沈随风看着他后颈上的淤痕,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他还穿着今日去侯府时的那?身衣裳,身上的伤也没处理过?,经过?一个晚上的静置,如?今血都凝固在脸上身上,叫人觉得触目惊心。
冯乐真?神色淡淡:“先起来?,进屋再说。”
说罢,便直接进屋了,陈尽安顿了顿,等沈随风也进来?后才把门关上。
灯烛燃起,沈随风就着灯光仔细看了看他,道:“你得将衣裳都脱了,我才能?确定具体情况。”
陈尽安像一只没有生息的提线木偶,闻言一动不动,只有冯乐真?的视线扫过?来?时,他才低着头开始脱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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