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幕之臣—— by山有青木
山有青木  发于:2024年0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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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叶不解,正要再?询问,沈随年等人又开始与冯乐真攀谈了,她只好识趣退到后面。
接下来一天、两天、三天……沈随风如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每次冯乐真问起,沈随年都只有?一句忙着陪侄女,便将话题匆匆带过。冯乐真也不介意,该吃吃该喝喝,偶尔再?出门逛一逛,日子过得轻松又愉快,绝口不提离开的事。
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天,阿叶都快存不住气的时候,有?人在深夜敲响了冯乐真的窗户。
冯乐真眉头微挑,起身将窗子打开,便看到某人一身狼狈地站在外面。
“沈先生这是?打狼去了?”她温和?开口。
沈随风随手将满是?泥泞的外衣脱下,噙着笑与她对视:“我钻了狗洞才溜出来,殿下确定还?要取笑我?”
冯乐真笑了一声,朝他伸出手。

第38章
沈随风毫不客气地握住她的手,借着她的力量翻身进屋,手上的脏泥也因此蹭到了她手上。
冯乐真也不嫌弃,淡定从怀里掏出?帕子擦手:“沈随年把你囚禁起来了?”
“倒不能说是?囚禁,”沈随风走到桌边,灌了两杯茶才慢吞吞道,“只是?白天让我嫂子和侄女一直绊着我,晚上由?家丁守着,叫我终日没?法出?门?,我难得回来一趟,总不好跟他们硬碰硬,只好假意顺从,等?他们放松警惕再偷偷溜出?来,结果一直等到今日才有机会。”
“听起来,你这?一趟来得很不容易。”冯乐真将脏了的帕子丢掉。
沈随风勾唇,眼底满是?笑意:“是?啊,很不容易,殿下打算如何补偿我?”
“补偿?”冯乐真笑了,“本?宫看上你,是?你沈家满门?的荣耀,你沈家非但不领情,反而想法子阻止,如今你还?要本?宫补偿?”
“沈家不与权贵往来通婚的事,殿下一早就知道?的,如今兄长只是?将我拘在家里,已经算给您面子了。”沈随风无辜摊手。
冯乐真斜睨他:“如此说来,本?宫还?该谢谢他?”
“……我不在这?几日,殿下可还?算顺利?”沈随风识趣转移话题。
冯乐真也不计较,款步到他对面坐下:“什么?还?算顺利?”
沈随风顿了顿:“不是?要行拉拢兄长之事?”
“本?宫什么?都没?做。”冯乐真直接道?。
沈随风眉头微挑:“什么?都没?做的意思是??”
“就是?什么?都没?做,他安排酒席,本?宫就去吃,邀请游城,本?宫就去玩,多余的事一件没?做,”冯乐真说完,意味深长地看向他,“他连你都不肯让本?宫见,本?宫若再做别的,岂不是?自讨其辱?”
沈随风失笑:“所?以殿下就这?么?认输了?”
冯乐真不语。
“……真认输了?”沈随风这?回有点惊讶了。
冯乐真静了片刻,轻笑:“再等?等?吧。”
“等?什么??”沈随风好奇。
自然是?等?沈随年存不住气,亲自来找她的时候。冯乐真含笑对上他的视线,却突然转移了话题:“你这?几日可有想我?”
烛光昏黄,柔和了她的眉眼,沈随风盯着她看了片刻,眼底也萦起温柔:“自然是?想的。”
冯乐真得到满意的答案,便低头握住了他的手。
烛光下,沈随风看着两人的手逐渐十指相扣,心跳突然快了一拍。
“出?去走走吧。”她突然开口。
沈随风一顿:“现在?”
“嗯,听说南河没?有宵禁,夜间?热闹多过白天,本?宫还?没?见识过。”冯乐真浅笑道?。
沈随风盯着她看了半晌,笑问:“不如过几日再去?我如今可是?偷偷跑出?来的,若是?被兄长知道?了,一定会派更多家丁守着,之后就没?机会来见你了。”
“过几日他就不派人守着你了?”冯乐真反问。
沈随风不说话了。
两人都清楚,只要沈家一日不受她的招揽,沈随年便会一日看着他,避免他们再接触,几天还?是?几年都没?有什么?区别。
一片安静中,冯乐真放缓了声音:“进城以后,你都没?有陪过本?宫。”
从认识那天起,她便鲜少这?样软和地与他说话,沈随风定定看着她,明知不可为,可还?是?控制不了地受她蛊惑。
于是?半个时辰后,两人出?现在最热闹的一条街上。
冯乐真戴着帷帽,垂下的白纱一路遮到膝盖,将大半身姿都遮掩住了,只偶尔寒风吹过,白纱散开一角,路人才能匆匆一瞥其美貌。
“你们南河,规矩倒比京都城还?大。”她伸手戳了戳帷帽上的白纱,抬眸看向满大街戴着帷帽的女子。
“没?办法,越是?小地方,规矩便越是?严苛,虽然南河这?些年富裕了些,可骨子里还?是?信奉女子不出?门?那一套,就算出?来,也必须以帷帽遮身。”沈随风对家乡这?些规矩也是?无奈,“说起来殿下可能不信,南河至今还?不准女子继承家产呢。”
“京都城的女子倒是?可以继承,但那些做父母的宁愿给子侄,也不肯交付女儿。”冯乐真透过白纱四下张望,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鲜。
沈随风见状笑了一声:“殿下若是?觉得闷,就将帷帽摘了吧。”
其实出?来的时候,他就没?想让她戴,结果她一意孤行非要入乡随俗。
“不摘。”冯乐真拒绝得很是?果断。
沈随风不解:“为何?”
“本?宫貌美,摘了总被人瞧。”
沈随风:“……”
久久没?听到身边人应声,冯乐真眯起眼眸:“沉默是?什么?意思?不觉得本?宫貌美?”
“……殿下当?然貌美,只是?这?种话从你自己?口中说出?,有点太奇怪了,”沈随风说着,忍不住笑了一声,“更何况我还?没?想到,殿下竟然也怕被人瞧。”
也不知是?谁,从西江城离开时为受万民朝拜,特意弃了马车亲自骑马。
冯乐真似乎看出?他的想法,直接道?:“本?宫是?长公主?时,那些瞧本?宫的人眼中是?敬畏、是?臣服,是?害怕和紧张,他们或许能瞧见本?宫的美貌,但更能看见本?宫的权势与地位,此刻的本?宫只是?一个跟心上人逛街的普通姑娘,旁人再盯着看,眼底怕是?只有打量与轻浮了。”
这?里的人已经习惯了女子戴帷帽出?门?,她若是?摘了,那满大街就只有她一个露着脸的姑娘,得到的目光自然不会友善。
她说了一堆,沈随风却只听到那句‘跟心上人逛街’,一时间?心都热了。
“看什么??”冯乐真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由?得蹙了蹙眉。
沈随风轻咳一声:“殿下天不怕地不怕,还?怕别人那点打量?”
“不怕,但没?必要受着,千金之子……”
“坐不垂堂,”沈随风替她把后半句说完,并?无情拆穿,“殿下上次说完这?句,转头扎进了满是?病患的校场,直说吧,你就是?不想摘,才会用上这?句话,真要是?遇到自己?想干的事,就算九死一生你也不会犹豫。”
“……前面卖的是?什么??”冯乐真假装没?听到,直接往前走。
沈随风慢悠悠跟上:“是?花灯。”
“花灯不该是?元宵节才卖吗?”冯乐真本?来只是?转移话题,但看到千奇百怪的灯笼后顿时来了兴趣。
沈随风:“南河这?地方,就是?卖东西的多,什么?都有什么?都卖,又何止是?花灯。”
两人说话间?,她已经摘了一个兔儿灯下来,小贩见状赶紧迎上来:“这?位姑娘眼光真好,我这?灯笼……二少爷?!”
沈随风颔首,似乎并?不意外?被认出?来。
“哎哟二少爷,都说您这?次是?跟着长公主?殿下回来的,小的还?不信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二少爷可真有本?事,这?才出?去几年,都成殿下身边的人了,”虽然沈家不与权贵往来,但寻常百姓还?是?更崇拜吃皇粮的,再看冯乐真时都热情不少,“这?位是?二少爷的朋友吧,那便不要钱了。”
“小本?生意,不要钱怎么?行。”沈随风说罢去掏口袋,突然表情一顿。
冯乐真:“本?宫……我没?钱。”
“殿……你出?门?都不带银子吗?”沈随风无奈。
冯乐真挑眉:“谁敢收我的钱?”
沈随风:“……”这?倒也是?。
小贩:“要不,小的给二位拿点?”
“……先赊账,明日我叫人给你送来。”沈随风拍板。
小贩又开始推拒,冯乐真懒得听他们客套,便直接拿着灯走了。
“姑娘!”
她正仔细观察灯上的兔儿剪纸,便听到有人在唤她。
“姑娘!”那人又唤一声。
冯乐真抬眸:“何事?”
那人本?来只是?想与她寒暄,结果一隔着轻纱对上她的视线,顿时脑子空了空,再开口时不自觉带了几分恭敬:“小的只是?想问问,姑娘与我们二少爷是?好友吗?”
这?沈家在南河真是?够呼风唤雨的,沈随风都几年没?回来了,街上的人都还?认识他。冯乐真敛起心思缓缓开口:“是?。”
“果然如此,小的远远就瞧见你们一起了。”那人松一口气,果断掀开面前的蒸锅,给她切了一小片糯米糕,“姑娘尝尝,我家糯米糕,可是?南河城独一份的!”
“不要脸,你那糯米糕再好吃,还?能比肉好吃?!”当?即有人一边反驳,一边给冯乐真递了一个肉饼,“姑娘尝尝我的肉饼,这?才叫好吃呢!”
“也尝尝我家灯芯卷!”
“我家的凉粉才是?独一无二!”
冯乐真:“……”
沈随风赶过来时,她已经抱了一堆吃的,连之前的兔儿灯都被挤得有些变形了。
“这?是?怎么?了?”沈随风哭笑不得。
冯乐真咬了一口糯米糕:“本?宫已经吩咐他们记账了。”
“他们听到后怎么?说?”沈随风似笑非笑。
冯乐真顿了一下:“笑我。”
沈随风这?回没?忍住笑了出?来:“就这?点吃的还?要记账,他们不笑你才怪。”
“但灯笼就记账了。”冯乐真蹙眉。
沈随风:“灯笼造价要更高一些,做起来也更费时候,不好白拿,但吃的倒是?无所?谓,就是?寻常外?地人来了,他们也会免费给一些叫人尝尝。”
“原来如此,”冯乐真颔首。
她这?副情绪淡淡的样子,沈随风平日还?觉得没?什么?,可一出?现在南河闹哄哄的市场上,却莫名有种笨拙感,叫人总忍不住发笑。
“再笑就让阿叶收拾你。”她不以为意地威胁。
人群闹哄哄,沈随风趁旁人不注意,悄悄牵住她的手:“殿下别总拿阿叶姑娘压人,想收拾我亲自来就是?。”
冯乐真扫了他一眼,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被前头耍戏法的吸引了,沈随风见状立刻带她过去。
此刻表演的是?一对父女,胸口碎大石这?种随处可见的绝活,却因为前几锤下去石板毫发无损而叫人心惊胆战,好在第?四下终于碎开,引得周围人一阵叫好。
“前面那几下是?障眼法?”冯乐真问。
沈随风:“没?错,一开始就成功固然厉害,但少了可看性,做这?样的设计反倒更吸引人。”
话音未落,那人便吐了一口血。
沈随风:“……”
冯乐真:“……”
短暂的沉默之后,冯乐真缓缓开口:“赏银百两。”
她的声音不大,但周围有戏班的杂役,闻言当?即一敲锣鼓,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多谢客官赏银百两!”
“多谢客官!”
冯乐真不喜欢被人盯着,当?即便转身就走,沈随风一边追一边忙道?:“记账、记账,明日来沈家取银子……”
暗处的阿叶一脸羡慕:“殿下的钱未免太好赚了,秦管事若是?瞧见,肯定要气得吐血。”
陈尽安不言不语,只管跟过去。
“着什么?急……”阿叶抱怨一声,也跟了过去。
冯乐真鲜少有机会这?样大半夜出?来玩,一路上走走逛逛,哪里热闹就往哪去,直到过了子时才往沈家走。
回到沈家的园子后,周围突然清净得落针可闻,两人刚从热闹里抽离,一时间?都有些回不过味来。
“许久没?回来,家乡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沈随风感慨。
冯乐真已经摘下帷帽,闻言扫了他一眼:“百姓安居乐业,才有热闹可言,你们沈家在这?件事上做的,倒比寻常官府还?要好。”
“不过是?百姓抬爱。”沈随风笑道?。
冯乐真也弯了弯唇角,低头看向两人并?肩的影子:“不过本?宫有一点很好奇。”
“殿下请说。”
“你被沈家除名的事,寻常百姓知道?吗?”她问。
沈随风:“沈家不是?寻常家族,每次族谱变更都会公示三日,我被除名的事,应该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但他们还?是?待你很好。”冯乐真若有所?思。
沈随风笑了一声:“我被除名,是?因为想学医,而非做了什么?错事对不起沈家,如今除了不能继承沈家产业,其余与之前在族谱时没?什么?分别,我与兄长的感情也从未变过。”
冯乐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月色太好,但今晚有漫天星辰,倒也算漂亮。沈随风仰着头,慵懒地走了一段路后突然问:“殿下除了有关沈家的事,没?有别的问题想问我?”
“问什么??”冯乐真不解。
沈随风静默一瞬,玩味地看向她:“我以为殿下会对我本?人更感兴趣。”
“你?”冯乐真停下脚步,噙着笑为他整理衣领,“不必问也看得出?来,沈先生从小就讨人喜欢,所?以走了这?么?多年,仍被许多人惦记,对了,本?宫方才听卖粽子的阿婆说,沈先生十六七时差点订婚?也不知当?时看上的是?哪家姑娘?”
“……这?你得去问我家兄长,他嫌我整日不着家,便想用娶妻生子留住我,不过我也没?同意就是?。”当?时甚至兄长只是?刚萌生念头,就被他给否决了,沈随风没?想到出?去逛一圈,竟被她打听到了这?事儿。
见冯乐真还?要再问,沈随风随口找个借口便离开了。
冯乐真看着他的背影急匆匆消失,不由?得轻笑一声。
沈随风的唇角也挂着笑,只是?走到狗洞前时,不由?得叹了声气。
“我这?命未免也太苦了……”他说着话,便撸起袖子往洞里钻。
狗洞太小,又杂草横生,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钻过去,刚松一口气拨开垂在脸边的发带,便一抬头就对上了兄长的视线。
“早知你喜欢钻狗洞,我就多叫人挖几个了。”沈随年温和道?。
沈随风:“……”
短暂的沉默后,沈随风淡定起身:“兄长怎么?还?没?睡?”
“我倒是?想睡,但不断有人来跟我说,沈家二少爷带个姑娘逛街的事,我还?怎么?睡得着?”沈随年反问。
“我已经回来了,这?下兄长可以安心睡了。”沈随风伸出?脏兮兮的手拍拍兄长,在他身上留了两个黑巴掌后满意离开。
“沈随风。”沈随年的声音淡了下来。
沈随风停下脚步,默默呼一口气。
“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沈随年转身看向他。
沈随风静了片刻,也扭头与他对视:“只是?陪殿下去逛逛街。”
“只是?陪她逛逛街?”沈随年再好的脾气,此刻也要气笑了,“她是?谁?是?大乾最有权势的长公主?!你身为沈家二少爷,公然与她混迹到一处,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叫皇上知道?,你可知会造成什么?后果?!”
“我如今已经不是?沈家人。”沈随风面色淡淡。
“你说不是?就不是?了?就算你的名字从族谱里移出?去,只要你身上还?流着沈家的血,只要你还?是?我沈随年的弟弟,你就注定与沈家分不开!”沈随年气得脸都红了,“你当?人家长公主?殿下,真的只是?看上你这?个人?别天真了!若非你有沈家二少爷这?一身份,她又岂会……”
“兄长,慎言。”沈随风蹙眉打断。
兄弟两个相差将近二十岁,血缘上是?兄弟,可相处起来更像是?父子,沈随年还?是?第?一次被他这?般打断,一时间?愣了愣。
沈随风也自知失言,静默片刻后开口:“我当?初虽然答应为她引荐兄长,却从未保证沈家一定为她所?用,如今我答应的事已经做到,兄长也不必顾及我,该如何就如何吧,至于我跟她……兄长放心,我日后会隐姓埋名,不叫人知晓我的身份,绝不会给沈家带来一丝麻烦。”
“隐姓埋名?”沈随年的眉头皱起,“你这?是?要跟沈家、跟我断绝关系?!”
“哪有这?么?夸张,”沈随风笑了,“不过是?在外?时,不再以本?名行事罢了。”
听到他否认断绝关系,沈随年的脸色却不见好太多:“她真至于让你做到如此地步?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愿意,她也愿意?”
沈随风不说话了。
沈随年看着唯一的弟弟,眸色缓和了几分:“你一向聪慧,该知道?今晚她决定出?门?游玩并?非一时兴起、而是?试图将你们一起的消息散播出?去,利用你逼我沈家上她这?艘大船吧?或许她对你有一些真心,可在滔天的财富面前,你又能保证她的真心有几分轻重?”
沈随年的话如同利箭,每一箭都正中沈随风心口,他久久不言,似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随年见状,略微松了一口气,正欲再开口说话,沈随风突然说:“我乐意。”
“……你说什么??”沈随年无语。
沈随风摊手,又是?一副滚刀肉的德行:“我从认识她开始,已经不知被利用了多少次,早已经习惯了,若非我自己?乐意,她又如何能次次得逞?今晚的事,我的确也猜到了几分,但架不住我乐意啊,只好由?着她了。”
“你……”
“兄长,你做事不必顾及我,同样的,我也不会连累沈家什么?,”沈随风有些无奈,“至于她愿不愿意……其实不重要,横竖我就一个人,无论到了什么?境地都不会跟沈家绑在一起,她若想要,就接着,不想要,我离开就是?,男女之事,皆是?自愿。”
“说得轻巧,她若不让你走怎么?办!”沈随年难得动气。
沈随风:“唔……那就意味着要得罪沈家了,宁愿得罪沈家也要留着我,说明还?是?动了真感情的。”
沈随年:“……”
沈随风看到他铁青的脸色,不由?得笑了出?来:“开个玩笑而已,兄长别生气。”
“我能不气吗?你这?个疯子!”沈随年大怒。
沈随风笑得愈发混不吝,直到他彻底没?了脾气,才又偷偷在他身上擦了擦手:“赶紧去睡吧,嫂嫂还?等?着你呢。”
说罢,他便悠哉悠哉往寝房去了。
沈随年拿这?个弟弟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看着他越走越远……
“等?等?。”他还?是?忍不住叫住他。
沈随风无奈回头:“还?有什么?事。”
“你敢不敢跟为兄打个赌?”沈随年问,“你若是?赢了,我便不再干涉你们的事,你若是?输了,此后就绝不准再与她来往。”
沈随风顿了顿,眼神淡了几分。
夜色极静,冯乐真却迟迟没?有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天光即亮,才勉强睡了过去。
睡得太晚,起床必然也不会早,所?以等?她睁开眼睛时,看到桌上摆着的午膳,竟然丝毫不觉得意外?。
“殿下再不醒,奴婢就得请沈先生来给您把脉了。”阿叶叹气。
冯乐真捏了捏眉心:“巡抚他们可曾来过?”
“巡抚没?来,倒是?沈随年来过,想请殿下中午赴宴醉风楼,奴婢想着您起床估计都要晌午了,再梳洗只怕来不及,索性让他定到晚上,咱们晌午就简单吃些。”阿叶说话间?,将饭菜上的盖子尽数撤去。
冯乐真随意扫了一眼:“怎么?这?么?多?”
“还?准备了沈先生的份。”自从昨日见过沈家的财力,阿叶决定以后对他客气点。
冯乐真示意:“你坐下吃吧,他不会来了。”
“为什么??”阿叶不解。
冯乐真只是?笑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用过午膳,一下午都无所?事事,冯乐真索性去园子里走走,结果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愣是?没?能从园子里走出?去。
“……沈家这?宅子,是?不是?有点太大了,”阿叶瞠目结舌,“虽说大半个南河都靠他家养,但也不能如此过分吧!”
“大乾历来只对官员的府邸大小作要求,像是?这?种商贾,一向是?不管的。”冯乐真解释。
阿叶:“但商贾地位低下,一般也不敢太过奢侈……懂了,沈家不是?一般的商贾,再招摇也不怕是?吧。”
冯乐真笑笑,正欲开口说话,突然瞧见前方亭子里,一个小姑娘正在打算盘。
晌午刚过,正是?午休时间?,园子里没?什么?人,小姑娘虽然刻意收了力道?,但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磕碰的声音依然清脆。
“四下五去一,六上一去五……”
“这?里错了,”冯乐真将其中一个珠子拨下来,“你多算了一个数。”
小姑娘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一跳,眼珠子险些瞪出?来:“你、你是?谁?!”
阿叶不悦,正要报上家门?,冯乐真便先一步开口:“你这?丫头看着机灵,怎么?背着口诀还?能打错?”
“我哪有……”小姑娘顿时不服,可视线落在算盘上,气势顿时弱了下来,“我、我都没?学过,能打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没?学过,”冯乐真惊讶,“那你的确厉害。”
小姑娘被夸得抬起下巴,半天才想起正事:“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为何擅闯我沈家园子。”
“我在回答你之前,你先回答我,”冯乐真抱臂,“为何要背着家人在这?里偷学算盘。”
小姑娘心虚一瞬:“谁、谁偷学了,我这?是?经过家里同意的。”
“若真同意,也不会由?着你在这?儿胡算了,算盘这?东西说简单也算简单,可要想往深了学,必须要找个厉害的师父开蒙,你这?样乱七八糟地算,日后就算摸出?些门?道?,也很难再精进。”冯乐真一副过来人的姿势。
小姑娘被她说得有些郁闷:“说得轻巧,你满南河打听打听,看哪个算盘师父肯给女子授课,他们只会说姑娘家要多学琴棋书画,账本?那些东西会看就行,学得太多只会叫人觉得精明,姑娘家一精明,就嫁不出?去了。”
阿叶被她惟妙惟肖的语气逗乐:“你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哪学来这?些词儿?”
“我已经九岁了。”小姑娘不高兴道?。
阿叶挑眉:“看着不像,不会是?心眼太多,压得不长个了吧?”
“你……”
“我倒是?认识一个姑娘,不仅算账厉害,管铺子理钱财更是?一把好手,你若是?有心学这?些,不如让她教你,只是?她不方便来南河,只能与你书信来往。”冯乐真笑着拦住斗嘴的二人。
小姑娘先是?眼睛一亮,随即想到什么?又不高兴了:“算了……我爹不会答应的。”
她叹了声气,抱着自己?破破烂烂的算盘便离开了。
冯乐真也不阻拦,只是?笑盈盈在亭子里坐下。阿叶偷瞄她几眼,等?小姑娘走后立刻问:“殿下怎么?对她那么?好,竟想让秦管事给她开蒙。”
“大约是?本?宫心善。”冯乐真一本?正经。
阿叶:“……”
“什么?表情,难道?不是??”冯乐真扬眉。
阿叶干笑一声,实在说不出?夸奖的话。
这?一场小小的插曲,谁也没?有再提及,转眼到了晚上,冯乐真按时去醉风楼宴饮。
沈随年早已经等?候多时,见她来了便迎上去:“参见殿下。”
“这?醉风楼可真是?雅致,沈大少找这?么?个地方,想来费了不少心吧。”冯乐真微笑寒暄。
阿叶一听险些笑出?来,心想殿下也是?会损人,嫌地方寒酸也不直说,说什么?雅致不雅致的。
沈随年笑着解释:“这?是?舍弟六岁时,草民送他的生辰礼,如今也过去十几年了,一应物件都旧了不少,还?望殿下恕罪。”
阿叶:“……”不愧是?沈家,六岁孩童过生辰收的礼物都这?般大手笔。
“原来如此,”冯乐真含笑颔首,“不知沈大少邀本?宫来此所?为何事?”
“草民请殿下来,是?想向殿下道?谢,”沈随年端起酒杯,神色郑重许多,“这?第?一杯,是?谢谢殿下阻止皇上修运河,保全了大乾商贾的营生。”
说罢,他一饮而尽。
冯乐真拈起酒杯,却没?有喝的意思:“运河不修,赋税不增,的确保全了大部分商贾,沈大少身为商贾之首,这?杯酒本?宫就受了。”
沈随年儒雅一笑,又斟了杯酒举起:“这?第?二杯酒,是?谢谢殿下这?段时间?对舍弟的照拂,他那性子实在叫人头疼,想来也没?少气殿下,草民得谢谢殿下留他一条狗命。”
阿叶被他的说法逗笑,清了清嗓子才忍住。
冯乐真想了想,点头:“确实没?少气本?宫,本?宫觉得沈大少得喝两杯才行。”
沈随年大笑,干脆自罚三杯。
“沈大少好酒量。”冯乐真赞赏。
“这?杯酒,却是?赔罪了。”沈随年又倒一杯,叹了声气道?,“听舍弟说,答应了护送殿下去营关,能为殿下效劳,实在是?他的荣幸,只是?临近年关家中事忙,草民实在需要他来周旋,故草民只好斗胆向殿下讨个人情……”
阿叶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见自家殿下脸上笑意不减,便只能面无表情垂下眼眸。
“当?然,人情也不是?白讨的,”沈随年笑道?,“殿下此去营关路途遥远,少一人护卫便多一分危险,草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给殿下再带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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