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幕之臣—— by山有青木
山有青木  发于:2024年0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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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场周围有?荆棘围绕,唯有?大门可以?进人,一旦大门失守,那整个校场都?保不住了?。看着自己人节节败退,冯乐真的脸色越来越冷,沈随风将银针扎进一个官兵的手腕,迫使他吃痛放开了?刀,一抬头便对上阿叶凝重?的眼?神。
“沈先生,带殿下离开!”她高声道。
沈随风没?有?废话,揽着冯乐真的腰便要离开,冯乐真却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
“殿下……”他眉头紧皱。
冯乐真眼?底犹如凝了?霜雪:“他既然敢来杀本宫,就是做好万全的准备,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刘明德又回到了?马背之上,居高临下将整个战场尽收眼?底,当看到冯乐真拒绝逃离后,不由得笑了?一声:“殿下傲骨,下官佩服!”
话音未落,远处一个官兵骑着马急匆匆赶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刘明德笑得愈发放肆,直到冯乐真的视线扫过来,才颇为得意道:“殿下的人当真是忠心耿耿,如今竟然开始攻城了?。”
冯乐真蹙了?蹙眉。
“可惜了?,他那点?兵马跟整个西?江城的兵力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刘明德勾起唇角,“殿下尽可放心先走一步,要不了?多久,就该和他们地下团聚了?。”
暗卫们还在败退,官兵不知不觉已经?挤进了?大门里,而留在原地的刘明德身边,如今就只剩下几个护卫了?。
冯乐真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笑了?一声:“谁胜谁负,还未有?定论?。”
刘明德眉头微挑,刚要问是什么意思,冯乐真突然抬高声音:“阿叶!”
“是!”
一道身影跃起,空中一个翻转跳到刘明德马后,直接将匕首扎进他脖子半寸。随着刘明德一声惨叫,阿叶高声呵斥:“都?住手!”
这变故来得突然,所有?人都?忘了?该如何反应,一时间都?愣在了?原地,唯有?沈随风多看了?冯乐真一眼?,见?她一脸淡定,不由得自嘲一笑。
“开城门。”阿叶见?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便面色沉沉威胁刘明德。
刘明德脖子上扎着匕首,疼得一张老脸刷白,不多会儿便出了?一身的汗。此刻他再不复刚才的风光,眼?底盛满了?恐惧,只是在阿叶叫他开城门时,还是抽着气?咬牙道:“你、你做梦……”
‘梦’字还没?说完,匕首又进去了?些,他顿时僵着身子惨叫,一动也不敢动。
阿叶冷笑一声,正?要继续威胁,这老匹夫突然豁出去了?:“谁都?不能开城门,要是今日?让他们离开,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阿叶恨不得划破他的喉咙,但一对上冯乐真的视线,又强行忍住了?。
“本宫以?性命担保,若尔等迷途知返,今日?之事便既往不咎,任何人也不得再找你们麻烦,”冯乐真缓缓开口,说话时扫了?刘明德一眼?,“但若仍是执迷不悟……本宫一早就往京都?递了?密信,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活。”
“休要听她胡说……”刘明德当即要反驳,却被阿叶直接掐住咽喉,再说不出一个字。
官兵们愈发犹豫,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
正?当他们无措时,原本各自逃走的百姓们迟迟听不到动静,便默默从各个角落里探出头来。见?冯乐真还在相劝,便有?胆大的走过来。
“殿、殿下一言九鼎,不知道比这个狗官要强上多少,你们不信她,难不成要跟这狗官一条路走到黑吗?!”
“二娃,你难道连姨母都?要杀吗!”
西?江城总共就这么大点?,世代生活在这里的百姓往上数几辈,几乎都?是亲戚,陆陆续续出来的百姓,很快便认出自己家亲戚,于是声嘶力竭地劝阻,叫大多数人都?红了?眼?眶。
刘明德眼?看大势已去,突然拼命挣扎起来。阿叶得过冯乐真不得要他性命的交代,一时怕误杀了?他,只能略微松手,结果也正?是因为她的松手,刘明德从马背上滚了?下去。
他捂着脖子,顾不上浑身的疼痛,只是恼恨地看着这些不听命于他的官兵:“你们若再敢违抗命令,待守城军解决外城外那些宵小,本官便杀你们九族!”
不同于府衙这些官兵,守城军是他一手经?管,这些年安插的都?是自己人,已经?到了?只听他一人命令的地步。
他这样一说,官兵们果然心生慌乱,有?不坚定者再次拿起了?刀。
“二娃!”
患病百姓们传出悲愤的喊声。
被唤二娃子的官兵深吸一口气?,悲痛开口:“姨母恕罪,我总不能为了?你的性命,就置我一家老小于不顾吧。”
疫症是毒非疫,是否中毒与各家的家境以?及饮食习惯有?关,大多数情况下要么一家老小都?没?事,要么便是全军覆没?,这些官兵如今既然能好端端站在这里,便说明血亲也是没?事的。
与血亲相比,其他人就算有?些亲戚关系,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刘明德见?官兵们渐渐回过味来,冷笑一声正?要再说什么,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大人!大人不好了?大人……”
刘明德现在脖子疼得要死,最恨的就是‘不好了?’三?个字,闻言当即怒喝:“什么就不好了?!难不成他们攻进来了??!”
“回、回大人,没?攻进来,他们甚至已经?不再攻打,但是……”那人欲言又止。
……什么叫不再攻打,陈尽安要做逃兵?阿叶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当即看向冯乐真,却见?她一脸淡定。
“殿下就半点?不担心吗?”沈随风压低了?声音,问出阿叶的心里话。
冯乐真:“尽安不会弃本宫于不顾。”
这话说得笃定,如一根尖细的针,平白扎了?沈随风一下。他扯了?一下唇角,再抬眸已是一脸平静。
刘明德听到陈尽安已经?放弃攻打,脸色总算好了?些:“那是所为何事?”
那人突然面色愤愤:“他们抓了?大人全家三?十六口,连刚满一岁的小公子都?没?放过,如今全捆在城墙外,要大人亲自去见?他!”
刘明德:“……”
冯乐真迟缓地眨了?眨眼?睛,没?等反应过来,刘明德已经?提刀指向那人:“不可能!他们又不在西?江城内,怎么可能会受他胁迫!”
“他们不在西?江城,我的人也不在啊。”冯乐真悠悠开口。
刘明德猛地回头,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与其这样盯着本宫,不如赶紧去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冯乐真温和提醒。
话音未落,刘明德便骑上马飞奔离开了?。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尤其是刚才那些本来已经?放下刀又重?新拿起的官兵们,此刻更?是迷茫得不知该做什么。
一片安静中,冯乐真淡淡开口:“还不退下?”
官兵们如梦初醒,伴随着兵器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跪成一片,先前忍着恐惧小心翼翼劝阻他们的百姓们回过味来,当即扑过去对这些人又捶又打。
沈随风和阿叶护着冯乐真远离混乱,没?等站稳阿叶便迫不及待地问:“陈尽安何时抓的他一家老小?”
“那得问他了?。”冯乐真虽然看起来淡定,但其实也有?点?懵。
“那还等什么,”沈随风不知何时已经?身在马上,等她看过来时伸出手,“现在就去问吧。”
冯乐真盯着他的手看了?片刻,噙着笑将手递到他掌心,沈随风将人拉到马上,顺势将人环住。
“殿下,坐稳了?。”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接着便是策马疾驰。
阿叶看着两人远去才反应过来,连忙就要叫上暗卫去追,可话到嘴边又怕这里没?人看顾,百姓们会有?危险。
“阿叶姑娘,您只管去,我们一点?事都?没?有?!”刚打过人的百姓气?喘吁吁道。
阿叶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已经?把所有?官兵都?给捆了?。
“那、那行……”她嘴角抽了?抽,果断带着暗卫们离开了?。
她带着人急匆匆赶到时,城门已经?大开,冯乐真和沈随风被守城军团团围住,已经?是进退不得。
“殿下!”阿叶握紧了?手中匕首,但见?守城军没?有?动手,便只是挤进人堆护在冯乐真身前,“殿下您没?事吧?”
“本宫无事。”冯乐真安抚。
阿叶松一口气?,刚要再问发生了?何事,便看到刘明德疯了?一样站在城门口叫嚣,却半点?不敢前进,而城门之外,陈尽安一身的伤,面无表情站在所有?兵马前方,脚边跪了?几十口老弱妇孺,手里的长枪上还挑着一个一岁多的稚儿。
阿叶自认手段狠戾,可当看到被高高挑起的小孩时,心里还是不由得咯噔一下,好在稚儿无事,昏昏沉沉醒来后看到自己亲爹,顿时哭得撕心裂肺。
刘明德老来得子,孩子这一哭险些将他的心哭碎了?,他当即便要抓了?冯乐真去换自己的儿子,然而还未动手,陈尽安便已经?缓缓开口:“敢碰殿下一根手指头,我便杀了?他。”
“你敢!”刘明德眼?睛都?红了?,“你要是敢碰他,我就将冯乐真碎尸万段!”
陈尽安眼?神暗了?暗,抬眸看向冯乐真的方向,却只能看到一群神色紧张的守城军。
许久,他冷声问:“什么时辰了??”
“回陈少爷,快午时了?。”旁边的人回答。
陈尽安垂下眼?眸:“午膳时间,刘大人想来也饿了?,可以?给他做些吃食了?。”
“做、做什么吃食?你想搞什么花招?”刘明德警惕地问。
陈尽安一言不发,旁边的人抬上来一口三?人合抱那么大的锅,熟练地开始架锅烧水,刘明德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连声质问他想干什么,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终于,锅烧开了?,一个兵士直接从跪着的人堆里拖出刘明德的侍妾,举起来就要往锅里扔。刘明德都?快疯了?,声嘶力竭要他们住手。
陈尽安抬手,兵士当即停下,被他举起的侍妾看着面前冒着白烟的锅,吓得惊叫着晕了?过去。
“……殿下,陈少爷太吓人了?。”阿叶踮着脚看完这一幕,默默挽上冯乐真的胳膊。
冯乐真倒是淡定,只是问一句:“他受伤了?吗?”
沈随风眼?眸微动。
“没?看清,奴婢再瞧瞧?”阿叶问。
“受伤了?,”在她要跳起来往外看时,沈随风突然开口,“身上好几处伤口,衣裳也破了?,应该是伤得不轻。”
冯乐真顿时蹙眉。
“住手可以?,放了?殿下认罪受伏。”陈尽安抬眸与他对视,一双眼?睛冰冷得仿佛死人,没?有?半点?温热气?息。
刘明德打了?个寒颤,也清醒了?不少:“你当我是傻子?”如今他做的事,随便挑一件出来都?足以?诛他九族,认下之后照样保不住这一家老小。
他眼?神渐狠,正?要鱼死网破之际,冯乐真突然开口:“只要你以?死谢罪,本宫可以?保下你一家老小。”
听到她的声音,陈尽安的眼?底总算有?了?些许温度。
“我凭什么信你!”刘明德发疯。
陈尽安冷一听他敢跟殿下呛声,当即黑了?脸吩咐:“扔进去!”
抬着人的兵士当即把刘明德侍妾扔进翻滚的水里,侍妾哀嚎着,发疯一样从锅里爬出来,在地上又滚又哭半天,确定自己没?烫出个好歹就又昏倒了?。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他说扔就扔,虽然侍妾及时爬出来了?,但将所有?人都?震到了?。
“呕……”阿叶胃里一阵翻涌,“不行了?殿下,奴婢想吐。”
冯乐真闻言还未有?什么反应,沈随风直接往她手上扎了?两针,阿叶震惊地捂住手,正?要质问他什么意思,沈随风淡定开口:“还想吐吗?”
“……不想了?。”阿叶干巴巴回答。
沈随风:“看在你家殿下的面子上,不收诊费了?。”
冯乐真没?忍住笑了?一声。
阿叶:“……”殿下怎么总喜欢这种古怪的家伙。
一片安静中,陈尽安冷淡看向刘明德:“再对殿下不敬,下一个烹煮的便是你父母。”
跪在一群人里的两个老人家闻言,顿时惊叫一声晕了?过去。
冯乐真被堵在人墙之内,看不到陈尽安的脸,但听到他说话,便已经?想到他是什么表情,一时间眼?底盈满笑意。
“殿下。”沈随风突然开口。
冯乐真回神:“嗯?”
“没?事。”沈随风一脸淡定。
冯乐真:“……”
大锅里的水还在沸腾,蒸腾的水汽重?重?压在每个人心上,原本还在叫嚣的刘明德,在又一次对上陈尽安的视线后,终于颓废地跌坐在地上。
“你就不怕……我真的杀了?她?”他哑声问。
陈尽安一脸平静:“以?殿下的性子,宁可鱼死网破,也绝不受人胁迫。”
刘明德荒唐一笑,好半天突然大笑起来。
跟这个人相比,他不够狠。
而这样的对峙里,一旦不够狠,便意味着彻底输了?。
枪头上的小儿被亲爹的大笑吓到,好半天憋出一句:“爹爹……”
刘明德猛然抬头,对上他懵懂无知的眼?眸后红了?眼?圈:“好,好孩子。”
“爹爹……”小儿又开始大哭。
守城军流水一样分开,仿佛老了?十岁的刘明德出现在冯乐真面前,与她对视许久后扑通一声跪下:“殿下当真能保我一家老小?”
“只要他们手里没?有?沾过人命。”冯乐真回答。
刘明德咬紧了?腮帮,半天才说一句:“下官保证,所有?事皆是下官一人所为,他们绝对清白。”
“得本宫的人亲自查过才知道,”冯乐真看着他的眼?睛,“但本宫向你保证,只要他们是清白的,就不会有?事。”
“那下官就……多谢殿下。”刘明德深深俯身。
暗卫上前将人绑走,阿叶冷着脸开始收拾守城军,城门口顿时闹哄哄如菜市场一般,沈随风本打算带着冯乐真先行离开,谁知刘明德的母亲突然吓出癫痫,他只好先过去救人。
一片混乱中,阿叶无意间经?过还在冒白烟的大锅,突然感觉不太对劲……这水好像不怎么烫啊。她鬼迷心窍,偷偷伸手试了?一下,还真是温水。
沸腾的,温水?她蹙了?蹙眉,奇怪地看了?陈尽安一眼?。
冯乐真轻呼一口气?,抬头与城外浑身沐血的陈尽安对视后,唇角勾起一点?如释重?负的弧度。
陈尽安看到她对自己笑,眼?底的冷意顿时褪去,放下一岁稚儿便朝她跑来。
“慢点?。”冯乐真看到他身上的伤口,简直提心吊胆。
陈尽安却毫不在意,直到出现在她面前才猛然停下,一双眼?睛亮得像明珠:“殿下。”
冯乐真不由得笑了?一声。
沈随风远远往这边看一眼?,又很快别开了?视线。
陈尽安还在盯着冯乐真看,一双眸子明亮又克制,大有?冯乐真不叫停,便要一直看下去的意思。
冯乐真浅笑:“何时把他一家老小抓来的?”
“借兵马时就抓来了?。”陈尽安回答。
冯乐真眉头微挑:“怎么想到这招的?”
“也是偶然听说他最重?视亲眷,也刚老来得子,才想到西?江城疫症如此严重?,他肯定不放心继续把家眷留在城中,所以?奴才临时起意,借兵回来时顺便去了?一趟他妻子娘家,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了?。”陈尽安回答。
冯乐真:“怎么没?告诉本宫?”
“殿下在城内,奴才在城外,隔墙有?耳,便没?有?说,更?何况……”陈尽安犹豫一瞬,还是答了?,“奴才以?为未必会用到他们。”
谁知刘明德胆大包天,竟然真想对殿下不利,他也只好将这群人当做后招亮出来了?。
冯乐真知道他的想法,眼?底笑意更?深:“那你又如何知道本宫今日?有?难?城门守卫森严,阿叶似乎没?能给你传出讯息吧?”
“正?因为守卫突然森严,奴才才感觉不对,只是没?等到阿叶姑娘消息,便一直按兵不动,谁知今日?守城军突然调动,奴才猜测他动手了?,这才下令攻打。”陈尽安回答。
攻打原本也只是敲山震虎,但发现守城军丝毫不畏惧后,便知道形势比自己想的要严峻,于是才有?了?之后拿人威胁的事。
冯乐真心思通透,很快便明白了?他的心中所想,见?他仍有?些惶惶不安,便温声安抚:“你做得很好。”
陈尽安一顿:“真的?”
“心思细致,步步为营,”冯乐真浅笑,“陈尽安,你这次做得很好。”
陈尽安的心跳倏然快了?一拍,多日?来的不安、忧虑、难眠,仿佛一瞬间离他远去,他定定看着冯乐真,突然就倒了?下去。
“尽安!”
陷入漆黑之前,他隐约听到冯乐真在唤自己的名字,可惜他还未来得及回应,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时,他已经?躺在了?床上,身上那些伤尽数包扎好,衣裳也换过了?。陈尽安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半晌突然想起自己昏倒前殿下焦急的声音,于是当即便要起身。
“你乱动什么!”阿叶连忙将人按住。
陈尽安蹙眉:“阿叶姑娘。”
“别乱动,”阿叶扫了?他一眼?,“你想找殿下是吧,她刚刚出去,马上就回来了?。”
陈尽安闻言,这才慢吞吞躺回去。
屋里静悄悄,阿叶反复看了?他好几次,终于忍不住开口:“那口锅……”
陈尽安看向她。
“你是不是动手脚了??”阿叶直接问了?出来。
陈尽安:“是。”
锅里加了?东西?,看着是沸腾了?,实际上水还是温的,刘明德那个侍妾也是快吓疯了?,才没?察觉到温水和滚水的区别。
“……果然,”阿叶松了?口气?,再看向他时带了?几分欣赏,“我就说么,你这闷葫芦哪下得了?这种黑手。”
陈尽安沉默一瞬,还没?来得及说话,冯乐真便进来了?,他的注意力瞬间集中在她身上。
“殿下。”阿叶上前去扶她。
冯乐真:“厨房做了?些糕点?,你去吃一些吧。”
阿叶眼?睛一亮,当即就离开了?。
屋里顿时只剩下两个人,陈尽安撑着身子就要坐起来:“殿下……”
“躺好,别乱动,”冯乐真将他按回床上,“随风说你是忧思过重?,又不肯好好用膳引起的昏厥,得好好休养才行。”
听到她唤沈随风的语气?亲昵,陈尽安眼?眸微动,怔怔看向她。
“本宫脸上有?东西??”冯乐真眉头微挑。
陈尽安抿唇低头:“没?有?。”
冯乐真笑笑,视线落在他透着血色的纱布上:“疼吗?”
“不疼。”陈尽安回答。
冯乐真睨了?他一眼?:“胡说八道,血肉之躯怎么可能不疼。”
“真的不疼……”
“在下亲自包扎的伤口,自然是不怎么疼的。”
沈随风的声音和陈尽安几乎同时响起,冯乐真顺着声音看去,便看到他似笑非笑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冯乐真问。
“在下不该来?”沈随风反问,虽然语气?一如既往,但冯乐真还是敏锐地听出带了?三?分冷意。
她还未言语,他便径直进来了?,给陈尽安诊了?诊脉后交给他一瓶丸药:“一天三?次,一次十粒,吃五天就好。”
“多谢沈先生。”陈尽安将药接过去。
“不必谢。”沈随风说罢就要离开。
冯乐真失笑:“你特意来一趟,就是为了?送药?”
“在下是大夫,给伤患送药不是很正?常?”沈随风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
冯乐真眉头微挑,干脆不接话了?。
陈尽安低着头,数了?十粒药服下,顿时苦得眉头蹙起。
“很苦?”冯乐真问。
他:“不苦。”
“噗……”冯乐真没?忍住笑了?。
被完全无视的沈随风眼?神暗了?暗,直接转身离开。
冯乐真继续与陈尽安闲聊,突然勾起唇角说了?句:“脾气?真大。”
这句话显然不是跟自己说的,陈尽安静默一瞬,却并未追问。
夜色渐深,陈尽安终于抵不过困意睡了?过去,冯乐真独坐许久,总算款步往外走去。
“殿下。”吃得饱饱的阿叶一直守在门外,看到她出来立刻跟上。
冯乐真却头也不回:“不必跟着。”
阿叶脚步一停,发现她要去的不是寝房方向,又赶紧问一句:“殿下做什么去?”
“哄人。”

明月高照,天气干冷干冷的,虽然?一场雪还?没下,但冬天显然已经到来。
深夜的府衙庭院,透着一股诡异的静谧,沈随风不知从哪搬来一把破椅子,闲适地坐在?上头赏月亮,一只脚还?踩在?凸出的井沿上,借着腿的力量让椅子前面两根脚腾空而起,普普通通的椅子愣是被他用得像摇椅一般。
月色极好,难得的是星星也有几颗,沈随风正?盯着看?,不远处突然?传来笑盈盈的声音:“沈先生不愧是沈先生,胆量就是比寻常人大。”
“何以见得?”沈随风继续望天,并未分给她半点眼神。
“你?脚下踩的这?口井,少说也有上百年?了,这?百年?里不知填了多少无辜冤魂,平日里就连府衙的人都要绕着走,偏沈先生半点不惧,还?敢踩在?上头看?月亮,可不就是胆量非同?一般?”他不理自己,冯乐真也不恼,只是慢悠悠朝他走去。
沈随风闻言,无声勾起唇角:“在?下又不知道这?些事,不知者无畏。”
“那你?现在?知道了?”冯乐真的脸出现在?上空。
沈随风侧目与她对视,半晌勉为其难嗯了一声。
“怕吗?”她一脸好奇。
沈随风神色淡淡:“怕。”
冯乐真眼底泛起笑意。
沈随风不觉有什么好笑的,放下双脚后让椅子四条腿都着地,却没有起身的意思:“殿下不留在?房中陪陈少爷,跑出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看?沈先生。”冯乐真回答。
沈随风眉头微挑:“看?我?”
“沈先生方才走的时?候,看?起来不太高兴,本宫不放心,便追过来瞧瞧。”冯乐真温声解释。
“追过来瞧瞧?”沈随风笑了,“从?我离开那间屋子到现在?,少说也有一个时?辰了吧,殿下追来时?是骑马还?是坐马车,怎么就慢成这?样?”
“所以你?还?真等着本宫来追呢?”冯乐真勾唇,“不会送药也是你?故意为之吧,我就说傍晚时?已经?给他喂过汤药了,怎么夜半三更又让人吃丸药,合着是沈先生怕本宫进了那间屋子就不肯出来,所以特意去了一趟啊?”
沈随风无言许久,突然?扬起唇角:“殿下未免想太多,陈尽安傍晚喝的药是调理身体的,方才吃的丸药是止疼的,二者效果不同?,自然?要分开服用。”
“所以沈先生不是特意去寻本宫的?”冯乐真问。
沈随风眸色沉静:“不是。”
“也没等着本宫追来?”冯乐真又问。
沈随风还?是一样的回答:“没有。”
“那好吧,是本宫自作多情了,”冯乐真十分惋惜,转身便往外走,“那就不打扰……”
话没说完,一条手臂突然?从?后面揽住她的腰,略一用力便将人拖了回去,等冯乐真回过神时?,已经?坐着了他的膝上。
“干什么呢?”她伸出手指,点在?他的下颌上。
沈随风闲散地靠着椅子:“我还?想问殿下呢,不是要走了吗,怎么突然?坐下了?”
……什么叫颠倒黑白,她今日算是见识了。冯乐真无言看?了他许久,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沈随风反而不高兴了。
冯乐真闻言,笑得愈发开心,整个人都歪在?了他身上,带得沈随风和椅子也跟着抖动。沈随风觉得她莫名其妙,可面色还?是不受控地缓和下来。
冯乐真笑够了,才重?新看?向他。
夜色宁静,树影稀疏,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也不知是谁先主?动,等冯乐真回过神时?,两?人已经?唇齿厮磨。
起初是柔软而缓慢的,但不知从?何时?起,突然?仿佛烈火浇油一发不可收拾。破旧的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冯乐真坐在?沈随风的腿上,竟也跟着生出风雨飘摇的不安,只是她没有出言提醒,反而放任这?种?不稳定,直到沈随风的手抚上她的后腰……
东西落地的声响打断了这?个吻,两?人同?时?看?过去,便看?到陈尽安站在?庭院入口。
虽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冯乐真还?是轻易看?出他的茫然?无措。她眸色柔和几分,刚要开口说话,他便突然?急急后退:“我……奴才……不是有意擅闯,殿下恕罪!”
他如梦初醒,没等冯乐真开口说话,便急匆匆转身离开。
他突然?出现又消失,什么气氛都被打扰得一干二净,沈随风神色不明地靠在?椅子上,见冯乐真还?在?看?他离开的方向,便淡淡说一句:“殿下还?不去追?”
冯乐真回神,对上他的视线后失笑:“本宫为何要追?”
“殿下这?话说的好生凉薄,自己屋里的人因为你?跟别的男人厮混伤心离开,你?追去哄一哄不是天经?地义?”沈随风神色凉凉地反问。
冯乐真迟缓地眨了眨眼睛,好半天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沈随风的眼神一冷。
“本宫这?就去。”冯乐真说着就要起身。
沈随风再也克制不住,黑着脸把人困在?怀中。
冯乐真笑倒在?他身上,两?人身下的椅子更加摇摇欲坠。
“殿下今日若是走了,在?下绝对不会挽留。”沈随风这?般说着,扣在?她腰上的手却迟迟没有放开。
冯乐真啧了一声:“沈先生还?挺刚烈。”
“刚烈倒不至于,只是实在?接受不了和别人共侍一妻。”沈随风说罢想到什么,眼神愈发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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