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小鲜(科举)—— by少地瓜
少地瓜  发于:2024年03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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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种植过程中,农研所的“专家”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下去田间地?头,亲自指导,传授经验,怎么翻地、怎么施肥、怎样浇水,可谓手把手、头对头。
因各地?水土不同,旱涝各异,产量也有差异,但竟没有一处中田产量低于一百九十斤!
尤其原本世人眼中的苦寒之地?辽宁,平均亩产遥遥领先,是四省中唯一一处超过两百斤的!甚至辖下有许多州县,亩产超过两百二十斤。
在?辽宁、辽西定?居的百姓都是冲着免税,自外地?迁来的,如今看着满仓黄澄澄的玉米棒子,人都傻了。
这,这是苦寒之地??
分明就是聚宝盆啊!
其中最高记录出现?在?辽宁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县城,据说亩产高达两百三十八斤。
统计上来之后,当地?县令根本就不信:如此虚报,谁要?害我?!
他?连夜赶往当地?,也不假手他?人,亲自下地?清点田里残存的玉米秸秆,按照每一株上面掰过的玉米穗数量再次计算,确认无误后,这才欢天喜地?地?向朝廷报喜。
娘嘞,不是有人害我,是我捡着大便宜了!
粮食增产,妥妥的政绩啊!
白捡的!
天元帝得知消息后大喜,连说三个好?。
好?啊!
如今只是四省,若来日北方全部铺开,又该是何?种盛世景象?
是不是,就再也不会有百姓饿死?
“一年两熟,这一亩两百多斤就等同白捡的,百姓多收粮食,朝廷多进税,”太子喜不自胜,“父皇,盛世不过如此啊!”
天元帝也是笑,身心舒畅,“是啊!”
要?不怎么说辽人是蛮子呢,守着个聚宝盆都能饿死,这不是傻么!
玉米引发的轩然?大波,也卷到工部,秦放鹤全程没有参与讨论。
傍晚下衙回家的路上,他?就对秦山道:“明日一早你就来给我告病假。”
“啊?”秦山不解,“老爷,眼见着玉米丰收,您立功了呀。”
“就是立功才要?躲啊。”秦放鹤摇头。
今日折子内容尚未公开,便有许多人听到风声,找他?旁敲侧击探听消息。
待到明日公开,又会如何??
这功劳算下来,他?当面接了,难免被人说年轻气盛,不懂谦虚;若不接,也免不了“故作矜持”之名。
“那告几天呢?”秦山问。
“三天吧。”说着,秦放鹤干脆就把外袍脱了,小?腿轻轻一磕马腹,迎风狂奔而去。
既然?做戏,就要?做全套。
次日上朝,天元帝果然?正式公布了玉米丰收的好?消息,文武百官齐声恭贺,俱都喜气洋洋。
乐过之后,太子主动向天元帝进言,“历来明君贤臣合治之下,便是赏罚分明,如今玉米丰收,功在?社稷、利在?千秋,也该论功行赏。”
话音刚落,朝中便有不少人看向司农寺,目光中不乏幸灾乐祸。
农桑一事?,历来就是司农寺的活计,可也不知当初那位秦侍郎怎么跟陛下说的,愣是没过司农寺的手,直接就在?六部之外又立了个什么农研所,专门摆弄海外来的古怪玩意儿。
若没个结果也就罢了,可如今……不亚于往司农寺脸上扇了个大巴掌。
以?至于好?些人私下里就偷偷问司农寺的人,你们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那位秦侍郎了?
不然?人家怎么自始至终不给你们碰呢?
就连那工研所,虽是独立的,可如今不也挂在?工部名下,一应人员分例都从工部走么?
对此,秦放鹤从来没主动对外解释过,司农寺的人也没问过,但无论如何?,两边的梁子确实是结下了。
这会儿太子起?头,司农寺的几位领头官员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也就是那厮运气好?罢了,只要?有种子,谁种不出来?
天元帝懒得管下头的眉眼官司。
你们不服有什么用呢?司农寺设立这么多年了,没见从海外引进多少高产作物,也不见国产的增收多少,朕要?你们有何?用!
得亏着当初朕听那小?子的话,叫他?和?周幼青专事?专办,若真交给你们,还指不定?怎么着呢!
“太子说得不错,工部侍郎秦放鹤何?在??”
负责考勤的官员便出列道:“回陛下,秦侍郎昨日下衙回家时贪凉受风,半夜就烧起?来了,已告病三天。”
侍郎官居三品,位置非常靠前?,素日秦放鹤一个黑头发杵在?一群花白胡须的老头儿中,分外显眼,天元帝不是没发现?他?没来,也猜着是躲了,但总得走个过场,问一问。
以?天元帝对他?的了解,估计是真烧了,也有点担心,扭头吩咐胡霖,“发烧可大可小?,那小?子素爱逞强,派个太医瞧瞧去。”
胡霖麻溜儿应下,竟不等下朝,立刻亲自往太医署去了。
跟在?天元帝身边久了,陛下对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他?再清楚不过。
真关?心的,那就得当场办了!
汪扶风代替弟子出列谢恩,“劣徒行事?不羁,让陛下见笑了。”
“哎,年轻人嘛,火力?大,一时贪凉也不算什么。”对喜欢的臣子,天元帝一贯宽容,“谁不是这个时候过来的,你可不许骂他?。”
汪扶风应了,又谢了一回,这才归位。
吏部尚书杨昭便开口询问,“敢问陛下,秦放鹤已于三十八年升任三品工部左侍郎,眼下该如何?封赏?”
若是旁人,在?一个位子上待了五六年,兢兢业业有功无过,最简单的莫过于官升一级乃至一品,可问题是,秦放鹤今年才不过三十一岁,就已经三品了!
三品啊,抬手就能摸到内阁屁股了!
放眼看看,朝廷内外莫说三品,就算五品吧,哪个不是四十岁开外了?
杨昭一言毕,殿内立刻响起?嗡嗡的议论声,多少人心酸,多少人眼馋,自不必说。
三十一岁啊,太年轻了!
这要?是自家后生,该多好?!
天元帝端坐龙椅之上,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忽望向司农寺高官所在?,“苏伯陵,你是司农寺卿,最知晓农桑,若你司农寺内有人立此功绩,依你之见,当如何?封赏?”
杀人诛心!
几乎同一时间,满朝文武心中都浮现?出这个念头,望向苏伯陵眼中也多了几分同情。
原本玉米这个馅儿饼没落到司农寺手里,想来苏伯陵心中就有疙瘩,如今却偏要?问他?如何?封赏,这不是……
显而易见,陛下是存心的,也是借机表达对这些年司农寺不思?进取的不满。
苏伯陵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火热视线,也能听出天元帝话里话外的敲打,不由有些烦闷,几欲呕血。
“回陛下,以?臣愚见,不如授其为工部右侍郎。”
历来以?右为尊,六部之中左右侍郎虽同为三品,但右侍郎的实权和?地?位都要?比左侍郎高一些。
秦放鹤若从左侍郎到右侍郎,仍为三品,既不打眼,也算实际升了官,算是个折中的办法。
当下便有不少大臣说好?。
太子也看向天元帝,却发现?他?老人家神色未变,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那就是不好?了。
心中有了计较,太子重新看向苏伯陵,迂回问道:“若果然?如此,秦侍郎手头职务,又当如何??”
苏伯陵没想到连太子也护着,一时语塞,只好?含糊道:“老臣身在?司农,并不清楚六部如何?运作,此事?怕还要?问杜阁老。”
工部尚书杜宇威当即喷了一声鼻息,声音不大,但足够苏伯陵听清了。
朝会之上,六部如何?运转,问什么阁老,该问陛下才是!
这个当口问他?,便是要?拉他?下水!
但杜宇威毕竟是工部尚书,苏伯陵非要?这么说的话,倒也不算错。
没奈何?,杜宇威只好?说:“若果然?升迁,自当交接。”
苏伯陵那厮分明是存了龃龉,要?明着挑拨、使绊子。
六部各职位所属分明,什么位子管什么,都是定?例。
左侍郎肩头担子略轻,秦放鹤又年轻,精力?旺盛,所以?才能分神去管独立在?外的农研所。
可一旦升任右侍郎,光工部内部的事?务便多不胜数,恐怕到了那个时候,就没空再兼顾农研所了。
甚至就连工研所,恐怕也得交出去。
如今的农研所虽是双头并举,但那农研学士周幼青只擅长?实务,对如何?上下交接、如何?内外运转,几乎一窍不通。
如果秦放鹤撒手,势必要?另招人统领。
而放眼朝堂内外,适合统管农桑的衙门,除了司农寺,不做他?选。
天元帝看破了苏伯陵的小?算盘,太子也看破了,杜宇威和?许多人都看破了。
但也有很多人,巴不得如此。
区区一介庶人,山野秀才之子,走到今日,就算不错了,该知足了!
太子有点替秦放鹤不值,但碍于立场、地?位,他?不好?说什么,只是环顾四周,想看看朝臣们如何?说。
但董春和?汪扶风不能说,柳文韬不便说,孔家人、宋家人更不好?开口:
人家都说要?授右侍郎了,你们还不满意?
天元帝也没开口。
角落里单脚站立的珐琅仙鹤衔灵芝单脚落地?铜香炉内缓缓散出香雾,他?仍坐在?那里,慢慢捻动玉珠,像一尊云雾飘渺间的佛像。
众臣子都不敢猜他?的心思?,一时殿内鸦雀无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佛像漫不经心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臣,”在?朝堂上从不主动发言的金晖突然?慢吞吞道,“以?为不妥。”
他?一出声,前?面的赵沛就是一怔,下意识扭头看了眼:
没被夺舍吧?
无数颗花白的脑袋齐刷刷转过去,就见金晖微微抬头,仍是以?那种不紧不慢的语调说:“昔日太子少詹事?隋青竹赴云贵办差,授子爵;欧阳青将?军赴高丽杀敌立功,封伯爵,如今秦放鹤先造蒸汽机车,通达东西,又献天女散花图纸,威力?不俗,此二功劳皆未封赏。如今玉米丰收,臣听闻民间百姓无不喜极而泣,多有为其与农研学士周幼青立生祠者……”
此言一出,在?场者无不惊愕。
尤其那些熟知董门和?昔年卢党风波的老臣,嘴巴都要?张大了。
不是,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若说是朋友,可平时见了都要?唇枪舌剑几句,逢年过节也不曾来往;
若说是敌人,当年还敢同赴金鱼港办案,如今,竟帮着对方说话?

其实也没别的意思,权衡利弊而已。
他与秦放鹤的关系,非常复杂,单纯一个亦敌亦友尚不足以形容。
公理公道的说?,秦放鹤秦子归,是金晖所认识的同辈之中,唯一一个真正做到“知人善用”的:
只?要有能力,无论立场、派系,秦放鹤都能近乎刁钻地找到对方的用武之地。
他不贪功,不吃独食,虽说?真下手了比谁都狠,但必要的时刻,也比任何人都能容人。
他甚至一点?儿都不介意对手立功!
人活一世,无非“功利”二字,只?这一条,就能盖过所有不愉快。
自金鱼港归来?后?,金晖深知自己背负了“叛徒”的名?声,世人无不唾弃,这是他永远的污点?,也可能是政敌抓住的致命把柄。
唯有来?日?秦放鹤上位,金家方能有一息尚存。
这样的人上位,总比忍受其他蠢货作威作福强。
如今天女散花仍在研发阶段,他也是出了一份力的,若仍叫秦放鹤管着,来?日?参与的众人都能跟着分?一杯羹;可若换到旁人手里,呵,只?怕连口汤都捞不着!
金晖一番话说?完,众人便都明白了他的打算:
既然升官不合适,也别扯什么右侍郎了,干脆封爵呗!
苏伯陵心里打了个咯噔,再以余光窥探天元帝,见皇帝神色和缓,不禁暗叹大势已去。
右侍郎啊,竟也不满足么?
陛下未免对其太?过宠信。
陛下年少登基,至今已逾四十载,可封出去的爵位,不过一掌之数,可见珍贵。
升官,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有很多职位,只?要家世门第够高、资历够深,爬也爬上去了。
可爵位,是真真正正只?有立过大功,深得皇帝信任和喜爱的,才能有此殊荣。
爵位可传世!
子孙后?代均可享荫庇!
看隋青竹就知道了,虽只?是个子爵,可瞬间就从“清贫”一跃成为“清贵”,真正从普通官宦人家,跨越为货真价实的贵族。
“不错,是该赏罚分?明。”天元帝第一次公然肯定了金晖,此子倒是颇得其父真传。又问众臣,“你们以为如何?”
通常来?讲,皇帝但凡问了这句话,就证明他心中已有决断。
所以众朝臣不管同意还是不同意,都在此刻表现出默契,无限顺从地说?:“陛下圣明。”
木已成舟,只?缺一个合适的台阶,如今台阶也有了,谁会想?不开?主动跳出来?触霉头呢?
天元帝满意了,“既然众爱卿都执意如此,朕也不好违拗。”
正好胡霖刚从太?医署归来?,就听?天元帝道:“拟旨,工部左侍郎秦放鹤尽忠职守,功勋卓著,朕心甚慰,封忠义伯。农研学士周幼青,官升一级,余者各按品级赏赐。”
胡霖最会体察圣意,当即笑道:“这可是大喜事,奴婢亲自去,一定把这事儿办得体面、漂亮!”
封爵不只?是一句话那么简单,相应品级的侍卫、下人,乃至伯爵夫妇的仪仗、逢年过节入宫面圣的袍冠、玉带、璎珞等?,还有镌刻的匾额、印章、府邸,伯爵所能享受的田庄也要选地划分?,如此种种,都要预备着。
这些都不是顷刻之间能做好的,所以当天传旨,真的就只?是传旨。
“奴婢讨赏来?啦!陛下有言在先,伯爷抱病,不必起身。”宣读完旨意,胡霖笑着朝秦放鹤说?俏皮话,又行了个礼,“恭喜恭喜,来?日?乔迁之时,可得请奴婢吃杯喜酒啊!”
这会儿秦放鹤是真的在发烧,只?是远不到告病假的地步,所以方才还是行了大礼接旨,见状便要起身虚扶。
“伯爷不必见外!”如今胡霖哪儿敢让他带病起身呐,忙推辞一回,又亲自扶着回炕上躺着,自己找座位坐了,“说?来?讨赏沾喜气是真,另外,奴婢也是真心敬服伯爷。”
他百感?交集地叹了口气,“这玉米啊……”
胡霖没说?下去,又或者,是没能说?下去。
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但凡家里能有条活路,谁肯进宫当这么个废人呢?
宫女好歹还能熬到岁数出宫,有个盼头,可太?监,死也得死在宫里。
若主子疼人,有点?死后?体面,若主子不待见了,便是收的那些干儿子干孙子,也未必不会忘恩负义……
玉米好啊,高产,要是早来?个几十年,没准儿啊,他如今也儿孙绕膝喽!
“嗨,伯爷大喜的日?子……”胡霖胡乱抹了下眼角,迅速压下百般愁绪,见阿芙身边的阿姚眨巴着眼睛看自己,笑道,“呦,老些日?子不见,世子越发出挑了。”
阿姚茫然,啥柿子?
阿芙忙道:“公公说?笑了,毛头小子罢了,哪里就是世子了。”
纵然是皇亲国戚,想?要成为名?正言顺的世子也得先向陛下请封,恩准了才算数的。
胡霖就笑,又颔首,“夫人时刻不忘谨慎,甚是难得。”
莫说?伯爵,多少人稍微见了点?好就得意忘形呢。
其实以如今秦放鹤在天元帝那边的印象,只?要请封,断没有不准的道理。
“对了,怎么不见大姑娘?”胡霖又问。
秦放鹤撑着靠枕坐着,闻言就笑,“她也是野了,如今大了,哪里耐烦在城里住?早便带着几个女使?去城外庄子上,整日?骑马射箭,简直要玩疯了。”
不过估计也快回来?了,毕竟他是告病假,没道理亲爹病了,闺女还在城外游猎,于情?于理都要回家侍疾。
“女公子非俗物,陛下也是赞过的,伯爷可不要拘了她的性?子才好。”胡霖道。
两边说?笑一回,胡霖又把今日?朝堂上众人的反应说?了。
苏伯陵此举,不算意外,听?说?是金晖主动打破沉默,阿芙就愣了下,下意识看向秦放鹤。
秦放鹤对她笑道:“倒是欠了好大一个人情?,赶明儿你叫下头的人装五十斤玉米面送过去。”
金晖此人,妥妥的见利忘义,有此举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想?必所图甚大,估计也没盼着什么立刻到来?的谢礼。
不过终究是帮了自家一个忙,该谢。
若送的重?了,倒像是恨不得立刻划清界限似的,显得冷心冷肺;
若是轻了,也不像话。
他不是想?要玉米吗?
这会儿嫩棒子早没了,倒是玉米面不少,给他自己蒸饽饽去吧!
阿芙应了,又对胡霖说?:“今年庄子上种了不少玉米,我们自家也吃,糊饼子、熬粥,和白面一并蒸饽饽,都很香。等?会儿公公也带点?去,我家中老人吃着,都说?受用。”
玉米算粗粮,老人多吃点?确实有好处。
胡霖也不推辞,“哎呦,那奴婢可有口福啦!”
如今玉米仍算稀罕玩意儿,天元帝虽赏了些与他,但也没多少。
“对了,”秦放鹤又说?,“还有件事劳烦公公代劳。”
这么些年,胡霖没少接这边的好处,两边也算半拉子盟友,遂不问就应下,“请讲。”
发烧让秦放鹤说?不几句话就口干舌燥,先喝了几口温水润喉,这才道:“陛下盛情?,我着实感?激,只?是公公也知道,我家中人口不多,如今住的宅院便很宽绰,实在不必再搬,也太?过靡费了些……”
若真照伯爵规制,他现在就能住四进宅院,刷朱红铆钉大门,还能养二百人卫队等?等?。后?者倒也罢了,可他们一家上下就四个正主子,犯得着住那么大的院子吗?
如今住的院子还是当年御赐的,位置忒好,还自带泉脉水井,若要搬家,未必能有这么好的地段。
别到时候白风光了,反而要提前半个时辰起床赶早朝,多得不偿失啊!
况且他封伯爵,已经够显眼了,很不必再弄个大院子招摇。
左右到了这个位子,人家敬畏也好,敌视也罢,根本不在住什么屋子。
“伯爷忠君体国,实在令人感?喟,如此,奴婢就如实上报。”胡霖点?点?头,顺势起身,“时候不早了,伯爷身体不适,也该早日?休息,奴婢还要回宫复命,便不多打扰,告辞。”
阿芙母子刚送出门,便见阿嫖带着芳姐等?人风风火火从外头回来?,老远看见胡霖便滚鞍落马,利落地行礼问好,“竟劳烦公公亲自来?,不多吃杯茶再走么?”
胡霖也颇喜欢这位英姿飒爽的大姑娘,当下笑道:“已经吃过了,大姑娘是从城外来?么?一路风尘仆仆,真是孝心可嘉。”
一句话,就给阿嫖正式定了论:这是个顶顶孝顺的姑娘。
阿嫖莞尔一笑,又说?了两句,陪母亲和弟弟一并目送胡霖上车回宫,这才腾出空来?问道:“回来?的路上我就听?说?父亲封伯爵了,想?来?病情?没有大碍吧?”
阿芙帮她顺了顺乱糟糟的鬓发,命人关了大门才笑道:“小机灵鬼儿,只?是略有点?烧,方才太?医来?看过了,说?是无甚大碍,只?是有些连年劳累积攒,多歇几日?调养也好。”
听?了这话,阿嫖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也好,如今父亲也是风口浪尖上,在家避避风头也不错。”
娘儿几个正要回去看病号,却又见门子追上来?,气喘吁吁地回报,“夫人,有好几家听?说?老爷封爵,特意打发家下人来?报喜,贺礼也到了,您看……”
“我知道了,先请去吃茶。”阿芙简单安排了,又对一双儿女说?,“先去陪陪你们父亲,晚间咱们再一处用饭。”
结果是晚饭也没吃利索。
因为各处衙门都下了,许多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同僚纷纷打发了心腹来?探望、贺喜,饶是有阿嫖从旁协助,阿芙也累得不行,最后?索性?大门一关,谢绝见客。

第226章 丰收(三)
太医回宫后先向天元帝禀明情况,“秦侍郎当下的?病情不甚危重,只是微臣观脉象,发现秦侍郎素来重思虑、紧心神,过去多年未有一日松快。这忧伤肺,思伤脾,眼?下侍郎已有些损了脾肺,若长此以往,难保来?日不积劳成疾,此番发作出来?,倒不算坏事。”
自来?慧极必伤,多因?思虑过重,结合多年来秦放鹤的表现,有此结果也不意外。
天元帝忙问:“可调养得好?”
太医答道:“秦侍郎年岁不大,底子好,好生将养几日也就无碍了。”
听了这话,天元帝才放下心来?,命他日日去请脉,随时汇报,又派人往秦府传旨,叫秦放鹤不必着急回衙门,且先在家?安心休养。
如今各处都?已步入正轨,秦放鹤倒不怎么?担心,正好在家?避风头。
阿嫖也没急着回城外庄子上,每日帮母亲理事、带弟弟读书习武,再来?陪父亲说说话,日子忙碌而充实。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转眼?半个月过去,秦放鹤还没被准许回去上班。
他是真没想到只是一场小发烧,竟需要这么?久的?恢复期。
那位孟太医日日都?来?,随时调整药方,从原来?的?纯药汁到如今的?药膳,花样翻新,愣是把个病人养得面色红润,生生胖了几斤。
孟太医对自己的?工作成果非常满意,颇有种养猪仔的?快乐。
人嘛,就得爱吃饭,有了胃口,长了肉,病就算好得差不多了。
直到九月二十五,孟太医才松了口,回禀天元帝后,秦放鹤终于被允许三日后回工部。
次日便有汪扶风和汪淙父子闻讯前来?探望。
其?实真正生病期间,除非以后就见不到了,没几个病人乐意接待客人。本来?自己就病怏怏的?不舒
坦,人家?一番好意,少不得要换衣裳见客,劳心费力陪着说话……如此这般折腾几回,怎么?好得了?
所以秦放鹤告病假期间,上到师门,下到密友,都?只打?发了体面的?心腹来?问阿芙,一个都?没亲自来?打?扰。
一看到秦放鹤,汪扶风爷儿俩就愣了下,然后齐齐喷笑,“哈哈哈哈,子归啊,如今你也算面若桃花了!”
“这位孟太医调理人,果然有一手?!”
瞧这脸蛋儿,圆润粉嫩,果然是养好了。
秦放鹤:“……送客!”
父子俩一点不怕,肆无忌惮笑够了,这才坐下,然后说不几句话,又笑。
汪扶风那为?师不尊的?,甚至还上手?拍了两把,眼?见弟子的?脸颊子肉抖了抖,扑哧一声,又笑了。
秦放鹤:“……”
不就是胖了点儿吗!
二人一直笑到高程来?才收敛,结果稍后高程进来?,抬头看清秦放鹤后,也愣了下。
就,恢复得挺好!
汪扶风爷俩对视一眼?,又开始笑。
秦放鹤都?懒得搭理这群傻蛋。
你们?的?日常生活得多无聊啊,笑点这么?低!
高程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也是为?了工研所的?事情而来?。
汪家?父子不是外人,得到秦放鹤的?默许后,高程便直奔主题,问为?何?迟迟不推行蒸汽磨坊和蒸汽纺机。
自秦放鹤叫停这两个项目已有数年之久,若说之前忙于研发蒸汽机车,可如今呢?总该有余力了吧?
听到这话,汪家?父子对视一眼?,没有开口。
秦放鹤不答反问:“为?什?么?想推行?”
这还用问吗?高程觉得他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便如机车一般,可大大节省人力畜力……且此二物?并不算复杂,略花点心思便可投入使用,为?何?不做?”
蒸汽机船的?计算量、工程量、资金使用量都?惊人的?大,三五年间不可能有结果,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何?不用零碎时间做点儿有用的?玩意儿?
“那么?节省下来?的?人力和畜力,又该去做什?么?呢?”秦放鹤继续问。
阿嫖不知什?么?时候走到门口,听见他们?在说正事,脚步就有些踟蹰。
秦放鹤瞧见她,微微颔首,小姑娘便踮起脚尖挪进来?,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安静聆听、思考。
高程几乎被问懵了。
省下来?的?去做什?么??
想做什?么?不成呢?
秦放鹤就笑了,“卢实让你来?的?吧?”
高程犹豫了下,“也是我自己想来?。”
嗯,那就是卢实那厮怂恿的?,秦放鹤点点头。
高程此人有个天大的?好处,专心,可以非常主动摒弃外界干扰,专心研究,醉心成果。
但这也导致他,或者说工研所那群人与外界现实脱轨。
冲得太猛了。
专业的?科研人员往往不大擅长政斗,作为?曾经的?政客,卢实显然还具备这种素质,但他毕竟也远离朝堂多年,虽然敏锐地觉察到某种苗头,却不再像当初那样笃定,所以才会选择推高程出来?,摸摸秦放鹤的?意思,摸摸朝廷的?意思。
“纺机暂且不提,咱们?先来?说说蒸汽磨坊。”秦放鹤示意高程稍安勿躁,“普通百姓名下所有田地多为?下田,以北方一家?四口为?例,约为?三十到三十五亩之间,都?折算成中田产量方便计算,大约是十五亩中田。就照小麦和玉米轮作,一年两熟,合计亩产也不过三百斤上下,而这三百斤还是分在两个时节……”
也就是说,哪怕风调雨顺,在玉米的?加持下,普通农户一年顶了天也才收四千五百斤粗粮。
再去掉赋税,以及其?他的?徭役、力役等,留在手?里的?能有三千斤?可能还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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