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略等等,等那边风头?过?去?,该死的人死得差不多了,再行济世救人那一套。
“准奏。”天元帝从?来就务实,当场定了,“援助交趾一事,正月之前不必再提。命交趾境内我?朝禁军北撤,退至边境线外待命。”
边境线外,自然还在交趾国?内,时间久了,也就成了朕的了。
“是。”交趾那边过?来的使者应了,“只是陈芸颇有心计,此番大有共沉沦之相,若想让她放人……再者微臣离开交趾已二月有余,如今那边疫情蔓延如何,尚不得而知。”
这两个月之内,交趾又死了多少人?大禄之前派过?去?的援军染病情况如何?
若贸然撤军,陈芸是否会狗急跳墙,鱼死网破?
这个当口,都不用真?刀真?枪的对上?,只要?一个染了瘟疫的死士冲入我?军阵中……
天元帝沉吟片刻,“言之有理,既如此,点一批医者押送药材接应。另外,工研所拨三千天女散花雷给云南边境,严防疫情内传。”
一来倘或我?军染疾,可就地医治;二来若陈芸真?的失去?理智,这点药材也可以作为交换条件,暂时安抚一二。
疫情固然可怕,但如果能控制在别国?境内,也可算天助我?也……
要?退,但不可全?退,需得随时掌握交趾国?内动向?。
不用太久,只要?静静等待,交趾自己就消耗殆尽了。
耐心,耐心一点。
腊月,果然蒙古犯边,然前驱部队径直踏入天女散花阵内,顿时被炸了个七荤八素。
这是什么东西??!
冬日怎么会打雷!
这雷,又怎么会自地下而来!
那些习惯了汉人火炮、飞弹的蒙古马直接就被炸懵了,当场死的死、伤的伤、乱的乱,鲜血飞溅。
马匹一旦受惊就容易乱蹿,随着铁蹄四踏,又触发第二枚、第三枚,寒冬冷硬的地上?炸开一朵又一朵铁花,惊吓一波接一波,饶是再干练的骑手也没办法让坐骑冷静下来。
冷冽的灰色空气中迅速弥漫开硝烟味、血液特有的腥甜味,合着雪沫一起?,拔地而起?。
爆炸声犹如讯号,很?快引来附近巡逻的大禄骑兵,他们没有贸然上?前,而是熟练地安抚着早就提前适应了爆炸的座驾,冷眼旁观。
炸得好,再响些!
谁说北方?冬日荒芜,没有生机?
瞧这黑色的边境线上?,不照样开出红艳艳的花?
有的蒙古兵身处震中,内脏出血,七窍齐流,很?快就不行了。
但更多的还是皮外伤。
不少蒙古兵被发狂的马匹摔下来,有的来不及躲避就被踩死,有的却瞳孔放大,俨然已经被冬日惊雷震碎心神,呆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更有甚者,甚至叽里呱啦喊起?蒙古话:“发怒了,天神发怒了!”
眼见爆炸声渐渐稀疏,大禄骑兵将领才举起?手臂,“弓箭手准备!”
然后用力压下,“轮番射击!”
今日我?们便要?替天行道!
只要?不比骑兵冲锋,大禄军队还真?不输蒙古骑兵!
尤其弓弩等兵器,大禄弓弩更为精良,射程、杀伤力远超蒙古,眼前这百来人,先趟了一波天女散花,再来两轮箭雨攻击,基本上?就没几个能站着的了。
上?官都说了,能用兵器碾压的就别肉抗,没出息!
腊月的北方?边关寒风肆虐滴水成冰,残兵想装死都不行,就这么躺在地上?,没一会儿就真?冻死了。
等了约么两刻钟,才有一队大禄军下马,清理战场。
这一批天女散花都是改良版,正常体重的单人站上?去?没事,但几百斤的马或者骑兵冲刺,一踩一个准儿。
所以就算有遗漏的,还没炸开的,也不怕。
对付敌人,不管死没死透,都挨着往脖子上?戳两刀,马匹完好的牵回去?用,伤亡的杀了吃肉,完美解决军粮问题。
就连蒙古兵身上?的皮甲、衣裳、刀剑等物?,也都收缴了。
“报,这队蒙古兵共一百一十三人,全?数歼灭!缴获完好战马三十六匹,铠甲、兵器若干。”
清点战场归来的士兵非常兴奋。
太带劲了,就没打过?这样轻松的仗!
咱们的人都没冲锋,也没上?手呢,敌人就都死光了!
白赚啊!
真?好,天女散花真?好!
今日带队的正是个百户,听了这话也是高兴,带头?欢呼。
一百多人,对习惯小股作战的蒙古人来说,这个打草谷的规模不算小了!说不得是冲着屠村、屠镇去?的!
看来将军说得没错,今年中原大旱,蒙古更旱,他们肯定是熬不下去?了。
“来啊,发信号,叫火器营的弟兄们来补货!”
第229章 遍地开花(一)
天元四十四年腊月,蒙古南下犯边,天元帝以朱鹏举、欧阳青为帅,分别坐镇陕甘、山辽(山西、辽西),统筹规划、居中调度,其下又有数名副将,各自奔赴前线,领兵作战。
自腊月上旬,边境的铁花就开了一茬又一茬,响了一遍又一遍,经过不断补充,几年前攒的五万多天女散花几乎消耗殆尽,如今再运过来的,已经是今年十月后?加紧新?产的。
世上再没什么比打仗更烧钱的了。
各处不断有战报递来,朱鹏举还会跟副将玩笑,“虽说不能回家过年,可这边也?响得热闹,不比放鞭差什么。”
蒙古建国不过三十载,汉化程度较低,仍保留着游牧民?族的特?性,除举国大事,内部仍以部落为单位活动,此次打?草谷也?不例外,所?以边境可谓四处开花。
不过也?并非每次都能全歼,偶尔有几次,落在?后?面?的骑兵眼见前头炸得稀巴烂,掉头就跑,回去后?便向部落首领惊恐道:“大禄人会使妖法,冬日惊雷!天崩地裂!”
部落首领原本?不信,“逃兵妖言惑众,来啊,推出去砍了!”
当下又有人自告奋勇,同样带了一队人马出去,然后?一去不回。
如此几次,几个住得近的部落相互通了气,发现遭遇都差不多,一面?上报,一面?心里直犯嘀咕。
一个人可能说谎,两个人也?可能造假,但十个八个都这么说……由不得人不多想。
不几天,蒙古皇帝比尔格就召集各部落首领齐聚,商议本?月传得沸沸扬扬的汉人冬雷事件。
恐惧是种非常可怕的情绪,它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放大,不断自我进化,并感染他人。
等各部落首领齐聚时,从前线侥幸逃回的几个蒙古兵对天女散花的恐惧已经扭曲、攀升到另一种层面?。
在?他们口中,汉人会使用妖法趋势一种雷兽,所?到之处地动山摇、炸得人仰马翻,无法抵挡。
“我曾回首眺望,我军走过去炸开的地方,他们的人却行之如平地!”
这个蒙古兵被生锈的铁片刺伤,短短几天伤口便红肿化脓,烂出老?大一个窟窿。他身上烧得滚烫,人也?有些迷糊,偶尔睡着,也?常常于噩梦中惊醒,言辞混乱地诉说着自己?的恐惧。
未知,无疑会无限放大恐惧。
众部落首领听罢,纷纷皱眉,“简直荒唐!”
“一派胡言,如此乱我军心,留他何用?不如杀之!”
“胡说八道,汉人若果?然会妖法,之前还用得着同辽人血拼?”
可也?有人被勾起多年前的一段灰暗过往,“哎,汉人狡诈,不可轻敌,难道你们都忘了,几十年前草原上忽然蔓延开的畜疫么?”
年轻些的对此知之甚少,可四十岁以上的人,却记忆犹新?,每每回想起来,仍是后?怕。
那一场畜疫蔓延甚广,一口气毁灭了六七个小型部落,许多大中型部落的牛羊马匹也?都死伤大半,又因?此诱发多个部落间的相互劫掠、征战,元气大伤。
若非如此,蒙古至少能提前三十年建国!
有人觉得定然是汉人使诈,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可草原人多信奉天神,也?有许多人觉得是天神发怒,至今心有余悸。
“我不信天神向着汉人!”嗡嗡的议论声中,一个四十来岁的部落主不屑道,“汉人诡计多端,这几年必然又有新?花样,这些小子是吓破胆了,怕被大汗怪罪,所?以才胡说罢了!”
他叫巴图,意为勇猛无畏的英雄,所?辖部落非常辽阔富裕,为人也?十分高傲。
也?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今年没急着叫手下的人外出打?草谷,自然没有伤亡,不信这个。
“你说谁胆小!”另一个损失了两拨人的部落主兀立吉拍案而起,怒不可遏,“我部落里的都是一等一的勇士!是天上的雄鹰!”
兀立吉的部落比较小,所?处草场也?不大好,今年大旱,人和牲口都吃不饱,所?以刚入冬就想南下打?草谷了。但大汗比尔格早听说近几年大禄境内动作频频,又新?增高丽等疆域,气势正盛,故而十分谨慎,几次阻拦。
奈何进到腊月,众部落纷纷告急,向上求粮,然而蒙古朝中也?无太多可支援,些许调拨也?不过杯水车薪。无奈之下,比尔格这才默许了。
得到允许后?,兀立吉一口气派出两支队伍,目标直指汉人边陲小镇。
粮食、布匹、禽畜,还有女人、铁器,能带走的全都带走,带不走的,一把火烧掉!
兀立吉想得很清楚,蒙古虽然建国了,可各部落间根本?不像汉人省府那般相安无事,反而虎视眈眈。若他不去国外抢,儿郎们就熬不过寒冬,来年仅存的牲畜、女人,都会被附近的部落吞并。
所?以他派出去的都是部落内的精锐,加起来将近三百人,几乎占了部落勇士的四成。
背水一战!
可万万没想到,第一支队伍直接全军覆没,第二支也?只逃回来不到二十人,其中半数以上带伤,回来的路上就发烧了,如今也?是危在?旦夕。
兀立吉决不相信自己?部落的勇士会说谎!更?不会临阵脱逃。
他们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前所?未见的,极其恐怖的敌人,无法抗衡,所?以被迫撤退!
眼见外敌尚明?,自家却先内讧,大汗比尔格就有些不快,“吵什么!各部落损失人马可有数?”
经不完全统计,参与南下的二十多个大小部落无一幸免,都遭遇了“冬雷”,幸运的,有小部分捡回性命,大多要么当场被杀,要么返程后?高烧毙命。
多的如兀立吉的部落,高达数百人,少的也?有几十人,零星加起来,竟过两千了!
损失的都是勇士,更?可惜的还有装备精良的战马!看着一串串名字和数字,比尔格又是痛心又是恼火。
如今蒙古国内人口也?才几十万,能上马作战的战士顶了天也?不过三成,可现在?双方尚未正式火并,竟就平白损失了两千多骑兵!还都是精锐!
两千多骑兵啊!
若在?正式战场上,好生调度,几乎可以左右一场小型战斗的走向了!
竟,竟没得不明?不白!
怎不叫人痛心!
一开始说话的部落主巴图便忍不住阴阳怪气道:“大汗一早就说过,汉人近几年动作不断,必然有诈,叫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如今倒好……”
自家损兵折将,尤其还被俘获战马,岂不等同于资敌?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放屁!”部落都要没了,兀立吉哪儿还管什么同僚之情,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的地盘水草丰美,哪管别人死活!如今辽人和女真被逼到东北角落,高丽没了,周边几个小国自顾不暇,大禄又封锁边境,断绝与我国官方交易,从哪里弄粮食?!不去抢,叫我们眼睁睁看着牛马、女人孩子饿死?”
“我部落水草丰美,是我父辈能征善战!”巴图反唇相讥,“不像你们……”
两个部落主针尖对麦芒,他们带来的人马也?在?外面?怒目相向,性子急的,已经开始拔刀了。
空气瞬间紧绷,一触即发。
“够了!”大汗比尔格实在?听不下去,沉声怒斥,“大战未起,我军先乱,成何体统?不要中了汉人的奸计!”
他的目光从巴图和兀立吉脸上缓缓滑过,心生不满。
这些人都野惯了,桀骜不驯,远不似汉人温顺,若能打?下中原沃土,仿效汉人朝堂……
巴图和兀立吉都感受到了大汗的怒火,当下不敢再言,用力瞪了对方一眼之后?,重重坐了回去。
他们的手下见状,也?慢慢收敛,只仍暗中警戒。
比尔格这才收回视线,沉吟片刻,“不要无端猜忌,是人是鬼,前往探查一番便知!”
怎么探?
拿人命吗?
兀立吉率先道:“我的部落损失惨重,不能再派!”
谁爱去谁去,大不了我抢邻居家,反正我不去!
巴图才要习惯性讥讽,下一刻却被比尔格点了名,“你不盲信天神,这很好,此事,就交给你了。”
巴图面?色一沉,却见对面?的兀立吉无声笑起来。
稍后?众人自议事大仗散去,兀立吉特?意从巴图身前走过,“预祝凯旋。”
说罢,冷笑离去。
倒也?有几人与巴图交好,私下与他说:“我部落中逃回来的几名勇士身上多有铁片,另有火药痕迹,依我看,未必就是妖法,许是汉人做的新?式火炮也?未可知。”
巴图自然也?不信神,可听了这话也?是皱眉,“可我听说,那些都是在?地下炸开的……”
什么火炮从下面?打??
难不成还有活人藏在?地下?
别的不说,这么冷,人藏在?地下岂不冻死了?
对方便苦笑摇头,“汉人多智,到底如何,我们也?想不明?白,只能靠你了……”
虽然当着大汗的面?儿斥骂兀立吉,但如今落了个探查的差事,巴图自己?也?有些没谱。
若弄不出个结果?来,莫说吞并中原了,只怕不少人,连这个年都过不去!
“元帅,过年好!”
大年二十四一大早,便有几个副将相携来给朱鹏举拜年,又有军需官喜气洋洋前来禀报,说是朝廷给将士们准备的年夜饭到了。
“哦?还有年夜饭?”朱鹏举乐了,一抬胳膊,“走走走,都去看看有什么!”
托直甘铁路的福,如今一切军需都可以从北直隶直达甘肃,以往要走几个月的路程,如今三四天就到!
而甘肃车站距离中军大营也?不过几十里,装车后?眨眼就到,可谓神速!
朱鹏举等人纵马疾驰,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车站,老?远就见热气滚滚,无数将士正忙着从十多截打?开的车厢上往外搬运粮草、木箱,一派繁忙景象。
还真有点儿过年采买年货的意思!
朱鹏举也?是欢喜,翻身下马,隐约闻到淡淡的腥气,随便抓了个人问:“这么些东西,送的什么?”
“元帅!”那人正打?算找人签收,见了朱鹏举也?是笑,“这可多了!有给将士们的替换棉衣、药物?,还有各处商人捐赠的肥羊、鲜鱼,美酒若干……来,劳烦您派人清点了,在?这里签名用印。如有要返回京中治病疗伤的兄弟,或是暂时养不了、用不上的战马,都可以坐这趟车回去,快得很。”
朱鹏举一抬手,便有军需官上前盘点,听到后?面?又笑骂,“在?外打?仗,我们不向朝廷要东西也?就罢了,怎么还叫我们给朝廷送东西?”
那人便嘿嘿笑道:“元帅莫要回避,如今都知道天女散花极其好用,尚未开战便缴获了不少战马。在?外嘛,到底不比在?家,万一您这边照应不上……”
“去去去!”朱鹏举一听,眼珠子瞪得老?大,护犊子的老?母鸡似的,“这叫什么话!休要再提!没有,一匹马也?没有!”
听着总数不少,可下头多少队伍分散作战?均到各处,也?就各家尝个味儿,稀罕还稀罕不过来呢,哪儿就至于要送回京中了!
众人便都哄笑起来,跟着朱鹏举同来的几个副官对视一眼,一窝蜂上前,直接将送货的书记官七手八脚举起来,抬着就往月台内去了。
朱鹏举搓了搓手,看着装满一辆辆大车的肥羊,喜得直搓手,“好,好啊!”
从车站再发往各处,也?就不远了,只要速度快些,差不多都能赶上年三十。
冬日边关滴水成冰,也?不怕东西坏了。
转眼到了年三十,各处营房火头军都使出浑身解数,势要做一顿可口的年夜饭。
现场杀翻肥羊,盛好羊血,将肥嫩嫩的羊五花在?大锅里煸炒出亮晶晶的荤油,然后?是冻得梆硬的大鱼。
这么煎过之后?,熬出来的便是雪白浓汤。
好些士兵闻着味儿就围过来了,“老?哥,这样香,吃什么!”
火头军十分得意,“鱼加羊,鲜得很!你们啊,有福喽!”
若在?以前,过年能有顿饱饭吃就不错啦,哪儿还能有什么大鱼!
听说是白云港捞上来的,当天直接走直辽铁路到了北直隶,又从北直隶送到这边,处处都有份,前后?不过十日!
神仙手段也?不过如此了!
众人当初也?是坐着火车来的,如今仍对那种体验念念不忘,时不时就坐下来回味一番。
“这小秦相公莫不是神仙来的吧?弄出这等神物?!”
“可不是神仙怎得!俺家里还种了几亩玉米哩,今年一个都没挨饿,父老?乡亲都感念,还凑钱在?村口为他和周学士立了生祠呢!”
说话间,大鱼就炖得差不多了,火头军用力掀开锅盖,伴着扑面?而来的滚滚水汽深吸一口,“香!”
行伍中用的都是大锅,巨大无比,一尺多长的大鱼足足炖了十条,羊肉也?堆得冒尖儿,金灿灿焦黄的边儿随着咕嘟嘟不断炸裂的水泡颤动着,活像直接抖在?人的心尖尖上。
当下就有士兵口水都下来了。
“老?兄,啥时候开饭?”
“急啥?”火头军笑着,又飞快地用小麦面?、豆面?和玉米面?的三合面?和了一大盆面?糊糊,随手抓起一团,在?掌心颠几下,“吧唧”一下甩到锅壁上。
“俺知道俺知道!”那个方才说自家种玉米的小士兵兴奋道,“这叫呼饼子,也?是京城传出来的吃法,下半截泡在?汤里,香的很!”
“啧,你小子有福气啊!”有个老?兵又是感慨又是艳羡,“俺家离京城远,头几年都抢不上种子,今年又大旱,种出来的粮食还不大舍得吃哩!”
说着,看看身边一群十几二十岁的年轻后?生,笑出满脸褶子,“你们啊,是赶上好时候喽!”
“恁不是也?赶上好时候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后?生笑道,眼睛里闪闪发亮。
老?兵一怔,旋即也?跟着笑了,“是呢,我也?赶上好时候喽!”
饼子和大块的羊血一块下进去,又过了约么两刻钟,羊肉、羊杂俱都炖得稀烂,可以吃了。
“开饭喽!”
“过年了,过年好啊!”
看着外头将士们大快朵颐,朱鹏举也?是欢喜。
一个姓赵的副官端着两幅碗筷进来,“元帅,咱们也?吃。”
“大家伙儿都有了?”朱鹏举接了,却不急着往嘴里送。
赵副官便笑,“卑职都看过了,都有了,这是您的。”
“好,一块吃。”朱鹏举这才放下心来,端着大碗熄哩呼噜吃得痛快。
他娘的,真香啊!
“元帅,”吃到半饱,赵副官才踟蹰道,“近日听下面?来报,说有一伙蒙古兵行迹十分可疑。”
朱鹏举好一阵风卷残云,眨眼就清空了大碗,当即把嘴一抹,又砸吧着回味一番,“哦?怎么说?”
大汗下令,饶是巴图心中不快,也?不得不亲自带兵前来查看虚实。
因二十多个部落主言之凿凿,他收起对?阵兀立吉时?的轻视,在距离边境线十里处便停下,安营扎寨。
据大禄斥候探查,巴图先按兵不动?,撒出探子以肉眼谨慎观察,奈何看不出个好歹,复又命骑兵上前。
然后,骑兵连人带马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炸了”,人仰马翻。
这一声可?谓惊天动?地,瞬间将?冬日草原上凌烈的北风呼啸都压了下去?。
余波自脚下传来,将?地表覆盖的雪沫、土粒震得不断颤动?,簌簌作响。
包括巴图在内,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神色大变。
无论听旁人说多?少遍,都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他们看清了,确实有火光自地下而来,空中也?迅速弥漫开熟悉的硝烟味,分?明就是火器!
可?四野无人,也?不曾见引信,那玩意儿莫非自己长眼了不成?早不炸晚不炸,专会挑着人去?了才炸?
爆炸声来得又急又快,莫说爆炸中心的马,就连营寨中的马儿们听了,也?立刻躁动?不安起来,“嘶律律”叫个不停。
就见派出去?的骑士好不容易安抚好受惊的马匹,重新骑上马背,意欲返程,可?一人一马没走几步,竟就歪歪斜斜栽倒在地,一口接一口地吐出血来。
这是什么妖法!
“……那些?蒙古人也?真?是心狠,”赵副官说,“听说巴图当即命人以套马索将?尸首拖回来,现场剖开查看……”
朱鹏举却注意到?另一个问题,“好小子,你们直接把雷埋到?人家家门?口去?了?”
边境线以北七、八里?那不是蒙古境内吗?
赵副官嘿嘿一笑,理不直气也?壮,“草原戈壁的,放眼望去?都一个样?儿,那地上也?没写他们家名字,兄弟们哪儿知道?到?底是谁家的?”
也?没人过来看着,还以为是人家不要?的地皮,这……不埋白不埋嘛!
朱鹏举指着他笑,“你小子……”
这是明摆着欺负蒙古人少啊!
不过说得也?是,就那么点儿人,占这么大地儿干嘛?
用得完吗?
大汗比尔格派巴图前来,自然有敲打的意思,但巴图此人,也?确实胆大心细手狠。
几天下来,他不断推出各类牺牲品前去?以各种方式探路,白天、黑夜、猪马牛羊,走着、跑着、冲刺,人马合骑、人马分?离……
他不仅解剖了骑士和?马的尸体,发现内脏破裂的模样?与当年死于火炮之下的情况颇有相似之处,更大着胆子让人去?炸过的地方仔细探查,还真?就发现了飞溅的火石,差不多?拼凑出真?相。
“嗯,”对?此,朱鹏举并不意外?,“那他可?有对?策?”
能掌控一个大型部落的首领自然不会是傻子,发现真?相也?在意料之中。
关键在于,他们是否也?同样?发现了对?策。
“够呛。”赵副官笑道?,“据斥候回报,巴图似有返程之意,不过大营没动?,留了几百人原地待命。”
巴图最终发现,如果骑手与马分?离,那玩意儿就不会炸!
但正如朱鹏举所言,知道?真?相又如何?
蒙古大军最精锐之处就是骑兵,若不能骑马了,与步兵何异!
若骑兵优势荡然无存,他们拿什么去?跟装备精良的汉人拼?
接到?探查结果后,大汗比尔格也?眉头紧锁,连夜召集众谋臣议事,奈何始终无有对?策。
“此物藏于地下,我军没有布防图,如何防范呢?”一位老亲王叹道?,“若不动?,汉人可?趁机步步紧逼;若动?,少不得要?拿人命去?填……”
拼人头,蒙古拼得起吗?
谁说汉人斯文儒雅,简直是无赖嘛!
另一人也?道?:“况且此物不过些?破铜烂铁,以如今大禄的家底,怕不是还藏着几千几万枚,大汗,不可?硬拼啊。”
如果汉人只有一千枚,那也?罢了,咬咬牙,选出几百匹老迈的牲畜鲜血开路,然后厮杀。
可?……万一大禄有十万、百万枚,铺满了两国边境呢?
比尔格最担心的也?是这个。
天神多?少有点偏心了,赐予大禄那般幅员辽阔的沃土,如此富饶!
“人可?过,马却不可?过,”沉默许久的巴图忽然说,“此物又没有眼睛耳朵,听不得命令,莫不是只看轻重?”
蒙古马大多?在四百到?六百斤,而一名骑士纵然穿戴皮甲全副武装,也?不过二百来斤,相差甚大。
尤其他前些?日子曾以牛羊试探,牛照炸不误,可?羊却大多?平安归来,可?见并非什么分?辨人畜的妖法。
比尔格一听,双眼发亮,“不错,是这个道?理!”
见几个谋士也?不住点头,巴图不禁十分?得意,仰头挺胸炫耀一番之后才痛快道?:“若果然如此,汉人不过故弄玄虚罢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只要?不是妖法就好!
众人一听,也?觉心头一松,跟着笑起来。
可?笑归笑,兵者,无非阴谋阳谋,纵然识破,也?还是阳谋,该如何破局?
一谋士忙进言,“不若以重物碾压地面,清理过后,我军再行冲杀。”
众人才要?说好,却见巴图嗤笑道?:“若要?地动?,少说也?要?三四百斤巨石,非合二人之力不可?推动?,然我观一丈之内,皆难保完全,不好不好!”
啊这……
比尔格看向巴图,“那依你之见,又当如何?”
巴图傲然道?:“我记得汉人有一攻城器械,名曰投石机……”
天元四十五年二月初,赵副官接到?急报,陕甘交界处的边境线上出现了几台投石车!
朱鹏举听罢,不急反笑,“手脚倒也?麻利!”
报讯者颇为忧虑,“元帅,若敌军果然以此破阵,又当如何?”
赵副官先看朱鹏举面色,见他丝毫不乱,心里就有了底,“急什么,蛮子愚钝,技巧拙劣,纵然做出来,成效如何,且看看不迟。”
历来北方游牧民族就没有城池的概念!如今他们还没大规模南侵呢,哪儿摆弄过什么投石车?想必是照葫芦画瓢临时?拼凑的。
朱鹏举哈哈大笑,果然叫报讯者回去?了。
却说半月之后,又有人来报信,却是捷报:
原来蒙古人确实不精通攻城器械之制造,忙活了一整个正月,也?只勉强造出来两架,需要?十人同时?操作,却只能将?几十斤重的石块投掷二十丈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