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三日怕是要很难过,我过几日再去当东西,成么?”
陆执依旧一言没发,只系了披风,凉凉地瞥她一眼,抬步走了。
没明说不许,也便是默许。
颜汐柔荑紧攥,直到桃红跑回来欢喜地相告,她方才终于敢笑。
“小姐,走了走了!”
小姑娘顿松了口气,脸面上也顿见笑意。
屋中悄悄地满堂欢喜。
十日,她至少要安稳十日,如何能不喜。
这一夜,颜汐睡得甚安。
翌日虽肚子痛了一整天,她也颇悠闲,再不用提心吊胆怕那厮夜入她房,欺负于她。
第一日安详安稳,第二日,第三日亦然,她没再见到陆执。
到了第四日,小肚子不再痛了,颜汐也捉摸起了那男人要她办的事。
上午去给国公夫人请安回来的路上,她瞧着四周无人,与婢女悄悄商量:“要今日么?”
青莲道:“今日风大,天寒,明日再瞧瞧,总归距正月初六还有那般久的日子,迟个三五日想来他也不会怪罪,尤其,小姐又不是没理由,他不知道小姐来了葵水么!”
颜汐想了想,点了头。
这般刚要回北苑之际,突然感觉哪里好似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
颜汐转眸寻望,没见任何异常,也便又转了回来。
可刚行几步,那种感觉再度出现。
她下意识再次驻足寻视,可依旧没觉得周围有什么不对。
两个婢女自是感到了她的异常。
桃红问着:“小姐怎么了?”
颜汐道:“觉得有些怪怪的,你二人可感觉到总有人朝着咱们这边盯着?”
桃红青莲双双立马转了眸子,四处寻看。
半晌后,桃红道:“没有啊小姐。”
青莲亦然:“没有人,怕是小姐的错觉。”
颜汐听罢,放心些许,回了桃香阁。
第五日第六日依旧安宁。
待得第七日,还是去给国公夫人请安回来的路上,她没来由的一阵阵又出现了那上次之感,可寻视过后,依旧发觉四下无人。
颜汐愈发地觉得奇怪。
第八日终于盼来了艳阳天,外头不甚寒冷,她的月事也净了。
颜汐每隔三日去给国公夫人与老夫人请安一次,这日也正好不必去拜见。
主仆三人商量过后,便就选择了这天出府。
一连八日,颜汐都没见过陆执。
她不能伺候,他自是不会来寻她。
毕竟他对她就只想着那一件事而已。
早早地,颜汐便让青莲出去雇了马车。
临行之际,她又回忆了一遍他给她的那张字条。
“五日内,后门出府,雇车入集,成康当行,当掉。”
颜汐依他之言,同两名婢女从陆府后门出了去,行了许久后,上了雇来的马车,一路入集市,去了那成康当行,当掉了他给她的那只手镯。
然刚从当铺出来,颜汐蓦地心微颤,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她竟是突然之间再度有了在府上那被人盯着的感觉。
小姑娘胆子小。一次两次是巧合,这般历经了三次,她便有些忽视不得,本能地害怕,面纱之下露出的眸子中明显浮现一抹惊慌,握住了婢女的手。
青莲关切询问:“小姐,怎么了?”
颜汐没答,只拉着她与桃红的手,快步地走。
马车停的不近,一条街外。
颜汐主仆一路行着。
她快,她感觉那人也快,她慢,她便感觉那人也慢。
青莲桃红自是也早有了知觉。
到了马车停靠之地,人又好似也跟着停了脚步,隐匿在了暗处。
“小姐!”
青莲道:“别管,快上车去。”
这是谁人,几人不知晓,但其是个男子,身形颇为瘦弱,很是敏捷,且居心叵测,沿途一路一直跟着她已是显而易见。
短短一会儿的功夫,颜汐早吓得小脸煞白,浑身冷汗淋漓,上车的脚都没了什么力气。
正当这被吓得魂都没了三分之际,突然听得一声男子的喊叫,转而颜汐三人回头便看到了十多个黑衣人,其中一个手中拎着个瘦猴似的男人,将人摔在地上。
待看清那男子的脸,颜汐三人皆瞳孔微缩,大惊。
因为这人正是宋嬷嬷的儿子,二房三公子的伴读福禄。
转而惊魂未定,还不待思索分毫,便见巷子口处停就一辆华贵马车,士兵转瞬便将此处围了起来。
车中慢悠悠地下了个高大伟岸的身影。
颜汐远远地还没待看清人的脸面,心跳便蓦地漏了半拍似的。
只因,那身形体量她太是熟悉,不是别人,正是陆执!
八日未见,最后一次相见还是那晚,所历那事。
颜汐想起,脸便有些本能的红烫,所幸戴着面纱,旁人也瞧见不得。
福禄已然开始求饶。
“爷饶命,爷饶命!”
他怕是还尚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这般连连话语之际,背后的男人已经过了来,玄色鹤氅罩身,长身玉立,垂着眼眸,微微示意。
那束缚着福禄的黑衣人便一把抓住了福禄的头颅,将人的脸掰了过来给陆执瞧看。
他看他的同时,福禄也骤然看到了他,大骇,被吓得双股战战,当即湿了裤子。
“啊,世子,世子,世子....我只是,我只是...”
语无伦次,早已说不清话语。
陆执微一敛眉,“嘶”了一声,记起了人。
就是因为对上了这是何人,幽暗的眸子方才更暗。
男人抬了脚,皂靴踏到了福禄身上,转而挪到了人的脸上,慢慢碾去。
“你娘教你的?”
好似眉眼含笑,又好似咬着牙槽,声音冷,却又有笑意。
福禄的胆子早被吓破,不仅是胆子,那张还算周正的脸顷刻便被碾磨的血肉模糊了去。
“啊!”
疼的一声惨叫:“小的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世子饶命,世子饶命!”
陆执“呵”了一声,轻描淡写地道:“你吓到她了。”
“是是,啊,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错了,小的给小姐叩头道歉。啊!”
鲜血从他的脸上口中流下,可怖至极。
颜汐亲眼所见,一下子就转过了头去。
青莲与桃红抱住了她,也皆心肝乱颤。
福禄那日听得她娘的盘算,色字当头一把刀,加上陆家女婿这一身份的诱惑,让他迷糊了好几日。尤其一想到那小姑娘天仙一般的美貌,愈发地悔,愈发地急,遗憾的不得了!
他已经一连许多日跟着颜汐,本意是想施他娘那法子,寻机会英雄救美,但眼下为冬季,湖水已然结冰,加之颜汐畏寒,根本不大出门,更不靠近水边,机会少之又少,他实在是寻不到时机,又实在是馋人,便昏了头脑,有了那一次有一次的跟踪,但万万没想到......
“小的只是倾慕颜汐小姐,只是想看颜汐小姐几眼,小的错了,小的真的错了,世子饶了小的吧......”
他不断哀求,但一句回应都未得。
半晌,陆执方才抬了脚,很是无所谓地给了身旁的黑衣人眼神。
接着颜汐便背身听得那福禄被堵上了嘴,拖了下去。
她但觉不好,回头,恰见那男人朝她走来。
小姑娘声若蚊吟,第一反应:“别,别弄出人命...”
一句话方才说完,她的脸已被陆执捏起。
“你可真勾人啊...”
颜汐轻咛,本就又惊又怕,当即更是脸一阵子白,一阵子红,没说出话来,这时,见他微微侧眸,朝着手下:“把他娘也做掉。”
颜汐更是心一惊。
扪心自问,她确实不喜宋嬷嬷,往昔六年她没少苛待她,暗中匿下了不少陆家给她的银子,对她也谈不上好,她也希望她受到惩罚,但罪不至死。
可没待说什么,她也没敢说什么,便听那男人再度朝她开了口:
“回去收拾东西,大后日正午,后门...别耍花招...”
颜汐听得这,无疑一怔,什么都忘了,脑子甚至没甚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仰着小脸,直直地看着人......
男人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神色疏离,薄唇轻启,冷声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让你回去收拾东西,大后日正午从后门出来,听懂了吗?”
这次,颜汐自是已然明了,心口“砰”地一下。
他竟然,后日就要把她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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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倾,被他亲自押上了马车,小姑娘乖乖地上了去,未有半分反抗,自然,也反抗不得,连言语都无。
她安安静静地坐了下去,与那男人对视一眼,别开了视线。
陆执盯她一会儿,让马夫催了鞭。
青莲和桃红也早随着上了车。
不时,众兵让路,她所在的马车率先出了去。
车上三人半晌皆一句话没说。
终是桃红先开了口:“后日不是才腊月十八...”
青莲道:“是呀,不是说,正月初六才走。”
颜汐小脸冷落,说不怕是假。
她简直要怕死了,好半会儿方才回口:“可能是有意为之。”
青莲桃红:“?”
颜汐道:“特意不给我们什么喘息的机会。”
青莲桃红了然。
接着,车上再度恢复安静。
颜汐渐渐地又想起了宋嬷嬷与福禄。
“那俩人...”
桃红大概知道小姐的心思,安慰道:“那个福禄和王清安一样,对小姐没安好心,他也就是没机会,有机会未必干不出王清安那事,死便死了!”
青莲接口:“宋嬷嬷贪污陆家的钱财,如若给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知道,实则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
颜汐明白。只是她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对死人这等事不可能毫无知觉。
且,即便已经领教过了陆执的狠辣,实际发生了也让她怕。
毕竟,他不知宋嬷嬷贪了陆家的钱财。
但也,这就杀了....
马车一路奔驰, 三人说了一会儿皆不再说话,车中再度陷入安静。
颜汐冷白着小脸,到最后旁的都抛了去, 心中脑中唯剩了一事,就是?:那“后日之事”。
马车颠簸,青莲不时拉开了车帘朝外瞅了一眼。
原只是?随便一看,然这?一看吸了口冷气,心骤沉,因为马车所行并非回宁国公?府的路。
“小姐!”
青莲立刻唤了颜汐。
小姑娘和桃红双双朝外望去。
颜汐也瞧出了这?非陆府的方向。
桃红颤声道:“要带我们去哪?总不会?是?现?在就要...”
青莲打断:“当然不会?,别吓小姐, 否则,他适才还?告诉小姐那‘后日之?事’作甚?”
桃红闭了嘴。
三人?也皆不再猜测,静等那未知之?事。
婢女二?人?分坐颜汐左右,将人?护的更紧了几分, 尤其当感到马车速度减缓之?际。
不一会?儿烈马长嘶, 那马夫勒住了缰绳,车停了下来。
转而有人?打开了车门。
两女一男映入眼?帘。
其中一女子的装扮竟是?和桃红今日一模一样。
“颜汐小姐,得罪了。”
女子话毕便一把拉下了桃红。
“啊!”
小婢女惊呼, 转瞬便要哭了出来。
颜汐更急, 立马朝前挪了两步。
“你们要干什么?”
惶急之?下,她问出了口, 然转念只略一思忖便可参透她们要干什么。
“桃红”装扮的女子上了车来, 微微颔首,行了礼:“主人?吩咐,叫奴照顾颜汐小姐两日。”
颜汐一言没发, 微攥上了柔荑,鬼才会?信什么照顾, 分明是?监视。
“那她呢?你们要把她带去何处?”
颜汐指着被扯下的桃红。
女子答道:“桃红姑娘先颜汐小姐一步去安全的地方,待后日,颜汐小姐便可和桃红姑娘重逢了。”
颜汐咬上了唇。
陆执那厮当真?是?滴水不漏,半丝机会?都不会?给她留下。
他弄了个女子代替桃红,一为这?两日监视她,防她耍花招,毁他计划;二?多扣了个人?质。
终,小姑娘朝着婢女柔声:“别怕。”
桃红当即红了眼?睛,抿上了唇,重重地点了头。
转而车门被关上,马车再度动了起来。
颜汐和青莲掀着车帘,朝后望着桃红,见她被那一男一女带走了去。
直到望之?不见,青莲方落下了帘子,轻轻攥了攥小姐的手。
俩人?的视线都望向了那“假桃红”,皆未再说话。
正午,亦如出去时,马车停在了陆府的北后门。
颜汐青莲同那个假桃红一起返回了桃香阁。
此番回来,屋中有着这?么一个人?,一切自是?变了味道。
颜汐青莲几近不再说什么重要的话。
婢女大多时候只是?安安静静地给小姐收拾东西。
这?日,就这?般过?去。
*******
翌日,腊月十六,距离颜汐离开陆府还?有两日。
“桃红”吃住皆在颜汐房中,几近是?颜汐在哪,她便在哪。
前一天夜里,宁国公?府外西街的一户小宅走了火。
天亮后,消息传入陆府,也传到了颜汐的耳中,全府一时之?间讨论的几乎都是?此事。
但桃香阁没人?议论。
颜汐与?青莲听过?,不用问是?谁人?,闭着眼?睛也猜到了,是?宋嬷嬷那户。
小姑娘害怕。
不是?因为宋嬷嬷和福禄这?就死了。
而是?害怕陆执。
也不是?因为他说杀就把人?给杀了。
她就是?觉得,陆执有些喜怒无常,有些过?于?狠厉。
确实如婢女两人?往昔所言,相比于?小时,她第一次见他,他十六岁的时候,他好似确实是?有些不一样了。
那会?子,他似乎只是?很高傲,或是?也有些许的目中无人?,但绝不是?这?般狠厉狠辣。
颜汐不知道,但颇为好奇,很想寻个婢女问问她不在的那六年间,他都发生了什么,但碍于?屋中有个探子,也没什么机会?,直到国公?夫人?唤她去赏花。
通报的婢女出去后,小姑娘看向“桃红”。
“夫人?那你去么?”
她自是?不去,摇头,微微颔首:“还?望颜汐小姐凡事三思后行,一切顺利,莫要惹怒主人?。”
颜汐冷落着小脸,这?是?明晃晃的警告。
她也没再和她说话,趁机唤了一个桃香阁中最年长的婢女进来。
“你与?青莲陪我去。”
那婢女名叫荷花,今年刚好二?十岁,十四岁便在陆家伺候,乖得很,听闻小姐吩咐,弯腰称是?。
三人?穿戴整齐,便朝着国公?夫人?的寝居去了。
沿途,颜汐开门见山。
她和陆执的事,房中的这?几个婢女都知晓,也没什么好避讳。
如此,她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就问了出来:“你在府中呆的年头最长,府上的大事便是?不用特意打听,其实也都会?知晓,我问你,世子这?六年多,都经?历过?什么大事?”
荷花边走边答:“回小姐,世子十八岁就中了状元。十八岁以前大多时候只是?读书练武来着。高中之?后,很快就上任了京兆尹。为今二?十有二?,已任命三年有余,三年来政绩斐然,可谓一帆风顺...旁的,似乎没什么大事...奴婢就不甚清楚了。”
颜汐听罢心中暗道:他还?真?是?天生好命。
这?么听着,也不该有什么变化,莫不是?就是?天生坏种,原来没表现?出来罢了?
这?般行了没一会?儿便到了国公?夫人?的寝居。
颜汐被引着入内。
方氏瞧她过?来,露出了笑容,指着自己身前的那些姹紫嫣红。
“好看么?”
颜汐莞尔:“好看。”实则眼?下还?哪里有心情赏花。
方氏道:“今日唤你来,起因想往你房中送两盆,你瞧瞧看,喜欢哪个?”
颜汐福身道谢,状似认真?,实际随便点了两个,小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
哪盆于?她而言,也没甚意义?。
方氏点头,唤了人?来,这?会?子就叫人?给她抬回了房。
她拉着颜汐的手去了矮榻上坐,笑问:
“日子越来越近了,今日已经?十六,还?有不足半月,颜汐接受的如何?”
小姑娘违心道:“早便接受了。”
方氏拍拍她的手:“如此甚好,以后有事就去烦你哥,他可是?做梦都想有个妹妹。”
颜汐听到她提及陆执,小心口微微的翻腾,实在是?没看出来那厮做梦都想有个妹妹。
这?会?子娇红的唇瓣微启,而后张了口:
“哥哥脾气好么?”
方氏摇头笑的无奈。
“好什么?气人?的时候气死人?,哪像颜汐这?般乖巧,娘可真?是?喜欢颜汐。”
她说着怜爱地摸摸颜汐的头,眼?中浸透慈爱,还?自称了“娘”。
颜汐瞧望着她,这?一小段时日的相处,实则她觉得陆伯母与?陆伯父好像是?真?的蛮喜欢她。
所以他们会?为她做主么?
颜汐没想下去,听方氏继续道:“我见他蛮喜欢你,那日要送你回寝居,看冰灯那日还?主动过?去,与?你聊了那么久。”
颜汐无语。
她有那么一瞬,差一点便想要直接告状,但一想到那厮的狠,再一想阿泰和桃红,终还?是?没赌。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方氏有了旁的事要忙,让她回去了。
转眼?夜幕降落,这?天,很快平静过?去。
********
翌日,腊月十七,距离颜汐离开陆府还?有一日。
过?了这?一日,次日午时就是?她离开之?时。
这?夜颜汐翻来覆去,越想越怕,怎地也睡不着。
别说他力气大的惊人?,单单是?他那副体格,她就招架不住,如若到了他的地方。
他岂非更肆无忌惮,更猖狂。
她可怎么办?他会?不会?弄死她......
绝望之?际,她甚至想去找李胤......
这?一夜,颜汐不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天亮醒来,她开始烦躁,朝着那“桃红”没事找事,发了好几次火。
但那女子或是?料到了,纹丝不动,半点慌乱都无。
其也不是?个普通女子,颜汐猜测她应该是?陆执的杀手。
但眼?下她管她是?什么?
将将到了正午,江知衍来了。
那女子打断:“望颜汐小姐不要见。”
颜汐偏不,本就不知去哪里出气,泪眼?汪汪的瞧着柔弱至极,却斩钉截铁:“你凭什么管我?我偏要见,就是?陆执在,我也是?想见就见!”
女子不语,但在颜汐出门之?际再度开了口:“还?有一日,颜汐小姐就能和阿泰小哥与?桃红姑娘团圆了,但愿莫出差池。”
颜汐紧攥了下柔荑。
与?江知衍相见的时间并不甚长,对方很认真?,很欢喜,颜汐却始终有一搭无一搭,走神?更是?常有之?事,没甚热情。
是?以没得一会?儿,江知衍便关切地让她回去休息。
颜汐也便走了。
********
翌日,腊月十八,距离颜汐离开陆府唯剩半日。
小姑娘几近一夜未眠。
到了当日,且不知是?不是?那“桃红”什么时候给陆执传了消息。
邻近正午,那男人?大驾,什么也没说,只一个眼?神?,小姑娘像小猫一般,抽噎着...
终是?姑且认了命......
*********
午时阳光充裕,明媚,几枚梅花缓缓飘落,陆府上下,万事祥和,如平常一样,没半分不同。
傍晚夜幕降临,灯火璀璨。
陆伯陵房中传出几声笑,举杯和儿子轻碰。
“你说的对!”
屋中烛火通亮,陈设奢华,两名婢女在一旁伺候。
方氏坐在一边美人?榻上。
“你们爷俩今日倒是?有雅兴,不如派人?把颜汐唤来,别就光你们俩欢喜了,让我也欢喜一番,提前感受一下儿女双全的喜悦...”
陆伯陵敛眉,颇豪放,明显微醺:“唤,把颜汐唤来,来人?,去把我的乖女儿唤来!”
陆执眉眼?含笑,落了杯盏,缓缓斟酒。
酒入杯中,发出“哗哗”轻响。
房中的方氏的贴身婢女听了笑,微微一福。
“老爷夫人?等着,奴婢这?就去唤。”
她说着笑着朝着珠帘走去,然人?尚未到,手还?未碰得那帘幕,突然,外边传来一股子急切的脚步之?声,转而便有婢女失魂般急迫急躁地奔了进来。
这?股子毛躁无疑打破了屋中欢愉的气氛。
国公?夫人?方氏挂在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明显便有些不悦了去。
这?般须臾之?间,婢女已然拨帘入内。
“老爷,夫人?,不好了!”
方氏当即便落下了脸去。
“毛毛躁躁地干什么?什么不好了,给我安稳着说!”
婢女连连称是?,脸色惨白,抬了脸去。
“老爷夫人?,颜汐小姐不见了!”
屋中空气骤然一凝。
方氏、陆伯陵皆顿时一怔。
须臾之?间,陆执端起倒好的酒,手腕一动,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陆伯陵仿若是当即便醒了酒。
人沉下脸面, 顷刻变得凌厉了去,冷声怒道:“什么话?什么叫颜汐小姐不见了?”
方氏也早从榻上起了身,脸色冷白, 声音微变。
“是啊,你说的是什么话,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快把话说清楚!”
这前来通报的婢女唤名倚翠,是桃香阁八-九日?前刚换的一个三等婢女之一,哭着道:
“是,是...”
“小姐上午还好好的,晨时奴婢在暖阁打扫那阵子还听到了小姐同青莲桃红说想吃藕粉桂花糖糕
了。青莲说要问问膳房今日?能做否, 一切都?很平常,同往昔没有半分差别。”
“奴婢同小珠、小柳在外打扫的打扫,洗衣的洗衣,跑腿的跑腿, 也没过?多注意小姐房中的事?, 唯知?今日?午时小姐同青莲桃红出去了躺。小姐没说去哪,奴婢几人也皆没在意,只道是小姐出去散散步, 或是去其?它小姐们那窜窜门。可, 可这一出却是再也没回来!”
“...黄昏之时人未归,开始奴婢四人也没甚理会, 想着或是老夫人、夫人留了小姐用膳, 听曲,看戏去了吧。可天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人却是一直未归!”
“小柳、荷花惦记,奴婢与小珠也是, 想着如若是宿在了旁处,总该派人回来告诉一声,让奴婢们灭了灯火才是。如此,小柳与荷花便分别去了老夫人那与国公夫人这打听了,结果都?说小姐今日?并?未来过?。”
“奴婢和?小珠也分头?去了两?个小姐平日?里有些?许走动的其?它小姐那问,结果和?小柳荷花的一样?,人人皆说小姐未曾去过?。”
“...正觉得奇怪和?有些?担忧的时候,小柳发现,发现小姐房中竟然?,竟然?缺了东西!好些?小姐平日?里常用及着喜欢的东西都?,都?不见了!”
她言到此,陆伯陵与方氏眼中明显现了变化。
陆伯陵厉声道:“你说什么?你说她什么不见了?说个明白!”
婢女颤声:“是,老爷,是...是小姐的好些?衣物都?,都?不见了!”
心口皆“砰”地一下,夫妇两?人俱瞳孔微放。
陆伯陵一下便站起了身,颜面冷的骇人,眼睛直直地对着那婢女,抬手指向她厉问:
“你说她的衣物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显而易见。
陆伯陵也不可能是没听懂。
方氏已快步过?了来,紧张地拉住丈夫的手臂,手轻抚丈夫的背脊安抚。
“老爷莫急,稍安,这其?中定有误会,颜汐不会的,她没有理由,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姑娘,那么乖的孩子,她不可能...再说,她能去哪?”
陆伯陵的脸色一阵子白,一阵子红,呼吸明显粗粝了去。
这时,听身旁的儿子朝下开了口:“此事?莫要外传,以免坏了颜汐小姐的名声,去,把桃香阁中剩下的婢女带来,再去四门打听,颜汐小姐今日?到底有无出府。”
小厮婢女领命。
他言罢起了身,转而扶着父亲坐下:“此事?有些?蹊跷,父亲莫急,妹妹很乖,胆子很小,不似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先确定她是否真的出了府,赶紧找人要紧。”
陆伯陵抿唇出了口气,闭了眼睛,冷沉着脸,一言没发。
母子二人分站他左右。
陆执不时站直了身子,微微抬头?,微垂的长睫在眼睑下留着一抹淡淡的影子。
方氏手中拨着佛珠,一连拨了好几下。
等待,异常漫长。
而后,桃香阁中剩下的三名婢女先被带了过?来。
加之先前来传消息的那个,一共四人。
四人并?排跪在屋中,分别是小柳、荷花、倚翠、小珠。
前两?个为桃香阁原本便有的婢女,后两?个乃是新?面孔。
七八日?前,桃香阁换下了两?个丫头?。
起因是一人得了肺痨,传染了另一个,皆被送出了府。
四人惨白着脸,俱紧迫,尤其?那前两?个。
两?人身子发抖,大气都?不敢喘,跪在那,微垂着头?一动不动,所言很少,几近没有,倒是后两?个说的略多一些?...
再接着一炷香后,北后门,传来了确定消息。
“老爷,夫人,世子,颜汐小姐今日?午时,确有出门,没再归回,且是趁着午时护卫换岗交接之际的短暂空隙之间,带出了行囊。”
那通报之人越说声音越低,听话之人的心越来越沉。
陆伯陵暴怒,立马寒声唤来了人。
“传董煜,给我?找,马上给我?细细地找!”
趁着尚未宵禁,陆伯陵手下的第一护从董煜马上召集了部分士兵,从国公府北后门往四面八方搜了去。
然?,一夜未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