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生春日—— by绘雾
绘雾  发于:2024年03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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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多穿点,平常多吃点饭,看你瘦的。”
“知道啦叔叔,”陈盐站在玄关背着手点头,“您慢点走。”
送走谢之平,她重新回到楼上,先将那笔零用钱拿出来点清。
考虑到谢珩州说的那些开支,她给自己留了五百块钱应急,剩余的钱全部锁进了柜子里。
与此同时,陈盐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振了一下,她打开短信,发现自己绑定的银行卡多了一笔陌生账户汇款。
这个账户每隔一个月就会打一笔钱进来,金额不多,来源不明。
陈盐第一次收到钱时立马想报警处理,然而号码拨到一半又放下了。
她想,万一是陈锋打的款呢?
是不是他不方便见面,所以才以这种方式提醒她,他还活着。
陈盐的心跃动一瞬,和之前一样,将这笔钱原封不动地存好,接着整理了一下书包,将没来得及理好的卷子和书摊开放在桌上。
幸好当初杨迹扔的都是她已经写完的卷子,课本沾上点泥弄脏了,但也还能凑合看。
陈盐的手指轻轻翻过书页。
也不知道北沂的学习环境和嘉城附中相比怎么样。
她之前虽然稳居嘉城附中的年级第一,但北沂无论是师资还是教学质量都比嘉城要高出一截,学生成绩自然也不会差。
她心里有点没底。
于是接下来的一整天,她除了下楼吃饭外,其余时间都在房间里专心写题。
一口气将数学辅导册做了几十页,她终于收了手,甩了甩用完的笔芯,再一看天色已经黑了。
谢珩州十分钟前给她发消息说今晚不回来吃晚饭,让她和胡姨说一声。
陈盐喜欢狗,微信头像也是一只捧着爱心热情洋溢的线条小狗。
谢珩州和她加上微信的那天,还垂眼扫了一眼她的头像,淡淡评价了一句:“头像挺搭你的。”
于是当场把她的备注改成了陈小狗狗。
为此陈盐气得一晚上没和他说过话,将他的备注也从大名恶狠狠地改成了狗都不理。
现在气消了,她不太积极地应了句好,心里还在为明天的上学暗暗担心,不由得拿起手机多问了一句。
[明天我去哪个教室报道啊?]
对面似乎在忙,过了很久才回。
狗都不理:[除了二班是文科班,其余都是理科班,你转到我们一班来。到了先去趟教务处吧,会安排老师带你。]
陈盐打字。
[那你今晚还回来睡吗?需不需要给你留门?]
谢珩州这次回得很快。
狗都不理:[需要,明天不是还要送你上课?]
哪里就是送她,明明是一起去上学。
陈盐极快地撇了下唇,也没敢反驳。

因为要上学,所以今天很早就用了早餐。
他们俩上学是由司机老张专职开车接送,陈盐坐在车里理平自己校服外的薄针织开衫,紧接着抬眸看了眼还是件短袖的谢珩州。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提醒他:“谢叔叔临走前叮嘱我,让我提醒让你多穿点衣服,最近几天温度低,容易感冒。”
“你要不要现在回去加一件外套?”
谢珩州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眼也不睁地轻讽:“让他别多管闲事。”
陈盐攥着肩包背带,不解:“谢叔叔这是在关心你,怎么能说是多管闲事呢?”
她从小和家里人关系好,若不是因为发生意外,现在也该是在美满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因此她很不明白为什么谢珩州总是和父亲吵架,将彼此的关系闹僵。
明明拥有这世界上最亲近的血缘,却活得像是彼此敌对的仇人。
她试图替谢之平解释些什么:“谢叔叔虽然平时工作忙,总是骂你训斥你,但其实对你的事还是很上心的,就像昨天他……”
她的话还没说完,谢珩州便像是被按到了什么开关,冷冷地睁开眼睛,那双薄单上挑的眼睛像是淬了冰,毫不客气斥道:“闭嘴,你懂什么?别多管闲事。”
陈盐被他凶的心里一突,脸都吓得有些发白。
这还是认识以来谢珩州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她垂眼抿了下唇,盯着自己盛着光影的指尖,接下来的一路都很知趣地没再开口。
到了学校门口,谢珩州率先下车,没等她直接进了校门。
陈盐动作慢吞吞的,等到他人影都快看不见了,这才下了车子。
司机老张降下车窗,看着面前小姑娘明显有些郁闷的脸,咧嘴一笑安慰:“别往心里去,这小子就这个脾气,碰上他爸的事就犯轴,谁劝也不好使。”
“快去上课吧,下午放学我还是在这块位置等着。”
陈盐点头应了,告别司机后随着返校的学生们一起进校。
北沂的占地面积比嘉城附中要大上许多,教学楼一栋接着一栋,看得人眼花缭乱。
因为不熟悉环境,她在教学楼外绕了整整一大圈才找到高二部,按照先前谢珩州说的,先去了一趟教务处。
教务处的教导主任是个留着短发戴方型眼镜的女人,不苟言笑,看人时显得很严肃。
她粗略扫了一眼交上来的入学资料:“陈盐?”
“是的。”
“你之前在嘉城附中的学习成绩很优秀,基本稳在校排名第一的位置,”她扶了下眼睛,眼中透出股审视意味,“是吗?”
尽管不太喜欢这种一句一个审问的形式,陈盐还是礼貌点了点头。
“不过嘉城附中的教学水平比起北沂高校来说,还是有一定的差距,以前的成绩也代表不了什么。”
女人拿起手边的保温杯喝了口水。
“北沂高三开学时会按照期末成绩重新划分班级,在此之前就安排你先呆在六班吧,有异议吗?”
“但是,老师我想……”
“那就这样定了,”女人单方面替她做了决断,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转身招呼,“红渠,来接管一下转到你班里的学生。”
陈盐咽下后半句话,眉头微微皱起。
与此同时。
北沂高二部一班。
谢珩州破天荒早早踏进班级大门,在他靠窗边的专属位置上趴着补了会儿眠,神色终于显得没那么困倦了。
他抬头半眯着眼睛,特意在教室仔细环视一圈,没见到那个熟悉身影,眉头不由得拧起。
不过第一天报到,还要去趟教务处,迟到也很正常。
谢珩州的指尖有些焦躁地在桌面上敲了敲,从书桌里抽出本英语书心不在焉地翻着。
然而这一等,一直到早自习下课铃打响,也没等到陈盐踏进他们教室。
谢珩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一脚踹上前边人的凳子。
祝晗日正在恶补昨天落下的数学作业,被踹得身子晃了一下,莫名回头问道:“干嘛?”
“我们班今天不是有个转校生要来?”
“什么转校生?”祝晗日平日里自封是班里的小灵通,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是第一个知道的,但此刻也有些茫然,“我没听老班提过。”
他搁笔来了兴致,挪动椅子,把手搭在谢珩州课桌上:“你见过?怎么样,正不正?叫什么名字?”
谢珩州阴着脸没说话。
这时候,班里的文娱委员蔺清嘉经过窗台走进教室,再自然不过地坐到谢珩州空着的右手边位置,笑道:“今天很难得哎,你身边围着的女生好少。”
她伸手拨弄了下头发,她的发丝又长又卷,打理得很精致。
北沂的制服裙是及膝的款式,她穿着却正好在膝盖上方,露出一截纤细瘦白的腿。
很明显的,自从蔺清嘉进班以后,教室里偷偷围着谢珩州转的目光少了不少。
“方才好像听见你们在谈论什么,是在说转校生吗?”蔺清嘉状若无意地问道。
祝晗日打了个庆祝响指:“一猜即中,聪明啊蔺同学。方才珩哥还问我怎么没转校生来我们班呢。”
“我刚从六班那边检查完纪律过来,听说他们班新转来一个女生,是从嘉城来的。”蔺清嘉边说边撑颔打量着谢珩州的脸,成功在男生眉宇间捕捉到一丝错愕。
“谁安排的?”谢珩州语气十分不善,“谁让她转去的六班?”
“估计是教务处的老师吧,不过转校生也有选择班级的权利,可能是本人自己的意愿,”蔺清嘉猜测,随后试探性地追问,“怎么了珩州?你认识她?”
谢珩州脸色很臭,一想到陈盐有可能为了躲开他,特地申请去了六班,就忍不住磨后槽牙。
听到蔺清嘉的询问后,他静了半晌后,冷笑答:“不认识。”
陈盐跟着林红渠进了六班教室,还没推门,就先被教室里传出来的巨大吵闹声震了一耳朵。
这让她不由得想起还在嘉城时的那个不太友善的班级,心里浮现出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林红渠却习以为常地推门上前,气势汹汹地发火:“整个年级就你们教室最吵,是不是想出去罚站?”
里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冲着陈盐使了个眼神,让她上台做自我介绍。
陈盐不是很擅长说场面话,只在粗略地在黑板上写了个名,迎着众人目光惜字如金般吐出几个字:“我叫陈盐,从嘉城附中转来,请大家多多关照。”
不过不用她张口,这张格外招人注目的脸自然会替她补上介绍。
底下有几个男生冲着她吹哨,鼓掌声格外响。
这时,前排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转头喝止他们:“还在上课,注意影响。”
后排倏然就安静了。
陈盐走下讲台,林红渠给她随便指了个还空着的位置,那张桌上堆满了杂物和书。
“麻烦你收拾一下,”陈盐和同桌说,“我要坐在这里。”
“哎呀烦死了,”那女生放下手里的化妆镜,直白抱怨道,“又不是不搬,催什么催。”
说完才不情不愿地动手将堆在她课桌上的东西收走。
“漫芝,我帮你。”前排一个戴圆眼镜鼻尖上冒痘痘的女生主动转过身,将她那些杂书收拾到脚边。
她们折腾出的动静不小,站在讲台上监督早读的林红渠见状沉脸训斥道:“周漫芝,何月,要收拾东西就快点,磨磨蹭蹭的,一个早读有多少时间能被浪费!”
两个人整理半天,勉强将那张桌子给陈盐腾出来。
她用纸巾随意擦了擦桌上落的灰,将书包放下落座的时候早读正好结束了。
周漫芝重新掏出化妆镜检查了一下弄乱的刘海:“老班也真是的,最近是不是更年期到了,这么爱发火。”
“刚刚清嘉姐不是来纪律检查了吗,我们班那么吵,说不定又被扣了分,她自然不高兴。”
化妆镜被“啪”一声合上,周漫芝面不改色地交叠起腿:“我还以为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毕竟每一次评分我们班都是倒数第一。”
她又拿笔戳了一下前面的何月:“蔺清嘉有说找我没?”
陈盐凝目望去,看见何月的制服衬衫背后全是被黑笔戳出来的印子。
她眉心不着痕迹一蹙,被勾出了一点不好的记忆。
然而何月恍若无觉地殷勤转过身:“有的,漫芝,清嘉姐说中午找我们一起吃饭。”
“谢珩州在不在?”周漫芝又问。
乍然从她们嘴里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陈盐写字动作一顿,抬头淡淡瞟了同桌一眼。
何月诚实地答:“不在。”
听到这个回答后,周漫芝原本积极的表情明显变得懒散了许多,也不再像之前那么频繁看化妆镜了。
她漫不经心地用手指绕着发尾:“我就知道,他好难搞。”
“连清嘉姐都约不出来,就别想了。”何月安慰。
陈盐静静听着,没有任何参与话题的意思,她的目光落点一直是桌上卷子里那道最后的数学大题,笔尖动得很快,就她们说话的那段时间,已经打了半页纸的草稿。
“喂,转校生。”
周漫芝百无聊赖地将目光投向她,唇角噙着一抹坏笑:“你说我们班班长是不是对你有点意思?”
陈盐没搭理她。
“刚刚你上去做自我介绍,他居然帮你镇场哎。”
“……”
“说来他也是今年才转来的,凭着那点分数又会讨好老师,这才坐上了班委的位置。”
“你不觉得他和你很像吗?也是穷乡僻壤出身,和你一样整天捧着本习册,比谁都刻苦。没想到这年头还真有人以为读书就能改变自己的不幸啊。”
“……”
“这么说来,你们还真像是天生一对。你要不等下写封情书给他,我可以帮你转交的,我也非常乐意促成这段好姻缘。”
陈盐在这时重重搁笔,打断了她的声音。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今天中午吃饭是由你这位大厨师下厨吧。”
“你的厨艺应该非常好。”
她注视着周漫芝还残留着恶劣笑意的眼睛,也同样挑唇回敬笑了一下。
“——不然怎么这么会添油加醋?”

周漫芝自然听懂了她的话外之意,原本还带着点笑的眼睛瞬间冷下来。
她将叠放着的腿放下,亲昵地伸手替陈盐将散落下来的发丝绕到耳后。
两人近到都能闻到她身上喷的那一点浅淡香水味。
“你胆子很大哎同桌,希望以后也能这样,一直一直硬气下去。”
陈盐冷淡地偏头,将头发从周漫芝手中抽出来,继续专注地听课写题。
上英语课的时候,老师讲评课外购买的习题册。
陈盐没有,周漫芝自然也不会大方地摊给她看。
她在周围借了一圈,不是自己要用,就是言辞闪烁故意回绝。
陈盐默了片刻,直接拎上自己的椅子去了前排,坐到了班长的边上,询问他:“能一起看吗?”
六班班长名字叫温邵,长得很清秀文弱,戴着一副方框眼镜,一看就是成绩优异的好学生。
陈盐赌他不会和别人一样开口拒绝。
果然,温邵听后,立即将位置往旁边挪了挪,大方地将册子让给她看。
陈盐坐着扫了两眼题,发现比想象中要稍微难度大一点。她对着题自己默做了一遍答案,最后依然错了两道。
而温邵摊开的习题册上,一个全对的红色大勾格外醒目。
“再等两个星期。”
温邵压低的声音蓦然打断了她看题的思绪。
“嗯?什么?”陈盐看他。
“再等两个星期,她们对你的关注度就会下降,周围人也不会看她们眼色针对你,”温邵淡淡和她对视,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现在暂时忍耐一下。”
陈盐领会他的意思,但没有太认同:“前提是她们不会故意找事。”
温邵皱了下眉,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中午放学后,陈盐特地去了一趟高二部一班。
谢珩州没回消息,她要和他当面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去六班。
六班和一班距离隔得最远,隔了个对角走廊,就算是特意跑一趟也要走不少路。
然而陈盐进了他们教室却没看见人,只有几个女生坐在位置上涂唇膏笑闹,看见她走进来,只是轻飘飘瞥了一眼,丝毫没有收敛。
陈盐看见她们,临时改变主意,打算先留一张字条,等会儿再来找人。
她从书包里翻出便签纸,压着膝盖用黑笔写了几个字,随后问那些女生:“请问一下谢珩州位置是哪个?”
女生们明显寂静了一瞬,随后一个长卷发女生轻轻点了一下自己正坐着的座位,嗓音带着点笑:“在这里。”
她的眼睛看向陈盐手中的便签,明知故问:“你要给他留什么东西吗?”
被她们这一群人集体注视着,陈盐只觉得自己手里的纸片烫得吓人。
她抿了下唇,将东西藏到腰后,否认道:“没什么,不用了。”
说着匆匆转身要走。
然而还来得及迈出步子,就看见门口转角现出两道熟悉的身影,恰好占据了她的去路。
陈盐有些怔然地看向出现在这里的周漫芝。
她背了个单肩包,包上挂着个很可爱的星星挂链,走动时会发出清脆的响动。
陈盐听在耳里却莫名发凉,不自觉后退了一步,背在身后的手指甲陷入掌心。
“好巧啊,没想到我的新同桌居然也在这里。”周漫芝自来熟地热情走上前,双手压住她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将她重重按在了椅子上。
回头灿烂介绍:“清嘉,给你认识一下,这是我们班新来的转校生,也是我的新同桌,陈盐。”
陈盐脊背发僵,被迫抬头看向刚刚那个长卷发的女生。
她是蔺清嘉。
蔺清嘉的面容比周漫芝要更和煦一些,看上去温柔无害。
然而她一起身,周围的几名女生也跟着站起来,追随着她。
蔺清嘉走到陈盐面前,俯身用裸色的长指甲轻轻挑起她的脸,盯了片刻,意味不明道:“原来你就是那个转校生。”
“长得很漂亮。”
夸完,指尖挑起她的发丝。
“声音也很好听。”
她一把夺过陈盐手中攥着的字条,盯着看了两秒后,撕掉揉作一团,轻轻掷进了垃圾桶。
手腕撑着课桌,居高临下地问。
“你和谢珩州很熟?”
陈盐什么也不说,剧烈挣了一下,被几个女生死死按住。
“说话!”周漫芝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脸,“整个北沂都知道,谢珩州是蔺清嘉的人,你敢和她抢人,简直就是找死。”
“那你呢?”陈盐细细喘着,目光直直盯她,“你为什么还问谢珩州中午在不在。”
蔺清嘉闻言,瞬间将质询的目光投向周漫芝。
周漫芝的脸上出现了一瞬的慌乱:“……胡说,我、我哪有问!”
她狠狠瞪陈盐,将她从位置上拎起来,掩饰不住的怒意:“敢乱说话,陈盐你死定了!”
傍晚放学时,司机老张在老位置频繁张望了快一个小时,也没等到陈盐出来。
他感受着车内弥漫的低度气压,从后视镜里看向明显很不高兴的另外那位。
“是不是盐盐记错位置了没找到?要不咱再打个电话问问?”
他虽这样说,心里却明白这只不过是安慰人的托词。
因为谢家的车就停在离校门口一百米左右的位置,此时接送学生下课的车也走的七七八八,只剩下他们这辆醒目的SUV还停在原地。
陈盐再怎么没记住车牌,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找不到。
除非她是故意的。
谢珩州是真的有些生气,他的唇抿成一线,强忍着胸口翻涌的怒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车子里忽然响起一阵来电铃。
谢珩州默认是陈盐打来的,下意识将手机放在耳边。
“哎盐盐……你现在在哪呢?”司机老张拢着话筒,冲着谢珩州不好意思一笑,无声做口型示意“打给我了”。
谢珩州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放下,差点将屏幕捏碎,气得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
好样的陈盐。
宁可打给司机也不给他打。
“……你不坐车一起回了?你这孩子,张叔都把车停门口了。”
“……那行,你自己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老张将电话挂了,回头小心冲谢珩州解释:“盐盐她说她今天放学迟,自己坐车回去,让我们别等她了。”
谢珩州瞥了一眼手中早就准备好打算送出去的东西,自讽一笑。
过了一会儿,没什么情绪吩咐道:“走吧。”
陈盐坐公车到家的时候已经错过晚饭时间足足一小时。
月亮投下的光影落在她的脚面,又被她踩在脚下。
她路过餐厅时发现灯亮着,桌上摆着阿姨烧好的一桌子菜,谢珩州如同雕塑一般静静坐在一侧,半张脸陷进阴影里,辨不出喜怒。
筷子放在一边,还是干净的,他竟然一口没动。
陈盐走过去,问他:“怎么没吃饭?”
“等你。”
“菜都冷了,要不我拿去热热?”
“嗯。”
陈盐端着菜放进微波炉加热,然后盛了饭坐到了谢珩州对面。
她其实一点也不饿,身上又疼又疲惫,现在只想上去好好睡一觉。
所以吃饭的时候她几乎是数着米粒吃的。
谢珩州静静盯着她,倏然开口:“陈盐,和我同桌吃饭就这么难受?”
“对不起,我今天不太饿。”陈盐捏紧了筷子,有些不敢抬头。
“对了,我今天之所以没去一班是因为——”
“我知道,”谢珩州淡淡接话,“我看到消息了。”
陈盐止住话头,无话可说般“哦”了一声。
于是她又继续和饭碗打架般吃了一会儿。
两人之间的气氛弥漫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压抑。
“谢珩州。”犹豫再三,陈盐还是咬着唇唤他,嗓音轻轻的。
“嗯。”
“明天开始我们别一起上下学了。”
她的话音刚落,谢珩州就重重撂下筷子,在寂静房子里很响的一声。
以往从来都只有别人贴他的份,独独只有陈盐,他都快摆在明面上哄着了,还恨不得离他八百米远。
他的脸色阴鸷,眸色很深,从早忍耐到晚,终于在此刻濒临爆发。
“为什么?”他抱臂嗤笑,“给我个理由,不然想都别想。”
“我不想被人说闲话,只想好好念书,”陈盐用手捂着肚子,感觉它又开始轻微发疼,咬牙违心道,“你给我造成了困扰。”
这句话说完,谢珩州沉默了好一阵,眼睛原本有些暴怒的情绪也渐渐平息,变得发冷。
“好,”他淡淡起身路过她,“如你所愿。”
在谢珩州上楼好久后,陈盐才轻微动弹了一下身子,她苍白的脸曝露在灯光下,全是细密的冷汗。
她捂着小腹艰难地挪动脚步上楼,第一时间将自己的房门锁上。
坐在地上缓了一阵,陈盐动手解开自己的衬衫扣子。
她的动作很慢,每动一下都疼得轻颤。
蔺清嘉和周漫芝显然是在学校作恶惯了,对于怎么对付她简直是轻车熟路。
即使是打架也不往脸上胳膊上这种留痕醒目的地方招呼,专挑隐在衣服里看不见的部位。
不过陈盐劲大,她们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四打一还被她狠狠扇了两巴掌。
陈盐翻出之前谢珩州给她买的那个粉色小药箱,动手给自己上药。
当时打架不觉得疼,这会儿平息下来后,她忽然觉得身上疼得要命。
陈盐抿着唇,眼眶瞬间红了,眼泪啪嗒一声掉下来。
她只是想好好念个书而已,结果每天遇上的都是些什么破烂事。
哭了一会儿,陈盐用手背擦干眼泪,忍痛进浴室随便洗漱了一下,躺到床上预备入睡。
脸刚挨上枕头,就觉得有东西硌得慌。
陈盐骤然睁开眼,疑惑地将手伸进枕头下方,摸出来一个礼物盒。
她打开盒子,看见里面躺着一根很漂亮的绿蝴蝶女士手链,配珠清透发亮,金属链内侧还刻了个puppy的英文单词。
陈盐忽然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哪有人会在手链上刻这个的,好好的手链瞬间变成了狗链。
即使没有署名,她也猜到了这份礼物是谁的手笔,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开始剧烈地跳动。
盯着这根链足足看了有十分钟,陈盐才恋恋不舍地打算放回去。
这时她注意到那黑丝绒垫下有一角不平整的凸起,打开后发现一张被柜员藏进去的小票,上面写明了购物时间和购物金额。
陈盐的第一反应是这根手链好贵,谢珩州哪来的这么多钱?
第二反应是他怎么是今天去买的,难道不用上课吗?
她愣了一下,又重新仔细看了一遍时间,心绪被撩拨颤动。
十二点五十分。
原来他午休时候一直没在,是去给她买道歉礼物了。

接下来去上课的几天,陈盐和谢珩州都默契地交错开没有一起坐车上学。
放学后她也是自己一个人单独回家,和谢珩州沉默地吃完晚饭,再各自上楼。
可以说他们俩就像是两个萍水相逢的租客,除了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外,其余毫无交集。
说来也奇怪,那天陈盐和蔺清嘉她们打了一架,第二天上课她们几个就和没事人一般,脸上的红印子用粉底盖住,断掉的美甲又换了新的甲片。
除了一些必要交集外,周漫芝甚至连话都懒得和她说一句。
陈盐也很乐意当个透明人,巴不得她们永远记不起她。
但庆幸的同时,心里又怀揣着一丝难安,总感觉她们的短暂沉寂是在憋着一些更坏的招。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周。
周三最后一节是活动课,学生可以不用上课,自由去操场活动。
铃打响的时候陈盐还在专心写题,她身边的周漫芝也一动未动,明目张胆地刷着手机消息。
周漫芝今天看起来要比以前格外兴奋一些,屏幕的提示音响个不停,她慢悠悠地嚼着嘴里的口香糖,“啪”一声吹破了一个泡泡。
陈盐把题写完,正收拾东西准备要走。
周漫芝立马换了角度看手机,侧身坐上桌子,吩咐道:“给我拦住她。”
何月听令站起身,像是堵坚实的墙,从另外一侧伸手堵住了她。
陈盐去路被阻,回头猛然看向周漫芝。
“陈盐,”周漫芝对着教室里的白炽灯摊开手,翻来覆去欣赏自己刚做好的漂亮指甲,“上次不小心让你跑了,你不会以为这事就这么轻易过去了吧?”
陈盐环视了一圈教室,这个点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零星几人探头探脑地望向这边,并不想多管闲事。
她冷然道:“那你想怎么样?”
“我今天突然很想打羽毛球,你去活动室帮我借两副球拍。”
陈盐沉默两秒,问:“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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