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三的时候把头发剃成了寸头,神情淡漠,明明周围人都在笑着,他望着照片的眼神却比先前要冷硬许多,陈盐差点没认出来。
还有一条标题起得很像诈骗广告的全?国数学竞赛省赛获奖名?单。
当时是学校的微信刚开始正?式启动,为?了跟风玩梗,运营将当时的标题取得很大胆,但里面的内容却依旧正?式,是一份竞赛成绩的名?单。
陈盐是省赛一等奖的第一名?,名?字被排在第一个。
光是这样看着,她都能回忆起当时的情形。
身旁的向十鸢焦急地在等待她查询结果,楼下的李威输了赌约用喇叭在操场边喊边跑圈。
而谢珩州故意将她的椅子拉近了好几寸距离,耍赖式地逼问她:“难道也?不考虑考虑我??”
一切都好像历历在目。
除了这几条推文之外,剩下的只有一条,是当时陈盐和?他一起参加的医警共协交流会。
就好像能让谢珩州心甘情愿动手转发的东西,或多或少都得沾上?点陈盐的名?字。
谢珩州今天发出的这条动态,与?他平时的风格可以说是大相径庭,底下免不了有不少追问的人。
只是陈盐和?他之间的共友比较少,很难看见几条评论,唯一能看见的几条也?大多是在震惊猜测他的女朋友是谁的。
赵堪不仅在聚会上?是个会来事?的,连线上?也?是个活宝,美滋滋地在每条评论里挨个艾特?她,逢人就介绍:这是我?嫂子。
惹得陈盐哭笑不得。
吃得差不多了,谢珩州将一份餐后甜点递到她手边,佯装不经意地问询:“小陈警官,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们这份事?实恋爱一个名?分呢?”
陈盐差点被手里的冰淇淋球呛到,低低咳嗽了两声?,垂下来的眼里遮不住的心虚。
她其实并没有打算在朋友圈官宣谢珩州。和?谢珩州这种生活有情调的人不一样,她骨子里没什么太多的浪漫细胞,很少对外展示自己?的生活。她的生活也?并没有好到可以拿来展示的地步。
很多时候陈盐都觉得,只有谢珩州这样的人过的才能叫生活,而她这种只配叫活着。
陈盐的朋友圈全?是各种转发合集,在学校的时候配合学校,在单位的时候又配合单位,甚至可以被评选为?最无聊的死板朋友圈之一。
加的好友也?几乎全?是学校的老师、大学班里的同?学和?警局的领导干事?。
这样的官宣即使是发出去,也?感觉干巴巴的,没有什么人会来祝福。
更重要的是,她和?大多数的列表好友都不太熟悉,不想有人对谢珩州莫名?猜测太多。
陈盐抿了下唇,在他的视线注视里有些为?难地握紧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幸好这时候正?好有电话插进来,她连来电显示也?没看清,直接像是握住救命稻草般飞快放在耳侧接听:“喂?”
任楚云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传来:“陈盐,我?已经在候机室了,明天就到临京。”
“你放假了吗?是要来临京旅游吗?”
“没有,请假来的,”任楚云嗓音哑淡,语气稀松平常地就像是吃饭喝水,“来替舅妈教育一下女儿。”
陈盐决定退租后,丁笑白得和?房东转付两个人的房租,她花钱向来大手大脚,手头没什么存款,一时付不出,只能厚着脸皮和?母亲索要。
她母亲了解自己?女儿性格,闹到这样地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于是严厉地追问了一嘴。
丁笑白哭着支支吾吾地将事?情讲了个大概,还请求母亲将这件事?暂时保密,不要告诉任楚云。
她没想到的是,当时任楚云正?好在她家里做客,丁妈妈做饭周转不开开着免提,她站在厨房外吃着水果,将这些话一字不漏地听完了,转头就订了张去临京的机票。
陈盐感动中又带了点小小的埋怨,明明就那么点事?,哪里至于让她从这么远的地方推掉工作过来。
“那明天我?来接你吧,你几点钟能到机场?”
任楚云瞥了一眼时间:“八点多。”
“不过你也?没车吧,还是我?打车过去你家好了,你现在住哪?”
陈盐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谢珩州,像是在找场外求助。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任楚云她已经和?男朋友住在一块了,这样乍然开口,好像多少有些奇怪。
“别云公馆一区五栋,”谢珩州的嗓音从对面飘来,透着股气定神闲,“你直接找前台报谢珩州的名?字,不用人脸识别也?可以进。”
“谁在说话?你现在和?谁一块呢?”任楚云在电话那端模糊听到个男音,吃了一惊,“谢珩州这名?,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没谁……”陈盐还在试图遮掩。
“先不说了,我?飞机马上?要起飞了,”任楚云的电话背景里响起登机播报,匆匆挂了电话,“明早等我?过来。”
被任楚云的事?一打岔,陈盐那条官宣动态自然就没发成。
吃完晚饭,陈盐被谢珩州送回家,而他又赶回医院加班。
等到第二天上?午,陈盐听到楼下有门铃动静,一开门,任楚云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现在家里。
任楚云是典型的北方姑娘,身高足足有一米七五。她的外形看着比陈盐要更像一个干练的警察,齐耳的短发,眉眼英气,有点女生男相。
她冲着陈盐张开双臂,大步流星地走来:“陈小狗,有没有想我??”
陈盐笑着冲过去栽进她的怀里,她一米六八的个子在任楚云面前还是有些娇小,对方直接单手将她抱起来旋转了一圈,客观评价道:“嗯,是重了一点。”
她将陈盐放下来,职业习惯发作,进门先环视了一圈屋内。
别云公馆的地段不是临京普通人家能住得起的,即使谢珩州特?地将家装风格简化了许多,也?无法抵挡住房子本身的富丽金贵。
任楚云的视线落回玄关?处那双手工男式皮鞋,再一联想昨天的通话内容,越看眉心皱得越紧,直视陈盐,语气严肃认真:“陈小狗,你老实告诉我?。”
“你是不是被人包养了?”
第54章
陈盐刚开始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等到反应过来之后?急得伸手一把捂住了任楚云的嘴:“别瞎说!”
任楚云天生顿感,长?了一副性冷淡的脸,只要不笑脸就会有点凶, 不论说什么话, 哪怕是一句玩笑话, 用这张严肃脸说出口, 可信度都会大幅增加。
她?无情打下陈盐捂着她嘴的手,挑眉尽显大姐姐的威严:“那你交代交代这是怎么回事。你兜里有几个子我还不清楚?哪租得起这样的房子。”
“我说过了, 如果缺钱的话尽管开口和我借, 不要为?了钱做傻事,不值得的。”
“真的没有。”陈盐将?她?按在沙发上, 把和谢珩州重?逢以来的事一五一十和她?说了。
“你的意思是……他就是那个高中的时候被迫分?开, 让你到大学还?念念不忘的男生?”任楚云听完,神色却变得更冷静了。
大学四年,她?也没少?从陈盐的口中提过谢珩州,提过他的家世, 他的样貌,他的能力。即使是那么寥寥几句,也能觉出对方的优秀远超常人。
任楚云对陈盐的态度更像是一个温和的长?辈, 她?心智早熟,看得比同龄人要更长?远一点, 也很早就看出陈盐对他的念念不忘。
早在陈盐在毕业前夕和她?说打算继续留在临京的时候, 她?就知道这俩人肯定会有重?新再见的一天。
只是没料到, 这一天居然来得比她?想象的还?要再快许多。
“那他的父亲呢?”任楚云点点头, 轻易的一句话, 就将?他们俩那些避开不谈的矛盾点剖开抛掷到了台面?上,“你们之间的交往, 有经过他点头吗?如果到时候他还?是不答应,要让你离开怎么办。”
陈盐的心被她?说的快要紧缩成一个核桃,眼角眉梢丧气地耷下?去。
她?也不是没担心过这些问题,只是谢珩州将?她?护得很好,压根没让她?见着谢之平。
她?一时也摸不准他对他们之间关系的态度到底怎么样。
五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万一呢?
万一他就能松口呢?
现在谢珩州已经如愿以偿顺利成为?了一名?医生,而她?也能自己养活自己,不再是以前那个落魄的资助生。
难道凭着这些,还?没有为?自己争取一把的权利吗?
任楚云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转开话题:“好,就算这个能解决。你也说了,他对你继续当刑警这件事一直不太?赞成。以后?你们俩谁会让步,究竟是他同意让你继续当刑警,还?是你放弃当刑警为?爱转职?”
陈盐在这件事上很有自己的原则,丝毫没有动摇:“我一定会做刑警的,不会转职。”
任楚云带点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背,知道她?心里能拎得清楚,就不再继续劝了,转而去地上拿专门为?她?带来的安元特产。
之后?的一段时间,陈盐陪着任楚云去了一趟丁笑白的租房。
表姐妹两个人关上房门不知道谈了什么,丁笑白出房门的时候面?色挺狼狈,哭得满脸都是眼泪。
她?认认真真地站在陈盐面?前道歉:“对不起陈盐姐,下?次我肯定不会这样了,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
听着勉强还?算诚恳,陈盐不是蛮不讲理的性子,但是发生那样的事情,她?也不想这么轻易就原谅,于是没有接话。
任楚云倚在门边,端着杯水给讲得发干的嗓子润了润。
见丁笑白尴尬不解地愣在原地,拿眼神直往自己身?上瞅,她?施施然开口。
“道歉该你道,但人家接不接受是人家的事。”
“这点难受是你该的,再有下?次就给我滚回安元。”
“陈盐,走了,今天晚上我想吃你亲自下?厨给我做的云吞。”任楚云只请了一天的假,雷厉风行地把事情解决完,很快就订了回程的机票预备离开临京。
“你就不能再多呆两天吗?也让我好好招待你一下?。”陈盐在她?面?前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女孩,有种说不出的放松,直摇晃着她?的胳膊撒娇。
“不了,过两天我就要参加首授了,最?近忙得很,”任楚云将?她?黏在小臂上的脸艰难掰开,脸上虽露着嫌弃,唇角却是控制不住上扬着的,“你什么时候首授?那道申请手续批下?来没有?”
“也就下?个月吧,”陈盐挠了挠脸颊,“所长?说早就已经给我报审了,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批。”
“那就好,到时候我肯定忙得脚不沾地的,腾不出时间再来趟临京了。我先提前祝福,恭喜我们陈小狗成为?一名?正式的刑警。”任楚云的祝福话说得极其真挚,让陈盐瞬间感受到了来自朋友的温暖。
“收到啦,任队。”陈盐就和当初在警校里训练时那样,眼睛和蜜露一般弯起,捏着拳和她?的拳头熟稔相碰。
她?们俩打车回到别云公馆的时候,谢珩州也已经下?班回家。
陈盐独自去厨房忙碌任楚云想吃的云吞,两个人都被一扇隔音玻璃门关在了厨房门外。
任楚云将?谢珩州上下?打量了个遍,他的皮相生得无可挑剔,宽肩窄腰,腿长?比例优越,肌肉薄而有力,一看就经常锻炼,甚至要比警队里的男生练得都要漂亮。严厉如她?,第一次没什么可以摘指的。
她?只好抱着臂望向厨房:“你们俩平时的饭都是她?做的?”
谢珩州正垂着眼皮专注地泡茶,修长?的手指执着杯,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令人颇觉赏心悦目。
袅袅的茶香缓满升起,氤氲一室,他将?茶杯斟满,递到任楚云面?前,轻笑反问:“她?做饭?”
他毫不留情地揭陈盐的底:“要不是因为?今天你想吃云吞,家里的几瓶调料估计都还?是未拆封放那的。”
“我们俩平时工作都挺忙的,一般都是出去吃,想吃家常菜会有专门的做饭阿姨上门来做。”
“做饭可以是偶尔心血来潮的选项,但不会成为?某个人每天必需忙碌的家务活,”谢珩州点出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这样我们可以避免出现不少?矛盾。”
任楚云悻悻地端起杯子,但也不得不承认,只有拥有这样的物质基础,才能给陈盐的未来创造出更多的幸福。
“不过谢珩州,”她?放下?杯子,语气变得郑重?了许多,“我知道你们这些有钱人从不缺人奉陪感情。也许你对陈盐只是一时兴起,觉得年少?不可得之物又重?新回到了你的怀里,觉得她?是你和家里抗争胜利的成果见证,亦或是其他别的。”
“但我还?是想请你尽可能多善待她?。”
“你要知道,她?本可以不走上警察这条路的。她?的数学成绩这么好,完全?可以选择去国外留学,毕业后?拿着比警察高好几倍的工资报酬,安稳地当一个上班族。可她?因为?你的一句话硬是留了下?来,跑到自己并不擅长?的领域,在新赛道硬是争出了一片天地来。”
“以当时陈盐的成绩,本来是能够上名?校保送的。但是她?决定读警校,这就意味着她?高考转学后?这短短几个月,她?不仅要准备文?化课程,还?得准备体?能考试。”
“我是和她?一起参加警考训练的那批学生,能看得出来,她?的体?育细胞是考生里面?最?差的,每次测试都累得半死吊在队尾,一圈连一分?半都跑不进。”
“不过这小姑娘天生自带一股子韧劲,玩命式地在操场上练体?能练到半夜,整个腿软得站起来就打颤,也不知和谁较着劲呢,好像不知道累。最?后?还?是我找到她?,把她?从操场背回宿舍楼的。”
“能再多说一点吗?”谢珩州听得喉结滚动,心绪震颤,原本平静的目光微闪,满溢着心疼,“这些事陈盐都没和我提过。”
她?总是怕他担心,将?很多事都烂在肚子里不表达。
但就像她?之前说过的那样,谢珩州也想尽可能从知情旁人的口中多了解到一些她?过去五年的生活,
“你有见到过她?的膝盖犯病吗?就是那时高考前每天苦训练太?久落下?来的病根,一直都没好,她?也不在意没去医院。久而久之这病拖得得越来越严重?了,一到了下?雨天就开始膝盖泛疼,就连上下?楼梯都困难,需要有人时不时给她?捏一下?腿,才能缓解一点不适。”
这件事谢珩州在上次看她?体?检报告的时候就知道,只是一直不清楚这伤病的由来,现在终于明?白,心里头此刻剩下?的,只有无尽自责和懊恼。
和他妈傻缺似的。
他大学跑了这么多次国外,怎么就不懂得往国内再多跑两步?
“她?在警校的时候过得也很苦,但每次提起你的时候,两只眼睛像是会冒星星似的,又黑又亮。她?真的很喜欢你,也许当时她?没继续读数学是因为?没那么喜欢,但也是断掉了自己唯一的退路朝着你跑。就算你以后?变了心思,也别辜负她?,不然我肯定从安元跑来揍你一顿出气。”
“放心吧,”谢珩州迎着任楚云充斥着义气的眼睛,原本懒散的姿态也不自觉变得端正起来,口吻认真地承诺,“我是要陪着她?好好走完这辈子的。”
任楚云见他的神情不像作假,心里也放下?了几分?。
陈盐捧着热气腾腾的云吞出来,任楚云很给面?子地吃了两碗,撑得几乎都快要走不动路,这才和她?不舍地拥抱,告别离开。
玄关处的门刚一关上,谢珩州不由分?说地搂着陈盐的腰,将?她?带到了沙发。
陈盐正要抬起下?巴和他说话,下?一秒忽然双腿悬空,整个人被抱起来坐到他的腿上,整个人被一股强烈的男性荷尔蒙笼罩,脸颊都红透。
谢珩州将?手心搓热了,撩开陈盐的裙沿下?摆,顺着她?的小腿根一路往下?揉捏,直到纤细的脚踝处。他的指缝溢出些许她?白皙的腿上软肉,氛围沾染了点莫名?的色。
陈盐被谢珩州突然的动作逗得直发笑,胳膊撑着他肩,在他的腿上极不配合地扭动着躲痒:“你干什么啊谢珩州?弄得我好不舒服。”
她?的脚不慎蹬进他的手心里,触到一片潮湿的湿热,蓦然有所预感般地止住所有话语,对上谢珩州漆黑又侵略的眼睛。
“伺候你,”谢珩州额角的青筋狠狠跳了两下?,大掌摁着,固定住她?的腰,眼眸很暗地压低声音警告道,“别动了祖宗。”
“要是真撩出火来,今晚可有你苦头吃。”
第55章
陈盐脊背登时僵住, 窝在他的怀里不敢抬头,传来的被触碰的感觉有点强烈,她羞得太厉害, 耳尖都是粉色的。
谢珩州好像有专门学过这方面的按摩技巧, 被?他摁过的地方有?种酥麻的热意, 紧绷着的肌肉好像也松缓了几分。
陈盐有?点适应了, 很快被?按得有?点昏昏欲睡,从臂弯间探出一双干净杏眼, 带些好奇地观察他的手?法?。
“你们?派出所之后还会有?体能考核吗?”谢珩州给她换了一条腿按, 意有?所指,“别太拼。”
“那怎么?行, ”陈盐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提到这件事, 挣扎着要坐起来,“体能考核会和?年终奖金挂钩的,要是通不过会扣工资的。”
她秀气的眉毛苦瓜似拧起来:“我工资就剩这么?点了,再扣可?就没了。”
“对了, 我下个月就要参加首授了,可?以请家属旁观,你到时候会来吗?”陈盐勾着他的脖子, 将脸贴过去,眼睛里闪烁的全是期待。
“首授?”
“就是首次评定授予警衔的仪式, 这个仪式过后, 我就不是实习生了, 要调职回?到市公?安局。”她说的都是职业简称, 怕谢珩州听?不懂, 又额外?解释了一遍。
“几号?”
“月初,三号。”
谢珩州眼皮下阖, 看着陈盐过分长的眼睫,漫不经心地勾缠把玩着她散在肩上的发丝,有?些遗憾:“正好撞上我去外?地出差培训,去不了。”
这么?凑巧?
陈盐眼睛顿时黯淡下来,失望地躺回?他怀里,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被?惯出了点小性子,她这次没再善解人意地说些安慰话,而是用闷不吭声地捏着拳头打了他的胸口一下。
这点力道对谢珩州来说根本没什么?痛痒,他单手?捉住陈盐的手?腕,反而心情愉悦地勾起唇笑了,瞧着她挂脸,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哟,不高兴了?”
陈盐挣了一下没挣开,郁闷和?伤心叠加,干脆不理人了。
“仪式很重要?”
“当然很重要,一个警察这辈子也没几次这样的日子,”陈盐察觉到他这句话背后的轻佻意味,不大?高兴地从他腿上下来,白天任楚云告诫的话还历历在目,她忍不住把在自己心头盘亘了很久的想法?和?盘托出,“对,你本来就不喜欢我去当警察,当然也不喜欢参加这些乱七八糟的仪式,是我多?问这一句。”
谢珩州还真没想到自己一句玩笑话成?了吵架的导火索,一时间笑僵在脸上。但是他确实觉得当警察辛苦又容易出事。
他就是这么?想,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陈盐见他无动于衷地坐着不说话,气得穿上拖鞋转身就走。
房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楼上楼下的两个人。
那天吵架之后,两人彻底陷入冷战,好久都没开口说话。
医院和?派出所各忙各的,这两份职业本身休息空余的时间就少,如果不是住在一起,估计谢珩州和?陈盐可?能连面都见不上。
那晚表面上是谢珩州逗人逗得太过,把话说错了。
真正细究起来,还是之前的心结没说开,如果没有?解决这个矛盾,他们?之后的相处依然会因为这个点继续吵。
程严宽被?人举报后暂时停职,副主任的位置空悬。上级的几位领导开始频繁地找谢珩州谈话,和?他商议之后接替程严宽的位置晋升主刀医生的事情。
其实做一场小型手?术以他目前的水平来说并不算得上是件难事,他从京大?跳级毕业后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放在抢救室加班,尽管很累,但急救素质和?反应能力却被?锻炼得很沉稳。
要拿手?术刀,耐心和?经验缺一不可?。
谢珩州放纵自己全身心地投入魔鬼般的磨炼,也是在等着这一天。
——能接第一台病例手?术的这一天。
尽管明面上没有?显露太多?,谢珩州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次在他手?底下握着的,不是医科课本上的某个实验案例,而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可?能是忙得连轴转将神经绷得太紧,各种堆积在一起的事情交织,令他晚上居然不自觉开始做起了梦。
梦里陈盐穿着一身崭新的警察制服,双眼澄澈干净得像发亮的珍珠,望着他安静地笑。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伸出一只手?,狠狠地推在她的后背。
她纤瘦的身子一个踉跄,无力地栽进旁边的大?海。
谢珩州使?出浑身懈数奔跑也依然赶不及,眼睁睁看着她转瞬间沉没影了。
再一转眼,陈盐已经昏迷躺在了医院冰冷的手?术台上。
有?人给他戴上了手?术服的口罩,将手?术刀递到他的手?中,询问他手?术的下一步流程是什么?。
谢珩州手?上沾满了血,手?颤得快要握不稳刀刃,手?术室里滴答响着的时针忽然飞速地转动起来。
心率仪发出沉重急促的声响,越响越快,快要变成?长音的那一刹那,他从床上惊醒。
耳畔的杂音仿佛挥之不去,他剧烈呼吸,额角沁着点冷汗,第一时间翻身下床。
陈盐的房门从不对他设锁,轻轻一推就开。
时间已经很迟了,月光静谧地洒在床沿,朦胧映亮床上人十分规整的睡姿。
谢珩州自嘲勾唇,笑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离谱的梦。然而却有?些狼狈地在她门口滑坐下来,和?有?瘾似的贪婪摄取她平稳的呼吸。
心跳这才逐渐恢复平稳。
陈盐才来兆达没几个月,很快实习期满又要回?市公?安局,她有?些舍不得所里的师兄师姐们?,这两天干劲十足,什么?活都能凑上去帮人做一阵。
派出所里的活干来干去也就净是那几个没意思的,枯燥得十年如一日。
拿着资料路过会议室时,她听?见里头有?几个人在偷着商讨要不要出去聚个餐,欢送欢送她。
离别的伤感顿时铺天盖地袭来,陈盐回?到工位的时候满脸惆怅。
凌灵刚接完一个报警热线,转头一看见她的脸,乐了:“怎么?马上涨工资了还不高兴呢,谁又惹你了?”
“市公?安虽然待遇好,但工作氛围却不怎么?样,我不是很喜欢那里。”陈盐实话实说。
“这样啊,”凌灵转着椅子,语调若有?所思,“我本来还想告诉你,明年我和?何伟然就要结束借调,回?去原单位了。”
“师父今年的新聘书和?组织部的红头文件过两天也就要下来了,马上就是钟副处长了。”
凌灵和?何伟然原来都是市公?安的,这几年一直被?外?借调,现在借调期满,得回?去报告述职。
钟齐要是能够高迁,也不会继续管辖兆达这一条街道,肯定会入职市公?安局。
陈盐错愕地瞠圆了眼,眼泪还没来得及掉就被?眨灭了:“凌灵师姐,你的意思是,你们?之后也要去市公?安,我们?……还是同事?”
“对啊,”何伟然在一旁笑眯眯肯定了她的话,“本来我和?凌灵都打算好了,还想在这个偏远派出所再潇洒两年的,不过还是放心不下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回?市公?安。”
“我俩一合计,反正迟早都得回?去,不如就今年回?算了,正好还能赶上参加你首授。所以就把兆达的续借邀请拒了。”
“只是没想到,我俩才拒绝不久,师父就悄悄和?我们?说自己马上要升调,不做所长了,后半辈子就去市公?安继续当领导了。”
凌灵无奈地耸了下肩膀,也遮不住笑意:“也许我们?四个天生就是要做同事的命吧。”
陈盐一时间百感交集,她是真的很喜欢派出所遇到的这几个师姐师兄,骤然得知这个消息,既想哭又想笑,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我去提前恭喜钟所。”她按捺不住心底的欢欣,想要对钟齐祝贺两句,起身走到他的办公?室门前。
钟齐办公?室没锁,正背对着这头和?什么?人打电话,语气褪去平时的轻松调侃,变得深厚沉重。
“老安啊,也别太放在心上,陈锋那小子的事都快成?为你的一块心病了,是时候该放下了。”
“……”
骤然听?见自己父亲的声音,陈盐心跳踩空,敲门的手?顿在半空中。
“是啊,那小丫头看着柔柔弱弱的,实际非常有?自己的主见,这是她做出的决定,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只能够默默支持。”
“……”
“放心吧,等我入职市公?安以后会照顾好她的,你就安心退休,不要再想这么?多?了。除了我之外?,所里还有?两名能干的干部会带着她,直到她成?长到能够独当一面为止。”
钟齐挂掉电话,长叹了一口气,一回?头看见陈盐悄无声息站在门口,被?吓了一大?跳。
“小兔崽子,没事杵那干嘛?你要是夏天在那一站不出声,我都能节省下一笔空调费,瘆得慌。”
说着他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
“刚刚和?你打电话的人,是安局吗?”陈盐问。
“哦对,你的那份申请上头已经批下来了,”钟齐转移话题一直有?一手?,回?身从自己的办公?桌前抽了一份已经盖了章的申请报告,“看看吧,收好了。”
陈盐接过来,这份报告是她自己写的,里面的内容熟悉得很,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
“真决定好了?不再考虑考虑?干这事风险可?不小,保不齐哪一天你就遇到某个把你认出来的仇家,以前也不是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