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笔一笔的账……林以微都要跟池西语算清楚。
现场的媒体,自然也注意到了一席裹身黑色长裙出席的冷宝珠,将镜头对准了她。
“安保!安保快把她轰出去!”
池西语看到现场媒体摄像头对准遗像,也注意到宾客那一双双探究的目光,似要将她扒光。
她尖锐地叫嚣着,招呼安保,“快把这个疯女人给我弄出去啊!”
然而,现场安保没有任何动作。
他们由谢薄一一安置,并不听令于池西语。
花园里,池右淮拎着香槟正与合作伙伴聊着天,注意到那边的动静,皱眉望了过去。
池西语和林以微,一白一黑,遥遥对峙着。
林以微将林斜的遗像从破碎的白玫瑰蛋糕里取出来,仔细地将相框上的奶油擦拭干净,端着遗像走到池西语面前——
“你认识他吗?”
“我不认识,不认识,你走开啊!”池西语眼神压根不敢接触遗像上那个笑容清冽干净的少年。
林以微缓缓走近,池西语连连后退,眼泪夺眶而出,歇斯底里地摇着头,“你别过来!你走开啊!我不认识他!我没见过他!”
林以微仍旧端着照片站在她面前,逼她看着这张照片:“池西语,你关了他三年,整整三年啊!现在却连看一看他的勇气都没有吗?”
“我没有,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不认识……”
众人不明所以,而此刻的网络上,一条热搜横空出世,直窜榜首。
那是一段林斜被关在地下室的监控视频片段,片段里,林斜瘦的皮包骨头,颤巍巍地拿着画笔作画。
那幅画,正是池西语一年前拿到了国际艺术节金奖的代表作。
这条热搜配合着婚礼现场直播的画面,在网络上炸开了锅。
不仅因为池西语找枪手代笔作画这件事,更有媒体爆料,说池家父女非法囚禁他人,而受害者早已尸沉江流,没有了下落……
现场围观的宾客们看着网络上流出的监控视频,议论纷纷,恰好此刻草地超大LED显示屏上还滚动播放着池西语这些年的获奖佳作。
无比讽刺。
“不、不……”
池西语不能接受眼下发生的一切,她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将脑袋埋进洁白的婚纱之中,“一定是在做梦,这不是真的,不是!”
“我也多希望,这是一场梦。”
林以微揪住了她的头发,见她从地上拉了起来,逼迫她看着她手里遗像上的男人,“好好看看,这就是被你关在地下室整整三年不见天日的林斜!你好好看看他!看啊!”
她攥着池西语的头发,将她的脸贴在遗像上,“他死在了逃生的路上,他的尸体沉进了江底,你淌过十二月的江水吗?我淌过,真的好冷好冷啊,像刀子一样往骨头里钻的冷,你试过吗?池西语,你看着他,午夜梦回,你会不会梦到他?”
“啊!啊啊啊啊!”
池西语挣开了她,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崩溃大哭,“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不想的!他生病了,我是同意让他去治病的,谁知道路上就翻车了,我爸还让人去找了,还请了专业的打捞队,谁都不想这样的!都不想的!”
池西语的反应,包括她精神崩溃时说出来的话,都被现场的媒体摄像机在线直播……
一时间,网络上的讨论腥风血雨——
“就算不是杀人,非法囚禁他人也是重罪了!”
“我的天哪,谁能想到,豪门真是……太血腥了。”
“池西语的画居然是别人代笔,我真的……滤镜碎了一地!”
“以前是没人敢扒,其实傻子都看得出来,她平时交的那些作业,跟她得奖的画,完全不是一个水平,斐格的都知道。”
“我就不知道,是校友,非同专业,表示看不出来。”
“那个男生好可怜啊,被他们关了三年,还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什么坠江,我看就是他们池家毁尸灭迹吧!”
池右淮带了几个保镖冲过来,控制住了现场混乱的局面。
有保镖上台拉扯林以微,想将她拽下台去,林以微奋力挣开,保镖甚至抽出了电棍。
谢薄一个健步冲上前,用手臂帮她挡了一下。
强电流漫过手臂,他瞬间躬起了身体,仍旧护着她:“你敢动她,试试。”
保镖不知所措地退后两步。
远处酒店停车场,警察鸣着笛,呼啦呼啦地驶了过来。
几名警察跑过来,用手铐扣住了池西语的手:“池西语,你因犯了非法拘禁罪被拘捕了,这是拘捕令。”
“爸!爸!”池西语慌忙回头,却看到不远处的池右淮同样被警察拷上了手铐,带上警车。
在所有宾客的注目之下,在媒体的镜头前,池西语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冷冰冰的铁手铐。
做梦都不敢想,她竟然会在自己的订婚宴上遭受这一切。
泡沫碎了,一切都完了。
她脑子懵了,傻了,甚至觉得这是一场梦,只要闭上眼,再睁眼开,梦就会醒过来,一定会!
池西语闭上眼,再使劲儿睁开眼睛。
入目不是她华丽的梦幻公主房,而是……警车漆黑的车窗。
林以微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复仇的快感来得很快,消失得更快。
她心碎地抱着林斜的遗像,坐在地上,眼泪悄无声息地流淌着……
谢薄用手指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痕,最后一次抱住她,在她耳畔柔声说:“不要哭,人没有死,在南山疗养院,你现在过去就能见到他。”
林以微蓦地攥紧了谢薄的西装袖子,惊愕地望着他。
谢薄惨淡地笑着:“走吧,我放手了。”
那是他对她说过最温柔的一句话。
林以微擦掉了眼泪,扔掉了遗像,奋不顾身地跑走了。
谢薄遥遥地望着她的背影。
心如废墟,一片死寂。
第73章 避开了
池右淮和池西语父女俩被羁押,尽管池右淮请了青港市最顶尖的律师团队为他们辩护。
然而,他们非法囚禁林斜,证据确凿,再无辩驳的余地,他们将面临着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的徒刑。
得知林斜还活着的第一时间,林以微驱车直奔南山脚下的那所疗养院,在疗养院楼下的大草坪上,她见到了“死而复生”的兄长——
少年拿着铅块,专心致志地描着一片随风飞舞的蒲公英。
蒲公英每一根细长的触须在风中轻微摆动的细节,被他栩栩如生地展现了出来。
那是微风的形状,也是微风的方向,是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勾勒的想念。
林以微看着他单薄瘦削的背影,捂着嘴,哽咽着不敢出声。
好怕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他没有死。
这不就是她无数次午夜哭醒过来,都不敢再去肖想的黄粱一梦吗。
林以微默默地注视了他很久很久,就像小时候躲在角落偷看他画画一样。
她平复了心绪,终于,朝他走了过去。
“你现在……就画这些吗?”
她缓缓地开口,嗓音克制着颤抖,“花啊柳的,护士说你一整天都在画这些。”
蓦地,林斜捏着铅块的手顿住了。
洁白干净的磨砂纸被他手里微颤的铅块、抖出了不规则的灰色划痕……
在他转身的刹那间,林以微扑了过来,紧紧地搂住了他的颈子:“哥……我好想你。”
林斜闭上了眼,感受着女孩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他想说些什么,可他说不出来。
“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回身抱住了她,紧紧地,像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般:“以以……”
离开疗养院之前,林以微咨询了林斜的主治医生,了解了他病情的全部进展。
当初送过来的时候,是有些营养不良,且有严重的精神方面障碍。
经过一年多的治疗和调理,现在他身体已经恢复了健康,也可以开口说话,正常交流,只是伴随长期的抑郁,需要持续的药物治疗,出院时肯定没问题的。
疗养院大门边,林以微牵着林斜的手,扶着他上了那辆舒适宽敞的保姆车。
几位医生护士在门口送他,林斜很感激地望着他们。
林以微代他向医生护士们赠送了贵重的礼物,感谢他们这一年来对兄长的多加照拂。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一位年轻的护士接过礼物,笑着说,“因为他是谢先生特别叮嘱好好照料的病人。”
话音为落,另一位年长的护士用手肘戳了戳她,让她不要这么没眼色。
年轻护士立刻噤声。
林斜下意识地望向了林以微,她脸上仍旧带着春风和煦的微笑,仿佛并没有注意到刚刚这一段小插曲。
她现在……已经学会了很好的掩饰情绪了,再不是那个直来直往的炸毛小女孩。
司机启动引擎,将车驶向山际公路。
林斜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疗养院,向远处连绵不绝的雪山道别,身边女孩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他的手,两人十指紧紧相扣。
“哥,一切都结束了,以后都会好起来,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林斜默然地点头,伸手抚了抚她成熟明艳的脸庞:“以以……长大了。”
“我当然长大了,距离我们最后一次分别,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还会有分别吗?”他忽然问。
“你是说……?”
“我们好好生活,再不分开了,可以吗?”
“当然啊!”林以微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握紧了他的手,“好不容易把哥哥找回来,怎么还会让你离开我。”
只是……哥哥吗。
林斜感受着她柔软细腻的掌心,忽然开口问:“宝宝怎么样?”
林以微怔了怔:“你怎么知道。”
林斜嘴角浮起温柔的笑:“我见过她,眼睛和你很像。”
“是谢薄带来的吗?”
她就知道,这男人没憋什么好。
“这不重要。”
林以微垂下了眸子,心虚气短地说:“我跟谢薄……我们……”
“这也不重要。”林斜反握住她的手,“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对吗?”
林以微不再像刚刚那样爽快答应,她有了片刻的迟疑。
订婚典礼闹成那个样子,她不敢去想谢薄会面临怎样的惩罚,会失去什么。
以为不去想,刻意地忽视、逃避,就能安然无恙且理直气壮地过好自己的生活,可……
谢薄就像烫在她心上的一道烟灰,怎么蹭都蹭不掉。
以前他追着她的时候,林以微从来没有这方面的失落或担心,因为只要自己招招手,他就会如兽物般扑过来,将她圈入领地。
现在看到林斜眼底的担忧和渴望,想到谢薄说的……他放手了。
她才意识到,她正一步步走在与他背道而驰的那条路上。
未来,真的没有他了。
面对警方的调查,谢薄坦荡磊落地交代了一切,包括他当初如何帮林斜假死,瞒过了池家,如何帮他治疗身体,尤其是精神方面的损伤。
在医生和护士们的证明下,谢薄洗清了自己窝藏包庇的嫌疑,安然无恙地走出了警局。
只是……池西语将孩子丢出露台的那段视频,他没有交给警方,原因是林以微的阻止。
纵然她也希望池西语能罪上加罪,为她所犯下的一切恶行接受审判与处罚。
可是对于林以微而言,孩子的安危与归属才是头等大事。
她不希望这个孩子暴露在公众视野中,尤其……被谢思濯知道。
谢薄在刑事上的罪责一扫而空,可回到谢家,他却成了无可辩驳的“罪人”。
联姻告吹,池家父女倒台,这些年对林斜之事一无所知、且并未参与的池西城,反而得以保全。
池家的全部基业,全都落到了池西城手里。
谢思濯想要吞并池家的计划的中道崩阻,不仅如此,赔了夫人又折兵,两家投入了大量资金打造的悦美生鲜,也因为池家父女锒铛入狱、股价跳水,口碑声誉暴跌。
池氏集团单方面宣布撤股,谢氏集团面临着进退维谷的两难局面——
如果追加投资,接下池氏集团的那部分股权,眼看着悦美生鲜现在的口碑名誉如此糟糕,将来会不会好起来还是未知数,这绝对是一笔亏本的买卖,且风险巨大。
可如果现在宣布悦美生鲜破产,之前投入的百亿资金,就全都打水漂了。
怎么算,都是亏。
为此,谢思濯气得一夜间多出了好几根白发,最让他愤怒的不是亏损的百亿资金,而是从小规矩听话的谢薄、他都准备托付江山的三儿子,这时候,给他来一波巨大“惊喜”。
这跟从背后捅他一刀有什么区别!
订婚礼闹成了那个样子,丢的是池家的脸吗?丢的是谢家的人!
“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办公室里,谢思濯的脸色低沉得可怕。
“林斜这件事,迟早会被曝光。”谢薄平静地说,“法网恢恢,没有人能一手遮天。”
“在你查清此事的第一时间,就应该告诉我,由我来出手解决,不可能闹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谢思濯站了起来,望着面前这个看似顺从、骨子里却带着叛逆的男人,“事情演变到如今的地步,我们损失的不仅仅是百个亿的资产,损失的是谢氏集团这么多年一步步建立起来的声誉!而这一切,不过就是因为你舍弃不了冷宝珠,你怕我伤害她,所以隐瞒至今!”
谢薄缄口不言,默认了这件事的全部责任。
谢思濯缓缓坐在真皮椅子上上,冷冷看着他,失望地看着。
事已至此,发脾气没有任何作用了。
“谢薄,你需要为此付出代价。这你应该想清楚了。”
“是的,父亲。”
人这一生都在不断地做选择,谢薄谨慎地走出每一步,都是在为自己的未来增添筹码。
直至此刻,他推翻苦心修建多年的城墙营垒,也失去了他一直想要留住、留不住就拼命夺取的那个人。
爱得越深,输的越惨。
谢思濯注意到,谢薄不再叫他“爸”,而是叫回了父亲。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爸”这个奢侈的称呼,就没有真正属于过他。
“这么些年,看来我也是委屈你了,既然你的心不在谢家,那就离开吧。没有了谢家三少爷的身份,我看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谢思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悦美生鲜我会接手,所有的损失将由你一手承担,赔上你这些年赚到的所有资产存款,谢薄,成年人应该学会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谢薄低头,轻笑了下,压住了眸底的自嘲:“如果是两位兄长犯了错,您会轻易舍弃吗?”
“谢薄,别把一切都归咎于你的身份和我的偏心,别忘了,你也是我的继承人选之一,我曾认真考虑过你。但现在,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吗。”
谢思濯严厉地说,“是你,背弃了你的家族。”
斐格艺院,包括麦教授在内的几位教授,都因为参与了帮池家隐瞒囚禁林斜一事而被学院处理。
将林斜介绍给池右淮的麦教授,也将面临严重的刑事惩罚,被警方缉拿归案。
因为此事的曝光和媒体公众的持续关注,林斜名声大噪,那些曾经署名池西语的作品,重新回到了他的名下,并且得到了艺术圈的高度评价。
斐格艺院时常邀请他参加交流讲座,他的画作被无数人争相竞购,那副获得国际艺术金奖的《秘密》,甚至拍出了七位数高价。
某种程度上来说,林斜也算用另一种痛苦而曲折的方式,实现了梦想。
他和林以微住在香山别墅,那是一段温柔宁静的时光。
二楼露台的阳光房做成了两个人的画室,他们常常呆在画室里一起作画。有时候,林斜会指导林以微几句,但她如今已有了自己的风格,林斜可以教她的东西不多了。
更多的时候,两人默默地完成自己的作品。
不过林以微事情也很多,除了学业和毕设,冷知韫也常常来找她,带她参加珠宝设计大会。
外公冷书溧希望她将来毕业之后能走珠宝设计这条路,所以叮嘱冷知韫好好带她,林以微对此不排斥,很愿意跟着小姨学习这方面的知识。
夜间,林斜听到楼下传来动静,知道林以微和闺蜜聚餐回来了。
她想让他陪她去,不要总待在家里,多出去接触社会,对他的精神恢复有好处。
但林斜更不喜欢太多人的热闹,因此婉拒了。
林以微没有勉强,深夜回了家,只喝了几杯红酒,但她不胜酒力,醉意微醺,黑色高跟鞋胡乱踢开,一只在沙发边,另一只还穿在脚上。
林斜下楼时看到女孩醉卧沙发上的模样,黑色长裙勾勒着她性感的腰身线条,领口狭长,风光绰约……
她脸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眼神微眯,不知道睡着了还是醒着。
林斜恍然发现,他记忆中的小女孩已经逐渐变成极具诱惑力的成熟女人了。
他去岛台边接了一杯温水,扶着女孩坐起来,照顾着她喝下。
“喝不了酒,就少喝几杯。”
“下次要喝酒,提前告诉我,我来接你。”
女孩如同小猫般,就着他的手轻轻啜饮了杯中的水。
他放下杯子,而她顺势倒在了他怀中。
她身上有淡淡的小苍兰清香,配合着微醺的酒意,连日来的忍耐和克制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血液加快了流速,他捧起了她潮红的脸蛋:“我可以吻你吗?”
女孩丰润的唇勾起了笑意,揽住了他的颈子,狐狸眼挑着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礼貌了?”
林斜也觉得自己有点蠢,即将触碰她的刹那间,听到她喃喃念出两个字——
“哥哥。”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唇瓣,林斜嘴角勾了勾:“叫我什么,再叫一声”
“哥哥……”女孩捧着他的脸,略带醉意的狐狸眼勾着他,“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你不戴眼镜更好看,谢薄,不适合林斜的风格……做回自己吧。”
说完,她伸手去摘他的眼镜,摘下之后,便想吻他。
林斜侧过脸,避开了。
一盆冷水浇透了他炽热的心。
冬日里冲了个冷水澡,林斜擦拭着湿润的头发走出来,女孩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点燃了壁炉里的柴火,轻轻为她覆上了毛毯子,看着火光影子跳跃在她柔美的脸蛋上。
林斜眼底一片冰凉。
他指尖勾勒着她的下颌,柔声说——
“以以,陪在你身边的人,只能是我。”
清晨,林以微睁开眼。
阳光透过窗帘斜入熟悉的卧室里,她坐起身,看到是自己的房间,松了口气。
昨晚喝得晕晕乎乎的,一回到家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唯独梦里看到谢薄的那张脸。
那是她唯一的印象……
所以谁给她换的衣服?
林以微低头看着身上长袖睡衣,在床上愣神了好一会儿,揉着晕乎乎的脑袋进了洗手间。
本以为带妆过夜,皮肤肯定吃不消,不知道被刺激成了什么样子。
不成想,镜子里的脸蛋干干净净,没有长痘,也不干燥,甚至有种抹过护肤霜的滋润感。
林以微心脏更加悬空了,惴惴不安地走出房间。
客厅落地玻璃门敞开着,林斜架起了画架,正在绘画。
他穿了件单薄的灰色羊绒居家衫,阳光照在他温文尔雅的脸庞上,细碎的刘海半掩着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眉宇间是岁月静好的温柔。
林以微迟疑了几秒,缓缓走下旋转楼梯,故作轻松地和他打招呼:“哥,早啊。”
“早。”
“小雪花呢?没听到她哭。”
她走过来,如猫咪般半卧在被太阳照得暖融融的单椅上。
“露姨带着她去小区散步晒太阳了。”林斜放下画笔,望向了她,“只有你,睡到日上三竿。”
她穿着垂感十足的睡衣,长发慵懒地散在颈边,阳光照着她卷翘的睫毛,眼睑边垂下细细密密的影子:“难得周末,跟叶安宁去酒吧玩,喝多了嘛,今天我一整天都呆在家里陪小雪花作为弥补,好不好。”
“只是陪她吗?”
林以微对他无赖地笑笑:“也陪哥。”
林斜拿了梳子走过来,替林以微梳理着凌乱蓬松的长发。
“哎!哎哎!疼!”
“头发都打结了。”
“轻点儿啊谢……”
林以微差点叫出来的名字把她呛住了,她“咳咳咳”地呛了好几声,才吞掉脱口而出的那个字。
林斜假装没有听到,无奈地说:“猫儿肉吗,这都疼。”
“昨晚你帮我卸妆的吗?”
“嗯。”
“那我衣服……”
“露姨帮你换的,想什么?”他用梳子敲了敲小姑娘的脑袋。
林以微抱着头,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以后你再喝酒,喝得烂醉如泥,我不会帮你卸妆了,让你第二天起来鬼哭狼嚎。”
林以微讪讪地对他笑了:“我哥最好了。”
忽然间,身后的林斜伸手捧住了她的下颌,将她的后脑勺按到了他小腹上,就这样靠着……
他腹部平坦而炽热。
林以微心脏再度跳空了节拍,感受着少年带着茧子的粗砺手掌,摩挲着她的脸。
这不是兄妹间的亲昵,是带有几分男女调情的试探……
林以微有点失措地站起身,还怕气氛尴尬,故作随意地说:“吃早饭吗,我……我去给你煎鸡蛋。”
“早就做好了。”林斜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努努眼,让她看餐桌上,“快去吃吧。”
林以微看到桌上的透明玻璃保温罩里,有丰盛营养的早餐——
火腿鸡蛋饼、软糯粢饭团、红枣豆浆和鲜切哈密瓜……
露姨可做不来这些,她顶多弄点儿豆浆油条和蒸包子。
显然,这一顿美味早餐是出自林斜的手笔。
小姑娘惊喜地坐到了餐桌前:“还得是我哥!!!”
他做饭的手艺真是好,以前林以微就超爱吃他做的饭,像天生就是做哥哥的料,他总能把她的生活照顾得妥帖又周到。
“哥,你今天要出去吗?”
“嗯,要去画廊看看,跟我一起吗?”
一开始,林以微想让林斜去伦敦皇家美院进修,她完全可以出资供应他在国外的全部需求,
但林斜表示,好不容易回到她身边,他绝不会离开。
且《秘密》卖出了七位数的高价,他用那笔钱经营了一个艺术画廊。
虽然她现在找回了家人,被很多人深爱着,不再颠沛流离,不再担惊受怕。但林斜曾经答应过要给她最好的生活,这个承诺至今不会变。
“我不去了,我今天在家里陪小雪花玩儿。”
“那我会早点回来,陪你和宝宝。”林斜走过来,用刀叉穿起一块哈密瓜,递到了她嘴边。
林以微觉得有点别扭,伸手接过了叉子,起身去翻找自己的书包,和他拉开距离:“啊对了哥,我设计了几款项链准备给小姨看看,你帮我把把关。”
“好。”
她将一本画册地给了他,顺势推门走了出去:“我去找露姨和小雪花哦!”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少年骨感颀长的手,轻轻摩挲着画册的扉页。
倏而,他将画册抱在了胸口。
下午,趁着宝宝午休的空挡,林以微出门去买奶粉。
开车路过DS俱乐部,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她远远望见那个被她刻意忽视了很久的男人。
他穿着背心外加工装裤,拎着扳手工具从一辆车底下钻出来,黑色背心紧贴着他胀鼓鼓的肌肉。
“没什么问题,刹车片磨损,已经换了新,两千二。”
谢薄将二维码递到一位穿着时尚性感的小姐姐面前,小姐姐扫码付款之后,笑着将名片揣进了他的裤兜里,坐进车里,启动引擎离开了。
谢薄收敛了营业微笑,从兜里拎出名片,随手弹飞了。
无论风光还是落魄,谢薄身边的桃花从来不会少。
林以微本来打算将谢薄彻底隔绝在生活之外,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避开与他有关的一切。
她应该是深爱林斜的,这次把他找回来,就应该和他在一起。
但当她发现她对哥哥无法生出男女之欲的时候,她感到惶恐。
欲是爱的载体,她对他年少的倾心和爱慕,跑哪儿去了?
为什么满心想的会是另一个男人,每个晚上,都会梦到他。
那些混乱的,羞耻的,不可言说的梦。
明明那几年发生的一切,只是相互的交换和利用,现在她已经不需要他了,应该跟他彻底做个了断才对。
但她……还是鬼使神差地来了这里。
谢薄拎了一瓶矿泉水,仰头喝了几口,眼尾扫到了踏入店门的林以微。
晦暗的眸底似有了光,下意识地转过身,用毛巾擦了擦手臂上的脏污。
“稀客啊。”他转身,脸上挂起了痞坏轻薄的笑意,还是熟悉的配方,“我们宝珠还有主动来找我的时候。”
林以微没理会他的嬉皮笑脸,进来打量着俱乐部前厅:“你这里,怎么改成修车行了?”
“这不是为了营收吗,DS是我现在唯一仅存的还能赚钱的良性资产了,多开辟些业务,给小猫挣点奶粉钱。”
“小猫的奶粉钱,不用你操心。”
谢薄听到这话,眼底笑意愈盛。
“你承认小猫的名字了。”
“………”
“叫错了。”
尽管林以微刻意避开与他有关的所有信息,但前几天吃饭的时候,还是听冷斯溱提了几句。
他说池氏集团撤资悦美生鲜,谢思濯接手,但购买池家持有股权的资金,却用的是谢薄名下所有的资产抵押给了银行换来的贷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