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田那边自然是没二话,当即就表示加做,加做多少都成。
桑萝:“……”
她忙让陈有田不用做太多,二十块板子够了。
再多她暂时也没本事做出来了。
磨豆子是真的累,而且她做豆腐用的不是跟她自己时空用的那种大铁锅,就是陶釜,哪怕已经尽可能买大号的了,其实也有限,家里还做了别的营生,桑萝实在兼顾不来。
赚钱过日子是一回事,为了赚钱把自己身体累垮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得不偿失的事情桑萝不干。
家里新添了一口大缸,两块圆簸箕,灶屋里的石磨请陈有田几人一起帮着往外挪了挪,里边留出位置摆上一口大缸,还留了位置放层架。
原本建得还算宽敞的灶屋也显得窄巴了起来。
两个木头层架,陈有田第三天就给送来了,一个放在灶屋里,用来放黄豆袋子和各种坛子,另一个被桑萝搬进了主屋,用来放那些粮食袋子。
三条吃饭用的凳子到这时才终于又回到了桌边。
这期间,东福楼许掌柜因为对面鸿运楼跟进上了酱干的速度快得离谱,留了心眼,开了一个洒扫的杂役。
自然,桑萝是不知道这许多的。
九月二十下了一场连着两天的雨,天显见得更冷了,山里的风吹得穿得单薄的人已经会下意识的缩起了脖子,夜里更是冻人,几层被单布料衣裳的码上去也驭不得寒了,仿佛越过了秋,一下子就跳到了初冬。
也是,一进十月,可不就是冬了。
只是这边的秋跟夏气候变化算不得多明显罢了。
九月二十二,桑萝带着新做好的拐枣糖和酸枣糕又去了一趟永丰斋,这一回带回了三斤多的绵回来,且只花了永丰斋的收入,平日里卖素毛肚和豆腐、酱干的积存都攒在床底下的破瓦罐里,没动。
桑萝开始张罗起做绵被了。
六斤多绵,她寻思着弄个两床三斤多的,这几天也不用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了,一人一床被子正好,等天再冷些,两床作一床,也能过得冬了。
做绵被这活计原身不会,桑萝也不会,最后是陈老太太帮忙做的。
桑萝第一回 见识到了古代老太太的全能,弹棉花啊,工具是从周村正家借来的,俩人一起把工具扛回桑萝家的院子里,陈老太太直接就张罗了起来,顺道还带了桑萝、沈宁、陈小丫这三个帮手兼小徒弟。
桑萝只在影视剧里看过的东西,从头到尾跟着老太太做了一遍,才知道工序多达十几道。
两床三斤多重的被芯,因老太太也算不得多熟手,中午都没休息,桑萝简单做了些饭吃了就又继续忙,直到日头西斜,两床被芯才算都弄好了。
前一床桑萝自己包了,第二床老太太看看天色,让桑萝把包被子的被单给拿出来,帮着一起缝起了被子。
这时候包被子和现代不一样,并不是那种直接套进去再拉链一拉了事,这时候包被子是一张被面,一张被里,包得齐齐整整再一针一线缝合的,要洗的话也得先拆才能洗。
都弄好了,老太太这才道:“行了,都弄好了,你们今晚就能暖暖和和睡了,这些天再攒攒,把冬衣也备上,等冬衣做好了,天再冷点弄一床褥子,一铺一盖,这一冬就能暖暖和和过去了。”
桑萝笑着说是,留老太太吃饭,老太太摆手:“不麻烦了,你婶子在家也做好了,你跟着我一道把借来的这些东西给周家送回去就行。”
走了一趟周家回来,沈安和沈宁已经乐得扑在被子上滚了,看到桑萝回来,沈宁蹦下床,欢喜的往桑萝身边蹭:“大嫂,大嫂,咱们今晚就能盖新绵被了!今晚不冷啦。”
桑萝笑着拍拍小家伙脑袋:“是你们每天辛苦干活赚回来的,咱再努努力,把褥子和袄子也赚出来。”
两小只齐齐点头,大声应是,又乐得在被子上滚作了堆。
桑萝却是不知道,她和陈老太太一道送弹绵被的工具回周家的时候,被在旁边山上摘菜的李氏瞧了个正着。
自两房分家后,李氏头一回摸到了自家曾经住过的这个山头。
半山腰的破草屋现在变成了大院子,屋外还搭着鸡舍鸭舍,房子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她看了好一会儿,避开回来的桑萝,独自回到家里,闷了很久,夜里跟男人说起这个事,嘀咕:“我看得真真的,要是絮苇花可用不着那东西,不止屋子盖了起来,这天才冷,绵被都备起来了,你说……那桑氏真发财了?怎么赚的银钱?”
桑萝没田没地,能弄什么往县里卖?
山里的野菜李氏是不信的,城里人也不是傻子,野菜赚不着大钱。
那是山里别的什么东西?
可这山他们三天两头进,能有什么东西,那桑氏还能跟沈烈一样会打猎不成?那也不至于之前就饿得喝野菜汤。
李氏想来想去想不通透。
沈三没吱声,黑暗里闭着眼也琢磨这事。
夫妻俩这一夜都没睡实,四更鸡鸣,李氏就醒过来了,因为心里惦着事,也没再睡,支着耳朵听隔壁陈家院子的动静。
等了不知有一两刻钟还是多久,隔壁果真传出响动,院门下闩开门的声音,卸门槛往外拉架子车的动静。
李氏一个机灵坐了起来,摸索着衣裳就披衣下床,悄声走到院子里,轻手轻脚下了门闩,把大门拉开一条窄缝往外瞧。
九月底不比八月份,这会儿天明显比之前在亮得迟,外边这个点还是黑沉沉的,看不清路。
要赶县里的早集的话又不能去得晚,所以秦芳娘她们是会打一个火把的,因为秦芳娘拉车,这火把通常是冯柳娘或甘氏准备。
李氏把脸贴在门缝那儿往外瞧的时候,正是甘氏和冯柳娘已经相约到了陈家院门口的时候,两人各背一个背篓,里边不知道放着什么,反正应该没多少,因为都没满上来。
陈家的车一拉出来,那背篓就被放到了陈家的架子车上,然后李氏就看着陈有田带着三个娘们拉着一辆除了三个背篓什么也没有的车往山边去了。
正是长房山头所在的方向。
车子被留在山道边,几个人都上了山,李氏见状就快步出了院门,回身把院门轻声合上,小步跑着往那架子车去。
到了近前,嗬,三家的筐子里就是点野菜,还有几样地里种的菜,嗯,其中一个筐里单用个小篮子装着十几个鸡蛋。
所以说卖的东西主要还是从桑萝那里弄来呗。
她这样想着,四下里也找不到地方躲藏,忙又做贼一样跑了回去。
回到院里刚藏好,山道那里就有火光了,陈有田他们打着火把下来了,一个个身上都挑着担子,远远的也看不清楚挑的到底是什么,就见都往那架子车上撂。
李氏一直盯着,盯着那一行人悄没声儿的拉着车出了村。
回到房里,沈三竟也醒了,问道:“看到什么了?”
李氏把刚才看到的低声和男人说了,道:“还真是从桑氏那里搬东西去县里卖。”
沈三好半天没吭声。
李氏把外衣一脱,重新钻进被窝里,也没躺下,只坐着,道:“村里之前不是有几家想去县里买粮的吗?”
沈三侧头看自家婆娘一眼:“你是说让人去市集看看?”
李氏点头:“对啊,我就不信村里别的人家不好奇。”
原本都一样苦,都一样是地里刨食,凭啥现在陈家几家不一样了啊。
沈三摇头:“粮价涨到一百五十文一斗了,谁还买得起?没人去了。”
李氏噎住,更多的是不敢置信:“涨到一百五十文一斗?谁说的?秦芳娘她们带回来的消息?”
她明显的不信:“别是怕我们去县里,故意说的高价吧?”
一百五十文放在去年,那都将近能买三斗了。
沈三道:“这倒不会有假,不止是秦芳娘她们问回来的消息,邻近几个村也有人往县里去了,现在这个价没人买得起了,你没见周村正他们也没再去买了吗?都紧紧裤腰带过吧,只要明年老天爷不为难,除了跟周癞子那样的人家,像咱们家这样,喝得稀一些,撑到秋天的粮还是有的。”
李氏专注在盯桑萝到底做什么营生的注意终于被移开,不敢相信粮食能涨到这种地步,外面得多少人受灾粮价才能涨成这样啊?
她喃喃道:“咱们那年逃荒,逃到这边的时候,当时这边粮价也没这么贵吧?”
沈三点头:“当时刚到这边的时候是九十八文一斗。”
李氏嘴唇抖了抖:“那现在这是……”
沈三把被子一拉,躺下:“谁知道呢,睡吧。”
李氏睡不着了,辗转到天明。
上午做早食的时候,下意识的,米比往常少放了一成,两成,三成,舀出来了,又一点点倒回去。
几年好日子一过,都快被她忘了的那些逃荒的记忆,终于又都鲜明了起来。
她有些心神不宁在灶屋淘米的时候,沈金带着沈银沈铁从院外奔了回来,李氏扫一眼,下意识就去看沈金的手。
没拿农具。
想到这里,李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亮了亮,吃早食的时候,趁着几个小的还在稀里呼噜喝菜粥的时候,她温声闲话了几句,忽然话题一拐,问道:“你们兄弟三个最近没去找沈安沈宁玩?”
沈金端着碗正呼噜的动作一顿,碗往下落了落,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看他爹,又看看他娘,见他爹动作顿了顿看过来,他娘脸上表情也有些他说不出来的怪。
沈金第一反应,他给沈安割麻难道被他娘发现了?
又要揍他?还是扔他去犁田?
沈银虽没怎么因为这个挨过揍,但看他哥挨过呀,也被罚过干农活,因而跟沈金一样警惕,不过他还小,还不太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情况,下意识就去看沈金。
沈金放低碗,看看他爹娘,试探着问道:“娘问这个干嘛?你和爹不是不让我们去吗?”
李氏噎了噎,扯了个笑:“不让你们去你们就没去?”
兄弟俩个齐齐摇头:“没去!”
声音相当齐整。
沈铁看看三哥,又看看四哥,老实的把头埋进碗里,喝菜粥,坚决不看他爹娘,只把两只耳朵高高竖起。
李氏抿了抿唇,信不信的不要紧,先得哄,于是笑着道:“我和你爹只是不想让你们去给人干活,没说不让你们去玩。你们才多大点,家里都没舍得叫你们干重活呢,去给人家家里干重活?”
沈金心说我一开始要不是去给帮着开地,沈安理我才有鬼。
不过他聪明的没说出来,而是顺着他娘的话问:“那我是可以去那边玩的是吧?”
李氏笑了:“是,玩有什么不可以的,我管你这个做什么呢。”
看两个儿子挤眉弯眼的乐,李氏又似不经意般说道:“沈安和沈宁现在也不往我们家来了,都在家干嘛呀?那桑氏照顾得好他们兄妹吗?吃得饱吗?”
沈金没防备他娘套话呢,笑道:“好呀,大堂嫂对沈金和沈宁好着呢。”
李氏和沈三不动声色对视一眼,又问:“能多好啊,那不得天天干活,能有你们几个过得舒服?”
嘿,这话说到沈金心坎子里了,他道:“那有什么累的,沈宁就是喂鸡喂鸭种屋后的菜地,沈安跟着大堂嫂进进山呗,但大堂嫂会给买好吃的,胡饼啊,点心啊,糖啊,让我我也愿意干活。”
要不是怕他爹黑脸,沈金好悬没说他都巴不得一起被分过去呢。
这点危机意识还是有的,没有瞎咧咧,不然挨揍了多冤。
进山啊……
李氏垂了垂眼,仿佛不屑:“山里能有什么,不就是些野菜,雨天捡些菌子了不起了。”
沈金不关心这话题,没接话,呼噜呼噜喝他的菜粥去了。
李氏咬牙,又不能问得太明显,只能转了话题换一个方向诱导:“咱们两家分家了,沈安和沈宁不大愿意理你们吧,我看他们跟二山、小丫和虎子几个倒还要好些。”
沈金抿抿唇,碗里的菜粥也不那么香了。
李氏看他反应,笑道:“你不知道原因吧,那是因为小丫虎子他们家里都跟你大堂嫂合着做买卖呢,关系自然好,你总过去玩,看到过你大堂嫂平时都做些什么东西让小丫和虎子他们家送到县里卖吗?”
沈金:????
李氏瞧着他:“有看到过吗?”
沈金忙摇头:“没有,我们就在外面玩。”
李氏又去看沈银,沈银也摇头:“都在院子外面玩的。”
再看沈铁,沈铁把粥碗放下,也跟着两个哥哥的样子来。
他最小,一双眼还显得特别诚恳。
可不就诚恳,说的都是真话嘛。
李氏和沈三这才信了。
李氏咬了咬后槽牙,转而诱着几个孩子:“那你们哪天进去看看呗,看看你们大堂嫂都忙些什么。”
看沈银沈铁一脸懵,沈金睁大的双眼,一副我们为啥要去看这个的样儿,李氏把声音放得很轻,含笑道:“你们大堂嫂做了东西卖了钱,才有钱给沈安沈宁买胡饼、买点心、买糖呀,你们要是也想跟沈安沈宁那样有胡饼、有点心、有糖吃,那就去看看,看看你大堂嫂都做些什么,回家悄悄跟娘讲讲。”
“跟娘讲了,娘要是也能做,你们就能跟沈安和沈宁一样了,也能吃县里的点心和饼。”
兄弟三个面面相覤。
李氏笑了,温声道:“要是怕沈安和沈宁不高兴,可以悄悄的看嘛,趁他们没留心的时候进去看一看就好了。”
“不会影响你们一起玩的。”
沈铁:听不懂。
沈银: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看三哥。
沈金:……
沈金有点懵。
碗里的粥都不记得喝了。
李氏看兄弟三个这样,知道小的两个还不知事,很难指望,就问沈金:“小金听明白了吗?”
沈金迟疑着哦了一声,点头。
李氏满意了,拍拍沈金脑袋:“记住就好,那吃了饭就带弟弟出去玩吧。”
沈金脑袋被拍得往下点了点,端起碗一口一口把剩下的大半碗粥慢慢喝了。
第86章 知丑
李氏头一回这样和颜悦色的鼓动着兄弟三个去长房那边玩,站在院里笑看着三人出去。
沈铁懵懵懂懂的不太知道怎么回事,但他发现两个哥哥今天出去玩没有像平时那样跑得呼呼一阵风一样了。
他有些疑惑,走出院子一大段,侧头看看沈金,又看看沈银,最后还是看沈金:“三哥,娘说给咱买饼买糖,是真的吗?”
李氏交待的进院子看什么东西他没记,就记得买饼买糖了。
沈银听到饼和糖,回头看看自家院子,看到他娘正探头往这边望,忙转回身。
六岁,还是懵懵懂懂的年纪,比沈铁强些,又没强出太多,好像知道一点,又不那么知道。
他有些不解:“三哥,娘叫我们看大堂嫂做什么干嘛?陈小丫她们没有二哥和阿姐开口从来不会进院子的,三哥,我们偷偷进院子二哥和阿姐是不是会生气?”
沈金拉着脸,不想说话。
沈家长房院外很热闹,陈小丫这些个小的吃过饭没事干的时候都喜欢往这边跑,这会儿沈宁正带着陈小丫和三牛、石头、阿戌几个凑在一个沙盘前,给小伙伴写她学会的字。
石头远远看到沈金沈银几个,站起身就摇手:“沈金、沈银,快来!”
沈宁停笔转头,就看到了沈金兄弟三个往这边来,只是今天有点儿蔫?这走得也太慢了,搁平时是炮弹一样冲上来的吧?
除了上回她请大家喝糖水没喊沈金,沈宁还没见过沈金这么蔫过呢,沈银和沈铁的神情也有些怪,还时不时瞄一眼她家院子。
沈宁奇了:“你们三个干嘛呢?”
看兄弟三个都没说话,她疑惑:“难道在家里挨骂了?”
她这话一出,沈银和沈铁眼神直飘,小哥俩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全都去瞄沈金。
一路都沉默的沈金这会儿的脸色是从没有过的难看。
八岁,混起来可以很混,但该懂的事也都懂了,所以沈金很清楚他娘让他干什么。
当沈宁甚至陈小丫几个都看过来的时候,沈金的脸皮像被人用什么尖利的东西往下刮一样,从额际到脸颊,到耳根又贯到脖颈,一直延伸到有衣料遮盖的地方都是刺疼刺疼的烧燎。
他有些后悔自己走到了这里来,娘让他干这样的事情,他本不该来的,躲了就好了,躲了就不用像现在这样难堪。
但沈金无端端的就想起挨打那天沈安省下来用一张荷叶包着悄悄给他带的半大块梅菜扣肉。
又想起他头一天磨着沈安说不知道胡饼是什么味道,第二天大堂嫂从县里回来就带了两个胡饼,唤他们去洗手,一群小孩子分,他和弟弟也每人分到了一小块。
还有肉粥、水晶脯。
大嫂连进屋酒吃席都让沈安请他们一起去的,小孩子单给开了一桌,满满一桌,可着他们吃,说是谢他们帮忙。
还有昨天沈宁让沈银给他带下来的满满一竹筒的糖水,虽然一开始不叫他,后边还要引得他快哭了才给,但那糖水很甜很甜,一喝就知道是放了很多糖的。
他一路就想着这些,竟就这样走到这边来了。
这会儿被大家盯着看,才懵了。
八岁的孩子,已经知丑了,他娘的那些想法,沈金下意识并不愿意被人知道。
但看看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沈宁,心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腔孤勇,牙一咬,把沈宁拉了就往院子另一边去。
沈宁一脸懵。
“拉我去哪呢?”
咱俩有这么好的关系吗?
沈金也不说话,拉到另一边院子还往里走了一段,再看一眼,确定没人跟过来,才看沈宁,嘴动了好几回,最后压着声音问:“你们家是不是做了什么东西在县里卖?”
沈宁瞳孔微缩。
沈金看她这反应,就知道他娘说的那些确实是有根源的,他抿抿唇,道:“不知道你们是做什么,但你自己把家看好,你一个人在家的话最好是把门锁好。”
只抛下这么一句话,怕沈宁问话,都没敢多留一下,转身就走了。
沈银和沈铁还在先前那一块站着,正望着这边屋角,见沈金出来,兄弟俩都看着,想问什么,结果沈金招呼一声走了,一手拉一个,下山了。
下山了?
陈小丫几个有点儿懵,反应过来想问一句,谁料沈金走得很快,就一会儿功夫都快到山脚下了。
沈安从后边出来,陈小丫就奇道:“沈金干嘛?怎么刚来就又走了?你俩不会又吵架了吧?”
沈宁看看山下,摇头:“没有。”
一个多时辰后,桑萝带着沈安从山里回来,沈宁就回屋把这话跟自家大嫂和二哥说了。
桑萝眉梢动了动:“这是沈金原话?”
沈宁点头:“他说完都没让我问,拉着小银小铁就走了,大嫂,你说,是不是三叔三婶知道咱们做豆腐的事了?”
“知道也不奇怪。”
桑萝料着早晚有这一天的,当初豆腐刚做出来时,原是打算乡下也卖的,就没想过能瞒多久。
农忙那会儿在屠户的肉铺旁摆摊就被周村正媳妇撞见过一回,那次她都做好了心理准备村里会有人知道,结果意外的,周家竟一句也没往外说。
后来给陈有田挑着各村去卖,满以为也瞒不过几天,又出了征税这一桩,陈有田也就挑担卖了几天,也就歇了,只逢集要一点货去卖。
结果村里大家条件都不那么好,连集上都少去,会去的周村正家不往外说,倒一直瞒到了现在。
她道:“这两天你们看好家吧,我明天去趟县里,把锁头先买了,正好家里大料也快用完了。”
原本攒着些钱是紧着先做袄子被子的,但沈金不会无缘无故来提醒这么一句,十有八九是李氏盯上他们这点子营生了。
石磨和黄豆什么的还好,被看了去顶多也就弄出个豆浆来,只要把盐卤和石膏藏好了,豆腐和酱干还是没那么容易被摸索出来的。
倒是酸枣、魔芋和拐枣,她白天往山里去,弄到的鲜货和晒好的半成品都在灶屋和后院呢,这些东西指定不能被翻出来,不然她也不至于每次把果皮和核都要带到山里去挖个坑埋了。
这三项看着不打眼,其实收益比三种豆制品加起来还多,唯一的劣势就是原料全靠山里找,不持久。
越是这样越不能被人看了去,大家都知道这东西能赚钱,哪里还轮得着她和沈安沈宁去捡。
桑萝是真的有些烦,有本事不顾他们死活把家分得那样难看,别馋她们碗里的饭啊。
合着什么都想要啊。
第二天要去县里,晚上桑萝忙完就把床底下的瓦罐抱了出来,带着两个小的一块儿数钱。
自从把东福楼的债还完,素毛肚每天的三百四十文都是可以拿到手的,酱干在县里卖得也很不错。
不止秦芳娘和甘氏拿到了两大酒楼的订单,冯柳娘在家里被她大嫂话里话外扎了几回,说她不如甘氏和秦芳娘之后,她转头回到县里也咬了牙,自己找上一些小食铺,倒也找了好几家固定的客源。
但桑萝这里限了量,酱干每天只出四板,两百五十六块,让三人自己商量着分,这里一天就是三百八十四文。
倒是豆腐,因为实在忙不过来,加了老豆腐以后倒把嫩豆腐适当减了量,均衡均衡,倒也没多出多少。
就这么着,一天只卖素毛肚和三家要的货,桑萝能收进来的就有九百多文,不过因为粮价飞涨,尽管黄豆的价格还没受太大影响,桑萝也有危机感,最近接三家的订单,她四成都要豆子,并不全收钱,因而豆制品这一块一天真正拿到手的也就三百八十八个钱。
加上素毛肚,一天进账是七百二十多文。
这些日子除了之前托秦芳娘买了口大缸和两块簸箕,几乎没怎么花用这些钱,因而床底下的那个破瓦罐这会儿是真的沉,满满当当一大罐子。
这是很长一段时间被桑萝当锅的罐子,真不算小。
因着一看数量就不少,桑萝索性把这瓦罐抱去了灶屋,就着油灯,倒在桌上,三人围桌而坐,边点数边串。
好家伙,等都串完了,足足六贯,还余了个几十文。
桑萝被李氏搅和坏了的心情都转晴了。
“明儿我看看锁头的价钱,多买几把……”说到这里想想,外边的院子得锁,灶屋和后院半成品太多要锁,主屋放着一家子的家当呢,这也得锁。
这不得四把锁吗?
桑萝看着那一大堆的钱,嘴角抽了抽,总觉得锁头这东西不会有多便宜,不过估一估菜刀的价钱,总不至于贵过菜刀去。
这么一想,把那几十个钱放进随身钱袋,其余那些串好了的,她找了两块旧布把钱分两袋包了,和第二天要带去的拐枣糖、酸枣糕的坛子一起塞进了挑筐里,上边放了几片荷叶,又放了两把野菜才算完。
这真得挑着走,钱袋是放不下的了。
桑萝一边收拾,一边寻思着,明天花用就紧着这些铜钱来,买锁头,买大料,还得再买两个坛子,再买些绵、谷子、面粉,估计也就剩不下了。
倒是永丰斋那边给的银子,她得慢慢存起来了,手上不能真的一点钱也不留,银子体积小价值高,留银子才是正理。
沈安在一边看到他大嫂只往挑筐里放了两坛东西,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架子上存的另两坛酸枣糕和拐枣糖:“大嫂,那两坛不带去吗?”
桑萝摇头:“不带了,拐枣和酸枣已经不那么容易捡到了,那两坛先攒着,过几天再往县里送。”
第87章 半夜做贼
桑萝第二天在县里买买买的时候,李氏提着篮子去洗衣裳时远远的看到了远处河滩边的几个小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她家的三个。
隔得太远,看不分明,等到中午几个崽子回到家里,她就把人唤到了近前。
“今天去沈安沈宁家玩了吗?”
沈金眼也不眨:“去了啊。”
李氏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问:“今天还是没进到院子吗?”
沈金就抿了抿唇:“哪那么容易,沈安和沈宁看得紧着呢,那里小孩子也多,瞒得过谁的眼睛啊。”
所以你和爹也别打这主意了。
李氏乐了,转而问沈银:“小银来说,上午在哪呢?”
沈银忽然被点了名,心怦怦直跳,尽量忍着没去看沈金,说:“去,去二哥家了。”
李氏看沈铁,沈铁直接把头低了。
歇午晌的时候,李氏就跟沈三把这事说了,她哼一声:“咱们生得三个好儿子,胳膊肘不知道怎么往外拐呢。”
沈三看她一眼:“他们才多大,你还真指着他们几个去给你弄点有用的东西回来?就是摸进院里看到了,又能琢磨出个什么啊。”
李氏睨他:“指不着儿子,指望你去?”
沈三笑了。
李氏一看他这神色,来了劲:“你有法子?”
沈三乐:“昨天没想到,今天还真叫我想着一招。”
他冲李氏勾勾手指,示意李氏附耳过去,在李氏耳边只说了一句,李氏那一张脸登时笑成了花,她一搡沈三肩膀:“可真有你的!。”
沈三笑:“等着瞧吧,那几家都是天不亮就去搬东西,那东西指定是晚上就做好了的,等半夜咱们摸进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咱也弄出个四五六来,这天下就没有独谁家才能赚的银钱。”
他说着这话,脸上的笑都带着得意,显然对自己能想出这么一个点子来格外满意。
俩口子凑在一起猜了猜桑萝到底做的什么东西给三家卖,顺带又畅想一番未来,简直不要太美。
县城里,这个时间点,桑萝已经买好了四个大锁,四个坛子,一石谷子,两斤绵,五升盐,至于要去药铺里买的大料,也都早就买好了藏在坛子里头,另买了一袋面粉,这些现在都堆在秦芳娘的架子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