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听得笑了起来。
沈银一看沈宁笑了,心里就放松了,心里一放松,嘴里就放飞了:“阿姐,我哥是不是又坏嘴了?你们吵架啦?”
沈宁笑:“没吵架。”
沈银:“那他都不敢上来?”
沈铁在一边狂点头:“也不让我们上来。”
沈宁眼睛弯了弯,心说不敢上来就对了,这么想着,心里那股子气倒还稍微顺了一些。
不过讨厌三叔三婶是一回事,迁怒沈金也会有,但对着沈银和沈铁这两个从摇摇晃晃学走路都是她扶着教的堂弟,沈宁态度明显要好得多,没把他们娘那些糟心事拿出来扯,只笑着道:“他不让你们上来你们就不敢上来啦?”
沈铁不太懂这些,就看两个哥哥行事,沈银瞧瞧沈宁,话在嘴边转了好几转,才小声说:“阿姐没叫我们。”
喊了旁边好些人,就只没喊他们。
沈银说到这里低了脑袋,他虽然才六岁,其实也会看眼色了,家里爹娘不喜欢二哥和阿姐,他模模糊糊其实也知道一点。
所以阿姐明明是他们阿姐,却跟别的小伙伴都比跟他们要好。
沈银想到这里,蔫蔫的低下了头。
沈宁难得的有些不自在了,不过这不自在也就一瞬,她一点儿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三叔三婶就是不好。
她道:“下次我没叫,你们自己来好了,我不喜欢往你们那院去。”
沈银愣了愣,隐隐约约的忽然就有点明白了,三哥为什么不往这边来,一时间也有些无措。
沈安看他那样,适时问道:“这两捆麻挺沉,你们怎么弄过来的?”
沈银思路被带了过去,实话实说:“三哥给背到离这不远,我和小铁就拖了一小段路。”
哦,所以沈金都到附近了,又折了回去。
沈安和沈宁对视一眼,沈宁默了默,没说话。
桑萝站在上边听了个全场,大概也猜出了发生了些什么,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她没有亲人,也没有兄弟姐妹,孤儿院里的情况……嗯,很不一样,所以桑萝不太知道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到底是怎样的。
但她看沈安和沈宁对几个堂弟妹其实还是不错的,小孩子和小孩子之间并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愁怨和恨性,就连一向敏感多思的沈安,现在只怕也忘记了,最初肯让沈金帮忙开地换猪油渣,都是怕沈金会因为贪吃摸进他们屋里,发现神仙豆腐的事情。
小孩子就是吵一架就翻脸,但才翻过脸,要是有一个拉得下脸来,凑在一起玩着玩着,交情就又上来了。
只是沈三夫妻那样,沈安兄妹和沈金几个孩子之间的相处时不时会受影响又是必然的。
桑萝也不插手,小孩子的事情,由得他们自己去磨合好了,她只在沈银和沈铁上到半山腰来,仰头唤她大堂嫂时,笑着应了声。
看了看沈安和沈宁帮着背上来的那扎扎实实两大捆苎麻,桑萝唤沈安和沈宁带着两个小的去把手洗一洗,转身进屋取了一个碗,从刚出锅的水蒸蛋盘子里舀了三勺端了出来,递给沈银道:“蒸得不多,你和小铁分着尝一点。”
又喊沈安和沈宁吃午饭。
沈银和沈铁口水都快吧嗒下来了,小哥俩星星眼:“鸡蛋糕啊。”
齐齐冲桑萝道:“谢谢大堂嫂。”
然后就凑到一块,你一小口我一小口分吃起来。
沈安和沈宁进屋盛饭,没把小堂弟往里带,沈安自己也就挟了些菜端着碗出来,准备跟着站到院外吃。
才到院门口,听到院外的沈银说:“三哥要是知道大堂嫂给我们鸡蛋糕吃了,会不会馋哭?”
沈铁舀一口水蒸蛋送进嘴里,点头:“肯定会。”
“那怎么办?”
“不告诉他。”
沈安有点想笑。
水蒸蛋桑萝是真的做得不多,而且是午饭的一道菜,不可能给得太多,只给了三小勺让孩子香一香嘴而已,小哥俩吃得再小口,三两下一分也就没有了。
这会儿咂着嘴,把碗底最后一点碎渣都刮了个干净,着实没剩的了,沈银才跑去把碗和勺子都洗了。
也不往里去,只把洗好的碗递给站在院外吃饭陪他们的沈安。
来这边的小孩子,除了沈金兄弟三个,其他的都被家里大人耳提面命的教过,不许往沈家院子里进,沈金、沈银和沈铁虽然没有家里大人这么教,但跟着其他孩子有样学样,也知道不进院的。
沈安接了碗转身送进去,沈银探头看看院子里,小声跟沈铁说:“你说,我们来晚了这么久,糖水会不会已经没了?上午那么多人呢。”
还在回味鸡蛋糕美味的沈铁呆了呆,慢半拍想起他心念念的糖水来了。
可他四哥说啥?没了?
沈铁像挨了一道雷劈,人都木了木:“不,不会吧?”
心里又觉得没啥不会的,糖啊,谁还给他们留着呀?
小哥俩你看我,我看你,刚才香得不得了的鸡蛋糕那一瞬间也不香了。
殊不知,沈安把两个小的洗干净的碗端回去,沈宁就已经把糖水化好了,看她二哥端着个洗干净的空碗回来,笑着接过去就给舀了一大碗糖水,从木案上另拿了个碗,也舀了一大碗,这才塞给沈安:“二哥给他们把糖水端出去,不然该以为没他们的份儿了。”
沈安看了看碗里比之前大家一起喝的色泽明显要深些的糖水,“新兑的?”
沈宁:“坛子里剩的不多了,不够两碗。”
沈安笑了起来,把自己的碗放下,给两个小堂弟把糖水端了出去。
沈银和沈铁在山上美滋滋喝糖水的时候,沈金耷拉着脑袋坐在自家院子的木门槛上抱着膝盖玩蚂蚁。
手上的小树枝时不时扒拉一下蚂蚁,扒拉几下,抬头看一眼远处的山道,扒拉几下,又抬头看一眼。
都上去这么久了也没下来,小银和小铁这都吃上了吧?
沈金开始后悔了,刚才怎么就怂了呢?明明是他割的麻,这下倒好,只能在这干坐着。
沈金反思,要吃东西,脸皮怎么能薄呢?脸皮薄哪里能吃到东西?
明明以前也不这样,也不怕沈宁啊。
他看一眼山道,叹气。
不过愁也没用了,难道现在再割一捆苎麻上去?
那还不如刚才就上去呢。
给他郁闷得,蚂蚁都不好玩了,小树枝一扔,两手架在膝盖上托着腮,一双被手挤吧着的眼睛瞪着那山道瞧。
瞧、瞧、再瞧、还瞧!
瞧得眼睛都酸了,然后终于叫他看到自己两个弟弟腆着肚子下山来了。
沈金噌一下站了起来,真腆着肚子的,走道都不快,这是吃了多少?
他大步朝那边奔过去,还离着几步远呢,就问:“喝着糖水了?”
沈银和沈铁笑得花似的,齐齐点头:“喝到啦!可甜可甜。”
沈铁还抱抱自己的小肚子,喝太多了,走不快。
沈金看着两个弟弟空着的双手,傻眼了:“沈安没说给我带一点儿吗?你俩没说那麻是我割的吗?”
这话问出,看两个弟弟对视一眼没回话,沈金的心,哇凉哇凉的。
“不带这样的,明明说好了的,我上次还省油渣给他俩吃了。”
眼看着他嗷一声要嚎了,沈银和沈铁才嘿嘿笑了起来。
沈银从肩上提溜起一根细细的麻绳,真细,跟衣裳还一个颜色,不细看压根看不到。
麻绳一提溜起来,往脑袋上方一绕,原本斜挎在他背后的一个竹筒就被提了出来。
“给,阿姐和二哥让给你带的。”
沈铁在一边笑嘻嘻补刀:“阿姐说了,要等你嚎了才拿出来。”
沈金一看到那竹筒,眼看就要嗷出来了,嘎一下收回去了。
“拿来拿来。”竹筒装的,肯定是糖水。
知道自己有糖水喝了,沈金哪还管沈宁瞧不瞧他笑话啊,从沈银手里接过竹筒,感受到那沉甸甸的重量,眼睛就亮了。
揭开上边的竹盖,看到挺大一个竹筒,足装了八分满,鼻子还没凑近已经闻到了一股子特别的甜香啦,抱起来就往嘴边送。
咕嘟一口,美得他差点冒泡:“好甜!”
他喝过的最甜的糖水。
沈宁一定给放了好大一块麦芽糖化在里边。
沈金美滋滋笑起来,又喝一口,宝贝的盖上了:“我留着慢慢喝。”
这回换沈银和沈铁眼馋了,要不是刚才在山上二哥问还要不要,给添了一回,把他俩喝得太撑,真想当场就跟三哥再讨一口。
阿姐化的这糖水特别甜,又香又甜,反正比过年的时候娘给化的好喝。
沈银凑过去跟沈金商量:“三哥,我帮你带回来的,等会儿分我也喝点不?”
“你不是喝过了?”沈金瞄他肚子:“没少喝吧?”
沈银嘿嘿笑:“还想喝,三哥,我现在不喝,等会儿你分我一点呗,就一点。”
沈铁凑热闹:“也分我一点点。”
沈金把竹筒往怀里一捂:“不干,你俩都喝过了,不许盯着我的。”
割了两大捆麻呢,还给沈宁笑了一回,怎么也要喝够本。
沈金抱着那个小竹筒,脸上美得不行,心里更美。
沈安和沈宁还是理他的,糖水也没落下他,这么大一竹筒,嘿嘿,不愧他特意从嘴里省下的油渣。
第83章 酱干
得了沈安和沈宁给的一竹筒糖水,沈金就跟得了兄妹俩抛过来的一根橄榄枝似的,多少天都没往沈安那边去了,得了这一竹筒糖水,就跟被解封了一样,下午留了沈铁在家里看着沈甜,带着沈银就又去割了两捆苎麻,然后美滋滋的背着麻上了山。
当然,还带上了洗干净了的竹筒。
没看到沈安,只看到坐在院外剥麻的沈宁,他还有些奇怪,对着沈宁的时候还是存了那么三两分别扭的,开口就问沈安在不在。
自然是不在。
“跟我大嫂进山去了。”
至于进山干什么,沈金是不敢问的,问的话沈宁一准要说:‘我们又没有地,不进山讨生活吃喝什么呢。’
他准要碰一鼻子灰,才不问。
把竹筒还给沈宁,也不好意思说谢谢什么的,就把苎麻放下,自己往铺着石头的地上一坐,帮着剥麻就是了。
当然,下午来帮忙剥麻的孩子不止沈金和沈银,早上喝了糖水的那一群呼啦啦全来齐,桑萝和沈安背了两背篓魔芋回来的时候,几个孩子已经把之前用石块垒起来的那个山泉池的另一面也简单用石块封了封,水满了可以流出去,浸在里边的苎麻用石块略压了压,不会被冲下去了。
刮麻的刀也不缺,几家的大人都知道孩子们在沈家长房这边一人得了一大碗糖水,男人伐树什么的没二话,孩子们去帮着剥麻,家里人就直接让把家里的取麻刀带上。
三麻流水浸一二个时辰就行,桑萝和沈安第二趟回来的时候,几个小的孩子还在剥麻,大一些的孩子已经人手一把取麻刀,坐在地上利利落落的刮起麻来了。
刮好的麻是要晾上的,桑萝寻思着是不是把晒在院子另一侧几根树之间系着的粗麻绳上的衣裳收了,二牛就笑着说:“沈大嫂你别忙,我婶儿还有卢阿奶和陈阿奶都说过了,等刮好麻让我们回家扛竹秆来,你们晒麻这几天就先借你们用,到时候就在院墙边架上就行。”
这省了桑萝不少事,她笑道:“那可好,替我跟你婶儿带个谢。”
二牛的婶儿,就是施二郎媳妇了,自打一起采了几天菌子,很觉得自己跟桑萝是有几分深厚交情的,平日里对桑萝也颇照顾,菜就没少往这边送,当然,豆腐渣之类的,从前是陈家有,现在施家和卢家也会得一些。
二牛听了桑萝这话,挠挠脑袋,笑笑应了,就埋头接着干起活来。
桑萝也顾不得他们,她要抢着能挖魔芋的时候尽可能的多存魔芋干,一天挖两趟魔芋,再捡捡酸枣找找拐枣,回来还要加工,时间是排得满满当当。
十五块压酱干用的板子,陈有田中午没休息,半下午就让陈二山送来了十块,他也不知道桑萝是干什么用,只桑萝叫他先做这个,他就紧着做好了多少先送了多少过来,好叫桑萝能先用着。
桑萝从山里回来,看到送来的这十块板子就乐了,破天荒的半下午就提前泡上了豆子,又带着沈安去找了几块大小和那木板子差不离的石板抬回了家。
打发了沈安跑了趟陈家借了弯刀和剪刀来,把原先家里做晒架剩的一些竹子搬了出来,在院子里劈成了一大堆和灶台等长,手指粗的竹条,细细把毛刺削了,洗晾备用。
做完这些,关了门在屋里把停做神仙豆腐后就洗得干干净净晒好收起来的滤布取了出来,剪成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方方正正的块。
一张滤布剪完了也没够,又另找出没用过的新布来,依样剪了足有一百多张才罢手。
沈宁看着她剪刀咔嚓咔嚓的,好大几块布就全成了布头,瞧得嘶嘶直心疼。
桑萝笑:“有大用场的,晚上你就知道。”
不可否认,她折腾的这几样准备工作就把沈安和沈宁的好奇心吊了个十成。
晚饭后把酸枣糕和第二天要送去东福楼的素毛肚做好等凝固了,桑萝算着时间看了看豆子的泡发情况,看着差不多了,就开始动手磨豆子。
沈安和沈宁都知道大嫂今天是要做新吃食的,也挺激动,跟在边上打下手,一个环节一个环节的帮下来,有点懵了。
“大嫂,这不还是豆腐吗?”
桑萝笑了起来。
直到点豆腐的时候,她取出白天买的盐卤敲下一小块,敲碎后再取小块中的小小块,放进石臼里捣成细粉,沈安和沈宁才瞪大了眼:“大嫂,你要换一种东西点豆腐吗?”
兄妹俩不认得盐卤,但天天看桑萝用的都是石膏,两者的区别还是瞧得出来的。
“对,这个叫盐卤,换这个点豆腐的话,做出来的豆腐质地不同,可以叫老豆腐,不过咱们豆腐框子少,明天一早还有定量的嫩豆腐要出,所以今晚先不做老豆腐,咱们做酱干。”
当然,石膏点的豆腐也是能做酱干的,只是口感上会有些区别,桑萝这是要做老豆腐了,顺道把盐卤也买了回来。
沈安和沈宁听到了新吃食的名儿,一眼不眨的瞧着这酱干怎么个做法。
前边和做豆腐半点不差,除了点豆腐的东西不一样了,直到点豆腐后,原该是把结成絮状的豆腐花放进铺好纱布的豆腐框里的,他们大嫂确实也放了,下一步却不是压豆腐,只拿那豆腐框暂做个能滤水的容器罢了。
先前剪的纱布这时候就都派上了用场,两个小的来帮忙时手都是洗过的,这时跟着桑萝一起,有样学样的,往纱布里舀絮状的豆腐,团一团捏一捏,包成一个个四四方方的墩实小方块。
新送来的板子这时候就派上了用场,包好的小方块被一块一块码在板子上,等到都包好了,满满两大板,一板六十四块,一共一百二十八块。
然后,在沈安和沈宁疑惑的目光下,桑萝把那两张板子上边层层加板,一边加了四块木板,这才转而往上放洗得干净的石板。
说是石板,其实还是大块些的石头,只不过相对规整,像板子,这往下压的力也就匀称。
又拿了几个空桶空陶,在底板的四角放着,以防压出来的水滴到地上,泥地滴上水,那可不是好玩的。
等都弄好了,桑萝笑道:“行了,等上三刻钟。”
说是三刻钟,其实也没个具体的计时,全凭经验去把握。
沈安和沈宁就蹲在一旁,看着那包着豆腐花方块的纱布不停的被挤压出豆汁儿来,豆汁沿着木板,滴滴嗒嗒,又滴到了空桶里。
沈宁是个会过日子的,打从开始做豆腐起就留心过做豆腐压出的浆汁,最早还问桑萝这是不是就跟豆浆一样是可以喝的,这东西都是煮沸了的,豆腐脑都能吃,这个自然也能入口,但桑萝否了。
不好喝,且还容易有石膏水残留,不建议。
最后这东西只能被倒了,当然,她泼出去后鸡鸭会抢着喝一些,沈宁特意问过桑萝,听桑萝说没关系才放心。
等看到那纱布包被压得越来越薄了,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兄妹俩就喊桑萝来看。
桑萝觉得也差不多了,卸了那层层石板和板子,又去了包着的方布,兄妹俩就跟见证奇迹似的,看到了跟豆腐质地完全不同的东西。
“这就是酱干啊?”
“这好吃吗?”
桑萝笑:“这是白坯干,还不是酱干。”
把去方布的活计交给沈宁,桑萝喊了沈安来帮忙烧火,拿出白天在县里买的卤料,开始备卤水。
沈安是吃过卤肉的,知道这东西有多香,看到这里两眼就放了光:“大嫂,这酱干做出来是跟卤肉一个味吗?”
“香味会有点像,但不会是一个味。”
肉就是肉呀,酱干哪能真的替代。
“不过也很好吃就是了。”
夜色下,从几人在的灶屋开始,到小院,再到小院上空,开始飘起一股子极馋人的香味,不过他们住得远,村里人也闻不到就是了,只把沈安和沈宁馋着了。
沈宁那边把方布都拆了,一块一块白色的豆腐干被晾在底板上,等到桑萝这边的卤汁备好,这才被下到了釜里去炖。
一釜炖不下这许多,第一批炖着的时候,桑萝就让沈宁把另一个灶烧起来,控制成小火,比炭火略强一些就够。
下午洗晾好的那些个竹条就派上了用场,被桑萝抱了进来,在灶台上排布好,第一批酱干炖得入味了,桑萝就将之捞起,一块一块平铺在灶口架着的竹条上小火烘烤。
酱干的口感如何,一在卤制,二在烘烤的火候把握。
忙到夜深人静,这东西才算是做成了。
兄妹俩看着那烘烤好的酱干,都稀奇得不行,蠢蠢欲动想尝一块。
桑萝好笑,左右是熟的,当真切了一点给兄妹俩个,笑道:“想尝就尝尝,不过这个得配上蒜苗炒着才好吃。”
沈安笑:“我们就是好奇,大嫂,咱们家这是又多一样营生了吧?”
可不就是多了一样营生。
桑萝点头。
沈宁却道:“这个比做豆腐累多了,而且压得实,更费料,还要用大料卤,这怎么卖?”
是个好问题。
桑萝算算成本,道:“咱也没称,还论块吧,这东西成本比豆腐要高得多,而且现在米价涨得太厉害了,我寻思咱这个也不能太便宜。”
说到这里,沉吟片刻,道:“咱们给你几个婶儿十块的话算十五文钱,集上卖两文钱一块好了。”
每卖十块能赚五文,听着和豆腐一样,但其实大多数人家买豆腐一块就够一盘的了,酱干却不行,节省些的人家两三块配点蒜苗也是一盘,手脚松些人口多些的四五块切了炒着也是一盘。
但不管是两三块一买,还是四五块一买,这酱干走量就绝对要比豆腐大好些。
对县里的居民来说,花个四文六文或是八文的吃一道菜,有点奢侈,但小一半的人家都吃得起,且常吃得起。
这么一想,桑萝释然了:“就这么定了,这东西做起来太费工费事,卖得便宜了咱自己受的累都不划算,咱的手艺和时间精力也是成本。”
一听十块豆腐干只给货给出去就能收十五文钱,沈宁眼睛就亮了。
“两板子一百二十八块!刚才被我们吃了一块……”说到这都心疼上了,口中继续念念有词:“一百二十七块,一百二十七块……”
“大嫂,一百二十七块是多少钱来着?”
沈安在一旁也默默的算了,这会儿听到妹妹问,便道:“十进制,一百二十块的话是十二个十块,十二个十块……”
完,还是不会算。
他有点懵,兄妹俩相视一眼,一起看桑萝。
桑萝:……
看来除了写字,数学课也得安排上,很好,晚上睡前先教个九九乘法表?
一百二十七块酱干,桑萝当然没有全都卖。
第一次出的新品,三家都是试卖,桑萝在征询过三人意愿后,把一百二十块酱干均分了,一家四十块,次日开始按定单来。
几人临行前,桑萝托秦芳娘用今儿东福楼结算的素毛肚的钱帮她从县里带一口大缸和两块和家里一般大的圆形簸箕回来。
已经到了各家晒菜干的时间了,她不能总借着几家的簸箕用,这钱没法省,至于大缸,秦芳娘初以为桑萝要买的是水缸,实则不然,桑萝是用来收那些晒好的魔芋片干的,用袋子装太易受潮了,她也没细说,只大致形容了一下缸的大小和用途,秦芳娘应了。
余出的七块酱干,桑萝留了三块自家午餐时添个菜,另外四块,她一大早带着沈安往三里村方向的山里钻,捡酸枣,并成功去屠户那里把自家新出品的四块酱干给推销出去了。
租税一收,各村吃得起酱干的人可没几个了,现在陈有田也就是逢集要一点豆腐在集上卖一卖。
但吃不起酱干和豆腐的人不包括屠户,桑萝手上又不多,只有四块,精准锁定目标,去捡酸枣顺路把酱干卖给了屠户,给自己和两娃改善伙食来了,从屠户手中换回了小半斤肉。
这一点肉,给沈安兴奋得脸上都要放光了。
因为突如其来的征税和天冷置衣裳被褥的需求,他们家有好些日子没吃上肉了,上回尝到肉味是沈金送来的油渣,上上回是他们家摆进屋酒的时候,有小二十天了。
没吃过就算,吃过了,吃得起,小孩儿哪有不馋肉的,桑萝都馋。
回程的路上稍往里走了走,一小片前后不着村,上回捡菌子也没走过的地方,倒是让桑萝又找着了两棵拐枣树,这算是大惊喜啦。
奈何因为这条路不常走,酸枣也捡了不少,这会儿两个背篓已经满了,上边连野菜都盖好了。
桑萝只能记下位置,带着沈安回去,腾出背篓马上又往这边来。
忙忙碌碌到半上午,回家就该是做午饭的点了,酱干和肉沈宁不知道怎么做好吃,愣是没敢动手,把别的活都干好了,只这两样菜等到桑萝来张罗。
美食是最不可辜负的,吃饭也不能对付。
桑萝端着一碗新鲜豆腐渣问施二郎媳妇换来了一大把蒜苗,午餐是白米饭,蒜苗炒酱干,自然,这蒜苗炒酱干是加了肉的,再一个隔水炖上来的鸡蛋肉饼汤。
这两道菜,沈安和沈宁都是头一回见,头一回吃,那肉饼汤不说,把两个孩子鲜得恨不能把碗底都舔一舔,蒜苗炒酱干就更不用说了,蒜苗、肉、酱干,哪一样不香?
下午挖了两趟魔芋,原准备关上门做酸枣糕了。
秦芳娘几人今天却回来得很快,一回来就直奔桑萝这儿来了。
酱干太受欢迎了。
秦芳娘早晨先送豆腐和素毛肚去东福楼,这新吃食,自然先推荐给于大厨。
东福楼这十来天因为豆腐和素毛肚,生意颇好,一看桑萝那边又弄出新吃食了,还会拒绝?大致问了问吃法,当下就把秦芳娘当天的四十块全要走了。
且秦芳娘一走,于大厨大早上就开始试炒这道菜,和许掌柜几人凑在一起,一尝之下,乐了,亲自找到东市,跟秦芳娘要了每天六十块的单子。
秦芳娘这边前脚接了订单,人在西市的甘氏就也接到了东福楼对面那家鸿运楼的订单。
没错,就是桑萝第一回 上门推销素毛肚,厨子谱特别大那一家。
要说起甘氏这订单,就得先说说东福楼和鸿运楼的竞争关系了,县里最大的两家酒楼,打从开在一起就互别苗头,但别了几年,一直是旗鼓相当,谁也难以真的压过谁。
鸿运楼前几天客源忽然少了,初时没觉得什么,只以为是受了征税和各州灾情的影响,怕是有些人心惶惶,但对生意不好的事一上了心,揣着手站在自家二楼没事就望一望对家,很快就发现不对。
什么人心惶惶,人心惶惶慌的从来都是最底层的百姓而已,这些个穿绸着锻的老少爷们该吃还吃,该喝还喝,就算是愁那也是吃着肉喝着酒,推杯换盏的愁,对面东福楼的生意就半点儿没差。
不,怎么好像还更好了?
鸿运楼掌柜的盯了一天,确定了,因为看到了常来自己这边的老主顾往对面去了。
做到酒楼掌柜的,都有些自己的手段,他招招手叫来一个伙计,嘱咐几句,很快找到了合适的人往东福楼去了。
没到一个时辰,东福楼的几道新菜品就直接被从鸿运楼后门提到了鸿运楼掌柜和主厨所在的一个雅间里,呈在了两人面前。
所有菜品都有固定的人送到酒楼后厨,且极少往集市上去的鸿运楼掌柜心里……
原来是对面搞大招了。
当即让伙计第二天一早去找那什么豆腐去了。
那伙计家住得离西市近,就正好撞到了刚和冯柳娘换了岗转到西市摆摊的甘氏那儿去了。
找到豆腐,买了二十块拎了回去。
鸿运楼当天就上了好几个新菜牌。
这事却没完,鸿运楼掌柜的盯上东福楼了,他问伙计:“那什么素毛肚就没见着人卖?”
自然是没有的,桑萝供不出那许多货,给的是许掌柜的独家,外边上哪儿找去。
她当初倒是先到的鸿运楼,鸿运楼的厨子连她卖的具体是个什么都没听一句就把人轰走了,所以又哪里知道这素毛肚原是先往他们这送的?
县里找了两天都没找到这什么素毛肚,为了探这素毛肚的来路,鸿运楼那边开始收买东福楼的人了,捡那最不打眼的收买。
那人沾不着后厨,素毛肚是谁送的还没弄清楚,东福楼头一天试做酱干,消息被那拿了好处的伙计就递到了鸿运楼接头的伙计那里了。
这才有了东福楼早上出新菜,甘氏中午接订单这一桩。
只这两家酒楼,一天就要订走一百二十块的酱干,也就是说,桑萝让陈有田做十五块板子,压根就不够用。